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拨乱反正 【晋江文学城首发】……
自从有了大黄, 大黄已经变成了柏梦琦的生活,每分每秒好像都在记录它的成长。大黄刚出生时候,只是一点点大的小家伙。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们很快熟悉起来, 那个小小的家伙也愿意对自己露出肚皮撒娇, 把自己当成全天下最值得信赖的家伙。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幸福的, 真傻。
要是现在能穿越回去,她肯定要给那时候的自己狠狠一巴掌。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的一切交到了另一个手里, 怎么就这么相信齐升就是值得自己一辈子托付的家伙。
结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彻底被踹了。
她到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爱到最后全凭良心。她运气不好, 遇到了个丧良心的。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她自己活该, 怨不得别人。
但他不能这么对大黄, 大黄有什么错。它要真做错了什么, 大概就是有眼无珠,找了个丧良心的主人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哪怕不可能,她也得为了大黄试一试, “舒老板,联络姚老师那边吧,无论怎样, 我都会去试试的。”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也不知道今晚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这股舆论的风不但挂到了姚欣蔓, 甚至牵连到了慕青——因为慕青养狗了,还是一眼看出和大黄有着不可分割关系的田园犬。
有些家伙发声就是为了找事, 而不是所谓正义。马上有人在各个地方发起了黑贴, [狗本来就不应该在城市里出现,你们忘记了吗?慕青养的狗多嚣张啊,靠近慕青房车一点就疯狂大叫。这种狗在路上你们放心吗?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们狠狠来上一口,那时候再来哭就来不及了吧。]
[田园犬在有些地方可是属于烈性犬名单, 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把它放进去的吧。你们那么给狗说话,是狗上辈子救了你们命吗?]
[你看看,姚欣蔓都被咬伤了,还要被你们指责。开什么玩笑,难道狗比人更高贵吗?这世上难道还有要受害者出来道歉的道理?简直倒反天罡,你们够了啊。]
本来这事就是正常讨论,有了各种各样的讨论下场后,评论区瞬间变得乌烟瘴气。还有带着两方粉丝ID的家伙在里头浑水摸鱼,一会儿装慕青家粉丝攻击姚欣蔓装,一会儿站在姚欣蔓粉丝角度说慕青家不包容,为狗代言,对人类没有丝毫同情心。
混战这事本来就很难说清因果道理。有人在里头挑事,很容易就有冲动的粉丝被影响,不管不顾地开麦。而且在挑事的人眼里,他们目的又不是讲道理,干就完了。
狗的事竟然发展成了两方粉丝混战。这事可真就闹到了。
姚欣蔓和慕青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两个其实说起来有没有什么真的矛盾,接下去说不准还得合作,现在就把关系闹僵了,以后怎么见面。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一点矛盾没有,因为这点儿小事闹成这种样子,对哪方来说都是一个极坏的影响。可怎么破局又是个难题。
万万没想到,瞌睡来了枕头。他们着急时候,姚欣蔓经纪人收到了这个邮件——大黄被齐升虐待,因为有伤才不小心伤到人。
那这事就很清楚了,狗是无辜的。不小心咬人是伤口被碰到的神经条件反射。人受伤身体也会下意识抽搐吧,这玩意儿还能管得住?人也好,姚欣蔓被咬了之后一点都没怪狗,还帮大黄说话。
冤有头债有主,肯定得集火攻击齐升。她和慕青还能联合营销一波动物保护外加文明养犬倡议,接下来半个月的话题度都够够的了。
这哪是什么土狗,简直是自带流量的旺财。齐升竟然还要虐待这样的狗,真是有眼无珠,现在自食其果也是他活该。姚欣蔓半点都不同情这家伙。之前拍戏时候她就感觉奇怪,为什么大黄靠近她时候会被吓尿了,是她平时太凶让狗有这样的反应吗?
现在看来,哪里是大黄不喜欢她。是被齐升的惩罚吓住了吧,生怕自己做不好被撒气。她就算脾气再不好也不会跟条狗生气,犯得着吗?狗又没得罪他。
这种把气洒在狗身上的怂蛋最垃圾了。姚欣蔓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今天让她知道了这事,她就压根沉默不下去。
反正她在别人眼里形象也不咋地,干就完了。虽然有点对不起自己粉丝,又要经历一些流言蜚语,但她真的不是这种忍气吞声的性格。如果要让她一言不发,那就不是她了。
柏梦琦从来没想过她想要的回复那么快到达。姚欣蔓经纪人迅速联系了她,并给她自己的靠谱的联络方式。
他们确实是要解决这件事,但也不能盲目出手。盲目开口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的话,很容易一下按不死对方。要是万一陷入漫长的拉锯战,这些所谓的澄清也会变得无人关注。
就是要在舆论最鼎沸的时候投下一枚重磅炸弹,才能收获最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姚欣蔓口碑的反转瞬间。
有专业经纪人介入肯定是最好的。这里也用不上舒沛继续操心,他跟叶宸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悄悄飘回了农家乐。萍水相逢之人就应该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退场。过度刷脸反而会在别人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恰到好处才是人生正确的存在哲学,他们在人情世故这课上还相当有得学呢。
坐在飞驰的汽车上,叶宸认真翻着自己手上演技指导书籍,这段时间他如海绵般不断汲取着知识,每时每刻感知到自己的进步。只有当他真正站在镜头底下,所有人都拍着他的这一刻,他才明白,演员和群演的不同。
群演不需要存在自己的情绪,只要能按部就班做出导演需要的动作就可以。但演员需要注意的东西浩如烟海。你要从各个角度去靠近那个人物,和那个人物共呼吸,仿佛他的命运成为了你的。
你要去观察,去设计,去一点点描绘他具体模样。叶宸不知道一个人身患绝症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他不停地琢磨,看这方面的纪录片,在某个瞬间,他也感同身受了那个瞬间。那时一种无可奈何的衰弱,你只能等着自己日渐衰弱,而身边的那个小家伙却依然那么有活力。
你失望吗?不,你只是遗憾。遗憾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哪怕是天上飘过一片云,于你而言都是最难得可贵的体验。你多想把这一切都留下来,但是没办法,你的时间快到了。
夜已深了,再过一会儿,是不是就要天亮了?叶宸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做些什么,做些他平时从来不会任性提出的要求,他也这么说了,“沛哥,我们一起去看日出怎么样?”
他还从来没有看过日出呢。
所有人都说日出代表着希望,他不知道。这不过就是一轮普通的太阳,和之前一样开始的一天,怎么看个日出,生活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了吗?这些估计只是别人安慰的说辞罢了。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望着漫天星空,他好像也有了这样小小的愿望,“对,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可以吗?”
舒沛其实可以有很多理由拒绝,比如明天早上他得起床开店,叶宸得起床去拍蒋铭的影片,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等着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可以给他们浪费。
但此时此刻,舒沛好像只剩下一个答案,“好,就去看日出。不过得先回家带上大白。要是我们只带大黑没带大白去,你相信吗?我们等会儿铁定回不了家。”
还没进门就会被大白暴揍。
家里这些新奇事,哪怕瞒着老舒都得把大白捎上,它可是家里头顶梁柱。舒沛还不忘和大黑嘱咐两句,“大黑,学着点,在外头就是要时时刻刻念着媳妇,以后才不会被媳妇拔氧气管。家里才能有小狗崽出生。”
夜风很温柔,舒沛车开得又快又稳。他们俩悄悄回去把大白从窝里抱了出来,强行托着狗一路运上山顶。车能开到将近山顶的地方,但最后一段路还是得靠自己双脚走。舒沛又把已经在后排进入睡眠的两条狗强行喊醒。
大黑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四只爪子都是软的。舒沛最擅长的事就是勉强狗,强行托着大黑的一只爪子往前走。大黑还能怎么办,强行打起精神跟在舒沛后头,大白也醒了。两只汪互相靠着,走路还有些踉跄。
别说两只狗有些颤颤巍巍,舒沛脚下都有些虚浮。一连开了五六小时的车,他感觉浑身上下都僵硬了,就剩下一点毅力还支撑着。
叶宸干脆俯下身子,“来,沛哥,我背你吧。一路都是你开车,你应该累了。”他是累了没错,但让他那么心安理得躺在别人背上好像也不太对。
首先,在原则上,他个人是拒绝的,但架不住年轻人热烈要求,非得要把他放自己背上背着。他要是总拒绝是不是也浪费了年轻人的热情,这样更不好。
舒沛根本没怎么做心理建设就心安理得地趴上了叶宸的背——你瞧瞧这宽阔的小肩膀,这扎实的肌肉,不负重一下怎么能体现他的价值呢?这就叫双赢。
年轻人负重,他牵狗,怎么不叫一种另类的分工合作呢。
面前是无穷无尽的台阶,头顶是满天星河,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很适合进行一些灵魂拷问,比如——“采访一下我们叶宸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等叶宸回答,舒沛自顾自把话顺了下去,“叶宸同学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专业演员。那么成为自己心目中的好演员之后有什么打算呢?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舒沛的梦想是在三十岁之前赚到一个亿顺利退休。”
一个亿?叶宸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虽说不能嘲笑任何人的梦想,但是在三十岁之前赚到一个亿,这事多少还是有点天方夜谭。
而且——
“我记得之前的故事里头,不都是赚到五百万吗?”
“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老早就通货膨胀了。”舒沛竟然还真的认真给他算上了,“宸啊,你听我给你仔细算。首先你是不是得给自己在繁华点的地儿买个有天有地小别墅。住在省会这要求总不离谱吧,这年头怎么也得通高铁飞机,还得离医院近点,否则万一有个万一,这救护车跑不来及。这么一算,至少少了两三千万,剩下分别存定期,每个月也有个大几十万利息,这日子才能过得美不是。不然五百万,你在省城买个大点房子还得背三十年贷款,干什么呢。”
按照这样来算,五百万好像还真的不够。要是想要买的小别墅位置好点,面积大点,这一个亿好像剩下的也有限。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就下意识跟着舒沛的逻辑走了。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想要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清出去。抬头一看前方——山顶已经到了。
这条路为什么感觉那么短呢。
那时候为了吸引游客特意在山顶修了一个看日出的亭子,此时站在这,下方的风景也一览无余。虽然天还黑着,但底下并不是漆黑一片,街道两旁整齐排列的路灯,高楼上错落亮起的灯光。世界安静极了,静到只能听见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真好,他好像在这里找到自己灵魂的出口。
呼哈——大黑趴在地上打了个巨响的呼噜,大白靠着它昏昏欲睡。两只汪相当没有形象的窝在角落里,感觉眼皮几乎都要挂到后脖颈。
对于汪的作息来说,现在它们应该躺在自己舒服的小窝里入睡,而不是在山上感受寒风凛冽。人类的突发奇想,它们不能理解。
这一切太安静了。舒沛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离日出还有至少半小时,就这么干站着也尴尬,他索性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叶宸就坐在他旁边。
也不知道怎么的,坐着坐着他干脆半靠在叶宸身上发呆。和他在一起,好像就是在山顶看着风景好像都成了件不错的事。地上两只狗也紧紧挨着,一同望着目前依旧深沉的夜。
在这样的夜幕掩映下,又有多少故事悄悄发生呢?
叶宸未发一言,无数思绪在他脑海里翻滚着,一切却又重归平静。他的目光落在夜空之下,却又好像空无一物,只是姑且找个地方盯着而已。
他们俩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等待日出如约而至。
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空间,一切都仿佛模糊了。只剩下旁边那个浅浅的呼吸,那个从来不都不扫兴的人。叶宸不确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他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想法,只是暂时还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但他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身边这个人对自己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他悄悄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舒沛靠地更舒服些,终归还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天亮起来了,红色的那颗圆球跃出了地平线。刚开始还是依稀的光亮,当你固执地盯着它时,猛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早已天光大亮。果然,光明总会如约,并不需要你去努力什么。无数念头涌动着,蓬勃着,让他想要脱口而出,“小沛……我……”
他转头看向身边那个人,希冀得到他的回应——舒沛紧紧闭着双眼,呼吸相当均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深深地进入梦乡。
仿佛感觉到叶宸灼热的目光似的,舒沛猛地睁开双眼,右手下意识擦了一下嘴角,人已经开始条件反射般地附和,“日出……真挺漂亮的……”
豁,完蛋,太阳都升上来一半了。他这该死的作息,坐下来人就下意识进入梦乡,压根没管这到底是什么场合。舒沛自己醒了不算,还顺带踢了一脚底下两只狗。
两只汪迷迷瞪瞪醒来,慢悠悠地扒在亭子边往外看——这风景汪看得可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人类还非得把汪叫起来,睡觉不好吗?要是觉得太亮睡不着那就换个方向呗。
大黑把大白脑袋扒拉到自己怀里,等着它入眠,倒是自己仰着头看两个奇奇怪怪的人类——明明是日出,怎么叶宸小哥自己脸红到了后脖颈?
奇怪,真是奇怪。人类真是难懂,不像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每天应该做什么。
舒沛迟钝的大脑缓缓运转,总觉得自己刚刚好像错过了什么,“叶宸,你刚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我感觉你叫醒我是有事来着。什么事啊?”
脸,太近了,近到能感觉舒沛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
叶宸下意识往后仰,拉开了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没……没有……我就是想把你叫起来看日出。”刚刚升起的勇气又散了个干净,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头狂跳,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舒沛彻底看穿。
但舒沛只是蹭蹭嘴角,想到了另外很重要的事,“你看日出像不像流油的咸鸭蛋?家里腌的咸蛋快没了,得腌一批。我小姨婆腌咸鸭蛋最好吃了,过两天去找她帮忙,顺便和她打听点新鲜事。”
看着这日出,舒沛竟然只想到咸鸭蛋?难道就不会有人在浪漫的日出下对他告白吗?有时候叶宸真的不得不佩服舒沛脑回路,常常落在他意想不到的角度,但他偏偏还真的跟着他的思维跑,“咸鸭蛋自己家里也可以腌吗?”
“怎么不行。松花蛋也能自己家里弄。”一说到吃的,舒沛马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自己家弄的咸鸭蛋没那么咸,就是保质期没那么长,腌好了得抓紧吃。”
腌好的完美咸鸭蛋,里头蛋黄还带着流沙,挖点配白粥简直完美地不得了。刚开始还放店里,后头不放了,下去太快了,做的速度赶不上吃的。
他们家是炒菜馆,实在不想经常上这些小菜,给自己省点事吧。
太阳已经彻底升上来了,把这里照得一片亮堂堂。一切都会变好的,该有的东西总会还回来,正如黑暗永远遮不住光明一般。
不过,现在上价值还有点太早了。
工作日的早晨倒是很适合开一点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大家上班路上来点大消息,不耽误任何人,媒体工作人员也不用熬夜加班,发酵一天到晚上刚好可以看汇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完美的安排。
姚欣蔓这次用的战术叫一次性狂轰滥炸——直接把自己这边的消息汇总好,在极短时间内迅速铺开,遍地开花。保证无论谁打开哪里,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相关消息推送。
本来这类八卦阅读量就奇高,加上姚欣蔓把火烧得旺旺的,瞬间空降热搜前几。还一连上了好几个词条。最高的当然是#齐升虐大黄。
后头还坠着姚欣蔓相关词条#姚欣蔓被误伤 #姚欣蔓爱狗 有些词条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点进去才发现都有紧密关联。热门里头都帮忙把具体情况整理好了,明明白白的。
齐升长期虐狗,逼迫大黄表演,在正常拍摄流程中,姚欣蔓不小心碰到大黄伤处被误伤,还无辜被流言中伤。这不妥妥倒霉蛋吗?再加上之前和大黄拍戏时候的花絮,倒是帮她把倒霉蛋人设立得稳稳的。
不过,很多眼明心亮的人从中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为什么花絮里面大黄好像在发抖,它在抖什么?姚欣蔓这小胳膊小腿也伤害不了它,它在害怕什么?]
[大黄尿了?大黄这个年龄会忽然在水里方便吗?]
[还不明显吗?肯定是被某个无良主人教育了呗。]觉得它表现不够好,就理直气壮进行教育,越是教育越让它恐惧。
[想想看,谁会拼命故意把伤弄在隐秘处?]一时气愤会特意准备好细针?这玩意儿也不是路上能捡着的吧。
第62章 正义出发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一旦齐升的假面被戳破, 里头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某些情况简直是显而易见——他家的狗为什么会瑟瑟发抖,难道最基本的信任都消失了吗?
他们很多人没养过狗,但谁不知道狗到底什么表现啊。狗还能跟你演一场爱而不得?只要你稍微给个好脸色, 狗绝对马上屁颠屁颠跟过来, 一点不带犹豫的。现在这明显就是这小子不做人啊。
你说人和人之间还要判断一下对错。人和大黄之间, 肯定是人有问题。大黄难道一夜之间还想着故意栽赃人类了?它也没这念头呐。
再加上姚欣蔓和慕青两家合力,马上把舆论翻转了过来。直接把问题钉死在齐升虐狗的问题上。如果大黄有问题, 那狗的品种以及流浪狗又要激起一波波讨论。但现在可不一样,齐升虐狗实锤, 其他人都不过是在风浪边的倒霉蛋。
骂他肯定是对的。那还犹豫什么, 直接冲。两边的怒气都有了个出口, 大家非常热烈地问候他。
[齐升, 你可真有本事,在别人面前唯唯诺诺,对着狗倒是重拳出击。也就是知道大黄不会咬你。]
[大黄对这种虐待他的家伙都没下口, 更何况其他人。这么可爱的一只小狗被你逼成什么样。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垃圾,大街上才那么多流浪狗。]
[第一次看一个人这么恶心。他平时到底有多失败,得在一条狗身上找存在感?没有大黄, 他算什么东西!]
就是这些评论, 就是这些, 一步步把我逼成这样的!齐升窝在房间里嘶吼,恨不得把所有怒火统统都发泄出去。但他的愤怒在这时候看起来也杯水车薪, 没有半点威慑力, 反而像失败者的无能狂怒。
对。比起他,大家更关心大黄现在到底如何。
大黄?它好得不得了。舒舒服服地躺在麻麻温暖的怀抱,过上了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柏梦琦恨不得把世上的一切都补偿这只可怜的小狗。拿到姚欣蔓给的爆料费后马上给自己买了专业烘干机,还有各种宠物用品。大黄每天吃的零食都是自家新鲜做的。
就这待遇, 无论哪只狗看见了都得嫉妒到发疯。
既然狗都不在齐升手上,粉丝顺理成章换了个人关注,大部分都跑到了柏梦琦自己的账号底下。要不怎么说爱是没办法表演的,柏梦琦账号底下的大黄和之前截然不同。
没有那么多故作聪明的表演。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狗,会闹脾气,会撒娇,还有很多小心思。
和麻麻在一起,哪怕现在还要去医院,每个角落里透露出的还是满满的幸福。身体稍微好点,汪的天性压根藏不住。大家马上在最新视频里发现了细节。
[大黄妈,管管你家孩子,偷肉干你都当做看不见?]
[看它爪子底下,都塞在爪子底下呢。]
本来说好了为了身体着想,大黄每天乖乖吃药能额外吃五根肉干。大黄吃药一向是很积极的,但喂了两天之后它开始搞小动作了。柏梦琦每次给肉干都是先抓出一小把放着,让大黄自己监督自己,等她配好其他东西再给大黄一个个结算。
在这个空档里,大黄偷偷把两三根肉干藏到了爪子底下。它甚至还是把脑袋转过去,专注地盯着柏梦琦,私底下爪子偷偷搞小动作。要不是好多粉丝喜欢反复看视频,否则还发现不了这事。
谁会觉得小狗认真看着你的时候私底下会搞小动作?它的眼睛里明明只有你!
[大黄啊大黄。认识你三四年了,第一次知道你是这种狗。]
[你在干什么!想想小狗的信用!难道你要让小狗的信用在今天破产吗?!]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大黄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小狗。但现在——大黄妈,好好看看你孩子!今天偷肉干,明天就给自己开罐头吃自助了!]
柏梦琦也看到了粉丝们的留言。她其实真的不在意这些,但看大家都那么担心,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没事的。大黄自己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它还会磕瓜子。就是有时候它嘴馋了嘛。谢谢大家关心。”
现在是在乎这点的时候吗?
你家的狗,它不诚实啊!
不过,一条小狗好像也不用在乎诚信的问题。只是总有人觉得自己心底什么角落好像碎掉了。[我总觉得,田园犬忠诚又老实,现在看来,好像……]
[不是,田园犬老实。是不是对它们有什么误解。老实的狗习惯性打群架?它们可多心眼子了,只是这个心眼从来不会用在主人身上而已。]
心灵上的束缚解开,大黄彻底放飞自我,再也没有原来视频里一本正经的模样,吃饭都是趴在地上吃的。有时候甚至还等着柏梦琦喂到嘴边。
这和被父母诟病的床上吃饭有什么差别!为什么他们在家里这么做是大逆不道,小狗这么弄就是可爱天真,这是霸凌吧,这就是妥妥的双标。
[让它站起来吃饭,它腿没断!]
[虽然我也觉得大黄确实是受到了伤害,可以适当纵容一点。但现在这情况不是,这是溺爱,让它知道一只狗应该堂堂正正地活着!每天在主人怀里卖乖干什么!]
[大黄,你每天躺在别人的怀抱里干什么,这是你应该做的事吗?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当然是无比幸福的模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属于大黄的幸福就是躺在麻麻的怀抱里。对一只小狗又苛责什么呢,它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过属于自己的每一天。
狗的生命相对于人类来说,本就太过短暂。更应该珍惜大家相聚的每一天。谁也不知道,分离会在何时悄悄来临。
就和叶宸演的那位男主角一样。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给自己家的宝贝找一个靠谱的人家。但分离来得还是太快了,快到他甚至没有反应就迎来了终结。
他们本来一起慢悠悠地上山锄地。春天种下的果蔬成熟了,地里的番薯叶长得郁郁葱葱。本来,大黑很期待和他一起等到新一茬番薯成熟,他们俩个蹲在灶台前面看着番薯一点点被煨熟,露出里头甜蜜的内在。可是没想到,他连秋天都没有等待,只能被迫离开了那片能带给他安宁的土地。
这种时刻,蒋铭没有直接用其他人的出现来表现男主角的无可奈何,那些家人甚至连个背影都没有出现,只有被困在病房中的男主角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角天空,而原本应该和他最亲近的狗子,却连医院的门都进不去。
他仿佛跟着秋天的落叶一般凋谢在无尽的等待中。
叶宸本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表现人生命走到尽头。但当他躺在病床上,望着遥远山岗上朝他挥手的舒沛。他带着大黑在找正确的拍摄点位。
蒋铭就打算在这时候狠狠刀观众一把。让大黑最后和男主角告别在医院后面的山坡上。大黑能看到医院,男主能看到山坡,他们出现在了对方生命中,但却不能亲眼看见。让男主直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大黑跨越艰难险阻找到他了。
在男主角因疾病折磨到最后一刻时候,大黑趴在山岗上缓缓闭上自己眼睛——对于一只狗来说,走那么远的路过来找自己的主人已经超越了它身体的极限。它受了伤,在最后一刻到达有主人气味的地方。
主打就是一个都别活。都嘎了好啊。嘎了大家才会怀念。
整个短剧里头最燃烧的部分就是男主角伸手抓向虚空中的大黑,然后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安静地离开。
就这直给的一下,要是不能把观众弄哭,就是蒋铭镜头语言不行,无法打动观众。
舒沛就牵着狗看他们给大黑上特效妆,身上泼了鸡血,还特意仿造了伤痕。舒沛围着大黑转了三圈,怎么都看不出来它会是独自一个在山顶咽气的汪设。就它这浑身上下腱子肉,干到一个排的保安不在话下。
但导演说得这样那就这样呗。
让他们特效化妆一弄,好像还真那么回事。加上的乱糟糟毛发遮掩了大黑真实体型,让它看起来有了点虚弱样。为了防止大家发现大黑实在太健壮,直接让它趴草丛里,只露出一个凄惨的脑袋瓜。这样看起来好像就万无一失了。
拍的时候,大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景,时间上和叶宸也是彻底分开拍摄的。舒沛只能估摸着让它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然后慢慢闭上眼睛不要动。
这时候聪明狗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大黑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它趴着不动,但它知道自己得装死,装虚森*晚*整*理弱。舒沛不喊起来它就一直在地上趴着。
一片黄叶落在了大黑鼻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初秋,叶子却落得格外的早。大黑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这片叶子,缓缓闭上了双眼——啊,好困啊。汪是不是可以悄悄睡会儿。
暖融融的太阳晒着,也不能怪汪偷懒是不是。
从小的时候开始,大黑睡觉都很安静。这样才不会惊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它本来就是一身黑,又喜欢半眯着眼睛蹲在角落里,只要它不答应,谁也不知道它到底睡着还是醒着。
舒沛总不能次次都上手扒拉它眼睛吧。
这次也这样。在外人看来就是大黑疲惫到了极点,脑袋一歪,彻底离开了。也不知道大黑到底是怎样理解角色的,竟然一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蒋铭大喜,连忙让助理帮忙又弄来几片落叶,让鼓风机轻轻一吹,落在大黑身上。它身上的毛毛依然随风飘动,但那具活泼健康的躯体再也动弹不了,只剩下这副空壳。它们在山林里相遇,又归于尘土。
他们的故事落幕了。
但是吧——
“蒋铭,我请问呢,为什么狗一定得死。它就不能披荆斩棘过来,健康地活着吗?”陆璐实在搞不清这事。狗在电影里是不是有什么使命,自从忠犬的故事火了之后,十个宠物电影里九个狗得嘎。
蒋铭冷不丁被这下命中,实在搞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这地步了,“等一下。剧本那时候大家不是一起通过的吗?”现在就全是他的错了?这是干嘛呢。
“那时候不都同意嘛,悲剧的力量最震撼人心。现在变成我的错了?”蒋铭实在搞不明白,这镜头不是拍得很好嘛。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镜头太好才让他们感同身受。陆璐凑到大黑身边,颤抖着想要扶起它的身体。
原来柔软的小狗难道渐渐僵硬了?还好,它还柔软——转过头去——大黑悠悠地冒了个鼻涕泡。
汪,什么事?汪不就睡个觉而已吗?怎么醒来这些家伙看着都有点怪怪的。
大黑抖抖身体站起来,又是铁骨铮铮一只汪,它站在原地没走,眼神示意舒沛——汪可以走了没。要可以,汪出去溜溜。这段时间每天让大黑跟着剧组实在要把它憋郁闷了,这后边山头都是它的领地,不溜达几圈就浑身都不得劲。
但它又不能走,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舒沛——汪到底可以走了没。为什么一定要把汪困在原地。这是不仁道的。
舒沛直接开始安排其晚饭菜单,“杀青了是不是要吃点好的,最近家里没什么好货,鹅吃吗?鹅倒是挺肥的,牛肉不是每天都有,也没什么必要特意上了吧。”
就直接开始商量晚饭菜色?不是,老板你情绪出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刚刚你家狗表演了这么感动一个场景,它刚刚在你怀里生命之火渐渐熄灭——你的情绪都不能在这里面沉浸稍微多一点吗?你总这样会显得他们很呆。
然后呢?大黑平常睡觉就这样啊,无声无息的蹲个地方就入睡,在你意料不到的地方又突然跳出来。这种惊讶的事经历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没什么稀奇。
比起这个,他们还能在山上磨蹭一会儿,但饭点不等人,不早点排单,杀鹅不需要时间吗?舒沛直接催他们快点,“晚饭到底要不要吃鹅肉啊。要吃的话现在就得给你把鹅杀了,起码得在锅里炖一两小时,不然你们几点能吃得上?”
一边怀疑他们店里预制菜,等又等不了,还嫌弃他们动作慢,可不是只能给你上预制嘛。不过,他们店里还真有些提前做好的菜,比如肉骨头炖笋,红烧肉,牛杂,牛筋煲以及卤鸭卤鸡。这些玩意儿都是早上开门之前就直接做下去了,不提早准备到点根本拿不出菜来。
但他们这类店里,就算再预制也最多一天,多了这肉你肉眼看着就有区别,难道还能继续留着吗?以前是留给舒沛或者亲戚朋友吃,现在没人吃,那就晚饭干脆少弄点。一般老客都知道这规矩,想要吃什么大菜都会提早预定。
他们现在想着庆祝,等会儿到饭点想吃鹅了,谁给他们收拾?舒沛还得去端盘子呢,难不成他们自己去弄?
舒沛压根不管他们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直接掏出迷你菜单,“晚饭吃什么?现在决定一下,不然等会儿店里剩什么你们吃什么吧。”
嗯?不对吧。他们不是店里VIP大客户吗?怎么就沦落到有啥吃啥的地步了?就算不是把店里好吃的通通上来,也应该弄点老母鸡,野生黑鱼吃吃是不是。
蒋铭心里这么想,也直接问了,“我们难道不配喝你家的鸡汤吗?我出钱!”
“鸡是进锅里就能熟的啊。”舒沛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家下蛋老母鸡给你杀了都没问题。但鸡汤你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能熟啊。想吃肉得没两三个小时下不来,难不成我还给你把老母鸡用高压锅压熟了?四点半以后店里开始来人,就没有锅空着,怎么给你煮,隔空炖熟?”
“你楼上不是还有灶吗?”
“有啊,谁看火,你现在找个人回去吗?”实打实一只老母鸡,直接糊锅底?还不如杀完直接扬了呢。
怎么半,小老板说的这话该死地有道理,他竟然根本无法反驳。不过蒋铭还是迅速找到了反驳的立场,“舒老板,我觉得你现在赚钱的态度很不端正,明明我是你的大客户,怎么……”对他基本尊重的态度都没有?
要尊重很简单啊。
“你再问我一次今晚上菜单。”舒沛手动调节,直接回到上一个对话。
“土鸡汤?”蒋铭试探着问。
“没有。”
“红烧鹅肉。”
“卖完了。”
饶是蒋铭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不对了,“不是,舒老板,你怎么店里要什么,什么没有啊。”
“那当然了,店里没有食材是没有,店里有食材但弄不出来也是没有。”怎么,让鹅多活一天,它还能当天晚上趁着夜色迅速噶给你看吗?
蒋铭是彻底老实了,他算是知道了,在这种农家乐里,能吃上什么菜看的不是客人,而是老板。不过好在他一向屈服地很快,“那小舒老板给我看着弄一桌?我们大概七八点时候回来。”
舒沛刷刷给他配好了菜,又把单子发给蒋铭看,“你想吃的都安排上了,野生黑鱼没有,只有等年末别人家里头清塘才能弄到点,大好日子就别吃鱼了。”万一被刺卡着又是一桩事。
好不容易杀青,肯定是要热热闹闹庆祝一场,要因为一根鱼刺卡了喉咙那就叫得不偿失。比起其他,还是安稳一点比较好。
也不知道他们在外头到底干什么,舒沛一直等到了八点多才看到这些家伙回来,再迟点都可以准备刷锅了。不过这个点也有个好处,上菜速度快,人齐了没一会儿所有菜都上桌。
明明面前有一大桌菜等着,人就是会忽然好奇自己没吃过的东西。听舒沛说了不做鱼之后,蒋铭就抓心挠肝地想要吃鱼,没想到他们弄完打算出发时候,就在路边看到了一家酥鱼店,那油炸的鱼香味简直香飘十里,蒋铭当时就熬不住了,偷摸买了好些。
买了之后他立马就后悔了。但家里人一直教导他不要浪费粮食,他又把酥鱼好端端全都带了回来,此时放在桌上还真有点进退两难。
你看这一大桌子菜,不吃总不好意思吧。但是他现在真的满脑子都是酥鱼。外壳炸地焦焦脆脆的,里头丰沛多汁,简直每一口都在吸引你的全部视线!根本忍不住一点!
梁源和蒋铭都那么多年朋友了,还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现在他就是想要别人给他个理由,让他能够顺理成章地吃下肚。
他眼皮子一翻,直接给了他个借口,“吃吧吃吧,不吃某些人要做饿梦的。浪费粮食可耻,放这吧,就当给大家添了个菜。”
蒋铭赶紧放下,忙不迭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酥鱼外头裹着面衣炸得酥脆,但是里头——总感觉少了两分滋味,略微有些寡淡。在塑料袋里一闷又有一股子油蒿气。
比他想象中的美味差远了。他原本以为这应该很好吃的。
但他自己点名要吃鱼,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嗯,这鱼还真不错。”能吃。
明明是好吃的,自己想吃的鱼,却为什么越吃越心酸呢。是因为他倔强不肯承认舒沛是对的吗?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换一家买。
总不可能这路边卖炸酥鱼的全都难吃吧,不然这店到底怎么开下去呢?
鱼的味道和他想象的相去甚远,但他又不能不吃,只能囫囵着强行咽下去,好像吃得快些这玩意儿就没那么折磨人了,老半天蒋铭才勉强顺下去,喝点饮料接着顺顺气。
但这一吞可出了大问题了。
嗓子眼里卡卡的,好像有啥卡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又偷偷咽了两口口水,异物感没有消失。饶是他这个坚强的男人都好险没落下泪来,“我……我好像真被鱼刺卡住了。”
啊?
梁源刷地起身,“走,我现在带你去急诊看看?”
不等其他人反应,蒋铭急忙拦住他,“别别别,今天别去,要去也等过了十二点,不吉利。”
第63章 倒霉蛋 【晋江文学城首发】……
这事还能等?怎么不干脆等噶了呢。噶了一了百了, 这点刺也不用管了。
梁源之前只觉得自己这发小脑回路不一般,现在看哪里是脑回路不对,是纯纯有什么大病。刺卡喉咙里还不着急, 他怎么不一开始就签字放弃治疗, 让他家里人要二胎重开?
要不是这破玩意儿是自己好兄弟, 梁源是真不想管他死活,“你不去医院怎么不干脆噎死自己算了, 我们现在直接拆伙各奔东西,也省得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有用的话这家伙一句没听, 只记得那几个字——噎死。对啊, 不是说鱼刺能用饭团噎下去吗?醋, 还有醋, 对对对。但醋不行,突然找老板要醋肯定会引起他们怀疑,饭团好。他们这些年轻小伙子吃到后头就是想要点饭怎么了, 不就是相当合理的正常诉求嘛。
蒋铭赶紧喊人帮忙要饭,“饭,对对对。怎么忘记饭了, 小章, 你去找老板上一盆饭。就说我们晚上不吃饭总觉得肚子里头空落落的。”
甭管老板信不信, 他自己听到这理由是相信了。
梁源接着拦,“别管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这科普上头都说了, 鱼刺卡喉咙里绝对不能用饭团咽, 越咽越糟糕,别听蒋铭瞎出主意。万一出什么事儿,我们都是从犯。”那真的是一网打尽,谁都跑不了了。
但他嘴还是不够快。就这功夫, 章灏已经去外头把饭都打回来了,这小子是真实诚,满满当当一盆饭,桌上每人吃个两碗都管够,“梁哥,你喊我干什么,铭哥不是说要饭吗?”
一个固执铁头带着两小糊涂蛋,怎么不带着他们跳楼去呢,干脆重开一了百了。
就他一个大喘气功夫,蒋铭已经火速吞下两大口饭,那速度,生怕慢一点被自己拦住了。合着自己劝人还劝出错处来了?就应该让蒋铭住个院知道个好歹。
看梁源好像真不高兴了,蒋铭又怂,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瞧他眼色,“源源,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嘛。你看看,这些土方子有用,我这不是好了嘛。”
他大力咽了一口口水,想要证明自己刚刚想法没错。喉咙里头横亘着一根东西,稍微一吞咽就明显得不得了,他哪怕想装傻也骗不了任何人。
坏了,那玩意儿好像越来越深了。
这人吧,越是心虚越是不敢说话,蒋铭一整个就是大沉默,忽然老实了,半点他的声响都听不着了。他要是还接着咋咋呼呼,人制定没事,安静了才是真完蛋。
梁源直接起身准备去开车,“走吧,我现在骑三轮带你去医院,早点去医院还能早点回来。”
这句话瞬间击溃了蒋铭所有伪装,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瞬间涌上心头,“源源,你说我会不会死啊。”刺在喉咙里越卡越深了。
现在开始担心了,早干什么去了?
要是可以。梁源肯定现在给他狠狠来一下子。现在他只能冷着脸回答,“行了吧,就没听说过有人因为鱼刺卡喉咙死的。要取鱼刺就现在麻溜地起来。”
也就是当时他不长眼,觉得这家伙人模狗样,甚至主动过来跟他交朋友。现在好了,误交了个损友,总感觉这家伙跟自己那不良资产似的,现在想甩也甩不掉了,只能自己独自在手上捂着。你说说做人怎么就讲究一个良心呢。无论别人怎么样,自己就讲究一个不离不弃。
本来梁源想的挺好的,他骑着电动三轮带蒋铭走一躺,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用麻烦别人。但是上车一拧油门——坏了。车子往前一突突又慢了下来,电量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似的,随时都准备熄灭。
这星期就没人给这车充电过!
梁源回头怒瞪那不靠谱的家伙,从来没想过竟然在这地方遭到了背刺,“蒋铭!我不是告诉你用完三轮车要充电吗?你前两天骑着车偷鸡去了吗?!”不然电量怎么会没有的!
这车的电量都够他们翻十几座山头了。要不是这家伙开出去随便走,哪怕一星期不充电都能带他们去镇上几个来回。
就现在这紧要关头了,这家伙竟然还敢在嘴里念叨,“我们可以打车嘛。”打车?他怎么那时候不直接把这家伙一梭子铲倒,也省得现在那么气自己。
他们是在山上,舒沛的老房子,这里再繁华也是镇,晚上打车那么好打的呢?
“打到了。白色的……”蒋铭摇着自己手机,不知道梁源为什么忽然那么生气,现在交通工具的事儿不是解决了嘛。“那我们现在走?”
梁源的愤怒忽然跟被戳破了似的,从个小孔悄悄地漏了出去。也是——在和他当朋友之前,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有现在这结果也只能说他自食其果。
行行行,他活该,他受着。
这地毕竟稍微偏了点,他们在原地略等了几分钟——怎么也看不到车从后头开上来,再略微等一会儿,司机直接把订单取消了。
嘿,怎么回事!送上门的活儿他直接不干了?你听说过这种道理吗?
他们两个捧着手机面面相觑——这辈子还没尝过拒载这事,这操作他们不熟呐。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办,重新再打一辆,再打一辆他不会又拒载吗?
他哪知道这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没见过,他也不敢说呐。
这么一折腾时间难免晚了几分,远远地看见后头一辆车灯亮起,他们俩跟看见啥希望似的,胳膊刷一下就举了上去——嘿,有车,是车来拯救他们了!
只要这辆车乐意停下来载他们一程,他们还是能有点希望的,近了近了,那辆车相当熟练地在前头转了个圈停下来,舒沛从车里起来,看这两人跟看笑话似的,“你们俩站门口干什么,迎接我过来?”
平时也没看见他们这么热络,直接转性了?一看到他,两个人脸上表情都不对劲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刚刚的兴奋劲儿也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模样,百分百做了亏心事。
舒沛索性诈他们一下,“怎么了,看见我过来手腕跟看见鬼一样,鱼刺戳喉咙了?”这话一出,蒋铭到抽一口凉气,立马咳上了。
猜都不用继续猜。
刚刚的怀疑全都化为了事实,“就是鱼刺卡喉咙了。行吧,我现在送你去医院。”舒沛还能怎么办,一个合格的老板就应该习惯性忽略一些不太重要的小细节,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弄,事事都要刨根究底这日子你不过了?
人生难得是糊涂。
蒋铭刚刚所有嚣张全都消失地一干二净,跟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缩在后座上,不知怎么的,这人忽然丧眉搭眼,畏畏缩缩的。肯定是心虚了,怎么,怕他出去乱说?
舒沛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手上还真握着一张王炸,他有蒋铭亲姐联系方式啊,住店时候加的,就是加了之后基本没有沟通他这才忘记了。他又不搞什么线上销售,肯定不会闲着没事给他所有联系人发些有的没的消息,就一定静静地躺在他的通讯录列表里。
但不知怎么的,蒋铭看着是有些怕他,生怕他生气一样,无比小心地开口,“舒老板,你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舒沛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还是把某件关键事说清楚了,“这么晚了,送你我得收来回路费,一码归一码,咱们得算清楚。”
他总不能晚上白跑一趟纯倒贴吧,不然他回去用三轮车拉他们也行。
但听他这么说,蒋铭好像更担心了,自己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那时候看见路边那酥鱼实在太香,一时没忍住……”谁想到他花了钱,卡了喉咙,鱼也不好吃。
这套路舒沛熟啊,“你留了那家联系电话吗?”这小子指定是让人给骗了。新鲜的酥鱼哪里会是这种味道,铁定是在店里放了好久的旧货。那家伙就是听这小子外地口音,绝对是外头来的游客,直接来个一锤子买卖。大不了你们就是在社交媒体上避个雷,谁能保证后头没有新的冤大头进来呢?
主打就是一个赌,赌着了就有赚头。
“你要是真想吃酥鱼,隔天我让老舒给你炸点路上带着吃。今天是真没鱼了,明天让老舒给你留点草鱼或者大头鱼炸,那些店里给的就是最便宜白鱼,顶天了四块一斤。”他们平时都不会买来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进了他们这些客人的嘴。有时候真是想拦都拦不住别人作死的路。
舒沛还顺便给他科普了下里头小故事,“这种店都会在店里头弄个风扇吹,那风一起来,外头隔了老远都是香的。实在不行再加点芳香剂,不把你香迷糊了就是他手段不行。”
但这些都是闻着香吃着一般。真吃到嘴里大家也只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刚刚记忆出了岔子。
蒋铭恍然大悟,“还有这门道?老板你之前怎么没说?”
嗨,这话是你该问的?梁源恨不得在后头给他狠狠一下子,“你说什么呢,这属于别人商业机密,是随便能拿出来跟你唠嗑的?”
这大嘴巴一张,怎么那么爱问些有的没的呢。
“行了行了,你歇歇吧,不要等会儿嘴里念叨又把你嗓子眼给抠破了,小伤变大伤,等会儿再给我上演个咳血。”梁源不知道蒋铭到底伤得怎么样,但他知道这家伙那死出一道道的,铁定能给他整个大的,索性现在就给他控制住了,免得等会儿带着他一块儿丢人。
夜晚医院的急诊室人来人往,在这里头,总感觉能看到人间百态,在里头里里外外穿梭的热闹,还有不绝于耳的哀嚎。
刚刚还好端端的人到了急诊室忽然感觉浑身上下都是毛病,人恨不得立马在地上躺两圈,蒋铭就这样水灵灵躺下了,“哎呦,小源,我忽然感觉嗓子眼好痛,你说那鱼刺会不会扎进我食道里,然后顺着里头一路往下?”
“你可别自己吓自己了,就算这里头真有什么事,肯定也没你一个。”梁源直接把他拽起来,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去哪儿挂号。说来也好笑,别看他们俩都那么大了,但是出去看病还都是家里人陪着一起的,这还是他们俩头一回独自来急诊,不知道到底去哪儿。
还好这里头还有个清醒的,一路带着他们去急诊挂号,然后问导诊台去对应科室。你还真别说,晚上这看着热闹,却是乱中有序,所有人各司其职,一个个处理着前头病号,只是有个问题——怎么老轮不到他们呢。
前头那些人凭什么先进去,还有人子明明在他们后头许多进来的,现在也到他们前头去了。就算他卡鱼刺是个小问题,是不是也把他们忽略了太久了?
卡鱼刺也是有人权的!
蒋铭起身,想要给自己要个说法,怎么也得把自己顺序往前挪一挪,刚走出去两步,旁边还好端端坐着的一个男人顺着椅背呲溜一下滑到了地上,脸上铁青。他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这家伙不对劲呐。
他嗷一嗓子喊了出来,“医生!医生!这里昏了一个。”
话音未落,旁边慢悠悠的护士跟装了马达似的,一个滑铲过来,两个护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扯着人就往床上掀,呼啦啦直接送进里头。
该说不说,看到旁边这个晕了,蒋铭忽然觉得自己身体好了很多,身强力壮,简直能当场打死两头牛。ennnnn,这么分类好像是有理由的,他还能再熬熬,“要不我们现在去弄点醋试试?”
转头又看见个捂着胃一脸菜色的,他竟然还在急诊挂号那相当有耐心地排队,那家伙嘴上都没有血色了好伐。蒋铭下意识盯着那家伙看,他有一种预感,那家伙估计很快歇菜,现在也就是勉强支撑着而已。
下一秒,那家伙嘴一翻,大片大片血红从嘴里喷涌而出——吐,吐血了啊!
蒋铭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马从地上跳起来。这到底什么情况!那家伙甚至还在和周围人道歉,“抱歉抱歉,我就是晚饭吃了火龙果,开点药就行了。”
不是,你家火龙果这个色儿?你当大家都瞎了?
蒋铭刚想喊护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没见过的医护,推着辆轮椅强行把人按在了上头——得,又运走一个。
这情况看着不对呐。他们站在大厅里头其实听得见里头动静,旁边就是抢救车,里头医生好像在喊些什么,听不大清,但猜也猜着,铁定是抢救。
就他这点轻伤,实在不需要动用这些大佬,人是真的很想回家。
他再次发出申请,“要不咱回去吧,我感觉我在这挺浪费医疗资源的,就这点小事情实在不用劳动他们。”来都来了,怎么可能放他走。
梁源就把他按在原地。现在看着也挺好,至少让他看看麻痹大意的下场,免得转明儿又忘记了,又到处给他惹是生非。这地可太妙了,妥妥的生命健康教育现场呐。
也不知道里头忙了多久,终于等到有医生愿意关顾他这小问题。刚刚医生也不知道干什么了,白大褂上还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看到他进来,换了副新手套问他,“鱼刺大概卡在什么位置能说一下吗?”
蒋铭大概比划了一下,张开嘴让医生动作。他之前的小动作在医生面前暴露无疑,“你鱼刺卡喉咙之后强行用米饭吞咽了?”嗓子里有明显的拖拽痕迹。
医生目光凌厉地仿佛能看到他心底去。不等蒋铭找个借口,梁源直接把他老底都掀翻了,“对,米饭咽了好几大口呢,甚至不过瘾,想要再来点醋。”
“鱼刺卡喉咙正确的做法就是尽快来医院,不要自己随便处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反而会让情况越来越严重。”医生一开口,所有人都跟矮了半头似的,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蒋铭尴尬到极致,只能悄摸地扣桌角。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个人,捂着胃自己找个了地方坐下了。医生马上叠加嘲讽,“哟,大忙人总算来医院了,再不来这胃溃疡也不用治了,直接收拾收拾准备手术吧。”
进来的人一声不吭,整个诊室安静地可怕。
医生按着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蒋铭只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现在都快被医生劈成两半了,“你别动,把嘴巴张大点,否则鱼刺取不出来你还得受两次罪。”
但是——再张他嘴角都要裂开了!
求求,来个人救救他吧!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他!就在这时,医生又大力了一下,镊子迅速把一根物体夹了出来,长长的一根还不小,“力气还挺大,这么大一根吞下去废了老鼻子劲儿吧。”
但凡他牛劲儿小点,鱼刺也不至于卡成这副模样。“行了,下一个。”
旁边那家伙瞬间坐直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把自己挪了进来,“医生,给我开点药就行了,没事的。”
“没事什么没事,刚刚胃溃疡出血好点,现在有点力气又在我这有精神了?”话这么说着,手上还是刷刷开药,“光是吃药肯定是顶不住的,你得住院。”
要是强行出院也行,他们医院还能因为这事强行把病人留下来治疗?还不是只能好声好气地把人送出去。
蒋铭在旁边越听越觉得那声音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抬头一看,还真是个老熟人,“朱老师?你怎么在这儿?”朱斌从来没想过在这儿都能瞧见熟人,但仔细看看,这家伙又有些陌生,应该自己没见过。
哪怕在这情况,看到陌生人他还是得装出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你好,是找我应聘剧组吗?单独找我没用,最后还是得陈导点头,所以……”你别想着到他这走后门。
说到陈导,蒋铭什么记忆全都翻了上来。他怎么忘记了,朱斌最近在给陈风当副导演,就是因为他们这段时间筹备剧组繁忙,这才导致他胃病复发的吧。既然副导演身体不行,他们这些年轻人是不是能在剧组得到更多机会?反正他们这次完成速度比预计地好太多,出来给自己找个实习工作好像也不错?
干这行的,有没有证倒是其次,你在哪个剧组绝对是你响当当的名片。蒋铭忽然脑子清楚了,立马从口袋里摸出自己名片,“朱导,是这样的,我也是导演系正儿八经毕业学生,想着在剧组找份工作,刚刚完成了自己的长片,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只要能摸镜头,我干什么都行。”
再不济,让他上手剪剪大导片子也行啊。要是在这种剧组里头上头,他还愁自己的片子剪不好吗?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经验。
如果往常,朱斌肯定只用自己熟悉的班底。但现在已经九月,影视城这边又同时很多剧组开机,想要把工作人员找齐还真没那么容易。在一些不大重要的岗位上弄点刚毕业学生,至少能当牛马使唤。要是他们干得好,接下来跟他们进别的组都不行。
年轻人只要脑子清醒,略微教教上手快就行。他们这行本来就流动性很大,每次组的都是最关键几位,好多助理不都是临时招的嘛。
朱斌刚想说话,又是一股疼痛袭来,让他下意识捂住自己腹部。旁边医生继续贴脸开大,“你就喝酒呗,喝完酒到我这继续开药,真是谢谢您叻。”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医生也是看到太多,吃着医院的药,继续把自己喝进医院。这份工就那么重要,连自己命都能放后头?但人家就是不乐意签字住院,他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开药送大爷出门。
蒋铭这次机灵劲儿来了,赶紧主动上去扶人,“朱导朱导,来来来,坐我们的车一块儿回去呗。”
第64章 都是缘分 【晋江文学城首发】……
舒沛正坐车上玩手机呢, 冷不丁忽然坐上来一个陌生人。蒋铭还对着他一脸谄媚,语气温柔地都要滴出水来,“朱导为了剧组真是辛苦了, 但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朱斌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估计又是怀揣着梦想与未来过来的年轻人, 还嫩得很,不知道他这种为了所谓工作付出一切到底是什么模样。
年轻人好哇, 不知道愁滋味。整天想着怎么进步就行。不像他,人都已经腐朽了, 只能在角落里凑合。陈风是主导演, 他自己有投资有底气, 当然可以稳坐钓鱼台, 不和任何人应酬。
那他呢,不过是人家手底下一个小小副导演,什么人都开罪不起, 什么人都能对他指手画脚一番森*晚*整*理。别人敬的酒当然不得不喝。
有一说一,陈风的剧组出了名事少。等这边选角结束,他也可以歇歇, 专心投入到拍摄里去。只是这些细节总不好和年轻人说。说了也没用, 徒增烦恼而已。
朱斌捂着腹部, 闭上眼沉默着。蒋铭也感受到他无声的拒绝,老老实实闭上嘴, 疯狂和梁源打字交流, [他好像不太想和我们说话,我是不是刚刚话太多了。]
[你才知道吗?人家刚从医院出来,你就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的,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 你消停点吧。]
但蒋铭实在忍不住,他就是有点兴奋。这还是他头一回和专业剧组那么近。那可是陈风的剧组啊,对一个彻彻底底的新人来说,陈风的剧组可是他眼下打工最好的选择。
进了这个组,好像离他的梦近了许多似的。虽然他一直想要执掌自己的剧组。但蒋铭也知道,调度一个好几百人的大组绝非易事。要是让他自个儿去摸索,转天别天卷款跑了,自己还当他是好人呢。
这就是一个绝佳的学习机会,在大导身边观摩,看他到底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等他学成,是不是也可以自己上手试试弄一部真正的长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是个十几分钟的短片。
真正的男人就是要勇于挑战大屏幕。
看他那满脸红光的模样,好像现在就已经握住灿烂的未来,简直不要太美。只是他畅想了好一阵,车还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板,怎么不开车呐。”蒋铭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
真好笑。还问他怎么不开车。“去哪儿?把车上这位帅哥一起拉回民宿?”看他身上那行头就跟蒋铭他们不是一路人。剧组一般都是一块儿住在同一片,相互之间距离可不近,舒沛可不知道到底要给他送哪片去。
每年这影视城都在不断裂变,谁知道刚刚上来这帅哥到底住哪儿。他实在不想跟个傻子似的到处找正确的地址。
朱斌闭着双眼,嘴上无比准确地报出一连串地址——这地方舒沛熟。有些剧组会在那边长租,比租民宅方便,价格也不贵,还不需要押金,实在是性价比之选。
只是那地方越听越耳熟,舒沛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见过。大晚上的,他也没工夫细究,先把人送过去才是。深夜的宾馆静悄悄,却能听见不远处保洁拖着小车的吱呀声。
大晚上的还有什么要打扫的?
舒沛探出脑袋一看,还是个老熟人?邻居春花婶。之前知道她给自己找了个打扫卫生的活儿,但他没想过在这。看到舒沛,春花婶直接过来搭把手,“怎么了这是,又喝酒了。朱先生住的是0821,我帮你扶他过去吧。”
好么,碰到个熟人,连房号都不用打听,直接登堂入室,扶到那边连房间都被刷开了。从在大堂到扶过来,朱斌全程咬紧牙关,也不知道他这身体到底什么情况。眼看着只靠着一口气强撑着。
你说说,人这么固执到底为着什么。
舒沛什么话都没说,把人弄床上就转身出去。后头那俩原来还想推销一下自己,看舒沛出去,悄摸把自己名片放桌上也跟着走了——好像现在也不是啥推销自己的好时候,别在这惹人嫌了。
蒋铭认认真真地记下这边位置,要是他能成,是不是接下来他也会在这边工作了,想想都让他从心底开始感到期待。那时候,家里人再也不能说他整天无所事事,他也会开启属于自己的新事业,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希望。
大晚上看到舒沛,春花婶好不容易找个人能唠唠嗑,悄悄把舒沛拉到一边小声问,“舒沛,这什么情况?天天看到这家伙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不会是在你那儿闹事了吧。”
开门做生意的难免遇到几个难缠家伙,他们都理解的。只要把心态放平,还有什么过不去的,都是遇见的小波折而已。
一看春花婶这眼神,舒沛就知道她误会了,也帮着解释几句饿,“不是。我是刚好路上遇见捎一程。都是为了工作。现在年轻人应酬可多,为了工作都不容易。”
这么一说,春花婶就知道了。都说年轻人工作不容易,她之前只当开玩笑。现在看看还真是,厂里打工一加班就是没日没夜,实打实是个辛苦活儿。坐办公室也没好到哪儿去,从白天坐到黑夜,就她姑娘,天天出去上班加班,一天到晚连给他们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那姑娘卖给公司了。
他们做父母的也没办法帮孩子什么,只能说自己也出来打打工,补贴一下家用,想着什么时候还能贴姑娘一点。那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可高了去了。
然后他们现在又说剧组工作好,赚得多事又少。
可春花婶眼看着,舒服的也没几个。不还是白加黑地干活,天天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好些人,第二天又早早出去,就这情况身体能扛得住?
她还听到了个消息,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说一说,否则她一个人憋在这都要憋坏了,“你听说了吗?有个小姑娘在剧组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猝死了。”
人哐当一下栽下去,就再也没醒过来。也不知道人家父母到底多心痛,还刚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化妆化得挺好,可以混出头赚钱,没想到一下子人没了。
她说着这些其实也就是给自己点心理安慰,好像跟别人说了这事,自己的心就能找到个出口似的,“小舒啊,你说安安会不会……”
舒沛按住她,按下她心里杂七杂八的想法,“剧组那是特殊情况,是二三十个小时都不给人休息。安安还是正常公司,有休息时间的。大不了让她不干了,回来跟着我们种水果或者在店里帮厨,虽然赚得少些,但大家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春花婶想要听的就是这个,连忙不住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你说孩子到大城市去,做父母的确实脸上有光。但我们哪里需要她去挣这个脸面,不就是想着孩子能平平安安,这就比什么都强。”
这个念头可能在她心里盘桓了许久,只是这时候终于能生根发芽,长出新的模样来。
而这边还有新的苦劳力正无比兴奋地打算加入被剥削的行列中。是真没打过工,现在还对所谓工作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与精力。舒沛就不一样了,自从大学时候进厂勤工俭学了一个暑假,他就立下了一个志向,进厂是不可能进厂的,要是在里头打螺丝,他怎么不干脆帮老舒炒菜呢?
炒菜可不会有客人站在旁边指手画脚。
至于去公司?抱歉,第一个月的生活就实在震撼人心,公司活儿是挺少的,人也是差点进去的。差一点自己就要成为了犯罪分子帮凶。写字楼里的倒是有正常公司,那灯从早上亮到深夜,他吃完宵夜从旁边溜达过去还能看见上头灯火通明,早点下班跟犯罪似的,这日子他是绝对干不下去,还不如回家啃老。
他就奇怪了。现在年轻人不就是出门打个工,钱货两清的事,怎么还被有些人整成了道德层面的问题呢。不加班就是对公司没有奉献精神,一个月给多少工资谈奉献呐,拿着那三瓜两枣,还得帮公司操心未来。年底分红可没有他们这一份。
现在回来好哇,想睡到几点睡几点,万一迟了也就是被老舒埋怨几句,他还能怎么着,还能动他一根手指头吗?他身边可全是护身符。
不过老舒现在也不念叨了,感受到年轻人好处了。年轻人在家里,那些有的没的麻烦事全都舒沛去跑,外卖这些平台也有人运营了,家里也感觉热闹了,一切都相当好,就是少个人在外头赚钱。不过,舒沛自己之前在外头本来就赚不到多少钱,他们现在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行了。
做人就不应该要求太多。
春花婶也是这么想的。之前她也跟着有些人念叨了两句舒沛没出息,但眼看着他们家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她自己才转过弯来。非得让女儿去大城市博什么前程,一家人在一块儿过日子不好吗?没得那么辛苦,简直得不偿失。
不过,刚毕业年轻人还是要让他们出去闯闯,见识过生活的毒打才能安于平淡,否则又要责怪家里人折断了羽翼,没给所谓的自由。
都是闲的。
没想到朱斌效率还挺高,第二天就让蒋铭这些人去剧组试试看。他们只是年轻,但能自己弄个短片出来,基本技能还是过关的,又是大学生,对工资要求没那么高,竟然全都被朱斌留下了。
舒沛的老房子又空了下来——跟着剧组干活,剧组包吃住,不需要他们另外费心。
家里忽然那么安静,舒沛甚至还有点不习惯。晚上拍着视频有些发呆,最近叶宸一直在拍短片,他们自己这短视频库存告急,得再补点库存。
投给剧组的简历也石沉大海,半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还真让叶宸跟着自己一直拍短视频,好像这事不是这么弄的吧。舒沛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但脸上半点没漏,继续念叨着自己的视频,“今天我们弄个健康向上的故事?就说潇洒妻子制裁渣男?”炸裂的故事听多了,怎么也得弄点正能量,不然总觉得自己这短视频有点啥问题呢。
他又不是瞎,没看见底下总有人刷屏,说他故意这样的故事报复社会。
哪里会,不应该让他们看看现在这世界的参差,才能对外界有更加清醒的认识嘛。天天装大爷还以为自己真是大爷了。决定了,今天就讲一个女战士制裁全家的故事。
在某个村子里,一直生活着看似幸福的一家,原来老实本分的男人别洗脑说家里女人不听话就给她几巴掌,揍一顿,肯定会对他服服帖帖的,没想到他真相信了,稍不顺心就对老婆大打出手。男女之间力气天差地别,他老婆一开始只能蜷在地上被动挨打。又是一年开春,他继续出去打工,在外头随意吃喝,甚至连给老婆的钱都自己偷偷藏着。
在这一年里,他老婆没闲着,家里喂了几只猪。猪可是他家里重要财产,他老婆伺候地精心,每天都要扛着猪仔从外头到里头。在村里给自己找了个包饭的活计,每天都把自己吃得饱饱的,一年重了三四十斤。
吃得多,身体也长得壮,等他再回来时候想要下意识给老婆一巴掌,那手却被老婆轻轻挡下了。被喝酒熬夜掏空了的身体,怎么可能抗衡每天干重体力活的身体。他老婆轻轻一掀,就把他掀到了地上。再给他一巴掌,直接打掉了这家伙两颗牙。豁,从此他老婆也发现了新天地。
出去鬼混,揍。不干家务,揍;不看孩子,揍。
哪怕他出去找人哭诉都没办法。他老婆在家里任劳任怨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管去哪儿评理,大家也只会劝他大度点。更何况,一个大男人被家暴这事说出去好听吗?这事哪怕他告到法院去,也都是以调解为主。……
从此他们还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叶宸念完这个故事,陷入了一些沉默。他倒是不对这个故事本身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这真的不会戳到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吗?”众所周知,有些男性,比较容易破防。
要是他们破防到评论区呢?
“那就让他们破防去。这本来就是故事而已。”也是春花婶的人生。他们那一辈不兴离婚这事,凑合着也凑合了大半辈子。以前介绍时候恨不得把春花婶那老公夸上天,谁想到他内里是这么个玩意。
但春花婶不信命,硬是把那个掰了过来,钱全都握在自己手上,揍着教着,现在村里人竟然说他们两口子和气,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你说说这是不是笑话呢。
不过现在孩子都大学毕业,哪怕是为了孩子以后婚嫁不被别人看低,她也得再忍几年。她算是看清楚了,换一个也不知道怎么样,但自己现在走出来的路看着有模有样。
说来说去还是老观念,村里头有想不开死了的,但还真没什么离婚的。等到这个年头,离婚多了,春花婶也懒得折腾,日子凑合呗,看不顺眼就回去再揍顿那家伙出出气,一辈子好像就这么囫囵个过去了。
舒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只是一说到讲故事,这些事就一个劲从脑子里跳出来。虽说他们这是镇,但每天都那么多年轻人,那么多新潮的事儿来来往往。可是有些人却好像永远地困在了这座小镇上。
总之,他现在不乐意叶宸困在这镇子上。
这视频发出去讨论量果然很高。有些人在评论区都吵翻天了。
[不是,这家伙家暴还不给家用,这样还能过几十年,还过成周围人口中模范夫妻?开玩笑呢吧。]
[这个结局不满意。她都能反家暴了,为什么不能干脆离婚。以前可没有冷静期,想离就离啊。]
[最讨厌这种披着大女主皮的娇妻。下次能不能有人前头排雷,离了我再点进来看。都看到最后还得恶心我一把。]
但有人讨论的东西数据实打实是真的好,竟然带着舒沛这账号冲到热门了。不同人点进这视频看到的是不同东西。
有人就爱叶宸嗓音和身材,也有人就是放着打发时间,还有人就喜欢在评论区吵吵。这种有争议的情况反而能把评论区吵起来,有吵架就有热度,平平淡淡就代表无声无息,会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悄糊掉。
吵起来其实挺好的,视频点击量一骑绝尘,甚至都还能够够首页推荐。
朱斌在剧组忙得团团转,不仅要操心各项琐事,还得关心迟迟找不到的男五号。他哪知道陈风到底抽什么风,忽然想要找最符合要求的男五了。要人长得帅,还要有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天真里头还得透着三分强势——听听,这像是人说的话吗?最重要的还得来个帅气新面孔。
他去哪儿给他拉没美颜过的帅哥?
看看那些演员交上来的资料,个个都扑闪着大眼睛,眼角都恨不得开到太阳穴,玻尿酸都在脸上起立跳舞。从这些精修图里头找出人到底长得怎么样简直就是地狱难度。这段时间找一个被骂一遍,找一个被骂一遍,他都快要有心理阴影了。
还得给他重新找天然去雕饰的帅哥,去哪儿?他在影视城门口支个摊子,随便拉路过的男大吗?那也得人家乐意。九月了,学生都开学了,他还得一个个高校跑过去?
之前有点名气的都否了,可不是得从另外那些素人里头开始看。之前他倒是看到一个脸长得还行,就是皮肤稍微黑了一点。按照那些家伙精修的程度,修过了还这个肤色,实际是非洲人吗?
主角可以不够帅,但不能很黑,这压根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
旁边的助理好不容易有个时间能够稍微休息几分钟,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忽然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张婶子一直说自己命不好,嫁了丧良心的窝里横。打从那天开始,她想要为自己活一遭……”
朱斌下意识看过去,盯着助理的手机。助理也跟他好几个组了,大概知道他的意思,直接把手机拿过来,“朱导,你看看,这个还挺帅的,声音也好听。我看他视频还挺真的,基本没什么滤镜。”
系统自带的滤镜每个人都差不多,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家伙说的不假。眼前这个男生并没有调多少滤镜。
他也没有故意凹造型露出半张脸之类,从这个角度来看,实际应该长得还可以,能让他过来看看。只是——朱斌越看这家伙越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
他和这个人肯定不认识,唯一可能看见过的就是——照片。他给剧组投了自己简历?没道理啊,要是他看到这么一个帅哥,至少会给他一个过来见面的机会,怎么会看也不看直接刷掉呢。
朱斌在各种各样的照片里寻找着,忽然翻到了一张,黑黢黢的质朴脸蛋——虽然肤色相差很大,但那五官该死的熟悉。不会吧,这俩是同一个人?他是去哪儿蜕皮了吗?
万一这家伙实际见了还是不够白怎么办,再换一个?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把他当个备选喊过来看看,只有亲眼看到人才能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样。
朱斌没有犹豫,按着简历上留的联系电话又发了一批邀请,就算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不然他还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吗?一切明天就见分晓。
舒沛刚拍收集好下周素材就看到叶宸手机上飘过一条消息,他没点开,直接喊叶宸过来看,“小叶,有你的消息。”
那条消息水灵灵挂在最上方,陈风的剧组邀请他去试镜?既然用得上试镜这个词肯定是个正儿八经的机会。叶宸强行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沛哥,我明天要去试镜了。”
第65章 新机会 【晋江文学城首发】
能试镜了?这是大好事啊。
多少算是个机会。其实舒沛对这事压根没什么指望, 叶宸才在这边多久,要是想要一次就能拿下好资源那肯定是天方夜谭,他们身后也没啥资源是不是。
但现在挺好的, 能去试镜至少能知道这里头流程到底是怎么走的, 不至于在原地抓瞎。只要能开始就是个好兆头, 这日子总能越过越美的。
舒沛也不知道试镜到底要准备点啥,毕竟不是陪考, 总不能家长全程在考点外头跟着吧。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操作来着,不知道的话, 那就上网搜索一下?
网上信息纷繁复杂, 可靠的玩意儿没怎么看到, 倒是看了一圈八卦。什么某某小生之前试镜的时候被人暗算, 险些被毒哑,某某小花衣服被人为划破,还好小花机智, 靠备用衣服脱颖而出——看来看去反正都一个意思。
试镜水可深,一不小心就会被淹死在里头。
怎么越看这事情不像应聘,更像是叶宸独创龙潭虎穴呢。他就奇怪了, 试镜不是看你个人和这个角色匹配度到底多少吗?难道把别人整下去你就能上位呢?好像还真没听到这种说法过。
本来舒沛一点都不担心, 看了一圈回来反而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生怕自己后勤保障不到位,反而让叶宸错失了机会。
反正吃的喝的自己带着就行呗。
第二天一早, 舒沛直接张罗了一大桌早上, 炒粉,汤面,饺子馄饨,小米粥……全都给他备上了, 生怕叶宸吃不饱影响发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反正这些有的全给你准备了。你自己挑些喜欢的吃两口,别饿着自己就行。”
看到舒沛这么紧张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叶宸反而放松了下来,“没事的,沛哥,反正就是一场试镜而已。我这种角色可能最多就是镶边的小角色,不会有什么人和我竞争的。”
哪怕叶宸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现在还是老老实实按着舒沛的安排,在家里吃饭喝水,一切都准备好才坐上舒沛的面包车。可到了车上,舒沛又有新的操心事,“不是,那些明星去试镜之前是不是得给自己化个妆。忘记给你找家店弄个妆造了,不然这头发也可以稍微弄一下。”
两个多月没剪头发,叶宸的寸头早就消失不见,两侧长出了不短的头发,稍微打理一下肯定比现在这模样强。每次舒沛看到明星都是精致全妆,之前没想到,临出门,那些事情反而一个一个涌了上来,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头大。
这些事昨晚上就应该想好安排一下,怎么到这个点才想起来。
叶宸按住慌张的人,“没事的,沛哥,我就是出去试镜而已。导演想要看到的是我真实的模样,那些东西不过是外物,说不准其实对我并没有多少帮助呢。”
他说的越淡定,舒沛就越慌张,整个人七上八下的。他这心理素质还是不够硬,一点点小事情就让他慌了阵脚,要是给叶宸拖后腿怎么办。
舒沛定定神,拿手机开了导航朝目的地开去。只是刚输入目的地,他就觉得这地相当眼熟,好像之前去过似的,离那边越近他就越确定,这好像就是蒋铭他们要去的剧组?
兜兜转转大家伙竟然都到了同一个组里?
舒沛原来的惴惴不安忽然消失不见,开车的手立刻稳当了许多。他也不是喜欢组里有熟人之类,或者想要蒋铭帮他们开开后门,但你就是得相信。有认识的和没认识的就是不一样。至少蒋铭能帮自己打听一二里头具体情况,不至于摸瞎。退一万步说,他们就算是被淘汰了,好歹也能做个明白人。
又到了熟悉的宾馆。舒沛在心里做了无数次建设,比如走廊上一字排开全都是人密密麻麻站着,看到他们俩进来,眼神跟刀子似的扎在他们身上。但这些设想全都是他以为——里头空空荡荡,半个人影子都没有。
看到他们俩过来,有个年轻男生走过来拿着简介核对资料,“请问你是叶宸先生。好的,请你在门外稍等两分钟,等会儿我带你过去。”
什么走廊交锋,什么尔虞我诈,统统没有。只有叶宸和那位小助理面面相觑。
现在他应该站哪儿?舒沛有些茫然,看来看去忽然看到了春花婶。怎么忘了,他在这还有个老熟人,舒沛赶紧给自己找个事情做,“春花婶在那边,我和她说两句话,小宸你弄好了就出来。”
朱斌一向效率很高,说是两分钟就真的两分钟。前一个试镜演员从另外一条通道带出去,等他人走了才让助理把叶宸从另一边带进来。保证他们俩怎么都碰不上面。
这一早上实在收获寥寥,朱斌甚至还想笑两声自己的天真,入行这么久还那么天真。那些有点名气的P图,没名气的就不P了?谁还差这点钱不是。
看了一早上科技力量,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他们脑子里看看这些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把自己照片p了就能改变自己真实长相了?还有些明显整残了的,离开滤镜还挺自信。
早就和他们强调很多次,整容有风险,肯定要定期修复的。不信邪。做个大表情整张头皮感觉都要被扯裂了,别说当男五,当个龙套也困难。
想到这,朱斌实在克制不住按了按自己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抬头朝外看去——这帅哥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五官端正,眉眼精致,就是个标准帅哥模样。
皮肤虽然没有那么白皙,但也就是偏一点健康的小麦色,这种小问题剧里头化妆稍微遮遮就行,根本不费什么事。
但是——
朱斌反反复复对比照片和眼前的人,由衷地发出一个疑问,“这上面的人是你?”要不是三庭五眼都一样,朱斌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两个月速成整容法,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
哪怕现在看了好几眼,他心里依然还是想当震撼——这事情对吗?怎么能有人现实长这个样子,拿出的照片却是那种样子。哪怕是乡下小破照相馆里照的照片,多少也是会帮忙稍微修修图的。
叶宸挠挠头,好像发现自己简历总是石沉大海的原因。他也没觉得之前照片拍得有什么问题,有照片他就继续放着用,现在看起来——是照片拖后腿了?
“照片是我刚来这边时候拍的。”叶宸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拍了不少,就想着总能拿出来用一用。”
对,那时候晒得跟从煤灰堆里刨出来一样。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照片能用?
朱斌深深叹了口气,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就从脸上看,陈导应该会满意,很快定下了时间,“这样,你三天之后到这个地方参加正式试镜。还有,现在马上去重新拍照片,这些玩意儿不要继续用了。”
他能做的就是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是得看他自己实力。
脸过了,其实今天这事就是走个过场。也叶宸进门前后也就五分钟,直接出来。舒沛才刚找到春花婶,眼角就瞥见叶宸晃荡出来。不开玩笑,那时候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安慰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
这是被淘汰了?想过这事难办,没想过这么难办。一个照面直接回家。
舒沛已经准备好迎接他全部坏情绪,“结束啦,那我们回家吃好吃的去,炸鸡吃不吃,老舒最近在研究那空气炸锅,那锅炸出来的东西不油。”
没关系,都还是年轻人,他还有无限未来与机会,这些都是小意思,只要心里有希望,下一个希望就在前方。
下一秒,叶宸露出个灿烂的笑,“不是,导演让我回去准备下三天后正式试镜。”
这是成了?
舒沛实在高兴,恨不得现在就去买挂鞭炮庆祝。但高兴完了,有些怀疑又浮上水面。等等,既然登雀枝这种大剧组都乐意给叶宸一个机会,为什么他之前投那些小剧组还屡屡碰壁。总不能是那些剧组全都有眼无珠,就朱导慧眼识英雄?
仔细看看叶宸这脸蛋,也不是被人轻易雪藏的水平。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舒沛忽然看到叶宸死死捏在手里的简历,该不会。他猛地上前,一把抢过叶宸简历——豁,好家伙,这黑黢黢的家伙到底是谁?反正舒沛肯定不承认自己认识他。脸黑到衬得牙齿都快和雪一样白,活脱脱非洲人在世。不是,这种照片拿出去试镜,剧组又不是想要外国人角色,凭什么要选叶宸啊。
别人的照片都是三分美貌夸大成十分,叶宸完全就是把自己的脸踩在地上随便糟蹋。这是干嘛哦。一切奇怪的地方现在都找到了合理解释。
“叶宸先生,采访一下你那时候的心理历程,你是怎么做到忍受这些照片这么久的?”看看这模样,好看吗?他有审美吗?
叶宸仔细看了眼自己,小小地反抗了一下,“我觉得应该还可以吧。”和他自己的样子很像,也确实是他在那个时候最好的选择,他觉得没什么好抱怨的。
一码归一码。
“万一你真的红了,这组照片简直是你黑历史的程度,到时候别人拿着这张攻击你整容。”舒沛想也不想,直接拽着他出发,“走走走,趁着现在蒋铭还没正式开工,叫他们几个帮你拍几组能看的照片。他们肯定比你自己弄得好看。”
妆造他是不大懂,但问问周边人总是能打听到点什么。
舒沛主打一个高效率,马上敲定了人选,约好大家第二天早上见,直接给叶宸来几组大片。从早拍到晚,他就算是根木头也能弄出几张能见人的照片吧。
拍照这件事,只要他多练习一下,总能习惯的。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当个好看的木桩子吧。既然打算当明星,就给他习惯站在镁光灯底下,想要逃跑,绝对不行!
舒沛嘴上说着这照片是黑历史,要彻底销毁,但在说服蒋铭过程中,难免还是动用了这一强力证据。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把蒋铭笑得,甚至决定不要钱都要参与一下叶宸改造大计划。
一般乐子无所谓,叶宸经典乐子怎么可以少了他。
蒋铭还想到一件事,万一他那视频剪得好,拍的短片有销路,他是不是得艾特一下男主角。然后一下艾特——男主角挂在主页的照片是这样的!
他发昏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这哪里就只是叶宸的黑历史,还是他的黑历史!拍,现在就拍,现在就得给叶宸把美貌人设立住了。不然到时候说不准还有人攻击他逐帧修图,你和黑子还吵得完?
蒋铭不但积极联络自己小伙伴助阵,更是靠他自己人脉请了靠谱造型师,打算从头给他弄个造型更新。之前在他那个短剧里演的就是生病的人,外形稍微邋遢一点也没关系。但现在不一样,情况已经变化了!
天刚蒙蒙亮,准备好的人已经出发。
“叶老师,起床了——”叶宸人还在梦中,忽然感觉到一股大力硬生生把自己扯了起来,紧接着是一块冷毛巾狠狠按上来。他发懵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旁边好像站了不少人,正在叽叽喳喳说话。
“你看看他这个人,本身皮肤那么白,就是不注意保养,硬生晒成这样。皮肤干得喂。不知道要用我几张补水面膜。让他回去天天敷面膜,一直敷着。”
一张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森*晚*整*理了自己脸上,冻得叶宸浑身一哆嗦。他想要睁开眼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却听到有人一声呵斥,“闭眼。你眼皮也干秃噜皮了,别到时候给你眼妆上不上。”他立马又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
只是人已经清醒,怎么都睡不着了。
有人拿着剪刀在他头上动作,嘴里还念叨着,“他这发质不错,头发也挺多,染烫还是熬得住几次的。现在稍微修修就行,再给他抓出个造型来。”这属于先天条件不错。
五官偏立体,三庭五眼位置长得都挺对,这张脸扛得住电影镜头,整张脸露出来比遮一点更好看。所以发型可以给他往上弄,头顶抓一点,刘海留一点就行。其实造型师私心想给他试试寸头,但这玩意儿在他这个年龄有点小众,还是算了。
等他年纪上去,三十往后,倒是可以往那个角度发展。不着急,不着急。
舒沛在旁边看个稀奇,还真别说,专业人士过来就是不一样。刚刚还横七竖八的头发,叫他那么一弄,就是乱中有序,还带着几丝不羁,连带着那颗头都看着顺眼起来。
要不怎么说有些就是烂大街理发店,有些叫造型师呢,没两把刷子根本搞不定这活儿。要是把钱花在这类人身上,舒沛也是心甘情愿的。毕竟这效果,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蒋铭还在旁边念叨其他,“凯文,你说我也弄成这发型怎么样,忽然觉得这发型挺帅,相当潇洒。”
凯文白了他一眼,半点都不带犹豫的,“你脸不行。这发型很靠脸,你还是要带点刘海。”
摊着一张大白脸露外头就显得这家伙不三不四。帅气没怎么看到,倒显得刚刚从牢里出来似的,要么就是溜街子。
蒋铭被堵了回来也不生气,马上又有了新想法。“那你看着也给我设计一下子呗。我觉得我整整也能成,这叫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
他也算挺高大一个,往那一杵,直接把光挡住了。凯文直接狠推了他一下,“走走走,往旁边稍稍,不要打扰我工作。闲着没事你把景布好了。”
今天他们打算搞几张简单的室内白底照,再加上田园,都市,废土风,主打来个百变叶宸——囤起来发照片也好发,能管好些日子。
打算当明星的人,定期发照片也属于工作范畴之一,半点不好马虎,怎么也要给粉丝看到你动态。不然别人关注你是为了什么,每天打开你空空如也的主页许愿吗?多少也得考虑一下粉丝的心情。
敷完面膜后,凯文又给叶宸涂上厚厚一层面霜。势必要挽救一下都没被怎么好好对待的脸。否则凯文都怕他脸上起的皮磨破自己细嫩的手指——开玩笑。
卡粉是真的。
他真的不想拍两个钟头,又得把他脸上妆全卸了再补水保湿来一套,再上一次全妆。不是他这个人偷懒,是这样一折腾,他们会赶不上灿烂的太阳,这样多不好不是。
叶宸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像真是个大好娃娃,被身边这些人摆弄着。有人在他脸上不知道画什么,有人帮他拿着衣服等着替换,还有人在旁边打光,调整位置。
房间里七八个人都在为了他忙忙碌碌,一边忙还要一边照顾他的体验——这样的感觉真的有点让人着迷,仿佛在这一刻,你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但其实不是的。所有人都不过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只是当他成为别人工作本身,自己产生的一点错觉罢了,根本做不得准。
他也不知道凯文到底在自己脸上捣鼓了多久,终于得到他一句结束。所有人都凑过来,仔细观察这一刻成果。
怎么说呢,人还是那个人,但肉眼可见的,整个人边精致了许多。之前是需要发掘的英俊,现在就是有冲击力的帅。他微微眨眨眼,眼眸里似乎有水光闪动。
蒋铭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怎么办,他是不是在朝自己放电,如果是面前这个人,性别不框得那么死,好像也可以。
叶宸还在拼命眨着自己眼睛,“我感觉眼皮好重,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美瞳一定要戴吗?我不太习惯。”还好他自己睫毛够长,凯文只是用睫毛夹稍微给他夹了一下。就算这样,他也觉得自己眼睛好好哪哪都不对,怎么都想要稍微拨弄一下。
这家伙——知道尊重化妆师成果吗?
凯文冲过去,啪一下拍掉他乱动的手,语气相当强硬,“不行。我给你化的妆,你半点都不能动,不然我让你好看。”之前看着瘦瘦弱弱的,现在却爆发出非同一般的气势。叶宸立刻老实了,努力瞪大自己双眼,不让里头泪水滑落下来。
但蒋铭看到泪水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不断地喊,“很好很好,就是要在阳光下落泪,恰到好处落下一滴。”粉丝喜欢看什么,就是把强硬的家伙打碎给你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