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菡现在脑子有点转不过弯,给她什么都拿着。
傅霖缓缓打开丝绒盒,里面却不是童菡想的东西。
童菡眉梢一跳。
“怎么,以为我要向你求婚?”
童菡被说中心事,脸红起来,却倔强地仰头反问回去:“怎么,你不想?”
傅霖轻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嗓音低哑:“做梦都想。”
“不过我知道,现在向你求婚你肯定不会答应的。为了避免求婚失败,我暂时不会冒这个风险。”
童菡低低地笑起来:“我男朋友还是蛮了解我的嘛。”
傅霖放开她,把丝绒盒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翡翠,两枚硬币大小,上面有些花纹,雕工很精致。
“这花……”怎么这么像幽兰花。
“这花怎么了吗?不好看,你不喜欢吗?”
“不是。”童菡拿出幽兰镜,两相对比,除了大小的区别外,基本一样。
她疑惑:“这花样是你让人家做的还是本来就这样?”
“是我。”傅霖看见幽兰镜也吃了一惊,“这花从我出生起就偶然会梦到,本来我也没当回事。这些天想着要给你送礼物,觉得这个花样很独特也很好看,就让人家雕刻了这花纹。”
“童童,你这镜子,是法器吗?”
古老的花纹和沉重的古着气息摆明了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童菡拿着幽兰镜在他周身比划,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抿抿嘴:“也许是个巧合。”
傅霖轻笑:“别疑神疑鬼了行吗,今天咱们只约会。”傅霖让她收好幽兰镜。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息被她毁的一点儿不剩。
“先吃饭吧。”
大厨做好的菜早就放在了盘子里,童菡确实饿了。
“对不起啊,我就是职业病……”童菡对破坏气氛也有些愧疚,他那么费心准备,自己却不解风情。
傅霖倒是习惯了:“幸好我没听钱勉的建议送你一束黄纸花。”
黄纸花???
是她想的那种用黄纸做成的花吗?
傅霖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表示就是她想象中的那种。
童菡不敢想象傅霖抱着一束黄纸做的花和她讲浪漫的情话,那不像约会,像上坟。
“钱秘书……情商没问题吧?”钱勉没有女朋友果然是有原因的。
傅霖笑出声:“他只是太想出奇制胜,觉得这些都太俗气,配不上我们。”
“黄纸花倒是不俗,是阴间。”虽热她和阴间人打交道,并不代表她很喜欢那种氛围。
谈恋爱还是正常一点的好,玫瑰花是俗气了点,但当那么多玫瑰花一起出现的时候,还是有那么点欢喜的。
吃完饭,吊坠还在傅霖手上,“我给你带上吧。”
童菡喜滋滋转头,傅霖的手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微凉的指尖在她发间穿过,金属扣咔哒扣上,胸前有了点重量。
童菡捏着吊坠,心里的喜欢怎么也止不住,转移话题道:“按照傅总的身价,怎么也得送个像风油精瓶子那么大的才相配嘛。”
“你喜欢那样的?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怕累到你脖子。像那么大的爷爷那儿有很多,你想要我给你拿个十块八块过来,每天换着带。”
童菡吞咽了下口水,她就随口一说,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她不?????敢想象:“不了,我平凡的脖子配不上。”
傅霖垂下眼仔细看她的脖颈,其实不然,童菡的肩颈线很好看,细长的脖子又白嫩,平时隐藏在厚重的外套下不太看得出来。
屋子里有暖气,外套是早就脱了的,童菡只穿了件保暖内衣外加一件白色短款针织毛衣,修身的款式。
傅霖看着看着,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童菡窝在他怀里,自然看不见他眼底的异样。
直到温热的呼吸渐渐靠近,脖颈上一阵湿润,然后是下颌,耳廓,脸颊,傅霖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一丝又一丝的痒意渗进她身体里,连骨头缝都痒起来。
她不自觉地扭动身躯,却被傅霖的大掌扣住,童菡只能转动脑袋,傅霖正等着她这样做,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大口攫取她口中的甜蜜。
童菡浑身都热,尤其是后腰受伤的那块,烧得发疼。傅霖是她唯一能接触的冷源,她推不开他。
良久,她感觉后腰的炙热渐渐平息,好似被什么死死压住,直到消失。
傅霖的唇舌还在她嘴里作乱,她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他才肯放开。
傅霖似有些不满,狐狸眼里是浓浓的欲色,眼角微红,嘴唇因为刚接过吻水润润的,他带着三分撒娇:“童童……”
童菡冷静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伤好了大半,这异常的阳气她不能直接消,但傅霖的阴气可以。
童菡笑起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这算采阴补阳吗?
? 第 96 章
童菡蜻蜓点水的吻, 怎么能抚平他的燥热。傅霖第一次感受到正常人的体温,只是这温度还在持续升高,且并不打算降下来。
傅霖扣住了她的脸, 童菡的脸不大,他一只手就能遮住大半, 五指按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他不正常的体温。
童菡还没说话,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她一点儿也不反感,反而非常享受,源源不断的阴气灌入她体内, 使她通体舒畅。
童菡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傅霖察觉到她的配合,身体里的那股子火越烧越旺,大掌渐渐在她身上游移,钻进她的白色毛衣里。
两人还在沙发上,此时房间里安静得只有他们呼吸交缠的声音,傅霖本来没想做到这一步的, 只是意外之所以叫做意外, 就是因为它不受控制。
童菡穿的保暖内衣并没有很厚重,他隔着布料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同时, 也能感受到她后腰那块有些异样的皮肤。
“嘶——”童菡后腰一阵酸疼。
傅霖立即被惊醒,关心地问:“怎么了?”
童菡还想说没事,已经被傅霖按在沙发上掀起了衣服下摆,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有一点微凉, 随即适应。
旖旎顿时消失得一丝不剩, 傅霖沉着脸一言不发, 嘴唇抿得死紧,心疼与生气交织,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童菡的后腰皮肤上有一大片的青紫,皮肤的白皙反而更衬出瘀伤的可怖。
道法留下的法术伤害刚刚已经去得差不多了,只是受伤毕竟是受伤,身上总归要有点痕迹。
傅霖指腹慢慢覆上去,童菡想躲,可腰被他箍着,一动也没法动,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什么时候受伤的?”
“就……今天……不小心。没事的,就是看着严重,其实就是普通的瘀伤而已,贴个几贴膏药,很快就好了的。”
傅霖慢慢摩挲着她的那片伤,那么小心翼翼,似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难怪那么倔强的她反常说腰酸,还靠着他,而他作为男朋友,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童菡还在说:“真没什么。我就是一时大意……唔。”
童菡嘴角被咬了一口。
“疼吗?”
“一点点。”童菡乖巧回答。
“真想把你咬疼。”傅霖咬牙切齿,是真的生气,生气她受伤却不告诉他,生气她受伤只想着一个人抗。咬她是想教训她,又不舍得真的把人咬疼。
童菡说着软话:“我知道错了嘛~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不让自己受伤,可以吗?”
傅霖心疼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下巴抵在她的颈窝:“童童,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不是一个人了,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受伤了可以告诉我,可以在我怀里哭,可以咬我让我陪你痛。唯一不可以的,就是不要瞒着我。”
“我以后不会瞒着你。”童菡举起手发誓保证。
傅霖继续说:“你做的事情,我帮不了你很多。所以如果连照顾你我都做不到,那我这个男朋友真的很不称职。”
“没有没有,你很好。你很有用的。”
“嗯?”
童菡把他的手按在伤口上:“刚才还疼,现在不疼了。因为你。”
“因为我?”傅霖大概能猜到是因为自己的体质,“能好全吗,我需要怎样做?”
童菡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之前她看过自己的伤口,瘀血的痕迹比现在要大很多的。
“需要我怎样配合?”
童菡翻身起来,跪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按住他的肩,慢慢吻住他:“这样配合就行。”
傅霖放在沙发上的手渐渐收紧,这种配合法……真是让人吃不消,尤其是童菡受着伤的情况下……
——
童菡到底是因为韩断羽才受的伤,韩家家主为此送了好多的疗伤丹药。
童菡的伤其实经过对傅霖的采阴补阳之后基本没什么大毛病了,但还是收下了丹药,有备无患。
【蛋总,我伤都好了你还不回来看我吗?】童菡再次给小毛蛋发消息却没有回。
很奇怪,小毛蛋已经七天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了,这不对劲。
童菡用符纸找来两个当地的鬼差打听小毛蛋的消息。
鬼差说自己等级太低,平时他们只是给判官大人汇报工作而已,至于上司的去向他们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童菡想想也是,便让他们回去了。
这样一直没有消息让她很心慌,如果……如果真的不回来,至少来和她告一次别。
可是不对啊,小毛蛋是傅霖的儿子,除非傅霖有后代了,小毛蛋才会回归地府,目前来看,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难道要去地府走一遭?”童菡思考着这事情的可行性,她是纯阳体质,生魂离体这事儿对她来说不是大事,但在没有人护法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危险。
她还没决定好,手机就震动起来,是特调处的电话。
“喂,郑处。”
“童大师,内鬼的事情有线索了,来一趟特调处。”
这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童菡当即去了特调处。
边阳给她倒了杯水:“童大师这个月来我们这儿是越来越频繁了,干脆在这里给你加个办公桌算了。”
“行啊,工资多少?”童菡笑问,她现在虽然顶了个顾问的名头,工资是没有的,忽然觉得有点亏,给他们白干活。
“郑处,顾问其实应该有工资的吧?”
郑处笑:“有的,一月这个数。”郑处比了三根手指。
童菡摇头,这工资在江九租一间好点的房就没了。
“不开玩笑了,说说内鬼的事情。”
郑处简单说了下发现内鬼的经过,是他们一个网络科的同事,那人来特调处一年多,不起眼也不怎么出错,偏偏很多案子都会经过他的手,这人的长相更加是平凡。
“就是因为平平无奇,所以不引人注目。”好在特调处之前调查的案子没几个值得他动手的。
“所以他是专门冲着文慧帝墓的资料来的。”
郑处点点头:“是,他招供自己只动过这么一次手。而且他坚持是被收买。”
“和岳家没关系?”
“你那天和我说他可能和岳家有关系之后,我特意调查了他的人际交往和生平事迹,暂时没有发现他与岳家人有什么联系。”
查案是他们警察的事情,童菡不擅长也不过多干预,无论与岳家有没有关系在她看来都不重要,岳沉乾能说出五神器就代表他也想知道文慧帝墓里的东西内容。
郑队递给她几张纸:“这是新翻译出来的竹简,你看看。”
“这几卷竹简在最底下,挖出来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功夫。修复费的时间就更长了。”
纸上不仅有文字还有竹简的照片,对比着童菡也大约认识了几个字。
逐鹿之战,九黎部落,有熊部落……
“这……上古时期的事情?”童菡一看到内容就惊讶住了。
“事情是上古的,竹简是文慧帝时期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文慧帝时期将这件事情记录了下来。
竹简上的内容很多,这卷竹简出土的时候很完整,缺失的文字并不多。
上面描述了一个上古时期的故事,昔年蚩尤为争中原与黄帝炎帝展开大战。
最终以黄帝炎帝的联盟获胜成结局,蚩尤战败身死。
前面的内容在《史记》里已经详细记载过,只是关于这场距今已经几千年的战争,即使是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那场战役也过去了几?????百年,事实如何,他也只用了几篇本纪的寥寥数语。
关于那场战役,竹简里却有更详细的内容。
有熊氏九曦率炎黄大军迎战九黎氏蚩尤……
“九曦是谁?”这个不曾在历史上出现过的名字,童菡抚摸着竹简照片,一股奇异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
“历史专家分析应该是黄帝的亲人,看记载,他的年纪不大,可能性最大是黄帝的子侄辈。其实当年那场战役蚩尤是开始的胜利者。”
童菡当然知道,涿鹿之战本来只是蚩尤与黄帝之间的事情,后来黄帝联合了炎帝,这才使蚩尤落败。
黄炎联合之后,蚩尤在兵力上便落了下风,可是他丝毫不惧,甚至在很多次以少胜多,绝境逢生。
黄炎二人觉得奇怪,后了然。
九黎有善大巫法者。
上古时期,混沌初开,天地间的秩序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井然。
那时没有衣料,没有砖瓦,甚至没有轮回,没有……冥界,是以异能者托生于部落,尊为大巫。
其实人人皆可以学习巫法,但天赋各有高低,出生便有强大巫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个九曦应该也是会巫法的。”竹简上记载,九曦扬手便可使百兽随。
然而相比与九黎部落这位大巫显然是略输一筹的,竹简图文并茂。九曦引百兽战,忽耳边传来一阵埙声,百兽四散,群鸟毕至,围困有熊于黄河畔。
“关于九黎部落的这位大巫,似乎没有一点儿记载。”童菡翻来覆去把资料看了好几遍。
“确实没有,这段历史太过久远,真实性早已不可考。”就说那场大战目前还是有史学家吵架是黄帝求于炎帝还是炎帝求于黄帝。
“可这与文慧帝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文慧帝墓里?”
这场上古时期的战役好像无论怎样也影响不到千年后的文慧帝吧。
“根据竹简上与书籍上的字迹,考古学家发现这些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是那个企图复活文慧帝的人?”
“对。”
上古时期……涿鹿之战……巫法……复活……班麒大阵……
童菡眼睛亮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关窍。五神器源自上古,班麒大阵也是上古大阵。那第一个使用它的人是谁,既然有记载,必定有人开启过。
否则文慧帝的谋士不会收集这么多关于五神器的东西,到死他还在努力,他觉得只是自己本事不够,而从未怀疑班麒大阵的能力。
一定有人成功过!会是谁?
童菡的视线重新回到竹简上。
? 第 97 章
从竹简上已经得不到更多信息, 童菡现在都是猜测而已。
童菡放下资料:“郑处,还有件事情要麻烦您。”
“什么事,关于什么方面?”
童菡顿了下:“是私事。”
郑祥微微诧异, 童菡从来不怎么提起她的私事,她开口必然是有难处:“你说, 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我知道特调处与地府有些联系的对吧?”
“是。”
“我很久没有小毛蛋的消息了,我需要郑处能帮我带个信到地府,问一问是怎么回事,让他给我回个消息就行。”童菡抿着唇,搓了搓手。
“小判官大人很久没消息了吗?是不是回地府忙啊。”郑祥不懂她担心的点, 在他眼里小判官比他们本事都大, 能出什么事。
不过童菡既然开口,他也没必要拒绝,传个消息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你要传给谁?”
“还能选人?”童菡好奇了。
郑祥笑起来:“可以,不过选项不多,七爷八爷, 牛头马面, 孟婆,地府快递处。”
童菡想了下:“孟婆吧。”小毛蛋老是念叨她, 说她坑人, 不过他也会坑回去。童菡认为,能互相坑的才是好朋友,找孟婆准没错。
冥府,黄泉。
孟婆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信笺, 看了眼上面的文字, 撩了下自己刚去黄泉理发店烫的大波浪, 红唇轻启。
她举着信笺对泡在奈何桥下面的小毛蛋扬了扬:“你未来老妈托人给我带信来了。”
小毛蛋小小的身躯浑身□□,忘川水太凉,他的一张婴儿肥的小脸都被冻紫了,正打着冷颤。
孟婆踩着恨天高慢慢走过来,蹲下身捧了一捧忘川水浇在他头上,小毛蛋被冷得一激灵。
他哆哆嗦嗦开口:“别……玩了,我……没力气。”
小毛蛋嘴唇发白,牙齿紧咬着下唇,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忘川水寒,刺骨,这样泡着,即便是有三百年道行的小毛蛋也是吃不消的。
孟婆把信笺递到他面前:“不看看?”
小毛蛋现在睁开眼都要费极大的力气,他努了努力。
纸上只有几个字:是否平安,何时归?
小毛蛋透过这几个字,都能想象得到她那张焦急的脸蛋。他这么久没回去,菡菡肯定担心死了。她联系不到他,就只好通过特调处联系地府其他人。
“被人记挂的滋味儿不错吧?”孟婆挑眉。
小毛蛋重新闭上眼,一言不发,说话浪费力气。
孟婆低头,看着他眉心处,那一记封印已经越来越浅了,正常小毛蛋只需要再泡三天,就能暂时压制下去。
没一会儿,小毛蛋的额头就开始细细密密地发出冷汗,从太阳穴流到下巴,落入忘川化成冰。
小毛蛋闭上眼,只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些,他要快点儿回去见他的菡菡。
“你虽然认准了她是你未来老妈,其实实在的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她这么关心你,你很高兴吧?”
小毛蛋重新睁开眼,看着孟婆,她说的没错,他很开心。
身体是冷的,心是热的,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孟婆似被他嘴角笑意刺痛,亲情,她已经千百年未曾感受到了。
小毛蛋能有人关心,真好。
“你……帮我……送个信……给她吧,告诉……她……我……还有……几天……就……就回去。”小毛蛋说完这句话已经是气喘吁吁。
孟婆将信笺放下,看着面色不好的小团子,“好。”
“谢……”
“别急着谢我,要帮我熬一个月的孟婆汤!”
奸商!
“哈哈!”又坑他一回,孟婆心情不错,捏了个诀去了趟人间。
孟婆突然出现的时候,童菡正洗完澡擦着头发。冷不丁的寒气把她头发都冻成一根根细冰棱,一掰都是碎冰碴子。
看着屋里那个自来熟的白衣女人坐在她的梳妆台前,童菡一点儿也不惊讶。
女人带着黄泉的风沙与地府的寒,衣服上大朵大朵的彼岸花很明显地诉说这她的身份。
“孟婆?”童菡开口。与她想象的孟婆形象不同,这个孟婆乌发红唇,大波浪卷实在适合她的冷冽气质。
一双丹凤眼妩媚勾人,不说话端坐着只看她这张脸便知是个有故事的美人。
孟婆并不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指着一瓶乳/液:“这个好用吗?”
“我用了两年,还行。”
“地府也有这个牌子,就是太贵。”
“不会吧,百来块钱的东西,不贵啊。”
“你不知道,地府保养品生产线还不完善,所以只要是化妆品之类的都贵。”
两个女的一本正经分享了些化妆品心得。
最后还是童菡先忍不住问她:“孟婆……咳……姑娘来我这里不是为了来和我聊水乳的吧。”童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当然不是,小毛蛋托我给你带个口信,他没事,三天后就能回来。”
童菡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没事就好,他是很忙吗?”
孟婆手指抚摸过那些化妆品:“不是。”
“他……有事?”童菡问的有事意思是人身安全。
孟婆当然听懂了,却笑而不语,手拿着一瓶神仙水左看右看。
按照童菡的工资是不舍得买神仙水的,有好些都是傅霖让钱勉送来的,傅霖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送什么就都拣贵的送。
“我给你烧十瓶。”地府做不出来的东西,人间是可以送的,
孟婆挑眉,小毛蛋这老妈可比他上道多了。
“破费了破费了。”孟婆笑容洋溢,“他这次确实是被困住了。他应该告诉过你,他身上有个诅咒。”
“因为那个诅咒?”童菡皱眉。
“是,诅咒效力是三百年。可如今时间到了,他身上的诅咒却并没有消失。他上次回来那次,冥王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小毛蛋身上,有红线未断。”
童菡更加疑惑:“红线?他死的时候不才三岁,哪来的红线,娃娃亲吗?”
就是觉得他一个三岁半的小娃娃不可能有姻缘红线,所以之前根本没关注过他这一块,要不是诅咒未消,谁也没想到三岁半的娃娃身上会有红线。
“具体不清楚,等他回来你问他吧。”
孟婆摇了摇手里的神仙水,水瞬间成冰,“别忘了这个。”
“不会忘。”
孟婆那双丹凤眼微扬:“再见。”
与来时一样,猝不及防的消失,只留下满室的?????地府寒气。
童菡无奈地看着变成冰疙瘩的神仙水,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幸好她体质纯阳,不然非得冻病不可。
三天后,童菡拿逗猫棒逗着汤圆:“你说你毛蛋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才几天不在,怎么就多了个猫妹妹。”
小毛蛋清澈的童音在房间里响起。
“喵~”汤圆也看见了他,兴奋起来。
童菡语气里都是喜悦:“回来了!”
小毛蛋迈着小短腿走过去,还是穿着他那身常见的小西装,臭屁的要命:“怎么,菡菡想我了?”
童菡使劲揉了下他的脑瓜顶,把他精心打扮的发型毁得一点儿不剩,用力把人拥进怀里。
“小孩子装什么霸道总裁!”
他总在自己面前吹嘘自己多么多么厉害,而他们目前确实也没遇上什么难搞的对手,她便真的以为他天下无敌了。
当她看不出来吗?鬼聚魂需要鬼气,小毛蛋身上的鬼气比起之前,可是消了大半。
“本大人没事。”小毛蛋短短的小胖手抱不住她,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汤圆也过来凑热闹,想向小毛蛋撒娇,一走过去,却穿身而过,随后它诧异地举起了自己的猫爪子,似乎在奇怪是怎么回事。
童菡没抱他多久:“你现在要离我远点。”她怕身上的阳气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小毛蛋。
“没事,我有令牌,你忘了吗?”
童菡道:“你身上的红线是怎么回事?你的诅咒要怎么才能彻底解除?”
小毛蛋叹了口气道:“这事说起来还要怪我上一世的父母。上一世我家里有点小钱,算是当地的富豪乡绅了。我是他们的老来子,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可惜我自出生起就体弱,没能熬过四岁。他们怕我在地底下孤单,给我配了一桩冥婚。”
“冥婚?!”童菡懂了,似乎也只有这种解释。
冥婚这种事情,自古就有,随着现代人们生活水平提高,这种陋习也在消失,不过在很多偏远的地方,冥婚还是屡见不鲜,甚至因此产生了产业链。
三百年前,对于冥婚这样的事情,更加司空见惯,尤其是给一个富豪乡绅的儿子配冥婚,能获得多少利益,可见一斑。
“活配还是死配?”
“死配。”
冥婚有活配与死配两种,活配就是女方活着嫁过去,与牌位拜堂,这种不拘女方年龄,适婚妙龄或者小儿垂髫都可以,只要八字合适。夫家好的,除了守活寡,也是衣食无忧的一生,死后再与冥婚者合葬。
死配就是女方也是去世了的,这类的一般要求女方年纪与男方差不多大,而且最好是去世不久。
八字合适的尚且不多,更何况是死了的小女孩。
“你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魂?”
小毛蛋摇头:“没有,要是见过,早就发现了。”
童菡睁大眼睛,似乎是自言自语:“难怪……你的诅咒还未消,是因为她的魂魄还在人间。”
“是。她当年……是枉死。”小毛蛋乐天的小脸上出现一丝痛苦的神色。
童菡几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女孩的死不是意外,那便是人为!
牺牲一个女娃就能获得巨额财富,现在都有人能动心,更何况当年那个女娃的命不值钱的时代。
童菡长叹了一口气:“她的鬼魂在哪里?”
“不确定,三百年的事,太久远了。”小毛蛋思考了下,“大概率可能在我家老宅。”
“你家老宅?三百年了,都成废墟了吧。你家具体在哪来着,我搜搜看。”
小毛蛋报了一个地址,童菡在网上搜索出来了信息,当年的地名早已经被换掉。
童菡滑动屏幕:“咦!是这里吗?”
小毛蛋凑过去看:“对的。”
“我们运气不错,你家那边现在已经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了。”
? 第 98 章
冬日难得的暖阳高照, 童菡提着行李箱下出租车的时候遮了遮眼。
司机大哥还好心地提醒:“咱们这地方入夜后可冷,小姑娘还是多穿点吧。”
“谢了大哥,我会注意的。”童菡推着行李箱走向自己定好的酒店。
她是真不冷, 今天难得有十几度的高温,正常穿个薄毛衣加外套已经足够, 走几步甚至还有些微微汗意。
这里离她的目的地不到500米,从酒店的高层还能远远望见许多古朴的中式建筑。
但大多数都是后世翻修的,见惯的高楼林立,倒是品出了点人文风光来。
这儿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得益于一位文人,听说是明朝时期的一位状元, 后官至四品。说不上多么出名, 好歹让以后再这里上学的孩子作文多了点素材。
500米的路途并不远,一路上还有两边的商铺名字基本都是与景区有点沾亲带故的。
门口有许多拉客人的大爷大叔,手里拿着自己印的传单拉客。
童菡谢绝了拉客的大爷大叔,一路逛过去手里多了一堆当地美食。也许是知道自己这儿这个故居并不出门,这些小吃的价格并没有很离谱,景区也是免费参观的。
“蛋总, 是前面吗?”童菡远眺。
“嗯。”小毛蛋飘到上空, 眼里露出无限哀思。那是他阔别的三百年的家。
都说近乡情更怯,小毛蛋此时的内心也是一样的。
那座宅院并不像她刚才看到的那些, 刚才的那些是明显有人工修缮痕迹的, 以至于本来面目以不可考虑。
而面前这座宅院很显然没有一点儿现在的工业,大门上漆面斑驳,门环上的铁锈已经生了一圈又一圈。
童菡用力推开了那扇斑驳的大门,木制大门与台阶摩擦发出难听的噪音。
入目是宽阔的大堂与前院, 前院两边有石头做的烛台, 左右两边各有连廊通到大堂, 连廊旁边是灌木丛,灌木丛有人工修剪过的痕迹。
小毛蛋一进来那些尘封几百年的记忆通通都回来了,虽然他那时候还很小,对于“家”的印象也许只有那高高的院墙。
这里没有游客指示牌,童菡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跟我来。”
“你还记得?”童菡问、
“多少有点印象。”
老宅的格局一点儿都没有变,小毛蛋带着她穿过大堂,大堂后面是个四方的天井,天井里种了一棵老樟树,枝丫已经蔓延到屋顶,也将天井上方遮住了一大半。
“小时候我很喜欢爬这棵树。”小毛蛋摸着老树的树皮似在回忆那仅有的孩提时光。
他很贪玩,奶娘经常一个眨眼就看不到他,每每来寻,就看见他正撅着屁股往树上爬。
小毛蛋一边回忆一边说:“奶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家有个比我大一个月的姐姐,偶尔会进府找我玩……”
对于母亲的模样小毛蛋已经记不清了,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奶娘陪着他的时间比母亲多多了。
继续往前走,路过厨房就进入了后堂,后堂旁边就是他的卧室。
卧室门上有一把u形锁,应该是工作人员锁住的,她进不去。里面的门窗应该被换过一点,有些是玻璃,因为里面没开灯,童菡就算贴在玻璃上也难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只依稀看得见里面有张木制的婴儿床,和一张两米宽的拔步床,床上的是……太黑了看不清。
童菡一心看里面,努力想看清床上的东西。
“你怎么进来的!”
身后冷不丁地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童菡心头一跳,惊出一声冷汗。
“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快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童菡回头,看见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老人,头发花白,身上穿了一身保安服,臂弯上带着景区工作人员的标志。老头眼神有些浑浊,时不时眨一下眼,似乎眼睛有些毛病。
见童菡不动,他有些恼了,提高了声调严厉道:“快走吧,游客不能进这里的,门口游客止步的牌子没看到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确实没有看到,我以为这里和外边一样都是可以参观的地方呢。”童菡鞠躬道歉。
老人见她这么诚恳道歉,也不好意思为难一个小姑娘,“肯定是有人又把那牌子拿开了。唉,你跟我出去吧,这里有点大,小心迷路。”
小毛蛋说道:“这他倒是没说错,我家占地有四十多亩地呢,确实容易迷路。”
童菡不得不感慨了一下当年有钱人家的壕无人性。
童菡乖乖地跟在老人后面,她温声细语的:“您是负责看管这里的吗?这里为什么不准游客入内啊?这里的建筑看着比外面那些都要老很多呢。”
老人和她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很多:“那当然,外面那些都是几十年前新修葺的,年纪还没我大,这宅子几百年了,除了换了些门窗和花草之外,基本没动过。”
“为什么没动呢,是因为要保存古迹吗?”童菡像个好奇宝宝。
“古迹?这古迹又没有研究的价值,不过是?????动不了而已。”
“是因为什么人还是什么事动不了吗?”
老人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微微笑起来:“小姑娘好聪明。”
童菡咧嘴一笑:“实不相瞒,我是写灵异小说的,听说这座古宅有些怪事,想来取材。”
“怪事……呵……倒确实是怪事。”老人顿了顿,似在回忆,又重新看向童菡,“你要是想听,我也可以给你讲讲。”
“好呀好呀。”
老人似乎很久没和人说话了,有些倾诉欲。两人已经出了宅子,老人将那块丢在一边的游客止步牌子重新摆好,和童菡坐在了不远处的长石凳上。
老人说这座宅子其实是在翻修的规划里面的。只是在翻修的时候出了些怪事。
“这里晚上啊……会有小女孩的哭声……还有狐狸叫。”
“狐狸叫?爷爷你听过狐狸叫?”
“那倒是没有,听以前的老人说的,那声音啊,就是狐狸叫。”
童菡垂眸,女孩哭声还可以说是那小女孩灵魂不散,可狐狸叫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施工队来的时候,白天还好,晚上动工老是出现这些怪异的叫声,工人们都被吓坏了,没人再敢动。所以也只有一些窗户被换了。”
“其实近些年靠着这个景区政府也赚了不少钱,这座宅子这么荒废着也有些浪费,便又有人动了心思。可施工队的车才开到门口就爆胎了,换好轮胎刚准备进去发动机又坏了,可等到了离这宅子远一些的时候,发动机又莫名其妙好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后面这件事情是老人亲身经历,印象还有些深刻。
“确实奇怪。”
“从那以后啊,大家都说这里闹鬼。文化局请了个天师来看风水,那大师说,这宅子里确实有古怪,要在里面种一些绿植,还动了一些地方改风水。但不建议将这里翻修,所以这宅子就一直留到了现在,偶尔会有人去修剪草木,还有就是像我一样的巡逻。不过这些事啊,都是在白天干的,晚上没有人敢进这宅子。”
老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不过除了开头的两件事听起来有些真,其他的都是疑心生暗鬼,以讹传讹罢了。
与老人告别,童菡吸了一口刚从景区买的奶茶:“这里不说是市区,周围也没有山啊,怎么会有狐狸叫?”
“菡菡相信他说的狐狸叫?”小毛蛋问。
“你觉得他在胡说?”童菡沉思,“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有些事情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也不是说他撒谎骗人,传言嘛,有时候喜欢添油加醋。”
童菡咬着吸管道:“不管真的假的,今天晚上进去一趟就知道了。”
夜凉如水,入冬的天气晚上的冷风可不是盖的。
童菡穿了件羽绒服才敢出来,吐槽着:“白天和晚上温差也太大了,幸好带了厚衣服。”
又是一阵冷风穿堂过,童菡冻得一哆嗦。
晚上景区已经闭园了,但两边的商业街还是亮着灯的。其他地方多多少少都亮着灯,唯有那座废宅,犹如一只巨大的野兽,蛰伏在黑暗中。
那边没有一丝光亮,呼呼的冷风吹打着门前的廊灯,灯笼随风摇荡,打在门柱上发出一声又一声咚响。
“我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姓什么?”童菡仰着头,看着门前空空荡荡,忽然想起来问。
小毛蛋凝视那本该有匾额的地方良久:“我姓庞。”
“庞府”的匾额在他脑内一闪而过。
童菡轻咳了声:“进去吧。”
门口的锁根本拦不住她,一人一鬼顺利进入大门。
“呵呵……哈哈……”有极轻极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顺着风声过来。
小孩天真的童音清脆又尖细,穿透力极强,一阵一阵地攻击着童菡的耳膜。
冷风烈烈作响,寒意从人的脚底钻进去,从尾椎骨往上爬,细细密密,到达后颈处嘭的炸开。
“嘻嘻……”
童菡猛地向后面转身,什么也没有。
再转身,她看向大堂前的一幅画,她清楚得记得,白天来看的时候,画上是一树雪白的梨花。
现在却变成了一枝红梅,风吹过,红梅散落,画轴被染红,滴滴答答地往下渗着红。
“嘻嘻,又有新朋友来了。”清脆的童音杂糅着天真与残忍。
? 第 99 章
月光微弱, 照在青石板上。
画轴的红渗到地上,顺着青石板的纹路,在地上形成了蜘蛛网般的图像, 一条条血线好似有了生命般朝童菡涌去。
童菡表情没什么变化,反倒打了个哈欠。
血色很快蔓延到了童菡面前, 只是再想要往前一步到童菡踩的那块地砖上却怎么都不能再近一步,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她身前。
血线见不能过去,便向周围扩散,试图从各个角度找寻寸进的办法。渐渐周围的青石板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血红的纹路, 唯独童菡所站的那一方青石板, 光洁如新。
童菡揉了下鼻子,轻嗤:“吓唬小孩的东西。”
她的小羊皮靴子轻点了几下地,那些血线犹如洗洁精点了油污一般飞速往周围退去。
童菡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口袋里是幽兰镜,随时准备掏出来。
小毛蛋道:“菡菡,你悠着点。”
童菡轻笑:“怎么, 心疼你小媳妇了?”
“别开玩笑了行吗?”小毛蛋没有羞涩反而是一脸严肃。
“好了, 不逗你了。这也不像你小媳妇能弄出来的。”
“你还叫!”
童菡离他远了几步:“不来了不来了。”她往前一些,拿出幽兰镜, 朦胧的月光正好照在上面, 童菡聚集了一点儿月光,把镜子稍微倾斜了一下,月光靠着反射,照射到了大堂前的那幅画上。
随后, 夜空中传来几声悲鸣, 声音极其尖细似蕴含着痛苦。
转眼间童菡再看向那幅画时, 红梅已经消失,又变成了白天她看见的那一树梨花。
“我说怎么进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的狐骚味。”童菡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刚才的那两声悲鸣,就是狐狸的叫声。
老人没有骗他们,这里真的有狐狸。
小毛蛋皱眉:“这里怎么会有狐妖?”
“你家里以前养狐狸吗?”
“我家里人没有这种爱好,狐狸是山野间的东西,家养养不长的。”
童菡穿过天井与前厅,直奔小毛蛋的卧室而去,刚才她看见有一束红光就是往那儿去的。
“这只狐妖的道行并不高。”小毛蛋如是说,否则不会童菡一吓它就逃跑了。
可他还是想不通这狐妖怎么会在他家?
卧室的门锁在童菡眼里压根不是什么问题,她推开门进去,不敢开灯只点了张照明的符箓。
这个卧室没有在外面看着的时候那么大,里面的格局一览无遗。左边墙角是那张拔步床,床上空空荡荡没有东西。
床前面有一张婴儿木床,木床里有着一个拨浪鼓和皮质蹴鞠。婴儿床边有极其现代的几个字,请勿触摸。
小毛蛋伸出小胖手,想触摸,又有些不敢,
那是三百年前的记忆了,他还记得这个皮质蹴鞠摸在手里的感觉,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
童菡看出他眼里的渴望:“摸一摸的,你不会碰坏它的。”
三百年的蹴鞠人碰可能一碰一个窟窿,鬼却是没关系的。
小毛蛋看着她,似是下了决心:“嗯。”
小手才要触碰到那个球,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红光。
童菡与小毛蛋都向被往外推了一把,然后被巨大的红光所笼罩。
“你们别碰娃娃的东西!”
一道清冷的女声,是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童菡看了眼面前的屏障,并不慌乱:“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出来见见光。”
“呵……不过一个有点本事的天师而已。能……”
狐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童菡虚空一抓,一个身披红裙的长发女人被她抓了出来,摔在地上。
女人现身的那一刻,围在童菡和小毛蛋身边的红色光罩嘭的碎裂开来。
女人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从前她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天师,况且这个女天师看着这么年轻,怎么能破除她的法阵的。
童菡蹲下身与她齐平:“别怀疑人生了,你是哪里的小狐妖,怎么会在庞府?”
红衣女子容颜姣好,相貌昳丽,尤其那双大大的狐狸眼,更显媚态。
“我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庞府?”红衣狐妖慢慢抱住了头,重复了一遍童菡的话。
童菡拧眉:“你不清楚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小毛蛋走过去看了眼,能看出她真身是一只六尾红狐。
红衣女子似乎陷入了回忆,一直垂着头:“我从哪里来,我是谁?”
小毛蛋围着她转了两圈,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初步判定,失忆了?”
“又一个失忆的?”童菡想起之前那个失忆的鬼,那能用之前的办法吗?
小毛蛋白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能,不是一回事。上次是剧烈撞击导致的失去记忆?????,她的情况不一样,是自身的功法造成的记忆混乱。”
童菡问:“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狐狸失忆这事,生死簿上也没写啊。
“还幸好她记忆混乱,不然六百年的功力,我们俩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
童菡惊讶:“六百年?就她?”不怪她看不起,是刚才这小狐狸表现的实在太弱。
“嗯。”小毛蛋又凑近看了眼,“而且她极有仙缘,如果再修炼下去,应该能成仙的。她的记忆混乱,也许是因为雷劫。”小毛蛋在红狐身上发现了几道雷劈的痕迹,天雷的痕迹,会伴随一生,永远也无法去除掉。
红衣女子本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忽然眼神一定,与小毛蛋正好对视。
“是你!”
她五指突生长指甲,一把掐住了小毛蛋的脖子。小毛蛋闪避不急,顿时呼吸困难。
“小毛蛋!”
童菡马上画了张定身符丢了过去,然而那张定身符扔到红衣女子身上后居然被弹开。
红衣女子猛然爆发出的六百年妖气逼得童菡胸口都有些堵得慌。小毛蛋小小的身子被掐着脖子完全没有了抵抗力,小短腿胡乱地蹬着。
千里之外的傅霖心头一慌,摔碎了手里的水晶杯。
童菡也感觉心口一阵阵的难受,就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剥离出去一样。
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童菡艰难的拿出幽兰镜。
刹那间,月光大盛,大朵大朵的幽兰花盛开。
红衣女子被月光灼伤,惨叫一声:“啊!”
童菡及时救下小毛蛋,他小小的身子坠落下来,无力地躺在她怀里。
“小毛蛋,小毛蛋,蛋总,小判官大人……别吓我……”
怀里的人安静的可怕,红衣女子还在低声喊疼,童菡锐利的目光射向她,蕴含无边怒气,升起腾腾杀意。
童菡再次拿起幽兰镜:“你!该死!”
童菡眼眶发红,怒气让她浑身的阳气暴涨,只要离她近一点都能感受到她身边的温度灼热。
“别……菡菡……别……”小毛蛋的小胖手捏了捏她的大拇指。
童菡低头看他,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蛋总,你,没事吧?”
“没事,一下子没喘过气而已。”小毛蛋挤出一个笑,“我可是冥府判官,能出什么事。”
童菡没来由的有些自责,明知道他损了大部分鬼气还任由他接近那只红狐。
那只红狐刚才可是一只攻击他们的。
小毛蛋站起来,往红狐身边走。童菡拦住他:“别过去。”
小毛蛋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别担心。
六尾红狐此时抱着自己的腿蜷缩成了一团:“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小毛蛋走过去,看着她的眼睛问:“姐姐是不是认识我?”
红狐盯着他,点了点头:“你是娃娃的小相公。”
“娃娃是谁?”
“娃娃就是娃娃呀。”
得,脑子还是不清醒。
童菡看明白了,这红狐本性善良,得顺毛撸:“那你为什么要掐他?他不是娃娃的小相公吗?”
六尾红狐道:“哼,就是因为娃娃要嫁人,所以才变成鬼的。”
小毛蛋眼中一片哀色:“那娃娃现在在哪?”
六尾红狐指着那个皮质蹴鞠道:“就在球里,不过娃娃她不想出来,虽然有她在球里陪我玩,但我有时候还是会无聊就出来找人玩。”
小毛蛋望向那个皮质蹴鞠,心头钝痛,眼里溢出一丝晶莹来。
童菡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知道是谁了对吗?你认识娃娃。”
小毛蛋闭着眼微微点头,他的小手微颤。
“是奶娘的女儿吧。”童菡已经猜到,小毛蛋小时候接触的同龄女孩子不多,能让他这么伤心的,必定是以前极其亲近的。
小毛蛋再开口,语气已经有了些哭腔:“她不愿意走吗?”
六尾红狐道:“对,好几次我都想带她离开,娃娃说不要,她已经嫁进来了,她爸爸说少爷家很好,嫁进来就是少爷家的人了,不能走。走了妈妈会被赶走的,那他们一家就没有工作了,会饿死的。”
什么爸爸妈妈的,六尾的说的很慢,两个人听得有些艰难,但还是听懂了。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个宅子里来的?”
六尾开始回忆:“有几百年了吧,娃娃还没死的时候我就在她家了,是她收留了我。可惜……可惜我救不了她……”
“你见过我?”小毛蛋问。
六尾却摇摇头:“不,我没见过你,不过你身上,有我下的诅咒。所以你一定是娃娃的小相公。”
“原来是你!”童菡总算明白了,原来是狐族的咒印,怪不得连冥王都没有办法。狐族的咒印除了他们本族人,就只有妖王能解。
六尾红狐被童菡凶狠的瞪了一眼,又往后缩了缩:“娃娃死的那么惨,她妈妈求我……我没办法……”
小毛蛋小小的身子几乎要站不住。
奶娘!是他童年记忆最深的奶娘害他不能转世!居然是她!
他应该猜到的,狐族不能主动伤害人,除非以人为媒介。
“娃娃的妈妈用命换了这个诅咒。”
小毛蛋站在那儿,听着他最爱的人伤害自己。
童菡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把那小小的身躯拥入怀里,轻声安慰着:“你的奶娘不是不爱你了,她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女儿,一时冲动。”
小毛蛋拍拍童菡的脑袋,伸出小手抹掉她的泪:“菡菡,别哭,我知道的。”
童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泪。
“菡菡,我在冥界三百年,最懂什么叫做因果循环。没有我,娃娃不会死。她那么做,不过是全因果。人活一世,是债要还,是恩要还,是孽要还,是情也要还。”
他的嗓音,温软却有力量。
这才是那个冥府小判官。
小毛蛋扶起六尾:“姐姐,能告诉我,娃娃是怎么……怎么死的吗?”
六尾红狐想了想:“不若我带你们回去走一遭吧。”
狐妖有编织幻境的能力,法力越深厚,幻境越真实。
六尾一挥手,眼前的景象刷的变了。
破旧的房屋一下子变得崭新,柱子油光发亮,窗外的天转瞬即亮。
入目可见的是到处的白绫与白底黑字的奠字,唢呐一响,哭声震天。
? 第 100 章
锣鼓震天响的侧院中, 奶娘哀怨地抱着刚刚断气的女儿,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拉着旁边男人的衣袖:“去请大夫, 我的娃娃没有死。去请大夫……”
男人劝说着女人:“死了,都已经断气了, 你别抱着了,赶紧去换衣服吧,不然一会儿胳膊腿都僵了,可不好换了。”
男人说着就要来抢女人怀里的女孩,女人发丝凌乱, 死命地抱着那小小的身躯:“不, 娃娃没死,她身子还热着,娃娃没死!!”
女人凄厉地叫着,不相信刚刚还在吃饭的女儿怎么就成了一具不会呼吸的尸体。
不,她的娃娃没有死,小脸蛋还那么鲜活。
可女人的力道怎么比得过男人, 男人扯开女人的两只胳膊, 把女孩的尸体抢过来,女人还想再抢, 被男人一脚踹在了心口。
“磨磨唧唧的, 别耽误老子挣钱!”
女人连滚带爬地过去抱住男人的腿,不让他带着小女孩的尸体走:“你怎么就那么狠,娃娃也是你的女儿呀!她才三岁多,你就要拿她的尸体去卖钱!”
“什么卖钱说的这么难听, 人家庞府看上了咱们娃娃, 要讨她回去做新娘子, 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呢。你不是也常说庞府怎么怎么好吗,小少爷还可爱?”
那时候能同现在比吗?那时候小少爷还是活生生的,她就算再喜欢小少爷,也不会把自己的活着的女儿送去冥婚死配!
男人后面跟着个矮胖的女人,发间别了朵胭脂花,她上前确定了一下女孩是真的断气后道:“我说大妹子啊,姑娘已经断气了,你也别太伤心,这是她的缘法。我已经给姑娘和庞家少爷算过八字了,是难得的好姻缘。庞府可是给了十两银子做聘礼呢。”
说着就把那十两银子拿出来,男人见了银子,注意力全被吸引走了,把女孩往地上一放,拿了银子就出门了。
女人又扑上来,被一大帮子人拉开:“娃娃,我的娃娃,我不嫁,我们娃娃不嫁,她还活着!”
媒人给了银子语气就变了:“我说妹子,银货两讫,银子已经给了你男人,这人就是我的。嫁不嫁你说了可不算,带着人,咱们走!”
媒婆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庞家的人抱着女孩的尸体就走。
男人那一脚踹的极重,女人本就体弱,走路心口都在疼,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带着,心头剧痛,蓦地吐出一口血来:“不……”
女人眼角含泪,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关心她的生死。
一只红狐跑了出来,伸出舌头舔舐着女人脸颊。
小毛蛋伸出手却触碰不到那女人,是啊,这是幻境,这已经是三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小毛蛋泪?????流满面,不停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童菡扶起他,眼中也有泪意:“这不是你的错。”
“娃娃的死,真的是意外吗?”童菡问。
六尾道:“娃娃这时候……还没死。”
“什么意思!”
“接着看吧。”
红狐的舔舐让女人从昏迷中醒过来,她撑着身子走出去时,外头的白绫却都已经换成了红绸。
庞府门前围了一堆的人,“这适龄的女娃娃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有钱什么找不到。就这女娃娃她爹,镇上有名的赌鬼,前些天庞家放出消息的时候,他就在打听怎么能让小孩意外去世。”
“啊,那能下得去手吗,那可是亲女儿。”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又不能传宗接代。再说了,他舍了这个女儿,可得了一大笔银子呢,那是干多少年活也赚不回来的。”
“啧啧,就是可怜了这小女娃。”
“小女娃能用上这么好的棺材,也算是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女人听着这些话,指甲掐着掌心,她浑然感觉不到疼。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
难怪早上一改常态给娃娃吃糖,她拦着男人还生气。娃娃还小,她总不让她吃,一是糖贵,二是怕吃糖不安全。
可怜她的娃娃,自从她落地后亲爹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就嫌弃她是个女娃。
今早爹爹喂糖的时候,娃娃笑的多么开心啊。
可就是这颗糖,送了她的命!
奶娘听着这些话,感觉像有刀子在割着她的心,一下一下,鲜血淋漓。
她想叫出来,一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原来痛苦到极致,真的会失声。
礼官高昂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吉时到,迎新娘!”
满目是红绸与大喜字,锣鼓队演奏着《百鸟朝凤》,本该一片喜气的场景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新娘入门,抬过来的不是轿子,是棺材。
棺材上的大红喜字似乎在嘲笑这场婚礼的荒唐。
院门外锣鼓震天响,是新喜也是送葬。
唢呐凄厉的声调让人不知是该跟着哭,还是跟着笑。
棺材是由四人抬的,进门时有个抬棺的被门槛绊了一下,失去平衡,那口小棺材整个被摔在了地上。
幸好棺材是上好的木材做的,钉得也紧实,没出什么大事。
奶娘就在这时冲了出来,死死趴在那小棺材上:“娃娃……娃娃不怕,娘来救你了……娃娃不怕……”
“快来人把她给我拉开!”从前温和的夫人厉声呵斥着。
奶娘趴着棺材边不肯走,可她一个柔弱妇人哪抵得过家丁的身强力壮。
奶娘挣扎这身体,跪倒在地,把头嗑得邦邦响:“夫人,夫人我求你,娃娃她还没死,她在叫我,她在喊娘,她在害怕!!夫人我求你,开棺啊!娃娃她在喊娘……”
“疯了,这女人疯了,拖出去!”庞夫人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奶娘的哭求有所松动,她严肃道,“别误了我儿的吉时。”
“娘……娘……娃娃害怕……”有细碎的呜咽声从棺材里传出来。
女人向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们听见了吗?她在喊娘,娃娃在喊娘,快,快把我的娃娃救出来,她在哭啊……她最怕黑了。”
“发疯别选这个时候,你们都是死人吗?”庞夫人发怒,大家赶紧动作,即便是听见了哭声也要当做没听见。
奶娘像死狗一般被拖出去丢在门外。
礼乐声继续,呕哑嘲哳的声音绵延不断,掩住了女人的哭求,也掩住了棺材里的细微的求救声。
那一颠簸,把娃娃喉咙里的糖震了出来,她醒了过来,三岁的小女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只感觉眼前一阵黑,她怕黑,她要找娘。
童菡实在不忍看下去,恍惚间她好像成了娃娃,置身于棺材中。
一边哭泣一边挣扎,棺材钉得很紧,很快就没有了足够呼吸的氧气。她伸手想推开上面的板子,可力道根本不够。
“娃娃难受……娘……”
濒死的人不断挥舞着双手,十根手指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血旺旺的,剧痛无比。
棺材板下,是森森抓痕。
童菡感觉自己越来越无法呼吸,窒息感涌上来,濒死的感觉那么真实,她痛苦地大喊:“啊——”
幻境如同镜子一般嘭的碎裂开来,什么灵堂,什么喜堂,全部都消失了。
屋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破败,古旧。
童菡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当新鲜空气进入鼻腔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娃娃她是……活生生憋死的。
人性的恶总是会一次一次地震惊她。
难怪奶娘就算不要命也要给小毛蛋下诅咒,当时的所有人,都是帮凶,害死娃娃的帮凶。
“怨气,是诅咒的养分。怨气越重,诅咒越强。”
三百年来,诅咒未曾松动过一分。
童菡无法评价当年的错与对,一切都是因果。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无论当年的人犯过什么错,死后自会有判官判定他的功过。
小毛蛋虽是源头,可他确实是无辜的。
童菡问:“要怎样解?”
六尾回答:“其实很简单,只要娃娃愿意离开这里就行。”
诅咒因为娃娃嫁进庞家而成,只要她愿意离开,执念一消,诅咒也就解了。
“可她现在连这个球都不愿意离开。”
小毛蛋闭了闭眼:“让我试试吧。欠她的,总归要还的。”
小毛蛋的身躯化为一缕烟,飘进了球里。
球里是是娃娃的小天地,庞家人烧了许多玩乐的物品给她。
“小哥哥,你来啦。”娃娃头上扎了两个啾啾,用红绳绑着,身上穿的也是红色衣服,是新嫁娘的打扮。
小毛蛋走到她身边:“你……还记得我?”
娃娃递给他一个布老虎:“记得啊,娘说你爱哭鼻子,喏,这个给你,不许哭鼻子了哦。”
小毛蛋捧着手里的布老虎,泪如雨下。娃娃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死前的那一刻。
“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小哥哥,小相公,别哭了。”把人惹哭了,娘亲要打她手板的。
小毛蛋整理好情绪,擦干眼泪,对她露了一个笑:“娃娃,和小哥哥走好不好?”
“好呀!”娃娃拍拍手,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愿意和我走,不怕我是坏人?”
娃娃瞪着葡萄眼看他:“你是我的小相公啊,怎么会是坏人。”
小毛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搞定了,两只小手触碰上,握在一起,他温柔道:“我们走。”
童菡没等几分钟小毛蛋就牵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出来了,看见小姑娘的可爱模样,童菡又唾弃了一遍那些不是人的东西。
看见生人,娃娃有些紧张,扯着小毛蛋的袖子问:“小相公,这个姐姐是谁?”
小毛蛋给她介绍:“是我的娘亲。”
“你娘亲好漂亮。”
童菡心情复杂,她这才刚脱单没多久,儿子都有儿媳妇了。
小毛蛋带着娃娃去轮回,留下童菡和六尾大眼瞪小眼。
“娃娃走了,你打算怎么办?”把这个失忆老狐单独丢在这里好像也不太好吧。
六尾揉了揉脑袋:“我能跟你走吗?”
“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打不过我。”
童菡:“……”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娃娃不在,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六尾望着外头的月亮,“我总觉得有人在等我,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帮我找找人,好吗?”
“你都不清楚要找谁,我怎么帮你?”
“不知道。”她摇头,“但我觉得跟着你,能找到。”
好吧,她都这么说了,童菡能怎么办,反正带着她也不需要她养,跟就跟呗。
童菡把六尾收进了发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