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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身世

这一晚,注定难眠。

翌日清晨。

商与凤早早地起了床。

老年人睡得少,她十一点入睡,凌晨五点多就醒了。

以往这时候,她都是坐在房间看书、看电视,直到家里其他人也起床了,才出房门的。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书看不进去,电视的声音也吵得她脑仁疼。

她走出房间。

感觉家里有点不太对劲。

戴上老花眼镜一看,果然不是她的错觉——中厅二楼长女商韫玉的房间是亮着的。

她觉得家里的安保是相当严密的,家里不太可能遭贼,很有可能是长女昨夜回来了。

不过出于谨慎,她没有贸然过去,而是先给长女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妈,您这么早就醒了?”

商与凤问:“你是回来了吗?”

商韫玉顿了下,拉开窗帘往下看,隔着小花园看到了廊下的老母亲。

确认的确是长女回来了,商与凤没多言,挂断电话朝她招了招手。

没多久,商韫玉跟祝复就过来了。

商与凤看到她们,略微有些惊奇:“你们是一块儿回来的?几点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周一要赶去试验场,但我跟阿复有些事要解决,就匆匆忙忙赶回来了。”

商韫玉面上有倦色,昨夜俨然没有休息好。

祝复同样如此。

商与凤感觉不是小事,心里也重视起来。

“出什么事了?”

商韫玉和祝复对视了一眼,商韫玉说:“妈,还是先吃早餐吧,吃完早餐再说。”

她怕老太太没吃早餐,会被她的话刺激晕过去。

等会儿还得把医生喊过来,随时施救。

商与凤十分从容淡定地点点头。

商韫玉趁机说:“妈,我们先去看看爸。”

商与凤和林士章已经分房二十多年。

商与凤作为一家之主,房间在中厅后面的正房。

林士章因经常以棋会友,就搬去了主宅东边的东堂。

东堂除了林士章的卧房和书房外,还有个小会客厅、茶室,及几间客房。

商韫玉和祝复过去的时候,他也已经起来了,正在编纂棋书。

见完他,童清已经起来准备两位老人的早餐了。

商与凤惦记着商韫玉的事,就早早地来到了饭厅。

本来童清看到她,想与她说深夜发生的事,但看到商韫玉和祝复也过来了,就没吱声。

等商与凤吃完早餐,商韫玉才开口:“妈,有件事我们瞒了家里很久……其实二十二年前,我跟阿复还生了一个孩子。”

商与凤:……

她问童清:“阿清,我的老花眼镜呢?”

“在这里。”祝复给她递了过去。

商与凤戴上老花眼镜:“你说什么?我有点耳背了。”

她盯着商韫玉的嘴,确保自己不会看漏一个字。

商韫玉又重复了一遍,并把她们昨晚商量好的措辞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商与凤感觉自己已经退化的脑子变得更加乱了。

“你说祝复生完小待后有些产后抑郁,为了开导她、避免她的症状加重,你许诺再由你生一个孩子。只是碍于工作忙,所以推迟了两年,也就是二十三年前才决定做手术?”

商韫玉跟祝复都颔首。

产后抑郁是真的,毕竟85%的孕产妇在产后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状。

有些产妇不到半年就自行痊愈了,有些症状会加重,持续时间可能长达一年甚至更久。

严重的会恶化成产后精神病。

祝复在产后一个月就调整恢复了。

但为了圆谎,她们不得不把这事说得严重一些。

“生完这个孩子后,你也产后抑郁,甚至出现精神障碍,觉得这个孩子耽误了你的实验,一度想杀死这个孩子。所以你们决定先把孩子抱给别人养……这一养就是二十二年?”

商与凤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祝复横了商韫玉一眼:你脑子抽了吧,想出这么离谱的借口!

她俩的人品在老太太眼里得败坏成什么样了?

商韫玉面不改色。

没关系,她的妈,她了解。

“你俩精神没问题吧?”商与凤随时准备喊精神科医生来给她们看脑子了。

哪怕是逗她玩的,这也太……

用小待骂人的话来形容——太脑残了。

商与凤还没来得及爆发,商时行也醒了。

她听到动静,走到饭厅来:“奶奶、母亲、姆妈,早上好。”

商与凤分出一丝心神给孙女:“小行,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嗯,处理完事情,我就回来了。”

商与凤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长女和长女媳,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半晌,她决定先不探究商时行是否真的出差了,也不探究长女那些话中的逻辑漏洞。

她问长女:“那个孩子呢?把她认回来了吗?”

“在小五的房里,您等会儿就能见到了。”

话刚落音,她们便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饭厅处。

商与凤看清楚那道身影的那一瞬,浑浊发黄的眼睛猛地一缩,两行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赶在商时迁开口之前,商时行朝她喊:“时与,这是咱们奶奶,过来跟奶奶打招呼。”

商时迁会意,佯装自己是第一次见亲奶奶,努力装腼腆地喊:“奶奶……”

商与凤颤颤巍巍地起身,她一手撑着餐桌,一手扶着椅背,非常缓慢地朝着商时迁的方向移动。

商韫玉和商时行赶忙上前搀扶着她。

商时迁亦趋步向前。

商与凤一把抓住商时迁的手,力道之大,攥得人生疼。

但是商时迁没喊疼。

商韫玉忙说:“妈,这就是我们跟您说的小六,时与。她和小迁长得…是有那么亿点像。”

商时迁也点头:“是的,奶奶,我叫商时与。”

这会儿,商与凤已经懒得去探究她们那些说辞的真假了。

在她看来,这哪里是什么“商时与”?

只是怕死去八年的孙女又活过来的真相刺激到她,才撒的这么弥天大谎罢了。

可是她们都太小瞧她了。

她活了这么久,再艰难痛苦的时期都走过来了,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倒下的!

不过,她们都瞒着她,那她便当不知道吧。

思及此,商与凤问:“怎么这么多年了才回家来?”

这个问题一语双关。

由于商韫玉跟祝复编造“商时与”的身世时,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商时迁。

她怕露馅,便说:“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两个月前,她的养父母去世了,亲戚以她不是亲生的为由,把她赶出来,侵占了她养父母的遗产。她为了生计,就孤身来到东城找工作……”

还好年轻时看过的文学作品不少,东拼西凑还是能胡编乱造出一段离奇复杂的身世的。

商时迁:?

不是,她母亲跟姆妈到底给她编造出什么身世来了?

商时行也在一旁搭腔:“对,她在东城大学指导学生下棋,然后遇到了小五。小五看她跟小迁长得像,误以为是小迁回来了……后来我也遇到了她,就找了母亲跟姆妈,这才确定她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妹妹。”

商时迁看着一本正经地撒谎的亲大姐。

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的身世真如她们所说的那般坎坷。

不过,她觉得这些漏洞百出的话,奶奶可能并不相信。

岂料下一秒,商与凤就抓着她的手背抹泪:“可怜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吧?”

商时迁:……

想到自己当初遇到卫以衔时,也没少编造虚假的身世。

那些身世似乎可以用在这里。

于是说:“没吃什么苦头,就是从山里出来的时候钱、身份证、手机和行李都丢了。然后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姐姐载了我一程,把我送到市区。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又遇到一个大方的姐姐把面包给我吃。而且我运气好,在垃圾桶旁边捡到了几十块钱……”

商时迁的本意是要突出她这一路走来,有太多人给予过她帮助,对她伸出了援手,她感受到的都是真善美。

但商家人听到的却是她孤立无援、身无分文、忍饥挨饿,还沦落到去捡垃圾。

曾经查过她从墓园到被卫以衔接走路径的商时行都没绷住,哭了出来。

——她只查到肖泺萌接走她,以及卫以衔把她带走,这中间发生的事却是不曾知晓的。

看见大家都哭了,商时迁心里有些慌,她安慰说:“我真没吃苦,因为我遇到了卫以衔,她对我很好。”

或大哭,或抽噎,或默默流泪的商家众人一致把目光投向她。

商家人:?

这里面,还有卫以衔的事?

商时迁把她遇到卫以衔后,受到的优待、呵护都告诉了家人。

昨晚听到商时迁亲口说她跟卫以衔又在一起了的祝复沉默着没开口。

早就知道卫以衔跟商时迁之间发生的事的商时行也没有开口。

商韫玉揉了揉眉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商与凤拍了拍商时迁的手,转移了话题。

这件事对两位老人的刺激还是有点大的,所以医生过来给她们做了个体检,之后就让她们先回房休息了。

商韫玉和祝复一宿没合眼,这会儿也撑不住,回去休息了。

商令初和商令希也醒了。不过有保姆带着,不需要商时行操心。

而商小五是醒来最晚的。

她昨晚是抱着商时迁睡的,明明很困,却愣是傻乐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而且她睡得很香甜,一睡就是八个多小时。

醒来的时候,正好错过了这认亲的大戏。

“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商小五抓耳挠腮,“奶奶相信了吗?”

“谁知道呢。”商时行说。

商时迁:“。”

“快去吃早餐吧。”

商时行把商小五支开了。

她看着妹妹把围在她脚边要抱抱的烂柯抱起来,说:“你跟卫以衔……”

“大姐,我喜欢她。”

“你不怕她只是把你当替身?”

商时迁笑说:“她把我当替身,说明她喜欢商时迁。可我就是商时迁呀,她最终喜欢的人还是我。”

又说:“再说,其实她也知道了我就是商时迁。”

商时行:!?

“你告诉她了?”

“是她认出了我。”

意识到被卫以衔釜底抽薪后,商时行哼笑,说:“可你以时与的身份跟她交往……可能会有些不好听的声音出现。”

商时迁非常随性乐观地说:“那就不公开。”

有没有一纸婚书,她其实已经不在意了。

像她母亲跟姆妈这样也很好啊。

况且,她跟卫以衔再次领证、举办婚礼,五年寿限一到,卫以衔岂不是要再背上一个克妻的锅?

商时行:……

当年她没有劝阻妹妹跟卫以衔结婚。

如今她是没能劝阻死而复生的妹妹跟卫以衔重新在一起。

想到妹妹两年后可能随时会离开,商时行就熄了干涉的念头。

不管卫以衔是否怀有异心,只要她能让妹妹快乐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商时行微微一笑:“你自己拿主意就好。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找我们,因为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嗯!”

商时迁由衷地觉得,回家真好。

————————

卫总:我算是知道你编造的身世为什么会漏洞百出了。都是遗传的。

商四:……

商小五(对母亲们:早知道你们的剧本这么离谱,我还不如去找黎骁剧组的编剧替我编造一套剧本!

商韫玉&祝复:)

——

这一章,其实是商四的小心机。

第92章 幽会

商与凤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商时迁。

找了饭厅和客厅都没看见人,房间也去了,空空荡荡。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时,她忽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自己没找过——棋室。

她匆匆绕去棋室,已经有些腿脚不便的她愣是走出了健步如飞的感觉。

终于,她在棋室看到了想见的身影。

棋室的门没有关,商时迁在里面摆弄她的奖杯。

烂柯霸占着蒲团,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似乎察觉到门口有人,烂柯扭头看过来,喵了声。

商时迁没察觉,以为烂柯只是无聊了。

说:“知道啦,等一下就陪你玩。”

商时迁原本是打算找理由回天豪景苑的,但是商时行说:“奶奶睡醒看不到你,可能会伤心。”

她便暂时打消了回去的念头,然后来到棋室这里。

当然,她没有忘记给卫以衔打电话,以免卫以衔等不到她回去会失望。

商与凤没有进去,她看见商时迁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副围棋,便知道这孩子要开始下棋了。

她没有打扰,默默地抹了把泪后离开。

接着就一个电话,把刚睡没多久的商韫玉、祝复给喊了起来,又把商时行、商小五都叫到了一起。

商时行倒算淡定,商小五就没那么好的演技了,她怕自己露馅,推搪:“奶奶,我要画画。”

之所以没有用出门的借口,是因为她怕不在家又错过一场大戏。

商与凤不容置喙地说:“那就拿到会客厅来画,说不好今天的家庭会议还能给你带去一点灵感。”

商小五:0_o

长女一家子齐聚后,商与凤严肃地问:“既然孩子认回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众人摸不清楚她到底猜没猜出真相,但见她认了商韫玉的说辞,便权当她没猜出那就是商时迁。

商时行是知道商时迁的想法和需求的,她说:“当初小六的养父母领养她的时候没有合法的手续,所以她这些年一直都是黑户。现在得先解决她户口的问题。”

在知情人听来,她这话没有任何问题。

商时迁早就销户了,重新活过来也不会自动激活户籍。

商韫玉说:“这个好办,我们之前已经做过了亲子鉴定,到时候拿着亲子鉴定结果去办理就行了。”

其次是要不要对外公开她的身份?

这一点,商家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必刻意、高调地公开。”

商时迁原来是怎么样的,往后还是怎样。

如果有人问起,再说她的身世。

当然,商韫玉编造的身世还是过于离谱了,所以对外的口径得改一改。

到了这时候,商与凤也没有拆穿商韫玉,只是说:“难道要对外说你们俩脑子抽了,把孩子遗弃在外二十二年?别人怎么看我们商家?”

所以就改了一个寻常人很难论证真伪的说辞:

当年,商韫玉的项目正到关键阶段,她的竞争对手为了击垮她,设计抱走了她刚出生的孩子,然后用孩子来威胁她。

她不愿意放弃项目,更不愿意出卖自己的研究成果,对方就掐死这个孩子。

没想到这个孩子命大,还留着一口气,然后被路过的尼姑捡到了。

尼姑是在外修行的苦行僧,且周围是偏僻落后的山区。

她以为是附近村子里重男轻女的人家故意遗弃的孩子,于是把孩子带走了。

因为没有合规的收养手续,也没有报警的意识。

所以这么多年,孩子都是以黑户的身份跟着尼姑生活的。

而商韫玉跟祝复以为孩子已经没了,不敢把真相告诉家里,怕刺激到家人,干脆隐瞒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直到前阵子商时与出现在东城,她们才确认这孩子正是当年那个被抱走的孩子。

祝复低声对商韫玉说:“瞧瞧,还是老太太会编,你编的都是什么毁三观的东西?”

商韫玉:……

把更多的细节都核对一遍后,商家众人就着手处理去了。

商时迁出来吃午饭,看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禁疑惑:“吃饭时间改了吗?”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没改,老太太和太太她们等一下就回来吃饭了。”

商时迁回头,认出这是兰姨——覃姿兰。

“兰——”她正准备关心兰姨当年车祸之后是否安好,又想起“商时与”是初次见对方,便打住了。

覃姿兰说:“太太她们已经跟你介绍过我了吧?你喊我兰姨就好。”

商时迁从善如流:“兰姨。”

覃姿兰恍惚了一下,喃喃:“太像了。”

“像我四姐吗?”商时迁很快就代入了商小六的身份。

覃姿兰说:“是呀,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意识到这话有些冒犯,覃姿兰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商时迁看到她的手臂以及脸上都有很浅的疤,大抵是当初车祸后被玻璃扎了或划破皮肤留下的伤疤。

不管怎么样,她没有性命危险就是幸事。

来到饭厅,商令初惊喜地跟她打招呼:“小姨姨!你怎么在这里呀?”

“因为这是也是她的家。”商时行过来,亲了亲女儿的脸颊,跟她解释,“她是我们的家人,是妈妈的妹妹,也是你的姨姨。”

商令初听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姨姨真的是小姨姨?太好了,我又有一个姨姨了!”

商小五轻轻地掐了小甥女的脸蛋一把:“有了新姨姨,就忘了旧姨姨?我没姨权啊!”

商令初说:“你是小五姨姨,她是小姨姨。”

商小五:……

她哼了哼,打破小甥女的幻想:“你别指望她会背着大姐,偷偷给你买甜食。”

商令初说:“小五姨姨,你不能因为不是最小的姨姨,就吃醋,然后污蔑我哦!”

“噗——”商时行跟商时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商小五要反驳,商时行制止她:“行了,你吵得过谁啊?”

没多久,商家其余人陆续来到饭厅。

一家人终于坐到了一起,吃了这八年来的第一顿团圆饭。

今天的菜肴非常丰盛,几乎都是商时迁爱吃的菜。

——尽管她原本就不挑食,但商家人还是把自己记忆中商时迁吃得多的菜品都列了出来。

今天中午先准备十道,晚上再准备十道,寓意十全十美。

商时迁趁着大家还没动筷,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发给卫以衔。

“今天的午饭。”

卫以衔很快就回了:“等你回来,我让蒲菲菲给你准备。”

字里行间都透着跟商家较劲的气息。

商时迁笑了下。

她正要继续打字,忽然感觉有好几道目光都凝聚在自己的身上。

哦,差点忘了家里的规矩。

于是默默收起手机。

其实商家众人并不是在暗示她牢记规矩,而是她们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她。

看她捧着手机,笑得跟那些陷入热恋的小年轻一样,都猜到了手机那头是卫以衔。

“起筷吧。”商与凤的话阻断了众人的目光。

从不给人夹菜的商与凤夹了一块肉给商时迁。

在她的带头下,商家其余人也纷纷给商时迁夹菜。

商时迁的筷子几乎没碰到过盘子,都在埋头清空自己碗里的菜。

原本这个待遇只有商令初有,不过她没有嫉妒商时迁,反而也主动给她夹菜:“小姨姨,吃。”

“谢谢令初。”商时迁觉得小甥女太乖巧可爱了。

商时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专门夹了被她夹出去的蒲菜给她。

看着好不容易找机会挑出去的不爱吃的食物又以另一种形式回到自己的碗里,商令初小脸蔫了。

商时迁看明白了,小甥女不爱吃蒲菜。

当商令初试图再孝敬她时,她婉拒:“姨姨已经饱了,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商令初叹息:“没想到姨姨也这么尊老爱幼。”

商家众人哭笑不得。

一顿团圆饭在温馨的氛围中过去了。

饭后,童清领着家政把商时迁原来的房间打扫干净了。

商时迁知道是奶奶默许这么干的。

她为自己当初畏首畏尾不敢回家而感到后悔。

因为她低估了家人的爱,也没想到家人会无条件地相信她。

商与凤拉着她了解这两个月的遭遇。

——她对外说是这两个月才回到东城的。

商家人便明白她是两个月前才死而复生的。

所以问她更久远以前的遭遇毫无意义。

至于她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众人见她避而不谈,怕犯了什么忌讳,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正聊着天,商时迁接到了褚霏的电话。

“小商,卫总让我把你的换洗衣服送来,顺便跟应嘉换班。我已经在门口了。”

商时迁跟家人说了下,门卫那边就放行了。

从商时迁回来至今,她提到卫以衔很多次了。

商与凤知道,继续对卫以衔的事避而不谈,并不能改变商时迁跟卫以衔的关系,反而显得她们在自欺欺人。

她对商时迁说:“你已经回到了家里,不需要麻烦卫以衔那个孩子了。至于她照顾你两个月的恩情,我们家会予以报答的。”

“奶奶,她不是为了得到商家的报答,也不是为了利用我,才照顾我的。”

商与凤注视着她,说:“不是你跟她的问题,是我们家的问题。”

那道横在商家跟卫以衔之间八年的坎,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跨过去的。

倒不是说她们还怨恨卫以衔间接导致商时迁丢了性命。

——在经历了情绪爆发、崩溃且对外宣泄的阶段后,她们发现这么做无用,且只会让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们有的如商小五,会在这样负面的情绪中越陷越深,形成心结。

有的则尽可能地逃避,不去怪卫以衔,但也不愿再面对卫以衔。

还有的介于这两者之间。

她们不是介意卫以衔,而是介意自己身上的这道疤。

最终,商时迁没有强行去劝服家人接受她跟卫以衔。

而商家人对于卫以衔给商时迁安排保镖这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褚霏给商时迁带来的不仅有她的衣物、商小五画的那幅名为《棋罐》的话,还有那副蛤碁石围棋。

老云子和棋墩则不在其列。

晚上。

商时迁洗完澡后,趴在两个多月(实则八年)没有睡过的床上,跟卫以衔打电话。

“……房间里少了我们的婚纱照,空空荡荡,看着不习惯。”

卫以衔记下了,准备让蒲菲菲把她们的合照放大,装裱后挂她房间里。

她看了眼时间,说:“该上课了。”

商时迁乐了。

卫以衔会下棋,还找什么上课的借口?

不过她还是顺着卫以衔的话,问:“你不在,我怎么给你上课?”

“用观弈APP。”

商时迁打开自己的电脑——尽管已经八年了,但是家里似乎将它保养得很好,还能启动。

只是系统有些旧了。

不过问题不大,运行观弈客户端,绰绰有余了。

捣鼓了十几分钟,她登录了观弈,发现还是用电脑下网棋比较舒服,因为屏幕足够大。

她加了卫以衔的好友。

“观棋9D……”商时迁心说,难怪当初观弈的客服问她是不是又开了个小号。

卫以衔在这里的段位都差不多到顶了——P9D不再看盘数及胜率,它的升段规则更麻烦,基本只有几个人能登顶。

尽管如此,商时迁仍旧决定跟卫以衔下指导棋。

这盘棋只下了一个小时,卫以衔就说:“今天的课就先到这里吧。”

商时迁:“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说完,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少了点什么。

她又问:“你要睡觉了吗?”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奶奶她们估计都已经入睡了,庄园静悄悄的。

卫以衔不答反问:“要出来散步吗?”

商时迁寻思:大半夜的,散什么步?

突然,她灵光一闪,腾地一下站起身:“要!”

卫以衔说:“我在博物馆这儿。”

商时迁没挂断电话,她蹑手蹑脚地开门观察了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便果断溜出去。

越过重重竹木花圃,她隔着铁栅栏看到了一道倚着博物馆外墙的身影。

博物馆的灯都关了,只有路边的景观灯还亮着。

昏暗而柔和的灯光勉强将卫以衔的上半身笼罩进去。

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没有戴眼镜,眉目依旧疏离寡淡,却少了阴沉晦暗的气质。

朦胧的灯光将她脸部的五官线条都勾勒了出来。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儿。

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能让商时迁的心倍感踏实和愉悦。

商时迁顿时明白刚才感觉少的是什么了。

——她从不知,原来一天没看见一个人,是真的会牵肠挂肚的。

身心都在围棋上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

可一旦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觉得这个夜晚尤为难捱。

“阿衔。”商时迁挂断电话。

卫以衔也收起了手机,弯了弯眉眼和唇角。

商时迁去开门,不过输入了两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她才意识到门锁已经换了。

她没有再尝试第三遍,因为按照以往的记忆,连续三次没有输对密码,后台会通知值班室。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大半夜跑出来跟卫以衔约会,就果断地打电话找商小五要密码。

商小五还没睡,说:“这个锁已经换成了人脸、指纹、数字密码一体的智能锁,没有固定的密码,我这边发给你,改天把你的指纹录进去。”

她说完,意识到不对,警觉地问:“你要那里的密码干什么?”

“明早去景区逛,怕你起不来,先问你要密码。”

商时迁找了个借口搪塞商小五,并成功拿到密码开了门。

没有铁栅栏的阻隔,也没有多余的观众,商时迁自然而然地牵着卫以衔的手,吻了上去。

————————

商四:这就是幽会吗?

系统:好刺激,爱意值给本系统狂升!!!

【小剧场2】

商家人: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没有人知道吧?

卫总:没关系,谁气谁知道。

商四:“。”

商家人:……

(角落里。

商小五:知道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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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老婆

炎热的夏夜里,微弱的山风拂过心头,卸去了一丝酷暑的热意。

商时迁与卫以衔手牵着手,走在无人的景区园路上。

园路比小路多了一排太阳能路灯,走在路灯下,她们的身影不断地拉长、缩短、又拉长。

商时迁忽然想起,她们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景区散步。

那是她跟卫以衔定下婚约,还未领证之前的事。

*

一天夜晚,卫以衔忽然过来找她。

她刚好吃完晚饭,就跟卫以衔来到景区散步。

这时候的景区不收门票,只有缆车需要收费,因此成了附近居民饭后最喜欢来散步的地方之一。

但夜晚爬山的人少,因此半山腰的游客并不多。

散步的时候,卫以衔忽然递给商时迁一个清大艺术博物馆的同款锦囊。

“听说你明早要出发去鹏城参加名人战,我希望你能旗开得胜。”

“谢谢!”

商时迁看着比掌心大不了多少的好运锦囊,不由得心喜。

她挺喜欢这类挂饰的,因为小巧精致。

而且她不爱在手上戴饰品,喜欢挂饰算是从另一个方面补了回来。

不过身上没地方挂,只能挂包包上面了。

她攥在手上闻了闻,还有点香。

卫以衔见状,说:“里面有一点香料,能宁神助眠。”

商时迁决定了:“那我晚上要放在枕头边上。”

卫以衔微微一笑。

商时迁想起什么,问:“你是从学校赶过来的吗?”

她记得卫以衔挺忙的,不仅要回家守在卫老爷子病床前尽孝,要跟着卫邕堃去公司学习,晚上还得去参加各种商业宴会、结交人脉。

可是,谁记得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呢?

卫以衔微微颔首:“嗯。”

“那你吃晚饭了吗?”

卫以衔一愣。

一般人可能以为这么晚了,她必然已经吃过晚饭,所以不会多此一举。

偏偏心思全在围棋上,对身边的人和事反应最是迟钝的商时迁,会从她刚从学校回来的话题转到了关心她是否吃晚饭上面。

“……没有。”卫以衔只是迟疑了下,便如实回答了她。

商时迁便顾不得跟她继续散步下去,拉着她回家,找到童清。

“清姨,厨房还有食材吗?”

“有,不过不多了。剩余的食材能做一道软兜长鱼、炒虾仁……水晶肴肉也还有一些。”

商时迁问卫以衔:“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卫以衔摇摇头:“没有。”

“那你坐一下吧,很快就能吃了,清姨炒菜可好吃了。”

被夸耀的童清,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卫以衔看着她们,心里忽然生出一丝艳羡。

氛围真温馨。

这是卫以衔在卫家感受不到的温暖。

倒不是说错过饭点,便没有人给她做饭了。

而是卫家的等级、阶级观念比有“千年世家”之称的商家更重一些。

在卫家人的眼里,包括家政、保姆、杂工在内的雇工都算佣人。

甚至卫家还学习港城的豪门,暗箱操作,雇了不少菲佣回来。

在卫家,佣人永远是佣人。

她们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别的都不需要她们操心和过问。

对卫家人付出真情实感,也只会被薄情的卫家人认为她们在谋算什么。

久而久之,她们便不会再给卫家人提供任何的情绪价值。

哪怕卫以衔现在回去,卫家也不会有人关心她是否吃晚饭了。

唯二可能会关心她的人——母亲宋惜蕙和尹在水,——也早就移民国外。

不过——

现在有商时迁了,不是么?

卫以衔悄声问了个有点像抬杠的问题:“为什么是炒菜?一般不是说做饭吗?”

商时迁说:“因为我可以负责煮饭,总得留点自夸的余地。”

卫以衔一愣,旋即眉眼一弯,乐出了声。

她这个未婚妻,好像也不是那么沉闷的人。

*

想起卫以衔送的好运锦囊,商时迁便有些遗憾。

虽说她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得了名人头衔,但从心灵层面来说,那个锦囊也功不可没。

可惜后来背包的拉环断了,挂在上面的好运锦囊随之掉落遗失。

现在回想起来,商时迁便心安理得地甩锅好运锦囊,说:“要不是锦囊掉了,我肯定可以夺得天元头衔、入主天弈阁,然后升上九段!”

卫以衔一愣。

对她来说,那是近十年前的事了,记忆早就模糊。

不过商时迁这么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连带着那顿晚饭。

还有,当时被商时迁的贴心之举敲开心房的心情。

“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虽然明天是周末,但商时迁真怕卫以衔老是熬夜,身体会垮掉。

卫以衔说:“好。”

说着便往回走。

商时迁:……

卫以衔居然不粘人了。

眼瞧着博物馆越来越近,她们也即将分别,商时迁忽然扣住了卫以衔的掌心。

卫以衔止步,偏过头看她,目光透着困惑。

商时迁说:“你现在回去太晚了,就在这儿睡吧。”

卫以衔压着将要翘起的唇角,问:“这儿……是指商家?”

“嗯。”

“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她们都睡了。明天是周末,她们会比平常晚一个小时醒来。”

只要赶在那之前离开就行了。

商时迁无比庆幸家里人少地方大,哪怕她光明正大地带着卫以衔进出,也有办法避开家里人,不让她们发现。

卫以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不是……偷情吗?”

商时迁颇为不赞同地说:“我们是正经的恋爱关系,也没有第三者,怎么就是偷情了?”

倒是有点未成年早恋,到对方家里过夜,生怕家长看出端倪的感觉。

卫以衔浅笑:“既然是你盛情邀请,那我却之不恭。”

当她们穿过那道门时,卫以衔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监控,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回宅子的路上,商时迁虽然信誓旦旦地说家里人都入睡了,可她还是有些紧张。

有惊无险地回到房间,她热出了一身汗。

商时迁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感觉,说:“我得再去洗一个澡,你先睡吧。”

卫以衔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沁着薄汗的锁骨,说:“我也还没洗澡,可以一起。”

商时迁:……

一起洗澡!?

她觑了卫以衔一眼,发现后者神色淡定从容,正直得仿佛东北妹子进澡堂,不带一丝非分之念。

相较之下,自己的想法就显得龌龊了许多。

她暗暗反省。

说:“不浪费水资源是个好习惯,但也不用这么节俭。”

卫以衔没有任何不悦,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既然这样,那我先洗。”

说着,她边走向浴室,边解上衣。

在她拐入浴室的时候,衣服刚好滑落,露出肩胛,下一瞬就被关上的浴室门遮挡。

商时迁捂了捂发热的耳朵,有些后悔没有答应卫以衔的提议。

她们都是情侣了,一起洗澡怎么了!?

摒除那些杂念,商时迁去拿毛巾、浴巾以及睡袍给卫以衔。

睡袍都是她的,但她跟卫以衔的身量差不多,卫以衔肯定穿得下。

“阿衔,浴巾和衣服我给你放门口的柜子了。”

卫以衔说:“门没锁,拿进来就行了。”

商时迁下意识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手心的温度仿佛能把合金烫熔了。

迟疑了两秒,终究还是打开了门。

刚淋浴完,将身子泡进浴缸的卫以衔朝她招了招手:“正好过来替我擦背。”

瞒着家人把情人带回家幽会的刺激感在这一刻攀至巅峰。

商时迁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早点洗完澡就可以早点睡觉,多休息半个小时,明天早起精神就不会太差。

所以,一起洗澡百利而无一弊。

夏日的清晨,六点就能看到日出了。

在闹钟响起前,商时迁就掀开了眼帘。

她还很困,但感觉到怀中的小制冷机没了。

卫以衔换上昨夜的衣服。

刚要伸手去摸腕表,床头灯一亮。

商时迁将腕表递了过去。

站在床边的卫以衔眉目含笑地看了她一眼,接过腕表戴上。

然后将长发挽起,随意挽了个低丸子头。

商时迁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

她先开了一条门缝。

观察到外头依旧静悄悄的,顿时安心了不少。

卫以衔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然后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商时迁一愣,赶紧跟上去。

卫以衔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她家,还是商家。

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

走到客厅的时候,烂柯缠了上来:“喵~”

生怕它的叫声把奶奶给引来,商时迁干脆将它也抱出去了。

出了宅子后,卫以衔才开口:“你说我们不是偷情,但你的偷感怎么这么重?”

“大概是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前小姨子。”

“前?”卫以衔扯了扯嘴角,“我只是——”丧妻,而不是离异。

但“丧妻”这个词就像是刻在灵魂里的烙印。

仅是想到,便生出灵魂烧灼的痛楚。

她垂下眼帘,半晌,说:“我没跟你离婚。”

商时迁拍了拍烂柯。

也对,卫以衔没有跟尹在水在一起,她自然不再是与“现任妻子”相对的“前妻”。

烂柯被她拍了这么一下,不乐意了,一个劲地冲她喵喵叫。

卫以衔伸手接过烂柯,它才重新安静下来。

商时迁问卫以衔:“那我现在是你老婆,还是女朋友?”

卫以衔睨了她一眼,看穿了她的用心:“你想让我喊你老婆。”

商时迁说:“以前没怎么听你喊过。”

喊过两次,一次是在结婚的时候,一次是在结婚周年纪念日庆典上。

卫以衔投诉说:“你也没怎么喊过。”

商时迁向来知道什么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果断地喊:“阿衔老婆!”

卫以衔一噎。

半晌没吭声。

但是一直在抚弄烂柯的猫毛的手指出卖了她的内心。

“到了。”卫以衔忽然驻足。

商时迁这才发现,她们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道小门处。

尽管卫以衔没有开口,但商时迁还是给她开了门。

卫以衔将猫交还给她,越过那道门后,终究还是转回头。

“我走了……老婆。”

商时迁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白皙的脸蛋才骤然变得通红。

她把脸埋进烂柯的肚腹,狠狠地吸了口猫。

比她反应更激烈的是系统:【不善言辞的女主,突破了那层界限,把专属于爱人的称谓给了你。浪漫!太浪漫了!】

商时迁:【……】

她看了眼爱意值,虽然增长幅度比掉马前更大了,但还没突破70%,不值得放在心上。

回到宅子,恰好遇上出来晨运的奶奶。

“奶奶早安。”

商与凤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起得这么早?”

许是商时迁有些心虚,总觉得她奶奶这句话蕴藏着别的深意——

你昨晚那么晚睡,今天还能起得这么早?

她拿烂柯当挡箭牌:“嗯,起得早精神好,顺便带烂柯出来玩。”

商与凤笑了笑,没说什么。

商时迁怕被看出端倪,赶紧抱着猫溜回客厅。

*

商家多了一个女儿的事瞒得住普通人,却瞒不住东城的豪门。

因为商家去给“商时与”办理入籍手续的时候,有在公安系统上班的富二代憋不住跟家里人说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开来了。

商家没有出面说明,便有各种“私生女”传言冒了出来。

商韫佩一家子和商与凰都得到了消息,十分懵圈。

没有假期的商家人,如商韫佩,打了电话回家了解情况。

有空的,如商三小姐商召言,则直接跑回来。

商与凤不想一遍遍地解释,干脆筹备一次家宴,把商与凰那一大家子也邀请了过来。

商时迁现在不用参加比赛,所以无所谓家里的安排。

家宴安排在周五的晚上,商与凤并不希望有外人在场,所以邀请函也都是按人头来送的。

商与凤写邀请函的时候,商时迁特别殷勤地在边上帮忙。

商与凤说:“只是写几个名字,用不着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商时迁腼腆地笑了笑:“我听说奶奶写得一手好字,不知道我能不能见识一番呢?”

商与凤本就不是真的要把她赶走,这会儿被哄得心花怒放。

但面上还是装作“勉为其难”地让她留下来了。

商与凤说是只邀请自家人,但不可能邀请了姓商的,而不让她们的妻子出席。

所以邀请函只写了十几张,邀请的人却有二三十人。

等墨迹干了,商与凤让覃姿兰去送邀请函。

商时迁也准备走了。

这时,商与凤叫住了她:“小、小与,等一下。”

“奶奶,怎么了?”

商与凤拿出一个早就写好的邀请函递给她:“给那孩子吧。”

商时迁意识到什么,欣喜非常:“哎,奶奶真好!”

她抱着老太太的脖子,在那张皱巴巴的脸上亲了一口。

商与凤摆了摆手,说:“记得让她走正门。”

商时迁:……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慢悠悠地走远了。

————————

商四:奶奶,您不懂,这是情趣。

卫总:老婆说的都对。

烂柯:喵喵喵喵喵!

第94章 家宴

虽然是家宴,但毕竟是以商时与的身份第一次在家族里亮相,妆造方面不能含糊。

就在商时行准备让人给商时迁裁制礼服时,商时迁拿出了那几套做好后一直没什么机会穿的礼服。

“这是阿衔让人给我量身定做的礼服。”

商时行:……

这卫以衔真讨厌,把商家的活都干了。

这些礼服不仅十分符合商时迁的风格,还都是近百万一套的奢侈品牌,完全不丢商家的脸面。

商时行实在找不到劝妹妹更换礼服的理由。

甚至妹妹还来向她讨主意:“大姐,你帮我看看,挑哪一套比较好?”

商时行沉默了会儿,说:“这套宝蓝色的晚礼服吧。”

这套半正式礼服是为参加晚宴而定制的。

最令人瞩目的是上面的金箔。

裁缝用金箔点出了一幅星光闪烁的图画,以腰部为中心,金色的光芒代表着星星,向着四周扩散,一直到裙摆,出现了星星的图案。

“我也喜欢这套。”

商时迁就此将礼服定下,然后给卫以衔发了信息。

商时行蹙眉问:“你连穿什么礼服都要向卫以衔报备吗?”

“不是报备啦,是方便她提早搭配好来参加晚宴的礼服。”

商时行:情侣装是吧?

商时迁转移话题:“对了,大姐妻回来吗?”

“她没有假期,还要出任务。下次视频通话,再让你见一见她吧。”

妹妹死而复生这事,商时行也没有跟自己的妻子说。

因为这个秘密并不需要太多人知晓。

*

眨眼便到了周五。

虽然晚宴是晚上才开始,但不用上班的商家人往往会提早半天过来喝下午茶、话家常。

凤凰集团的第三代里,还没有离开校园的孩子有三个。

分别是凤凰集团长公主商玄彦的三女儿商自珍;

二公主商玄钊的次女商从芳,和小女儿商从澜。

因现在是暑假,不用上学的她们,便早早地来到商家庄园。

不过,她们先遇到的是老三商召言。

“召言姐!”

商召言是前两天回来的,已经见过商时与了。

虽然震惊于她跟商时迁长得一模一样,但在家人众口一词的情况下,她并没有往商时迁死而复生上面想。

商召言回应:“你们都来了啊,自在、自如和从意呢?”

商自珍说:“她们要下班后才有时间过来。”

商从澜上前去,扯了扯商召言的衣摆,小声打听:“召言姐,时与是姐姐还是妹妹呀?”

商召言问:“你们还不知道呢?”

“妈妈她们没有跟我们说太多,只是说玉姨又多了个女儿。”

商召言觉得这件事由自己来说不太准确。

正好商小五在家里晃悠,就把她拉过来了。

商小五把家里给编的那套说辞告诉了她们,最后下结论:“她前阵子过22岁生日了,所以你们都应该喊她姐。”

三位大学生听到这离奇曲折的身世,立马就相信了。

她们既心疼商时与,又气愤当初抱走孩子的凶手。

“坏人抓住了吗?”

商小五说:“呃,当初就抓住了,不然也不清楚后来的事。”

“判死刑了吗?”

“没有,因为没找到孩子的尸体,所以只能按失踪来处理。而且对方还翻供了,最终只判了11年。”

这部分完全是商小五个人的加工.

而且她越编越上头,觉得自己除了绘画,还是有当编剧天赋的。

看到她临场发挥的商时行:……

幸亏这里面没有学法的人,不然就拆穿她了。

“那收养了时与姐的尼姑呢?”

商小五抹了把汗:“尼姑……尼姑早前病死了,所以小六才会离开山区来到东城,又碰到我,被我们认回来。”

仨大学生异口同声:“好可怜。”

也不知道是在同情尼姑,还是同情商时与悲惨的身世。

商时行说:“放心吧,家里边已经给她所在的寺庙捐了钱。为了纪念她,基金会这边也准备以她的名字命名一个新的资助项目。”

做戏做全套。

哪怕故事是假的,她们商家也有办法让故事变成真的。

在利益的驱使下,也有很多寺庙愿意出来认领这桩能提升名声的善事。

商从澜问:“时与姐呢?”

商时行说:“她在直播。”

这是商时迁早就跟人定好的日程,商家人知道她的性子,并不愿意勉强她放瞿正心的鸽子。

反正直播最迟17点结束,距离晚宴还有两个多小时,足够她打扮,然后出来跟家族的人见面了。

仨大学生却误会了什么,讶异:“时与姐是主播?她的账号叫什么,我们去给她撑场!”

商从澜还悄悄打开了自己的银行APP查看积蓄。

看到有700多万的现金及3000多万的理财产品,她觉得自己的底气充足了些。

最近她看了一些神豪文,主角给主播打赏都是动辄百万、千万的。

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帮时与姐撑场。

就算不够,到时候再问奶奶要点零花钱、卖一点股票吧,总能凑出几个亿来的。

虽然商时行没看到这个家族中最小的妹妹在做什么,但是从她们的话里,多少能猜到她们的想法。

她说:“她不是主播,只是跟人连线讲解棋局。”

仨大学生:……

这陌生又熟悉的名词。

所以,新回来的家族成员跟商四一样,都是天赋点在了围棋那一挂?

不管怎样,她们也听出了商时与在忙的言外之意,并没有执着于立马就见到对方。

时间在闲谈中迅速流逝。

傍晚六点半,商与凰其余女孙陆陆续续抵达。

商时迁也换完衣服出来见人。

不出所料的,当大家看到她时,都以为商时迁回来了。

有人悄悄看了眼西边。

太阳还没下山,阳光猛烈且绚烂,不像是鬼魂可以出来活动的时段。

很好,排除了见鬼的选项。

商召言看到她们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很不厚道地笑了。

看到有人做出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反应,她的心里平衡了。

这才对嘛,要是只有自己感到震惊,那也太不符合她冷静睿智的高材生形象了。

最后是商与凤出来给大家介绍“商时与”,并让大家不必大惊小怪。

众人看着商时行、商时待及“商时与”,发现她们每俩人之间的相似度都有一半以上。

所以商时与和商时迁长得高度相似,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乐观点想,至少可以证明这个孩子是商韫玉和祝复亲生的。

不是商韫玉或祝复背着对方在外面生的私生女。

见她们都淡定下来,商与凤便开始走过场,给家族的新成员介绍家族的人。

她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商与凰说:“这是你的姨婆,凤凰集团的董事长,今年72岁了。年轻的时候酒喝多了,所以有三高。”

商与凰比商与凤胖,所以更显老态。

尽管商时迁觉得这么做可能有点不尊敬姨婆,但还是想以她为反面教材,告诫卫以衔别喝那么多酒。

之后商与凤又介绍了商与凰的两个女儿——商玄彦和商玄钊。

商玄彦带了她的妻子过来,商玄钊带的妻子则是生面孔。

商时迁这才知道,原来外头传凤凰集团这一脉的商家人感情生活丰富,不是无的放矢。

因为商玄钊跟第一任妻子离婚后,在这八年里又结了两次婚。

而且每次离婚、结婚都伴随着出轨、小三上位这样的花边新闻。

虽然她的感情经历丰富,但在对待女儿的事上还是颇为认真负责的,从不让后面的妻子过问女儿们的生活、教育。

所以,这一家五口的相处氛围虽然不如商家其余人,但三个孩子对家族的认同感还是很强的。

就在认亲的气氛一片热络浓烈的时候,又有一辆车驶了进来。

没多久,一道身影在保姆的指引下来到了商家人齐聚的宴客厅。

挽起的黑色秀发只用两个小饰物装点。

脸上是素雅又带了一丝侵略感的妆容。

鼻梁上没有眼镜,但戴了一副琥珀色的隐形眼镜。

身上一袭酒红色的礼服,令她看起来迷人又危险。

卫以衔一登场,就令场上的气氛凝滞了数秒。

商时迁笑着迎上去,宝蓝色的礼服与酒红色的礼服顿时构成一幅强烈又和谐的彩画。

商时行顿时明白,酒红色的礼服是卫以衔静心挑选搭配的。

宝蓝色又有“克莱因蓝”之称,而它跟“勃艮第红”——勃艮第红酒的颜色,——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高级、最搭配的配色。①

也是公认的情侣配色。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卫以衔的用意,但商家人经常跟时尚界打交道,所以多少能看出一些东西。

商从澜突然说:“时与姐,难道你就是那个——”卫以衔的金丝雀?

话没说完,意识到场合不对,她立马把话咽了回去。

冷凝的气氛因她被打破。

商与凤笑呵呵地问:“小澜在今天之前认得小与?”

“呃……”商从澜把目光投向商时行和商小五。

商小五难得机灵了一回,立马就想到了航展。

她出来替商从澜解围:“没错,她就是观弈APP的围棋高手‘时不我与’。”

尽管没听明白,但商从澜还是配合地点点头,故意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商时行:……

果然,咱们商家人演技不好这事,都是因为祖先把科技树给点歪了。

好在商家人并不在意这些事。

她们更加好奇,卫以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太太怎么会允许她来这里?

很快,商与凤就给出了答案。

她没提卫以衔跟商时迁谈恋爱的事,只是提了一下卫以衔在“商时与”认亲的事上提供了非常大的帮助。

商玄彦和商玄钊等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都是人精了,听出了商与凤的言外之意——

卫以衔对商家有恩,所以商家要偿还恩情,不代表过去的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卫以衔也听懂了,但她依旧保持着微笑,不卑不亢地跟众人打过招呼,又把她准备的礼物送给商与凤等人。

礼节上无可挑剔。

这时的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仅剩天际的一抹彩霞。

晚宴也准备好了,商与凤便让众人入席。

“韫玉、韫佩和召棠呢?”商与凰发现少了几道身影。

“韫佩没有时间回来,召棠则是冀城水灾,她忙得抽不开身。至于韫玉……试验场那边实在是等不了太久,所以她早两天就回去了。”

祝复因为女儿失而复得,想要多花一点时间陪伴她,所以请了半个月的假。

因是家宴,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拘束。

倒是商与凰那一边总有人对着商时迁喊“时迁”,随后又自我纠正。

商时迁并不介意被她们错认,反而还有些感动。

酒过三巡,一直到九点,才有人提出告辞。

——商与凰年纪大了,要早点睡觉,就先回去了。

之后的一个小时,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只有年纪小的商从澜想在这里过夜,所以留了下来。

卫以衔还没有走。

商时迁对商与凤说:“奶奶,我跟阿衔出去散散步。”

商与凤:“……注意安全。”

“就在家里逛,不出去。”

商时迁高兴地拉着卫以衔的手出门了。

待走远了,卫以衔忽然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商时迁。

“这什么?”

“礼物。”

今天她给商时迁的家人都送了礼物,连不在场的商韫玉也有,但是没有给商时迁。

商时迁倒是不在意有没有礼物,但有礼物收总比没有要快乐。

她拆开包装盒,发现里面是一个好运锦囊。

要不是它还很新,商时迁还以为是自己丢失的那个。

商时迁用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问:“你做的吗?”

卫以衔:……

她说:“不是。”

怕商时迁失望,她补充:“我的运气不好,不能亲手做。”

商时迁迷茫地“啊”了声:“你运气怎么不好了?”

“……我的运气要是好,就不会连累你了。”

商时迁一愣。

她歪头想了想,笑了:“可是,你要是运气不好,也不会比任何人还要早找到我呀。”

————————

卫总:要不是系统,我可能真没有这个运气。

系统:你错了,倒霉的是商四(各种意义上……)

商四:阿衔老婆贴贴,我要蹭好运!

卫总:……

——

从这章开始又是一个新的节点,可能东城豪门的戏份会多起来。

(比如卫家)

注释:①克莱因蓝与勃艮第红的资料参考自词条。

第95章 冰释

尽管商时迁一心扑在围棋上的时候,会冷落身边的人。

但在提供情绪价值方面,商时迁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就像现在这样。

这是她发自真心,不曾刻意去表达的想法。

她由衷地认为卫以衔幸运,而不是为了安抚卫以衔,刻意哄她。

因此对商时迁而言,这是稀松寻常、不值得刻意去铭记的事情。

她或许转头就会忘记自己曾经温暖过别人——

对很多人来说,她们无法接受一个围棋脑的爱人。

因为她们需要更多的陪伴与来自爱人的关心、关注——这也是一种提供情绪价值的方式。

不过卫以衔同样是一个工作起来就会全身心投入的人,所以她不会奢望商时迁整日围着她转。

在她跟商时迁的婚姻存续的那一年里,她们的相处方式看着陌生、疏离。

实则她们都对那会儿的相处模式非常满意。

当下如胶似漆,不代表要否认过去的相处模式。

卫以衔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虽然不曾言语,交缠的手却紧了紧。

突然,昏暗的夜幕下有白光以极快的速度闪现。

快得似幻觉,但对镜头敏感的人都知道那是闪光灯。

二人扭头看去,见铁栅栏那头的景区里,有一个男人正慌张地转过身,低头玩手机。

片刻后,他又佯装不经意地往她们这边看了眼。

瞥到二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连忙跑开了去。

卫以衔示意保镖追出去。

商时迁见在自家散步也没有隐私可言,便跟卫以衔回屋了。

博物馆旁边的小门有两个保镖匆匆通过的事,很快就被商与凤知晓了。

她看到二人回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商时迁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可能被拍了。”

商与凤正准备让安保人员过去看看情况,然后景区那边很快就打电话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大晚上的,两个如猎豹般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制服一个徒有其表的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非常抓马、吸引眼球的事。

保镖亮明了身份,道清了缘由。

景区那边见涉及商家,所以后勤保卫部的经理亲自打电话给商与凤了解情况。

现在保镖跟那个男人都在景区的保安室里。

商与凤说明情况后,景区就报警了。

很快,男人偷拍的照片与视频,还有聊天记录都送到了商与凤的手上。

通过男人跟朋友的聊天记录发现,他倒不是专程盯着卫以衔或商时迁拍的。

而是他知道景区的另一边是商家的庄园。

在下山的途中,他看到里面有人,便认为那是商家人。

于是跟路人看到明星一样,出于炫耀的目的,他录了视频又拍了照,然后发到闲聊群里。

不过有人嫌弃用微信的拍照功能拍照不够高清,他只好用手机自带的相机拍摄。

结果忘记关闪光灯,这才被卫以衔跟商时迁发觉。

他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都被删了,可已经发出去的视频和照片没法撤回,还是传了出去。

卫以衔的知名度不小。

尽管他发在群里的照片和视频被人说不高清,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