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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叶锁金枝 守阙抱残 17004 字 19天前

第31章 良辰短

“你不要不理我呀, 我是认真的!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我可……我可是能一个人打倒一群壮汉逃出来的高手!”

“你应该没见过打架吧,他们个个身高八尺,手上还握着坚硬的长棍, 我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迎战, 不过他们的武功和身法可比不上我, 就这样把他们个个都打得落花流水!”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驿站让两人歇歇脚,时榴打开包袱拿出一条薄薄的毯子,刚到这里外面就又下起了雨,夜雨带着徐徐地凉风吹进来, 熟悉的潮湿。

他捏着这条薄毯发愁, 因为走的时候太过着急就随手在收纳柜里拿了一条, 原本是打算用来在夜行时负责保温的, 也没想到会因为出城搜查耽误太多时间, 导致天色太晚连旅社都来不及去找。

这座驿站无人看守, 似乎已经废弃了有一段时间了,东西也都有些陈旧,时榴安慰自己其实这样也好, 不容易被官兵找到的地方对他来说会更安全。

在他正犹豫该怎么安排休息的时候,月北骁就这么在他的身后七嘴八舌地炫耀自己的武功有多么高深, 可惜他对中原话的掌握程度还是不够高, 舌头都快要打结了一段话还没有说完。

“在我们北境……”话刚说一半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时榴一只手抱着毯子, 一只手覆在他的脸上,堵住他喋喋不休的话语。

顿时房间就安静下来,看见月北骁疑惑的眼神,时榴开始问起正事来:“北境大侠现在不妨先想想我们怎么解决睡觉问题。”

这间房里只有一张床,上面还有一层破旧的布用来盖着下层的茅草, 看起来十分脏乱。

月北骁看着细皮嫩肉的时榴,深觉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挠了挠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上面,好在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从北境带过来的,用的都是上等的布料,不仅厚实还比较柔软。

月北骁有点懊恼为什么没有提前预料会有这种情况,他携带的行李在刚来的第一天就忘记在酒馆了,本想着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值钱的都已经挂在他的衣服上就懒得再去找回来。

导致现在他只好扭扭捏捏地告诉时榴:“暂时好像只能这样了,你一个人睡床吧,我知道你们这里的人都比较含蓄,我睡地上就行。”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是一个正直的人!”

时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抱着毯子坐在床上的披风上,点了点头。

看见时榴躺下后月北骁就靠在墙边和衣睡去,夜里他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什么动静,行军的直觉让他快速清醒,他抓紧放在地面的的剑随后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身影慢慢地靠近他,那人刚伸出手月北骁就迅速出手扣住他,他用剑柄抵住来人的脖子,又接着窗外的月光看清这张脸。

一双晶莹的眼睛看过来,表情似乎还有些委屈,几乎瞬间月北骁就认出来了,他连忙松手:

“实在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什么小贼……”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刚才被他用力抓住的手腕,发现已经有一层泛红,一时间心疼的不行,不停地用手按压揉捏,边揉边问道:“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时榴整个过程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他的问题后才张口回答道:“床太硬,冷。”

简单明了。

月北骁也有点苦恼,但也能理解,毕竟他平时将就惯了无所谓,时榴这种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用金子堆砌出来的娇娇公子可不能以他惯用的方式来将就。

那怎么办呢?

“要不然我抱着你睡吧,你试试压在我身上会不会好一点,而且我身上也挺暖和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红得就像猴屁股,好在环境太暗了即使他都快烧起来了时榴也看不清。

“嗯。”

同意了,嗯?月北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原以为中原人尤其是那些贵族都会很介意旁人的亲密动作,尤其是身份低微的人,连靠近他们都会被嫌弃。

他像做梦一般躺在时榴睡过的床上,闻着他身上留下的香气,怀里还抱着他温软的身体。

温香软玉在怀,他还没有享受一会儿就突然感受到一阵热流从鼻子里开始涌动。!

“怎么了?”

时榴被他突然的动作晃醒,表情有些许不满。

“没事,没事,突然出了点状况,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月北骁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安心睡觉。

………

第二天一早一直到阳光照到了床上,月北骁才慢悠悠地醒过来,又随手抓了抓散乱的头发,想着有很久没有睡的这么香了。

一低头发现时榴正睁着那双大眼睛盯着他看,也不知看了多久。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虽然时榴一句话也没说,他还是觉得有点尴尬,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贪睡,又给心上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等他把两个人都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发现时榴还坐在床上,正在用手梳理自己的长发。

简陋的条件连把梳子都没有,他只好一缕一缕地梳理,最后给自己扎了个简单的马尾。

原本出城时穿着的那一身女装也被换了回来,淡雅的青绿色长袍一尘不染,在风尘仆仆的路途上他依旧努力保持着整洁的仪容。

经过昨天的教训再加上时榴有些着急,月北骁带着他买了一匹马来赶路,他骑着马抱着时榴断断续续又赶了三天的路程,终于到了扬州。

破败的府院再也不复从前的热闹,主屋被洗劫一空,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偌大的时府竟一个活人都没有,只有人走茶凉的阁楼里的墙上还挂着几幅时榴小时候亲手画的山水画,作为他们一家人生活过的证据留在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你就为了来这儿才走这么远?”

时榴站在自己的房间,他轻轻地蹲下去,低头抱住自己的膝盖坐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昔日被珍贵的家具布置的满满当当的房间现在也是破败不堪,他呆呆地坐在原地,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淌个不停。

“这是我的家。”

……

昔日的扬州知府许雨焕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只因为抗拒权倾朝野的万贵妃的指令被剥去了官服。

“许叔,可以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时家会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我的父母会为人所害?”

许雨焕再次看见时榴也是十分惊讶,得知他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想知道真相后深深叹了口气。

“小榴,这件事与我也有脱不开的干系,万贵妃下旨让我去抄了时家,但我坚决不肯一拖再拖,随后也是好不容易等来了转机。”

“李吹寒带兵占领了时府还让我放了你父亲,说你们已经结了连理现在时府归他管,我本以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只可惜……”

他看了眼时榴带过来的这位面容生疏的男子,“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时榴知道许雨焕在问谁,摇了摇头。

“那就好,谁知那李吹寒来了扬州就只是为了拿走你们家的财产,你父亲一手建立的济时会被他连根拔走,成了他私人的连锁商铺。”

“结果他才刚走了没多久万贵妃就派人回来,一夜之间斩杀了时府的所有人,我本想制止,可那时我已经被革去了官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也阻止不了……”

鲜红的血洒满了门前的台阶,许雨焕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残忍的画面,所有的下人亲族被当众斩杀,本以为会同他一起实现抱负的至交好友此刻却身首分离,脑袋还被人挂在了院子里的榴树上。甚至就连前一天夜里刚从京城赶回来的周迹悄也没能幸免,当晚就被人杀了灭口。

一直饱受时府恩惠的济时会也不在了,没有人能替他们申冤,没有人来为他们反抗。

最后还是许雨焕与时父生前的几位好友一起凑钱安葬了这几十口人,不至于让他们曝尸荒野。

在许雨焕讲述他看到的这些景象时时榴的手都在抖,他死死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叫出来,握紧的手心被指甲刺穿,不停地流下血珠。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一切的一切现在都明朗了,故事的结局在他们眼中是那么的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得到了好的结局。

只有他,既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时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离家,为什么要帮助李吹寒,为什么会选择把孩子留下来和他成婚。

他只觉得大脑变得昏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要睡过去了一般。

他刚准备起身就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这时又突然出现了一双陌生的手掌抱住了他,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听见了许雨焕惊慌失措的呼声:

“李吹寒!”——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一直在哭。

可怜的榴榴……

第32章 万事空

若是说起济时会或许还有很多没有去过扬州的人, 少有人熟悉,可若是说起近两年来京城突然兴起的十六阁,那整个京城的百姓就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以万丞相兵败北郊之事为标杆, 十六阁所建立的商铺如果雨后春笋般迅速占领了几乎整个都城的市场, 上至皇家用品下至京城百姓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包揽在内。

他们以质高价低的货物打响名声,挤压那些原本背靠各大世家享受特权的黑心商铺的生存空间,带给人们更低的生存成本,同时还不断推出各种新颖精巧的玩意儿来出售, 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让百姓有了更多的选择。

据说他们的前身是扬州曾经的商帮之首济时会, 那些个老板在商谈时偶尔还会说一些扬州方言, 不过自从来了京城还是以官音为主, 渐渐的他们的来路不仅不为外人所重视, 连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

十六阁的生意不仅仅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些, 背地里还有许多非法的行为,但因其背后的势力过于强大,有人猜测或许还能跟皇家扯上关系, 在如今世家式微,皇室大洗牌的动荡节点, 还没有人敢去挑衅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庞然大物。

袭黎将下面送上来的所有账本都放在书案上, 这两日光是清查世家送来的贿赂就花了他不少时间,下周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在此之前他还得从库房拨出一大笔去填补国库的空缺,等清算完这笔支出已经是深夜了,几天来他闭眼的时间还不够三个时辰,合上最后一个账本他闭上眼,手脚无力, 几乎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处于一个昏迷的状态。

“启禀阁主,摄政王派人来告诉他在暗阁,现在正传您过去。”

哗!

袭黎猛地一起身,案台上的账本都如同崩塌的山石般倾泻落在地上,他面色不善眉头紧皱,随后大步向通往十六阁顶层的楼梯方向走,每一步都透露着无尽的怨气。

暗阁在楼中最隐秘的地方,顶层往往存储着所有暗部势力单主的信息,同时还有信息部搜集到的各大重要机密,通道处派有重兵把守,除了阁主与十六阁建立者也是真正的掌权人能来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得涉足。

“我找你来只为一件事。”

李吹寒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一手栽培的暗卫长,他最得力的手下。

“现在放下你手中的所有事情,去替查一个人的行踪。”

“我的妻子走失了,我急需要知道他现在在哪,是否安全。”

袭黎看着他眼底的一片青黑,也知晓这段时间李吹寒绝对也不好过,十六阁的信息库由他们两人共同执掌,若不是时间紧迫估计李吹寒也不会来找他,既然他来了那袭黎就有头绪。

李吹寒对京城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了如指掌,详细到哪个官员又在哪个院子里养了第几房外室都一清二楚,如果连他都没有找到的话,那估计夫人现在肯定是不在京城了。

而地方上的事务向来都由经常出勤巡逻的暗卫长袭黎管理。

“明天中午前我会查清楚送到你府上。””太晚了。”李吹寒顶着黑眼圈看着袭黎:“最多一个时辰后我就要看见你的答复,送到城门口,我在那里骑马候着。”

袭黎也顶着眼袋回视,语气平和淡定道:“是。”

虽说早已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知晓时榴此行目的地的时候李吹寒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不是不知道时家的事情,正因为知道,他才一直忍着没有去处理,怕动作大了会引起时榴的注意。

他清楚时榴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即便机会渺茫,他还是想趁时榴发现之前把他带回来。

又是不眠不休赶路的两天,到了扬州他又跟卫十三两个人搜查了各个地方,此次出行为了行进的速度能快些他就带了十三一个人,却也导致了寻找的效率不高,直到现在才发现时榴的身影。

许雨焕看见他之后整张脸憋红了,明明恨得直喘气碍于身份又不得不向他行礼:“草民参见长赢侯。”

“长赢侯?”

月北骁听从时榴的话一直待在隔间来为两人腾出空间交谈,直到察觉有陌生人的进入才走出来,刚到门口就听见许雨焕在称呼李吹寒的名号,他急匆匆地冲上来问:“你就是长赢侯?”

李吹寒事先在路上就看完了袭黎送过来的情报,也知道这几天一直跟着时榴包括躲避官兵巡逻送时榴出城的事情都与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

他看着昏迷地妻子,心疼地擦了擦时榴眼角未干的眼泪,转头面色不善地看着月北骁:“是我又如何?”

听见他的答复后月北骁立即抽出腰间的宝剑,剑锋直指李吹寒的眉心:“乌桓族的三王子月北骁,特来中原,想与长赢侯一战高下。”

谁知李吹寒上下扫了他两眼就没再搭理他,他用两只手指夹着剑锋,又微微一使劲——剑身直接从中间拦腰截断。

他动作轻柔地抱起时榴,踩着断裂的剑慢慢往外走,没有理会这些人是什么反应,只是在路过月北骁时无奈地说了句:“下次不要带着我的妻子跑这么远,他身体不好,吃不消的。”

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圆木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地白米粥,因为初秋微微有些寒凉,房间内的窗户都被紧紧的闭上,怕冷风吹到床上娇贵的病人。

“啊——”

时榴靠着三层软枕坐在床头,他双目失神,从扬州被李吹寒带回来后在短短的两月内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头两天在昏迷的状态下发起了高烧,府里的几个大夫给他开了许多方子却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

李吹寒对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又在宫里抓了好几个太医,勒令他们必须治好时榴否则就把他们的头给砍了。

在顶上人头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一位太医走上前为时榴把脉,刚将手放上去他的眉头就紧紧锁住,半天都施展不开。

“你再敢露出这幅发丧的表情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家里准备替你办理丧事。”

李吹寒用阴沉的眼神盯着他,把太医看出一身冷汗。

太医战战兢兢地擦干额头上的汗水,酝酿了一会后才将诊断结果详细地告诉他:“夫人的病似乎不是因为受寒,而是因为长期郁结于心……再加上突然收到了什么刺激现在都爆发出来了,以至于高热难退。”

想着太医说的话李吹寒握着勺柄挖起一口热粥稳稳地递到时榴的嘴边,见时榴半天没反应他也不恼,随手将勺子又放了回去,转过来坐到时榴身边:“怎么又开始绝食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说这些东西都不合你胃口?”

“我再叫人多做几种粥,你看看喜欢哪个口味。”

时榴还是一句话都没开口。

见他这样毫无反应李吹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现在不喜欢说话了?从回来到现在也没见你说过一句话,想要什么你说好不好?”

“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摘给你。”

……

自说自话半天见时榴不理他,就又把嘴巴闭上了。

正当李吹寒准备回去再上网查查或者询问专家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时,他的身后传来时榴的声音,

时隔了这么久他终于能再次听见时榴说话,妻子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

“从我们再见的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在算计我对吗?”——

作者有话说:之后就是心理上折磨李吹寒,等李筠欢来了之后再联手生理上折磨他[吃瓜]

第33章 繁花在

他从扬州出发的时候是一个烟雨天, 这是江南梅雨时节最常见的景象,大运河上面载着几艘慢悠悠打转的蓬舟,烟雨朦胧的清晨船上人昨夜的酒还未醒, 凑近了还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几声鼾声。

小舟经过几座石桥, 上面有几对特地挑在清晨相会的有情人, 因为再过一会儿人们就要开始忙碌一天的琐事,他们的情意出现在太阳升起之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在与对方的碰面中吸取到一天的精神气。

路途很遥远,时榴闲来无趣便趴在船头撒下几把鱼食, 以至于一路上都有数条大红鲤鱼相送。

杨柳岸, 晓风残月, 还有许多花瓣被吹落在河面, 它们没有化作花泥而是随波逐流装饰着运河。

他就这么沉浸在香甜的梦里, 等待与友人的相会。

想来距离那段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竟也有三年了, 时榴常常还会梦到过去的一切,也经常疑惑为什么那时离开故乡心里会那么雀跃。

他曾以为前途都会是这样明媚的花路,却没想到竟会是狂风骤雨的深渊。

“我从未想过靠谋取你的家产来实现这番事业, 可我不知为何所计划的每一件事最终的结果都会事与愿违。”

面对时榴的质问李吹寒一时哑口无言,他能想出无数个借口来为自己辩解, 可一想到两人如今的境遇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时榴没有再说话,他闭上眼睛背过身去, 不想看床边那人一眼。

直至再听见关门时两扇门碰撞发出的声音,他才舍得让一直积攒的眼泪滑落,他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特别喜欢流泪的人。

时榴当然知道哭没有用,他也不是觉得泪水有用才哭的,只是遭受了太多的痛苦, 发现自己曾经幻想的实现抱负与愿望的这条道路未免也太过困难,外面的坏人太过狡猾,他们实现目的的手段竟这么高超,甚至可以用长达数十年的蛰伏来骗取信任。

若可以让时间回退,时榴宁愿一辈子都躲在江南水乡里再也不出来。

“我需要更多的资源,否则这个任务完不成。”

李吹寒第七次和系统701讨价还价,试图再扩大权限或是商场用品种类,哪怕是让他用现在所有的积分去换取一颗治疗心理疾病的灵丹妙药也认了。

701可不吃这一套,毕竟它仅仅作为一个系统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况且……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任务要做?

主线任务现在基本上实现了全线通关,支线任务也都被清空,前期就算是再困难也是他自己想办法给挺过去了,现在又开始哭诉无能为力?

但出于对时榴的同情,701也没再刺激这个罪魁祸首:「依靠短期的药物来治愈心理疾病难以真正取得效果,他自己走不出来的话,那一切也都只会是徒劳。」

李吹寒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从未接触过如此乏力的残局,可让他就这么不管不问,看着心上人日渐消瘦什么也做不了,那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的痛快。

……

“侯爷,夫人今天一直在后林的石榴树下待着不动,任谁来怎么说都不肯走!”

近日朝堂上突然出现了一位黑马一般的存在,明明是刚夺取状元不久却穿上了高阶官员才能穿的绯色锦袍,隐隐约约竟有要坐上丞相之位的趋势。

李吹寒却并没有要打压他的意思,他只是想看看这位丞相之位的有力竞争者是否真的有真才实学,若是可以的话他也想找个人分担一下朝堂上的事务,最好是跟袭黎一样能干的,好让他继续当上甩手掌柜。

这样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来让他好好照顾尚在病中的妻子。

他曾在朝堂上审视过那位新晋的状元,听说曾就读于清越书院,还是冯远山的亲传弟子。

也许也有这么一层关系的原因在,许多与冯氏关系好的世家也都给予他优待,再加上他自身能力就不错,颇有一种举全家之力再培养出一人登天的架势。

对于他们这种小心思李吹寒嗤之以鼻,他不是看不出来,就是懒得去管而已,毕竟现在他的心思早已经不放在独揽大权一事上了。

不过……每次出现在扶月清面前时,李吹寒总能感受到他的眼神中隐隐约约的敌意,李吹寒不是很能理解,自己似乎也没得罪过他吧。

这日照惯例一下朝他就匆匆赶路回府,才刚刚踏进大门大老远便看见了时榴院中的月姑姑正跑过来求助,李吹寒一听见她说的话心里就能猜测到是什么情况,吩咐月姑姑先回去准备好膳食后他挥退剩下的众人,随后独自抬脚往后山走去。

时榴正坐在当初亲手埋下的土堆旁,翠色的衣衫遮不住他纤细的锁骨,单薄的身子似乎叫风一吹便会倒了,他的眼眸中透露出绵长的悲伤。

他抱住自己的肩头,如同稚童一般怯生生地面对荒凉的俗世,因为长久的睡眠面颊上染上了一层薄红。

李吹寒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些许的冰凉后他的眸子暗了暗,又抬起另一只手想替时榴捂热送暖。

随后他用如同哄不听话的幼童一般轻柔的话语企图与时榴交流:“秋天到了天气凉,现在风还这么大,等下都要把没有任何保护的小石榴树折断了,我们回房去添点衣服再来看好不好?”

时榴一听说要回去就立刻甩开了他的手,语气坚定中还透露着对他的不满:“我的孩子还在这里安睡,我不会抛下他独自离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唔!”

“你干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吹寒一把拉过来紧紧抱在怀中,妻子的癔症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回到他的身上,虽然脱离了最初沉默寡言的那个阶段,但时榴现在心智退化,终日沉浸在幻想的状态让李吹寒见了反而更感揪心。

时榴不想被他这样抱着,他不停地挣扎想脱离李吹寒的掌控,在反抗的途中突然又不小心打到了李吹寒的脸——

啪!

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榴立刻就想收回了手,李吹寒却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拨开他握紧的手指仔细检查他的掌心,发现上面已经有微微发红的迹象。

他心疼地替时榴揉搓,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深深的巴掌印:“没事吧,下次生气也不要亲自动手,还疼不疼?”

时榴瞥了他一眼,扭过头赌气不看他。

他有点怀疑李吹寒就是故意的,这个举动反倒合了他的心意,还让他爽到了。

但不得不说李吹寒真是好手段,这样一闹时榴也不挣扎了,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的,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李吹寒的怀里,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天。

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感受到肩膀一沉后李吹寒小心翼翼地抱起时榴,微薄的重量掂在手里让他心里也是一沉。

回到房后他把时榴放在床上,婚后两个人也没有再在一起睡过,说是主卧其实就是时榴一个人的房间,他先前还从网上咨询过像这种情况最好要给病人留下充足的私人空间,好让他们能有喘气的间隙。

所以平日李吹寒就直接歇在书房,但又因为书房离得实在太远如果出了什么事还不能及时赶到,于是他又叫人把主院的柴房收拾出来给自己住,倘若手头没什么要紧的事他隔三差五就会睡在这里。

桌上的粥还冒着热腾腾的气,但见时榴好不容易这么安睡一次李吹寒不忍心叫醒他。

一开始时榴还只是渐渐的忘记过去,李吹寒本以为这是好事,直到从上周起他发现时榴甚至渐渐的忘却他自己,偶尔有几次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世界一般。

饿了不会说,疼了也不会哭,呆滞地看着所有人,任谁来都会被他拳打脚踢,阻止他们靠近。

这两天情况又稍微好了点,虽然还是会经常说一些胡话,但好歹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李吹寒握着勺子慢慢地搅动这碗清粥,看着妻子虚弱的眉眼,他的心里像被针扎着一样一阵一阵的抽痛,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拥有了一起,却觉得自己还是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大家久等了!这两天现生太忙了抽不出时间,今天还有两章哦[摸头]

第34章 天欲燃

都说记忆是痛苦的根源, 倘若时榴真的不记得,或许也算好事。

可他的痛苦从来都不是来源于记忆,而是来源于害人者, 他的痛苦源自于害人者从未受到惩治。

每一次地睁眼都意味着又一轮的空洞与痛苦袭来, 他的四肢越发无力, 每天除了躺在床上就是找一个喜欢的角落枯坐着,从前最喜欢打理的头发现在也只是随意的披散在身后。

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开心一点。

可一安静下来孤独就会像潮水一般袭来,他想被人拥抱, 只可惜能给他安全感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究竟怎样才能回到儿时的桃花源呢。

短暂的清醒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他开始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来缓解身上无形的重负, 于是又捡起了从前擅长的手艺活——雕玉。

可是在这个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品质优良的玉料来让他雕刻,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去雕刻一些质地相对较好的石料。

李府没有很专业的雕玉工具, 只能找到一些比较常用的麻绳, 下人们都被李吹寒吩咐过只要时榴不伤害自己不想着逃跑,其它的无论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

在没有人来打扰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自己捣鼓怎么用现有的条件去雕石,他在后山挑挑拣拣搬了一块将近有十公斤重的大石料回来, 又在厨房找了捆麻绳和一根结实的树枝,把它们编制成弓的形状, 因为没有解玉砂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用普通的沙粒来切割石料。

整整一个下午他就待在房间里解石, 麻绳都不知道磨断了多少根才终于把石料切割成了他想要的形状:一块长方形的厚片。

他把这块厚片紧紧地抱在怀里,主动出门随便问院子里的一个下人道:“他今天在府里吗?”

被问的那个人竟清楚时榴是在问谁, 规规矩矩地回道:“侯爷今日在皇宫还有许多事宜要处理,若要归来估计也是在子夜。”

“好。”

时榴听他这么说安下心来,“带我去他的书房。”

“啊?”这名下人被他的话惊吓到,可又不敢忤逆这位侯府真正地位最高的主子的命令,只好听话地走在前面给时榴带路。

大概走了有一里的路程,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栋独立的建筑,暗红色木头搭建的房梁即使是在白天也不透光,透过禁闭的窗看进去屋子里一片黑暗,下人把他带到后说:“就是这里了。”

正当他准备进去的时候门口一直镇守的卫兵突然叉起武器拦住并警告他:“书房禁地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带他过来的下人见状立刻走上前来骂道:“大胆!这位可是侯爷唯一的夫人,怎可说成是闲杂人等!你们还想不想干了?”

可这两位侍卫听见他的话后后也只是随便行了个礼,手上的武器始终不肯放下来,他们解释:“在下也只是听命行事,望夫人能理解。”

“没有侯爷的敕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你!”

小厮见此气急,唾骂他们太过于不解人情,侯爷回来后一定会降下责罚什么的。就在这时他们的后面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人穿着红黑色的夜行衣,腰间佩戴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十六”的字样。

他走上前来:“放夫人进去,侯爷曾吩咐过在侯府任何东西只要夫人想的话都能肆意挥霍,现在只是要进书房看看而已,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下?”

见到侯府的侍卫长卫十一后这两个刚刚还一板一眼的侍卫现在立刻又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对着时榴谢罪:“属下不知有此事,望夫人恕罪!”

“当初侯爷训练的时候说的话都被你们听到那里去了?还不赶快自己下去领罚!”

“是……”

那两个挡路的家伙走了后时榴就跟着卫十一进到书房,等他推开门走进去后剩下的下人都候在门口,时榴回头看着卫十一:“你不进来吗?”

后者摇摇头,解释道:“除了您以外侯府的任何人在没有侯爷的召见下都不得踏进书房。”

时榴了然,没有再继续追问。

进到书房后他略过架子上各种看似古怪的物品以及一众刻着机密要事的竹简,直直地走向放着笔架子的案台,时榴将手里握着的石块放在台面上,挽起衣袖开始为自己研墨。

因为太久没有写字他连握笔都有些生疏了,但时榴还是忽略了这些异样,认真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那几个字:

“李府世子李无晦之墓”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时榴抱着这块成品墓碑,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等有机会的话再把这块墓碑立在那个两人熟悉的地方,时榴默默地想着,人的一生中能有几次真心 真真正正不掺杂一丝算计,而李吹寒的真心就永远留在那里,从此以后在他身体里面的都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一个自私自利自大的疯子,一个浑身透露着虚伪的男人。

有时候时榴还会梦到从前的那个李吹寒,梦里他只是静静抱着时榴不说话,一直用愧疚的眼神看着时榴,好像在说或许我们早就应该分开了。

那个年纪轻轻的李吹寒如果知道自己以后会让时榴这么难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自己去接近他。

咚!

一阵石子敲击窗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时榴绵延的思绪。

随后又接连有好几颗石子不断地砸到窗户上,似乎是有什么人故意在吸引他的注意力,时榴收好这块石碑后顺着来人的意图走出房间,但他站在廊檐下朝四周看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人。

顿时他又心中了然,随后便挥手让院子里的下人暂时都先退下,说自己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休息。

等这些人都走完后时榴看向靠近自己房间的那个长满红杏的墙角,说:“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说完没过一会儿那面墙上就冒出了一只手,不停地挥动朝时榴打招呼,很快来人脚使劲一蹬跳上了墙面,这才露出真面目。

月北骁把他那一身招摇的北境服饰换下,买了一套比较符合京城人审美的红色圆领袍穿在身上,少了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石后整个人都变得低调许多。

他稳稳地跳落在时榴面前,脸上还挂着不知从哪里蹭到的灰尘,看着眼前衣冠洁净惹人怜爱的小公子,月北骁简直幻视自己就好像那种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爱上了别人金枝玉叶的小公子,似乎一事无成就只会引诱人家误入歧途一般。

“你……”

再次看见月北骁,时榴确实感到很意外,因为他根本就预料不到月北骁居然还会来找自己。

毕竟他们相遇的那一程并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对于他时榴心里清楚利用的成分更大一些,可那又如何?月北骁也未曾对他讲过什么实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隐瞒身份与接近自己的目的,时榴还是假装相信他来尽可能地简化事情过程。

秋风吹落几片叶子,砸在月北骁盯着他傻笑的脸上,时榴不忍看他这幅呆傻的样子,别过头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见这话月北骁立刻收起笑容装出一幅正经的样子,他抓住时榴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抵着,露出很崇拜的表情:“你已经是我的主人了,不能抛下我,我真的吃了很多苦才找到这里!

“不过这一路的艰辛在见到你的这一刻感觉也值了。”

“如果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时榴摸了摸他的头:“那我宣布你现在自由了,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是回北境还是留在京城都随便你。”

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与人建立羁绊而产生的快乐与痛苦了,也不想再这么做。

“不能这样!”月北骁急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知道我们的相遇有多么巧合吗?茫茫人海中我一眼就认定你了,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什么都可以为我做?”

时榴看着月北骁与他们不同的异色瞳孔,他对北境除了连年的战事外了解甚少,月北骁也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北境人。

时榴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一类人,这种陌生且异样的天真,别扭的口音让所有的字似乎都变得很拗口,在他们的认知里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外来者,总是很自来熟地巡视这片土地,忽视所有充满恶意与排挤的眼神。

月北骁的腰间又挂了把新的长剑,一开始在京城买的那把被李吹寒折断了,不过他不觉得是李吹寒劲儿大,应该是京城这些铁匠打造的宝剑质量都不怎么好,所以才一碰就碎。

时榴被带走之后月北骁没有盲目地追上去,这趟大宁之旅的目的就是打败长赢侯,可直到他见到李吹寒本人后才发觉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能打赢那两场与北境的战事也并非全是偶然,是有一番真功夫在身上的。

再加上月北骁模模糊糊好像发现自己爱上的是别人家的妻子,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迷茫境地,他先是回了趟北境找父兄聊了聊他在大宁的经历,又详细地叙述自己心中的纠结,不过隐瞒了李吹寒的身份,就只是说是一个京城的本土人。

北境王一听,这有什么?

他教导月北骁说喜欢就去争取啊,都说爱一个人就不要在意他的身份与地位,难道就因为他有自己的家室你就要放弃了吗?

月北骁觉得父皇说的有理,他振奋起来,觉得自己应该给时榴更幸福的未来,就凭当时许雨焕在李吹寒走后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那个表现月北骁就能看出来时榴绝对是所托非人,那就自己更应该去争取一下了!

想通之后他快马加鞭地又回到了京城,因为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长线的战场特地多带了点银两过来,在京城买了一处小房产,就这么安顿下来。

随后又四处打听长赢侯的住所,可找到位置并不难,难的就是自己该怎么进去。

平日里长赢侯府的大门都紧紧地关闭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过好在月北骁比苍蝇更加灵活,他一直守在外面直到李吹寒上朝的身影走远后才偷偷摸摸翻墙进去,但在他意料之外的便是这个府邸未免也太大了,月北骁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地方了,这到底是皇宫还是官员住宅啊?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多次差点被人发现的试探后,终于在后山又看见了时榴的身影,那一刻他感动的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天知道他在这个陌生的宅子闯荡了多久才终于能再次看清楚心上人的脸。

不过那时时榴身边还有李吹寒在跟着,他不敢贸然靠近,只好偷偷摸摸在后面跟着记住路线,等什么时候李吹寒走了再去找时榴。

这把宝剑也是他特地从北境带回来的,虽说也不至于是什么举世无双的神器,但好歹也能抗住李吹寒几招,不会让他连一点护住心上人的底气也没有。

“你说什么都可以为我做吗?”

时榴仔细想了想,随后认真地看着月北骁,

“……你能带我出去吗?”

第35章 交织线

他们从后门溜走绕过院门那里一群看守的下人, 很快月北骁看着面前最后一道高墙,抬起脚纵身一跃翻过去,又以一个他自认为比较帅气的姿势稳稳落地。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时榴还在墙的那头, 根本就看不清他在这边耍什么帅。

于是月北骁赶紧又转过去对着墙, 他清了清嗓子, 准备教时榴应该怎么像他一样翻过来。

可惜还没等他喊出声便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人一脚踩在背上,瞬间倒趴倒在地,好在时榴足够轻,就算他没反应过来被砸到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直到时榴从他的身上下来后月北骁才慢慢站起了身子, 他随便拍了拍衣领上的灰, 想装作不经意但语气中的失望又掩藏不住:

“原来你也会翻墙, 我本来还打算教你的,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不需要了。”

时榴没有理他, 看着墙外的街景, 他只感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明明京城还是这幅样子,无论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还是觉得比起他刚来的那一会儿已经是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爬树了, 那时父亲手把手地教我该怎么爬,说以后可能会用得上。”

月北骁这才理解:“原来如此。”

又接着问道:“这次我们要去哪, 扬州, 金陵,还是沧州?不如和我回北境怎么样, 其实在我家那边生活也挺好的……”

时榴没有理会他的一系列建议,而是直接朝他想要的那个地方走,月北骁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一起越过了好几条街,终于在绕过一片大湖后看见了清越书院的大门。

他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不算太美好的时光, 或许结果没有做到有始有终,但时榴依旧感谢他在这里遇到的那位老师。

和李吹寒大婚的那天冯远山还亲自登门拜访,即使那时的冯氏与叛军关系依旧紧张,但他仅仅是以一名关切手下学子的夫子身份来访。

“你走了,再过不久镜冰也要走了,现在才发觉原来短短的一年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冯远山用一双年迈长满皱纹的手轻轻摸着时榴的头,看着时榴稚嫩的面容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这样的结果是你能接受的,那我也不会再指责你什么,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走上这一条路?”

“若有机会的话,再会书院继续完成你的学业吧,你的学舍我还一直叫人给你留着。”

再后来时榴听见他的消息是从李吹寒口中得知的,他说冯远山已经退休了,老将军曾经给予这个永远保持着大爱之心的独子很多支持,只要他还愿意替冯氏在朝堂上占据一定的话语权,那么他私底下救助百姓,让利于民的行为就由他去吧。

不过现在扶月清接替了他的责任,成为了冯氏在朝堂上的新掌权人,冯远山从此便卸下了身上的全部重任,淡出所有人的视野。

月北骁见时榴盯着那个书院大门看了半晌,不理解他是要做什么,他问:

“既然废了这么大力气过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不用了。”

时榴轻轻道:“他们都已经不在那里了。”

从前只觉得京城还有一个能让他落脚的地方,总会有一个地方是属于自己,那里的所有人都向着他,都会考虑怎么样才能为他好,以前这个地方叫做清越书院。

可冯夫子退休了,师兄也去往更适合他的地方,就算是万知遇这种虽然不好打交道但起码人不坏的同窗渐渐地也都离开了,还有秦姨……

一阵惆怅涌上心头,时榴单薄的嘴唇一开一合,说出的话空白又无力:“送我回去吧,要是晚了可能会被他发现,那样你可能会出事。”

“啊?”听见他的话话月北骁顿时感到大失所望,他皱着眉头苦着张脸,有些不满地踢开路边的石子。

“我还以为,起码能一起吃顿好吃的什么的……”

不过他还是以时榴的命令为主:

“好吧,我送你回去……”

他们刚走到距离侯府还有将近两三里的茶馆便看见李吹寒带着人早已侯在这个必经之路上了,等月北骁和时榴发现他的时候,李吹寒已经在阴沉着张脸看着他们俩这一前一后融洽相处的样子。

月北骁念道:“不好!”

李吹寒带了这么多人估计是逃不掉了,今天就算是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事已至此他只好强装镇定地站在时榴身边,觉得李吹寒应该不会当着时榴的面打人,反正只要现在不露怯那他在时榴面前就还能保住面子。

“既然如此就送到这里吧。”

时榴停下脚步,波澜不惊地看着面前的李吹寒,突然他又踮起脚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月北骁的右脸颊落上一吻,很轻飘飘的一个吻,月北骁甚至还没有感受到他的唇到底是什么触感。

但也无暇顾及了,因为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快走吧。”时榴推了推他僵硬的身子,提醒他现在可以动,还暗示让他快逃。

“嗯???啊……那,那我走了?”

月北骁努力组织着因为震惊导致突然混乱的语言体系,才终于又记起来该怎么正常说话,他现在看着路又开始飞速的思考应该先迈哪一只脚来走路,走路……走路该用什么姿势来着?

还没等他想明白李吹寒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你还想走?”

时榴却在这时抓住了李吹寒的衣袖:“站住。”

他平静地对李吹寒说道:“放他走。”

“榴儿!”

还没等月北骁说出什么来,时榴便对傻站在一旁的他喊:“快走!”

后者脑子这下终于从刚刚的混沌中恢复了正常:“啊,好好好。”很快就仅仅捂着脸颊跑开,没过一会儿就没影了。

李吹寒见此气急,没忍住质问时榴:“你就让他这么走了?是不是他引诱的你!”

看着李吹寒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时榴也不露怯,他冷冷地说道:“与他无关,是我自己要出来。”

“你想出来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管想去哪儿我也能带你去……”

“我不想和你一起。”

时榴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重复道:“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

……

今夜侯府内人人自危,这两位主子一起从外面回来后就没再说过什么话,虽说之前也是这样,但这次两人间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特别是时榴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李吹寒则是在跟着时榴很长一段路还结果被拒之门外后脸色才变得十分难看,他挑剔地看着院子里跪成一排的下人,从他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一直压抑的怒火:“你们就是这样看着夫人的吗?”

“一次两次都让外人把他带走,几十双眼睛都是摆设?”

“再有下次,就把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挂在树上,这样好歹还能起到点摆件的作用!”

底下的人听着也都不敢辩解,好在李吹寒还要顾及他们都是时榴院里用惯了的老人的身份,也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

自那日归来后时榴明显变得更加“懒惰”,有时候就算是李吹寒特地把院门侯府大门敞开了让他走,他也懒得看一眼。

终日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睡觉,在大多时候都是躺在房间的床上,一睡便是一整天,经常还会连饭都忘记吃。

当然,也可能不是忘记了,李吹寒怀疑时榴有一点故意的成分在这里。

但与此同时他的臆想症越发的严重,时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甚至还出现过把身旁的小厮当作自己的孩子,把送饭的侍女看成是自己的母亲这样的特殊情况。

如同所处的整个世界都被他看做是一场戏,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的身份随时都会变作他所需要的角色,以便于来继续协助他继续演绎他所喜欢的戏码。

“这样下去不行。”

李吹寒坐在书房中,他的手翻阅书案上资料的动作快到都冒出火星子了。

网上的那些所谓的专家在他看来都不是很靠谱,尤其是上次找的一个名为“心理学王子建”的心理学专家,居然能给出“给时榴相亲让他加入一个幸福的家庭”这种雷人的建议。

就这还自称心理学王子呢?

701看着李吹寒愤怒地把王子健医生拉黑并写出千字差评的行为:……

「他所说的有一点其实可以采纳。」

李吹寒无语:“你一个人工智能脑子也能出现问题?”

「请宿主说话时注意礼貌用词,再有此攻击官方工作人员的语言或低素质行为,系统将给出短期断网惩戒。」

701:「你可以试着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庭,比如再收养一个孩子,来弥补他失去的那个孩子的空缺。」

“我去哪里弄一个合适的孩子过来,难道要让我去抢别人刚生出来的小孩吗?”

“你以为是随随便便就……”

等等,李吹寒突然想到了什么。

或许真的可以……——

作者有话说:有一个魔童即将降临侯府

第36章 留别妻

李吹寒拎着一壶酒进到时榴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偌大一个院子里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

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

吓得他赶紧跑进屋子里查看, 发现只有月姑姑在时榴床边坐着,时榴正趴在她的腿上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母亲,你们给的银两都没有花在我身上, 他对不起我, 我也对不起我自己。”

李吹寒走过来没有听清时榴在说什么, 他问月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在场的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想搭理他,时榴正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好似没有看见这偌大一个人站在旁边似的。

而月姑姑则是以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李吹寒,随后俯下身子替时榴掖了掖被子, 又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时榴的背来安抚他。

李吹寒就这么拎着酒壶尴尬地站在一旁, 旁观着妻子与下人之间的温情。

…………

“你先下去吧, 既然不喜欢那些下人那就一个也不要留, 今天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再踏进这个院子。”

李吹寒将酒壶放在桌上, 使了很大的劲儿发出一声重重的碰撞声, 把屋内其余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月姑姑见时榴睁开了眼睛便扶着他坐了起来,随后听从李吹寒的旨意慢慢退了下去,临走之前在关门的时候还瞪了李吹寒一眼, 还被他逮了个正着。

被鄙夷的正主:……

“你来干什么?”

时榴半眯着眼睛,神色微微有些昏昏欲睡, 但还是强撑着保持清醒。

今日在扶月清举办的宴会上喝了不少酒, 李吹寒走进的时候时榴闻到了他身上一股难闻的酒味儿,熏得他立刻又缩回到被子里, 用手捂住鼻子说:“不要过来。”

李吹寒偏偏不如他的意,他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上走过去,把时榴藏身的被子往下扯了一节让里面的人露出一整张脸,随后又用另一种手圈住时榴的腰逼他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