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药引小鬼觉醒后 梦境
春日和风暖阳,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大半,微风拂过,洋洋洒洒如雪片一般飘落, 一地粉红。
郗眠坐在窗沿上, 一条腿屈起, 另一条腿则随意往下搭拉着, 一晃一晃。他手里拿着个金黄的枇杷,轻轻抛着玩。
“不喜欢吃吗?”池敛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 手里拿了一卷木犊, 指尖抚摸着木犊上的刻字。
郗眠很是好奇,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池敛笑了笑, 即使双眼被白绫遮盖,依旧能看出那笑容的温和, 他道:“我能听见。”
顿了顿, 又道:“我听力很好。”
说着站起身来, 将木犊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吩咐人打水来, 洗过手后用手帕擦干净, 拿起一个金色的枇杷, 一点一点将外皮剥去。
汁水流了一手,顺着指尖流到手心,蜿蜒至手腕, 池敛完全不在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汁水丰富的果肉,柔声喊道:“郗眠,来吃枇杷了。”
郗眠飘了过来,却没有碰。
池敛道:“我洗过手, 很干净。”
郗眠还是有些嫌弃,但没有表现出来,池敛也看不见。
他接过枇杷,犹豫了几秒,还是吃了。
池敛听着声音,脸上露出笑来,他伸手想去摸摸郗眠的脸,郗眠一边鼓着腮帮子吃着嘴里的枇杷,一边躲开池敛的手,口齿不清的嘟囔:“脏。”
池敛收回了手,脸上的笑淡了些。他又重新叫侍童进来,重新洗过手,才又喊郗眠:“可以了吗?”
这时郗眠早已经又飘回了窗户边,早把之前的插曲忘了个一干二净,闻言疑惑道:“什么?”
几步间,池敛已经走到窗户旁,伸手把郗眠抱了下来,又将窗户关上。
“砰”的一声,郗眠被压在窗户上,紧接着池敛俯身吻了下来。
郗眠下意识抬手抱住池敛的脖子,这动作似乎取悦到了池敛,他轻笑了一声,愉悦极了。
郗眠方反应过来,想收手,池敛却托着他的腿往上轻轻一颠,抱着人往床边走去。
回到郡守府一个半月,郗眠早已经习惯了池敛每日变着法的喂阳气,有时喂着喂着,池敛的手总是不安分的隔着衣服触碰郗眠身体的其他地方。
腰侧和肩膀是重灾区。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郗眠立刻就推开的他,面无表情的问:“为何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那时池敛早沉浸于其中,这一推仿佛一盆冰凉的水兜头浇下,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过了很久,他的嘴唇才动了动,“我,你很需要阳气,我只是在帮你。”不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欺骗郗眠。
郗眠气笑了,“渡阳气需要碰别的地方吗?池敛,我是鬼,不是傻子。”
池敛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抱歉,是我没控制好,冒犯了你,我以后会注意。”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郗眠道,“你说过,亲吻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我们不是夫妻,这权且当做你心地善良,为了帮我才同意给我渡阳气,可你方才那些行为并不是必要的。”
“池敛,或许你应该自己先想清楚。”
郗眠没指望一次就得到池敛的答案,况且他也不认为仅仅靠渡阳气的行为,能让池敛喜欢上自己。
就算池敛看起来很热衷于给郗眠“渡阳气”,那也只是他迷恋上了这类事,郗眠不敢保证换一个人来,池敛会不会也这样。
那次后,池敛确实“安分守己”了很多。
直到十二日前,有一天晚上,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鬼盯上了池敛,在夜深人静时潜入了池敛梦境。
那鬼道行很深,郗眠一直待在房间里,可压根没看见鬼何时进来的。
池敛在梦境里很痛苦,可郗眠无法进入池敛的梦境,且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池敛。
最后郗眠是求助了小八,强行入梦。
池敛的梦里是一片平静无波,无边无际的湖,湖面如同镜子一般,远远的和蓝天相接,清澈的湖,澄蓝的天,水天一色,像是没有交界点。
置身于一片蓝色,仿佛没有时间和空间。
这里和金铃内的空间很像,不同的是金铃里是无边的黑,这里显得要透亮些,以及湖的正中间有一个孤独矗立着的凉亭。
郗眠朝凉亭飘去,见到坐在凉亭里看书的池敛。
池敛似乎看不到他,眼睛盯着书,可落在书上的视线是虚的。
他在出神。
湖里忽然传来呼救声,是女子的呼救声,池敛忙放下书去看,郗眠也跟着飘过去。
水里一个女人的倒影,那女人看上去很是憔悴,发丝乱蓬蓬的,她一边流泪,一边朝池敛伸手:“阿敛,救我。”
池敛伸手去拉女人,反被拉至水中,他在水里挣扎,片刻后沉了下去。
下一瞬,池敛再次出现在凉亭里,手里拿着一本书……
郗眠走到他跟前,手在他眼睛的地方晃了晃:“池敛?”
池敛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是看不见郗眠。
郗眠想了想,俯身凑过去,唇贴在池敛嘴唇上,浅金色的如烟如霞般的气息缓缓流出,进入郗眠身体。
梦境中,郗眠的身体渐渐有了实形。
池敛本在发呆,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那人的唇还贴在他唇上,吓得池敛惊叫一声,往后重重跌倒在地,手里的书也飞了出去,落在湖里,渐渐沉了下去。
郗眠道:“池敛,该回去了,继续待在这里,你会被那个鬼拖死的。”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因害怕,池敛的声音抖得不行。
郗眠一顿,道:“我是你的配偶,我们刚拜了堂,但你被恶鬼锁在梦里,我只好请了天师,让他送我入梦,带你回去。”
池敛完全不信:“不可能,你……”他的视线落在郗眠身上,很快又挪开。
“你是男子,我不会娶你这样的。”
郗眠没有说话,只是飘过去再次吻上了池敛的唇,池敛整个人都僵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伸手去推郗眠,郗眠便握住他的手,池敛瞬间不敢动了。
过了好一会,郗眠退开一些,问道:“是不是很熟悉?”
池敛沉默了,嘴唇被触碰的感觉,气息,都十分熟悉。
可是……
他又看向郗眠,眉头紧紧蹙起。
他怎么可能娶一个男子为妻,而且这男子的容貌……这么漂亮的男人,会嫁给他一个瞎子?
等等!瞎子?
他不应该是一个瞎子吗?
池敛心神大震,梦境开始簌簌颤抖。片刻后,场景完全改变。
第222章 药引小鬼觉醒后 他想杀你
这次的场景变成了一个山洞——离开雪山后, 他们躲避的那个山洞。
郗眠的身体又变成了透明的虚影,抬头看去,池敛正和人吻得难舍难分。
郗眠飘过去, 看着被池敛压在身下的“自己”, 抬手想要触碰, 下一瞬, 一阵巨大的吸力将他扯过去,紧接着就是嘴唇被堵住的窒息感。
郗眠睁开眼, 面前是池敛那张放大的脸, 纤长而卷起的睫毛颤抖着, 说明他很紧张。
池敛不愧是小世界的主角受, 即使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容貌也找不到一点瑕疵, 反而如美玉般洁白, 一如外界对他的评价:君子如玉。
郗眠愣愣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脸被手掌托住, 被迫抬头的同时, 嘴巴被按住。
“专心。”池敛的声音带着不满, 拇指一遍又一遍碾过郗眠的唇。
池敛手指的指腹带着薄茧, 不知是写字留下的还是常年用手触摸木犊竹卷上的刻字而生成,粗粝的揉搓着郗眠的唇,若是下手重了, 郗眠便会感到麻癞的疼。
他想躲,却反而被滑腻柔软的舌侵入口腔。
约莫半炷香后,郗眠忙按住池敛欲解开他腰带的手,声色厉茬,却气息不足, “住,手!你,做什么!”
池敛顺势抓住他的手,捏了捏,又在郗眠耳垂处捏了捏,脸上带着害羞的粉意。
“夫人”,他轻轻眨眼,又抿了抿唇,才下定决心一般道,“我好难受,夫人。”
他的尾音黏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可下面的行为吓得郗眠差点跳了起来,拼命的想要抽回手,却被按得死死的。
池敛委屈极了,不明白郗眠为何要躲,潜意识里知道怀里的人是要哄着的,便柔声道:“夫人,真的很难受。”
郗眠的手像突然被烫到一样,不管不顾的要往回缩,可梦境里的池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的手根本无法挪动半点。
郗眠气极,道:“我不是你夫人!”
“不对,你是,我们刚拜堂成亲的,你忘了吗?”池敛的表情没有半丝波动,“我知道了,夫人还在生气,是我的错。”
郗眠不明白这个梦境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方才凉亭里他说的话对池敛的认知产生了影响?此时他的衣服已经被池敛扯掉大半。明明现实里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梦里怎么这个样子。
郗眠喊道:“池敛,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谁!”
池敛闻言,终于停下手上动作,近乎“听话”的盯着郗眠看,看了半晌,点点头,“嗯,是我的夫人,今日是我们洞房花烛的日子。”
郗眠几经挣扎,终于空出了一只左手,忙抓住池敛的头发把那个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扯远了些。
咬着牙道:“什么洞房花烛?你看看周围,你家洞房花烛的“洞”是山洞的“洞”吗?”
池敛的眼神清明了些,就在郗眠以为看到了转机时,池敛慢悠悠的扯下自己的腰带,将郗眠两只手捆在一起,压到头顶。
“抱歉,是我疏忽了,夫人莫要生气。”
下一瞬,山洞消失,两人出现在郡守府池敛房间的大床上。
床幔轻舞飘扬,水声悠悠,日升日落,阳光在地板上欢快的换了一个方向。
几句温柔到极致的哄人话语下,是很轻的、压抑的抽泣声。
池敛将怀里的人抱得跟紧了些。
“夫人,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看看,褪跟是不是破皮了。”
另一道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咬牙切齿道:“走开,我不是你夫人。”
“好,你不是夫人,我是夫人,你是夫君。”
“夫君,手拿开,我帮你上药。”
郗眠用被子捂着胸口,死活不肯挪开半分。
他能感觉到已经破皮了,也是真的害怕了池敛那种仿佛泛着幽幽绿光的视线。
明明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却能一边温柔的哄着他,动作上却毫不留情,任凭郗眠怎么打他,他也不反抗,只是热衷于留下一个又一个烙印。
池敛半是哄骗,半是强硬的拿开了郗眠的被子,手指剜了一些药膏,一点一点涂抹在破皮的地方。
他的视线很灼热,灼热得郗眠觉得自己的皮肤像是烧了起来。
红色的果子,沾满药膏,吃不了。
池敛低头咬住了郗眠的肩膀,他没有用力,像是为了缓解牙痒一般,轻轻咬着。
郗眠忽然觉得身体疼痛无比,一瞬间冷汗密密麻麻冒了出来,疼得他立刻蜷缩成了一团,小声抽气。
“你怎么了?你……”
池敛吓坏了,慌乱无措的抱住郗眠,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夫!快去找大夫!”他朝屋外喊。
下一瞬,郗眠的身体消失在原地,池敛大惊,忙去翻被子,整个房间除了他,空无一人。
郗眠被硬生生拽出池敛的梦境,出现在现实的一瞬,他已经整个人脱力的跌在地上。
裴琼居高临下看着郗眠,声音里充满寒意:“你对他做了什么?”
郗眠一手捂着声音,艰难道:“我,我在,救他,有,鬼,盯上他……”
他没说一个字,都要缓和好一会。
裴琼听完,冷冷道,“等怀均醒来我自会问他,若你再敢做伤害怀均的事,我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琼说完走向床上的池敛,指尖在池敛额头一点,池敛瞬间睁开眼睛。
池敛刚醒来,还有几分迷茫,片刻后,眼神渐渐清明,他凭着声音转头朝向裴琼的方向,疑惑道:“元骁?”
紧接着面色大变,他听到了郗眠痛苦的声音,那声音很小,但池敛的听力很灵敏,慌忙就要下床。
裴琼按住他,道:“先别动。”他发现池敛眉宇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又想到方才郗眠所说。
看来那小鬼没有说谎。
裴琼立刻拿出一张符纸,口中念诀,符纸瞬间自燃,手指翻飞,在空中画了几笔,一个金色的圆环浮现,缓慢朝着池敛眉心没入。
下一刻金光大盛,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
裴琼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布袋口微开,仿佛带着极大的引力,将那团黑气从池敛身体里硬生生吸出来。
此时池敛终于可以动了,忙要下床去看郗眠,却又被裴琼按了回去。
裴琼看着池敛,冷哼一声,“我回山洞找你,你已经离开,池敛,没有我,你只能靠着酸涩的果子果腹。”
池敛蹙眉,挥开裴琼的手,“元骁,你近来实在怪异,若是觉得帮了我太多而导致心里不平衡,我郡守府有的是银子。”
他自认为裴琼帮了他很多,可他也从来没有亏待过裴琼,光是给裴琼师门的银钱,池府都不知给出去了多少,更别说池敛时常会把一些稀有的宝物送与裴琼,作为“药”钱。
裴琼表情变了变,最后压下心底的不爽,道:“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护着这小鬼。”
他说着看向郗眠,发现对方已经挪到房间离自己最远的地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
裴琼一怔,方才他刚把这小鬼从池敛梦境里拽出来时,对方全身都是虚影,现在竟有了实体,仿佛一个真正的人一般。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饶是裴琼这种不在意容貌的人,也不得不说小鬼的脸长得极好,是和池敛完全不同的类型。
池敛是一枚晶莹洁白的玉,那小鬼则是一朵开得艳丽的芍药花。
他手上一动,重新将郗眠收入腰铃中去。
池敛也听到郗眠的动静消失,问道:“你把他关起来了?”
裴琼不想再谈论郗眠,把这段时日找到的药拿出来,这些都是前期打基础的要,池敛越早吃越好。
说完药物服用事项,池敛道:“元骁,你教我如何把郗眠放出腰铃。”
裴琼皱了皱眉,郗眠?那个小鬼的名字?
“不行”,他想也不想的拒绝,“他很危险,他会伤害你。”
他又不能对池敛说:那小鬼因为喜欢我而嫉妒你,他想杀你。
只能强硬的拒绝。
池敛不解,试图说服:“不会,他说我是他的主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保护我,包括今日,若不是他,只怕你看到的会是我的尸体。”
裴琼想到郗眠和池敛有鬼契,他又无法一直待在池敛身边,心中渐渐松动。
其实他在腰铃上下了禁制,若是池敛受到生命威胁,腰铃对郗眠的封印便会消失一瞬,郗眠可以离开腰铃,直到池敛脱离危险。
可若是再遇到能筑梦的鬼,郗眠检测不到池敛受生命威胁,这确实危险。
裴琼松了口,他花了整整一日,教会池敛如何将腰铃中的鬼放出来,并千叮咛万嘱咐:“切记鬼便是鬼,心思诡异,切不可对他们掉以轻心。”
裴琼于第二日一早告别,他走后,池敛立刻将郗眠放出。
郗眠的脸色还有些发白,池敛看着有些心疼,走上前问道:“你……还难受吗?昨日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那样痛苦。
池敛想拉郗眠的手,但此时他已经想起了梦境里的事情,想起自己的一切行为。
他不敢贸然行动。
第223章 药引小鬼觉醒后 威胁
他梦里, 他对郗眠已经够冒犯了。
想到那些场景,池敛又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原来郗眠长那样,那种明艳的, 毫不掩饰侵略性的美, 但眉眼间又带着一丝清冷淡漠的意味, 只看一眼, 就叫人挪不开目光。
池敛头一次庆幸自己看不见,否则只怕郗眠对他提任何要求, 他都会愣愣的去执行。
明明他也不是一个十分注重外貌的人。可郗眠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每一分都完美的落在他的喜好上。
池敛不由得想到, 郗眠被他按着吻到呼吸不畅时, 眼泪是不是会沁满水花,一如梦境中一般。
这时, 郗眠的声音响起, 还是很虚弱, “裴天师在我身上下了禁制, 只要靠近他, 我便会受到蚀骨穿心之痛。”
池敛脸上的热意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禁制?什么禁制?裴琼为何要这般做?
池敛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那禁制竟如此厉害吗?能让郗眠痛成那个样子。他忽然想到之前裴琼每次惩罚郗眠时, 郗眠似乎也痛得不断吸气。
池敛忽然觉得嗓子发干, 说话像是被什么东西阻塞一般艰难。
他才意识到这两年来,对于郗眠,他一直处于无视的态度, 若不是雪山上的阴差阳错,只怕他会一直无视下去……
偏偏这时郗眠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郗眠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很浅的笑,“因为……我喜欢你啊。”
池敛心神大震,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静得除了风声, 便是自己犹如擂鼓般的心跳,又隐秘的溢出一丝喜悦来。
但很快池敛便冷静了下来,郗眠喜欢他?可他对郗眠并不好,这样郗眠也会喜欢上他吗?
况且如果郗眠喜欢他,当初在山洞却又眼睁睁看着他饿晕过去。
会不会……郗眠是因为裴琼的心狠手辣和自己的冷眼旁观,想要报复他们?
又或者为了得到更多阳气而欺骗他?那一丝甜蜜褪去后,池敛迅速恢复理智的大脑做了更深的思考。
短短片刻,他的心中闪过了无数想法,又被他一一否决。
不会的,若是报复,为何在他吻他时,露出的是那样的表情。
梦境里,他们能做的不能做的,除去最后步骤,也都做得差不多了。
他渐渐平静下来,默不作声等着郗眠接下来的话。
“我喜欢你,被裴天师知道了,他很生气,给我下了禁制,只要我接近你,裴天师就会用禁制惩罚我”,郗眠垂着眼睛,语气失落委屈,“裴天师对你有情,便不许别人靠近你。”
池敛完完全全沉默了,两个消息在他脑海中疯狂转动。
他道:“你,何时对我……”
郗眠道:“第一次见你,只是觉得你的气息格外香甜,总忍不住想吸一口,后来日渐接触,不知什么时候就……”
郗眠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你介意吗?”
他当然不介意!
但池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柔声道:“元骁与我自小一同长大,犹如亲生兄弟,他不可能对我有其他感情。”
话刚落,手被握住,郗眠道:“若是他有呢?”
池敛思考了一瞬,眉头忍不住蹙起。
“我与他没有任何可能,你”,他顿了顿,继续道,“你知晓的,我们已经到了那种地步,我定会对你负责。”
郗眠抬手抱住池敛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耳侧,轻声道:“好。”
池敛心中一片柔软,若是他的眼睛能看到,便会发现郗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或许也是因为说开了的缘故,后来池敛在这些亲密接触上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即使有事郗眠受不住,拿话刺他,他也全然接受。
一如现在,枇杷的汁水流了郗眠满身,黏糊糊的难受,池敛却不然他去洗澡。
轻声哄道:“再等一会。”
郗眠仰面躺着,视线落在天花板上,只有难受极了才会伸手去扯胸前那个脑袋,报复性的扯对方的黑发。
每到这时,池敛便会安抚般吻他的唇。
一同胡乱后已是深夜,池敛面色红润,嘴唇带着奇怪的红,一脸满足的抱着郗眠,“好厉害,把我喂饱了。”
郗眠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忍无可忍道:“你闭嘴!别说这种话!”
池敛轻轻笑了一声,握住郗眠的手腕落下一连串的吻,顺从道:“好。”
池敛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两人是联姻而成亲,成亲之前并未见过面,却在新婚之夜第一次见面互生好感,后来日久生情。
以前池敛也会想以后,他若是成亲,定然会找一个母亲那般温婉闲淡的女子,他定是要有感情后再迎娶对方的。
未曾想遇到了郗眠,和温婉闲适搭不上半点边,还是个男人,不对,都不是人。
可他确实是对人日久生情了。
郗眠不知道池敛所想,他揉了揉被绑了太久有些酸疼的手腕,把床边皱巴巴的白绫拿过来,扔到池敛身上,“这条又用不了了。”
这段时日池敛都不知道损失了多少白绫了,他特别热衷于绑住郗眠的手,虽然每次绑得并不紧。
池敛没管那条白绫,这东西并不是必要,只是他不想要其他人盯着他眼睛看。
郗眠不一样,在郗眠面前,他可以不戴白凌。
想起另一桩事,池敛问道:“前几日给你的桌椅软榻还喜欢吗?”
郗眠“嗯”了一声,“喜欢。”
金铃里实在太过黑暗,郗眠找池敛要了两颗夜明珠,池敛得知他要放到金铃中,又叫人做了两个方夜明珠的木台并一整套桌椅软榻。
郗眠把这些东西放进去后,确实不一样了。
那无边的黑暗中多了一丝光亮,即使那光亮很微弱,却也比之前好上太多。
大多数时候池敛都在看书,如今又萌生出一个新的爱好,把郗眠抱进怀里,让郗眠给他念书。
这样的日子温馨又惬意,惬意得甚至感觉不到时光流逝。
转眼已经入秋,这两日池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郡守大人按着池敛的脑袋要让他成亲。
这事说起来也是怪池敛和郗眠不小心。
自从和郗眠说开后,池敛每日都恨不得跟郗眠黏在一起,平日里不是带着郗眠读书写字就是把人往床上带。
比起后者,郗眠当然更愿意读书写字。
对此,池敛很是欣慰,但郗眠逃得过白日,逃不过夜晚,他也不知道池敛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如今郗眠已经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般显形,且阳气每日都是充足的。
只有有人过来时,郗眠才会躲回金铃中。可池敛不喜欢郗眠回金铃,便把伺候的下人都赶走了,平日里也从不让人进屋子。
池敛的父亲或许是忙于政务,一直没怎么管池敛,直到一天晚上,池敛把郗眠压在门板上胡乱闹时,闹出的动静太大,被一位起夜的家仆听到。
那家仆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靠近,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当即就敲门。
“少爷,少爷您醒着吗?可否需要小人进来?”
他以为池敛房间有人潜入,却又不敢贸然推门。
这一喊,郗眠吓了一大跳,当即消失在原地。
家仆还在敲门,池敛额角青筋直跳,比起郗眠,他的衣服并没有脱掉多少,只稍微整理了下,便打开了门。
屋子里没有电灯,家仆往里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再看自家少爷,不知是天太黑还是什么缘故,他总觉得少爷脸是发绿的,阴森森的,像个鬼一样。
家仆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尽量压抑着声音不要发抖,道:“少,少爷既然没事,小人先,告退!”
家仆离开后,池敛重新关上了门,这次无论他怎么喊,郗眠都不肯出来了。
池敛不由得开始反思,或许方才真是自己做得太过了。
可郗眠那样……谁能忍得住。
没有柔软的爱人,池敛只好一个人直挺挺躺会床上,手中握着那个腰铃,翻来覆去看了一晚上。
腰铃中,郗眠刚一回到那片空间,腿一软便坐在了软榻上,这一坐,脸顿时有些发青。
池敛的手指……或许是读书人手指修长。
郗眠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几日他都不要出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郗眠头一次觉得金铃的空间是个不错的地方。
当天晚上,那位家仆回去后也一夜未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第二日一早便将此事告知了池父。
听到说话的声音,打开门却没有人。
池父一听,这还得了,池敛本就是个招邪的体质,两年前若不是穹山出手,只怕已经被鬼拿了去。
如今却再次招惹上鬼物,池父连忙修书穹山。
穹山收了郡守府很多报酬,当即便派了人来,是裴琼的一位师弟。
那位小师弟见到金铃便明白了,这鬼是他师兄裴琼养的小鬼,遂和池父说明了情况,又言师兄出了远门,一时联系不上,等他回来便好。
送走了穹山的天师,池父二话不说便让人来抢腰铃,池敛死死护着,池父大怒,叫人请了家法。
几十棍下去,池敛嘴角溢出了血,手中却仍紧握着腰铃,不肯松手半分。
池父怒骂:“你糊涂啊!那是什么东西?如何能当成人一般!”
他这儿子自小聪慧,如今竟被一个鬼迷了心智,和鬼行那等苟且之事。
人和鬼,本就有违天道,又岂能长久。
池敛被打晕后,池父终于拿到了金铃。
池父道:“为父给你挑了个好人家的姑娘,半个月后,你给我安安分分成亲,否则,我定会找人将这小鬼烧得灰飞烟灭。”
第224章 药引小鬼觉醒后 我只要他
池父当天晚上便把金铃扔到铜炉里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金铃却完好无损,他只得把金铃收起来,等联系上裴天师再将金铃交于他处理。
可惜发出去的信都没有收到回复
池夫人这段时日去庙里祈福去了, 听到消息便急匆匆赶回来, 不想还是来晚了, 池敛已经被打得起不了床。
池夫人自然和池父大吵了一架, 随后日日守在池敛身边,整日以泪洗面。
池敛第三日才醒来, 刚一醒, 池母便激动得又掉下几滴泪, 忙不矣问道:“阿敛, 你终于醒了,疼不疼?娘叫大夫来给你瞧瞧。”
池敛立刻握住他母亲的手, 艰难的想爬起来。
池夫人赶紧按住他, 道:“阿敛, 你刚醒, 还不能动, 需要静养好几日, 你有何事只管同我说。”
池敛声音虚弱得仿佛下一刻气息便会断掉, 艰难道:“母,母亲,我想, 见他。”
池夫人脸色大变,他虽生气池父将池敛打成这个样子,但对于池父分开两人的做法是无比赞同的。
池夫人面色有些难看:“阿敛,那鬼究竟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
说着又心疼起来,伸手摸了摸池敛的脸, “你看你,脸都青成这个样子,只怕都是那鬼物所为。你父亲说得对,你是该成亲了,择个良辰吉日,拜了堂成了家,一切都会好的。”
同他儿一个年纪那些少爷公子哥,就算未成亲,通房丫头有好几个了,也只有池敛,因在十三岁时眼睛开始出问题,家里从来没有催促他完成人生大事。
却不想他儿因此在这方面匮乏,倒叫那艳鬼钻了空子。
池夫人又道:“定亲的人家是你徐世叔家二女儿,你徐世叔一直想与我家结亲,倒也算两全其美。阿敛啊,这段时日你莫要再忤逆你父亲,你安安分分成了这亲,也好叫娘亲放下心来。”
一番话让池敛又气又急,“母亲,我只要他。父亲把他带走了,若他出了事,我活不下去的,母亲!”
池母闻言,满脸担忧,又一遍一遍全池敛,无非是成亲后都会好起来之类的话。
池敛想反驳,可他刚醒来,虚弱得不行,连和池夫人争执的力气都没有,气急之下,生生将自己急得又晕了过去。
这下池夫人也慌了,忙喊大夫过来,一番查看后,大夫道:“此乃气急攻心,公子身体本就亏损,若想寿命延长,还是得心情愉悦的好。”
池夫人每日守着池敛照顾喂药,等池敛再醒来,池夫人便不在他跟前提那些事,也不让下人提起。
池敛问郗眠的下落,池夫人便用:“你好好修养,身体好了才能出门,否则你下不了床,能见谁?”此类话搪塞他。
池敛根本静不下心来养伤,父亲带走了郗眠,他担心父亲会把郗眠交给捉鬼天师,或是做出对郗眠不利的事情。
自小跟在池敛身边侍候的小厮见自家主子整个郁郁寡欢,便去打探了消息,却得知金铃已被烧毁。
小厮将这个消息带过来,池敛听完后恍恍惚惚了大半日,之后竟是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摆明了要用绝食表达自己的不满。
池父气得抄起棍子到池敛房间,欲将人从床上扯下来再打一顿。
池母哭着扯住池父的衣服,道:“老爷,不能再打了,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我膝下就只有两个孩子,阿敛的姐姐已经去了,我是万万不能没有阿敛的。”
池父一面想拽回自己的衣服下摆,一面怒道:“你看看他这样子,或者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若是放任他与那鬼厮混,才是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池敛冷冷看着这一幕,随后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匕首,匕首抵在脖子上,池敛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绝:“父亲,你现在带金铃去穹山,只要能救回他,我以后会离他远远的,但若他死了,我也不愿独活。”
池父气得暴跳如雷,“哐嘡”一声将木棍扔在地上,指着池敛骂道:“他这是给你下了蛊了,妖孽!妖孽啊!你死便死,死了省得脏了我的眼!”
“老爷!你说什么!”池夫人忙道。
话刚落,池敛抬手用匕首去抹脖子,鲜红的血顷刻间涌出。
池父与池夫人皆大惊,吓得赶紧上前抢了池敛手中的刀,下人也忙去叫大夫。
伤口不深,大夫给池敛包扎了伤口,又开了药,出了外间对池父池母道:“上次不是说过,病人切记心绪有大的起伏。”
送走大夫,池夫人愣愣呆了半晌,起身去给池敛煎药。
池父呆了一会也呆不下去,挥袖离开。
又过了两日,一个晚上,已近三更,小厮慌忙跑来喊:“老爷夫人不好啦!少爷,少爷又自尽了!”
池父和夫人随便穿了衣服,提着灯便忙往池敛院子赶。
这次是割破了手腕,池母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哭将起来,“你要让母亲怎么办啊?”
第二天早上,池父让人把金铃送了过来,他没有再来看池敛,仿佛对池敛已经失望透顶。
拿到金铃,池敛差点从床上跌落下来,小厮忙扶住他,“公子,你别着急。”
池敛心情根本没法平复,他立刻念了咒语,不一会儿,金铃散发出淡淡金光,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池敛听到动静,立刻上前想要抱住郗眠,可他没有一点力气,一只脚才下床,整个人便往前倒。
郗眠飘上前借住了池敛。
池敛伸手一点一点摸过郗眠的脸:“有没有受伤?”
郗眠摇头,这段时间他一直待在金铃里,与之前被困在金铃里的日子并无太大不同,唯一的区别是金铃里有夜明珠散发着浅淡的光芒,有软榻,有书,也有桌椅。
不再是无边的黑暗和无聊而漫长的时间。
倒是池敛,短短几日,变化极大,像是一朵本来刚刚开放的花经历摧打后迅速枯萎下去了一般,他的脸颊消瘦,面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无比,仿佛下一秒便会晕倒。
此时郗眠才发现他脖颈和手腕上都裹着厚厚的布条。
郗眠的手轻轻触碰那些伤口,问道:“疼吗?”
池敛一顿,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不疼,我有分寸。”
他怎么可能自尽,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池敛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只鬼,之前虽喜欢,但也没有想过以后的事。
是池父的行为让他真正认清了自己,本来以为就算有一日,失去了郗眠,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花费一些时间便能走出来。
但现在池敛知道不行,失去了郗眠,他连一天都过不下去,他满脑子都只有郗眠。
池敛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位好友说过的一句话,那位好友家中在他幼时给他定了娃娃亲,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位未婚妻,后来好友遇到了喜欢的人。
好友家里人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好友便决定带着心爱的人离开。
离开前一日,好友找到池敛告别,那时池敛十分不理解:“真的就非她不可吗?”
好友道:“以前倒也不觉得,如今所有人都阻止我们在一起,我才发现我好像真的非她不可。”
那位好友后来过得如何池敛无从得知,但此刻,他知道他也非郗眠不可。
池敛很了解自己的父亲母亲,母亲向来溺爱他,父亲虽说严厉,对池敛的爱却也不少。
两次自杀都是他有意为之,连大夫都被他收买,至于他的小厮,自然听他的话。
他也知道父亲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父亲虽爱他,却也很看重面子和名声……
失明的眼睛掩藏了池敛所有的情绪。
无论如何,郗眠只能是他的。
之后的日子,池父仿佛真的不管池敛了一半,倒是池母,害怕池敛日日和鬼混在一起,身体更差,什么补药都往池敛院里送。
池敛的贴身小厮在郗眠第一次出现时被吓坏了,但渐渐的发现郗眠真的是一只无害的鬼,而且还是长得那么好看的鬼,渐渐就没那么害怕了,甚至会称郗眠一声“郗公子”。
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池敛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和郗眠被前来拜访的裴琼撞见。
那时是冬日,屋内烧着炭火,暖烘烘的,窗户紧闭,外面的风雪交加与屋内的混乱旖.旎无关。
因裴琼家族未没落之前,与池家便关系不错,裴琼又救过池敛,还一直在为池敛寻治疗眼睛的药物。
池敛也把裴琼当做好友,是以裴琼来拜访池敛一般都是由家仆直接引进来。
这日也和往常一样,如今池敛所需药物已经凑了七八成,此次刚好路过苍阳,裴琼便顺便来看看池敛,却看到了他一生都无法释怀的场景。
家仆把他送到池敛的院子便离开了,巧合的是今日池敛的贴身小厮被他派出去买糖炒栗子去了,没有人拦住裴琼。
裴琼推开了池敛的房门。
冷风一瞬间灌入,吹动着帷幔,帷幔飘扬,铜炉中青烟袅袅,床榻上两道身影若隐若现。
裴琼两道剑眉紧紧蹙起,自背后抽出剑了,小心的走了进去。
他第一想到的是池敛屋子里是不是进了什么东西。
等他渐渐走近,风吹起床上鲛纱床帘,落下的一瞬,汇成了裴琼永生难忘的一幕。
第225章 药引小鬼觉醒后 金铃还我
白色半透明的寝衣松松垮垮搭在雪白如藕的手臂上, 衣服下摆堪堪遮住了腰,但还是隐约透出一些玉质一般的轮廓。
腰部往下,白嫩柔软, 面团一般, 被两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掌控, 手指轻易便陷下去了大半, 软软的肉自指缝中溢出来。
劲瘦的腰微微塌陷,白如温玉的手臂松软无力的抱着对面的人。
抽噎声断断续续, 整个上身无力的倚靠在与他面对面的人身上, 并没有任何颠簸。
只有白面团, 只能无助的被两只宽大的手掌掌控着囤部, 每一个动作都不受控一般。
而他身后的人,衣冠楚楚, 连发丝都没怎么乱, 只是眼睛上的白绫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裴琼脑子一片轰鸣, 可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两人的话语。
他听到他一直担忧牵挂的“好友”饱含情愫的声音:“眠眠, 宝宝, 你好厉害。”
“你看, 吃了这么多。”
“好鼓……”
而那只鬼出了带哭泣的呜咽声, 发不出其他任何声音。
水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裴琼一张脸白如宣纸,他一步步靠近。
忽然, 床上的小鬼痛呼一声,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像是痛到了极致。
池敛听到声音,因为是进来得太过,忙离开大半, 一边慌张的去摸郗眠的脸,指尖立刻沾染薄汗。
冷的。
他吓得将手掌放到郗眠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池敛彻底慌了,“眠眠?你怎么了?哪里疼?是不是我伤到你了?来人!”
他一边扯过衣服裹住郗眠,一边抱着人就要往外走。
脚触碰到地板的一瞬,池敛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谁在哪?”池敛忙把郗眠护在怀里,警惕的“看”向前方。
若是买糖炒栗子的小厮回来,定然不敢贸然闯入,若是池父池母,也会敲门。
到底是什么人闯了进来,此时他无比痛恨自己瞎掉的眼睛,导致他什么都做不了。
郗眠似乎已经痛晕过去了,池敛越发焦急,正要再开口,怀里忽然一空。
郗眠消失了。
“郗眠!”池敛大惊失色,手胡乱的在空中摸,随后立刻想到了金铃。
金铃被他放在了枕头边,池敛摸索到床上,拿到了金铃。此时金铃微微发热,说明方才被使用过,也就是说,郗眠回到了金铃里。
是因为痛得受不了了,所以躲到金铃里吗?
池敛握着金铃,小心又愧疚:“眠眠,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弄伤了你哪里,你千百倍的还回来,只是不要生气不理我好吗?”
此时他根本顾不得去管房间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了。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
“怀均!”
池敛一下认出了是裴琼。
裴琼的声音很沉,像化不开的积雪,“你们,在,做,什,么!”
池敛整个人怔住,随即反应过来郗眠方才的痛苦都是因为裴琼。
郗眠说过,裴琼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只要靠近裴琼,他便会浑身都疼。
刚才听郗眠的声音好痛苦,池敛心疼坏了,忙对裴琼道:“元骁,你先出去,郗眠不能离你太近,有合适等会,郗眠这边好点我再去找你。”
裴琼听到这话都气笑了,又见池敛念咒想要将那只小鬼放出来,裴琼便抱着手臂冷眼的看着。
果然,池敛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把鬼放出来,眉头越皱越紧:“怎么回事?”
裴琼嗤笑道:“池敛,封印是我下的,没有我,你放不出他的。”
池敛表情一点一点收敛起来,“你什么意思?”
裴琼道:“字面的意思,池敛啊池敛,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才让你这般在我脑袋上挥舞。”
池敛根本不懂裴琼在说什么,也不想和裴琼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元骁,你把他放出来,有什么事我们私下里谈,若你觉得报酬不够,尽管提。”
裴琼忽然大笑了一声,笑完道:“我在乎你那几个子吗?我现在要让这只鬼魂飞魄散!”
他话刚落,金铃便从池敛手中飞走,下一瞬落到裴琼手里。
裴琼将金铃拿在手中,一边打量,一边道:“我倒不知这小鬼竟有如此能耐,将你骗上的床。这腰铃本是我送你的,如今想来,却是送错了。”
池敛只能寻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他尽量好脾气道:“元骁,把金铃还我,否则我生气了。”
裴琼冷哼了一声,“这本就是我的东西,如今我不想给了,如何?”
池敛头一次被气得不想维持体面,但郗眠还在裴琼手里,况且裴琼对郗眠不好,非打即骂。
如今想起来,池敛心疼的同时,还有无法抑制的后悔。
如今他定不能让郗眠在忍受那些了,这可是他放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的人。
见池敛左右就是想要回金铃,裴琼脸色越来越冷,他的视线上下扫了池敛一眼,头一次感受到了恶心。
池敛浑身的衣服都穿得整齐,或许只是露了那么一处,而那小鬼只松散了披了一层衣服,什么都遮不住,被人按在怀里欺负。
这个将鬼按着肆意妄为的,居然是他自小一起长大,倾慕多年的好友,是那个君子一般的池敛!
“我会杀了他”,裴琼说完,不再看池敛,转身离开。
池敛忙上前想抢回金铃,可他看不见,险些摔倒,等他爬起来,郗眠早已被裴琼带走。
离开里郡守府,裴琼一肚子的气根本无处撒,于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他打算亲自去收拾那小鬼。
进入金铃,广袤的黑暗中幽幽闪烁着一点光,如夜空中孤独的星辰。
裴琼朝星辰走去,行至跟前,是两颗小儿拳头大的夜明珠,此外还有一张朱漆八仙桌,两只椅子,桌上放了一壶茶水并一盘水果,都是当季最新鲜的水果,他在池敛房间的桌子上看到了一盘一模一样的。
可见池敛被这小鬼勾得魂都不剩了。
而一旁的软榻上,小鬼正蜷缩在上面,背脊痛苦的弓起。
方才那件皱巴巴的寝衣如今成了他唯一的遮羞布。
可惜遮不住什么,裴琼能看到腿根淌下来的东西,落在了软榻的垫子上。
此时裴琼也看到了池敛遮眼睛的白绫,那条鲛丝做的白凌此刻正绑在郗眠的前端。
裴琼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凌是这样用的吗?
不知是被池敛弄得,还是因为他的靠近而太痛苦,小鬼的一头乌发被汗水浸湿,蜿蜒逶迤的贴在背部皮肤上。
裴琼手里早已经拿着鞭子,只要一鞭子下去,这小鬼定然只能痛哭求饶。
但他到底没有打下去,主要是……无从下手。
小鬼的身上全身青色紫色红色的印记,完全没有他的落鞭之处一般。
裴琼离开了金铃,沉默的上路,一路朝南边走去。
他决定提前将小鬼炼制成治疗眼睛需要的药引,倒时就把药引封印在腰铃里,腰铃中没有时间的流逝,可保药引不腐。
时机成熟,再将药引取出。
裴琼离开后,郗眠周身的疼痛才渐渐缓解,但他还是躺了很久才有力气起身。
此时身上难受得不行,可此地没有洗澡的条件。
若是平时,池敛会摸索着给他清理好一切,他只用安心入睡便好。
成功攻略池敛,已经指日可待。
可偏偏这时,裴琼回来了,郗眠也没料到被他撞见那样的场景,当然现在更难受的是身体的不适。
他又重新躺了回去,只能忍着难受渐渐的修复力气。
郗眠完全恢复后,又在金铃中呆了很长时间,这次裴琼带走他,只怕是想就此将他消灭。
好在跟着池敛近一年,郗眠的鬼气早已不是当年,若裴琼要灭他,他自要倾尽全力逃的。
郗眠没想到只隔了几日便被放了出来。
入目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巨大古树,树木间藤蔓相依,裴琼正在与一头凶悍的花豹斗争。
而他的脸色呈现异常的青紫——他中毒了。
这或许是一个好时机,郗眠刚用鬼气悄无声息拿起一块尖锐的木头,裴琼恰好看了过来。
他瞬间将木头藏到背后。
裴琼却是一愣,随即脸色涨红,怒骂道:“你,无耻!”
“这世间怎会有你这般不要脸的人!你不能穿件衣服再出来见人!”
郗眠裹紧了身上那件皱巴巴的寝衣,面无表情道:“没有。”
裴琼一张脸青红交加,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道:“过来,杀了他。”
郗眠冷冷勾了一下唇,“好啊。”
说着朝花豹飘去,同时掌中蓄满鬼气。
裴琼知道郗眠靠近他便会疼痛不止,于是在郗眠冲过来时,错身让开。
两人离得最近的一瞬,裴琼伸手挡住了郗眠朝自己挥过来的木块。
“你以为我对你毫无防备吗?”他冷声道。
随即手轻轻一捏,木块碎成齑粉,郗眠的心脏也仿佛被捏住一般,骤然疼痛。
裴琼冷冷看着,道:“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记住了吗?”
“嗯?”
郗眠捂着胸口,艰难道:“记,记住了。”
裴琼:“现在,杀了那畜生。”
半个时辰后,花豹轰然倒地。
裴琼一直倚靠在一棵粗木上,他朝郗眠伸手,双眼微微眯起,语气不容置疑:“过来。”
郗眠道:“疼。”
裴琼皱了皱眉,手一挥,周围景物大变,两人出现在另一个天地。
第226章 药引小鬼觉醒后 幻象
一片澄澈湛蓝撞入眼底, 远处的湖面一望无际,如湛蓝水墨晕染开来,一直蔓延至天际, 与天毫无违和的融在一起。
郗眠低头, 他正站在一大片碧绿的草地上, 一座木桥从脚边的草地蔓延出去, 中断在湖水中,背后是高耸挺立的石山。
像一个世外桃源。
方才倚靠在古树上的裴琼此刻正坐在离郗眠不远处的断桥上, 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郗眠, 皱了皱眉, “你……”
他伸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朝郗眠扔了过去, “穿上!我可不是池敛,再敢这个样子在我面前晃, 我不介意将你的手脚都砍下来。”
郗眠捡起地上黑色的衣服穿上, 终于可以将那件皱巴巴什么都遮不住的寝衣丢掉。
虽然只有外套没有里衣, 导致大半个胸膛露出, 走路时腿也若隐若现, 但好歹是有衣服穿了。
这裴琼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郗眠招手:“过来。”
从进入这个空间, 郗眠浑身的疼痛便消失殆尽。
裴琼看上去受了伤,但盯着郗眠的视线不怀好意,嘴角也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郗眠犹豫了片刻, 还是走了过去,裴琼道:“在这里,禁制的作用会消失,但若我想要你死,你不会多活一刻。”
说着伸出右手, 挑衅一般缓缓将手收紧,郗眠立刻感受到心脏传来阵痛。
敲打了人,裴琼便道:“我中了一种蜘蛛的毒,这段时日需要养伤,你便负责我的衣食住行,等我伤好,自会解开此处幻境,现在,过来扶我。”
郗眠依言走到裴琼身边,将他搀起来。
裴琼指挥着郗眠朝湖后面的山走去,说是山,更像大型石林,行至石林三尺之地,眼前的空气如同水面一般扭曲,手指触碰,便会漾起一片涟漪。
石林是幻象,走进那水面一般的结界中,里面有一个小院子。
院子很简陋,竹篱门,茅草顶,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
郗眠搀扶着裴琼进了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裴琼上了床后拿出几瓶五颜六色的药,乱七八糟倒了一通便往嘴里塞,然后不耐烦的对郗眠道:“出去。”
离开院子,郗眠无所事事在幻境中晃悠,又想起裴琼说照顾衣食住行,没有衣服,没有食物,住的也就那样,至于行……好吧,除了可以搀扶一下裴琼,其他的似乎都做不了。
郗眠飘到木桥上坐下,百无聊赖的用脚一点点荡着水,一手撑着下巴,看向远处的天。
这里似乎没有太阳。
忽然,水里传来动静,他发现水里有鱼,于是晚上郗眠回来时带来了一条好大的鱼。
他敲了敲裴琼的门,里面没有声音,郗眠又敲了几下。
“砰”的一声,门无风自动,粗暴的被打开。
裴琼坐在床上,一脸阴郁的看着郗眠,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若说不出一个好的理由,下场会很惨。
郗眠将鱼给裴琼看了,道:“这里的鱼可以吃吗?”
裴琼的视线落在郗眠被水弄湿的衣服上,额角青筋直跳,警告道:“你若将我的衣服弄脏,以后便都光着身子。”
郗眠悄悄撇撇嘴,没有说话。
心里却在想,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小气的主角,衣服脏了洗干净便是。
因为什么都没有,郗眠只能生了火做了一条烤鱼,那条鱼他一口都没吃,全下了裴琼肚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日,在有一日郗眠又打算去抓鱼时,裴琼叫住了他:“今天不吃鱼,做点别的。”
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郗眠没有反驳的权力,于是他抓了一下午的鸟。
裴琼的毒似乎好了很多,原本泛紫的脸渐渐恢复正常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