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打脸白莲花
萧汐见梁向影把木盘拿起时, 呼吸一滞,她并不清楚是何种手法,还以为是简单的在木盘上绑了细线。
“竟不是吗?”
萧沂道, “你能想到的, 梁向影也能想到, 在木盘上动手脚这法子不妥。”
萧汐问, “那是怎么控制木盘的?”
萧沂不想直接告诉她答案,“仔细想想?”
“又让我自己猜?”萧汐故技重施向月楹寻求帮助。
月楹刚想开口, 却被萧沂一个眼神制止。
商胥之看不过眼, “动手脚的地方不是木盘,是水槽。”
萧汐转过头, “水槽?”
“是, 所以嫦儿才需坐在上首。”
商嫦不着痕迹就让她坐上了事先动过手脚的位置, 那位置的水槽有个高度比旁的地方要窄一些, 水位低时,木盘可正常通过,水位高时,木盘就会被卡住。
商嫦坐的位置有一个控制水流的机关。
曲水流觞宴上的木盘不能随意挪动, 这是规矩, 梁向影此举,无异于在砸场子。
叶黎也有些不悦, “影妹妹,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下。”
梁向影心如擂鼓,慌忙放下木盘, “方才仿佛看见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这个木盘,想看个清楚而已。”
此话一出,叶夫人十分生气, “梁姑娘是认为我叶府在这木盘上动了手脚,故意为难于你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只是一时眼花。”梁向影向叶黎拋去求助的眼神。
叶黎见她盈盈含泪,心下一软,“母亲,影妹妹应该真的只是眼花。”
“是啊!光线不好,眼花也是有可能的。”又有人开口帮腔。
梁向影表面功夫做得还是不错的,生得又美,愿意帮她说话的人不少。
叶夫人冷哼一声,“既是误会,梁姑娘便快些作诗吧。这次的题目是大雁。”
梁向影脑袋一时卡了壳,竟一个字也想不出来,她面色渐渐胀红,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目光瞥向一旁的酒杯,自暴自弃地想,不然罚酒算了。
但大雍第一才女怎么会做不出诗,而且还是在她一举成名的曲水流觞宴上,她不能放弃,若放弃了,她的苦心经营的名声就没有了,她一定要作出来!
梁向影还是念出了一首诗。
众人听了,都诧异不已。
这……这哪称得上一首诗啊,家中七岁小儿作的打油诗也不过如此。此时大家都对这个大雍第一才女有了些许怀疑,当年也并非所有人都在场。
不在场的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梁姑娘这水平,当年的诗真是她一人作的?”
“不会是沽名钓誉吧?”
“传闻不可尽信。”
梁向影看着众人小声交头接耳,怀疑的目光都在她身上逡巡,气血上涌,忽然有些头晕。
她身子晃了晃,扶住了额头。
在下一轮开始前,梁向影道,“叶夫人,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
梁向影的脸色,确实算不上好看。
叶夫人正打算答应,商嫦又开口了,“梁姑娘身子不适吗?巧了,我带了个丫鬟,会医术。”
梁向影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这熟悉的话语,又是会医术的丫鬟!
八角亭上,月楹讶然,“咦,还有我的戏份吗?”
萧汐看热闹不嫌事大,推了她一把,“快去快去!”
月楹道,“不急,再看看。”
那厢梁向影却不知道该不该装病了,倘若被当众揭穿她是装的,岂不是更丢人,但如今这局面,她进退两难。
她知道一定有人在害她,那木盘一定是被人控制的,她再留下去,她可以确定下一个作诗的还是她。
梁向影环顾四周,萧汐不在,那动手的就只可能的是商嫦,但商嫦不似萧汐那么好拿捏,梁向影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
“没那么严重,老毛病罢了,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商嫦淡淡道,“身体之事怎可马虎,还是看过才安心。”
叶黎同样担忧,“是啊,影妹妹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梁向影恨不能一拳打晕叶黎这个猪队友,“不必了……我觉得好多了。”
商嫦又道,“好多了那便入席吧,这曲水流觞宴没了你这位大雍第一才女可不行。”
梁向影看向她的眼神几欲喷火,她知道是商嫦动了手脚,却看不穿她的手法。
梁向影再次入席,这回可真是如坐针毡,果不其然,木盘再一次停在了她的面前。
梁向影狠狠看向商嫦,商嫦挑衅地笑了下。
“你……”梁向影气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竟真的晕了过去!
看戏的月楹赶紧往下跑,雪天路滑,她有些急躁,没注意脚下。
她脚底一个打滑,臀部正准备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腰间多了一只温热的手。
“走路当心。”
熟悉的檀香味又围住了她,月楹回头看了一眼,“多谢世子爷。”随即飞奔下去看病人,把过脉才安心。
梁向影年轻,气血逆乱对她来说只是休息几天的事情,不是什么大毛病。
月楹虽气愤梁向影的歹毒,但罪不至死。
萧汐问,“她没事吧?”
“没事,休息几日便好了。”
商胥之慢慢走过来,萧汐看着被抬走的梁向影,倏然问道,“胥之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
商胥之坦然道,“她不仁在先,你不过以直报怨,若你真咽下了这口气,反而不像你了。”
萧汐闻言,止不住的窃喜。
萧汐还想再说什么,萧沂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俩中间穿过,并留下一句,“回府。”
萧汐不悦地撅着嘴,回身恋恋不舍地看了商胥之一眼。
月楹莞尔,冷静如萧沂看见别人家的猪拱自己家的小白菜,也还是不能免俗啊。
也只有萧汐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将少女心思掩藏的很好。
梁向影这一晕,这宴会也没办法正常继续了,叶夫人只好提前结束。
来赴宴府宾客们也都心照不宣,梁向影有几分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这一场闹剧也够了。
今日只是开始,梁向影这个大雍第一才女沽名钓誉之事,想必不久就能家喻户晓。
月楹忽然有点同情她,这般要面子的人,醒来发现自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怕不是会再晕一次。
寒风阵阵,雪花飘扬。
明露刚从外面回来,随意掸了掸身上的雪花,“不知要下几日,路上湿滑得很,月楹,你出门时记得小心些,我走到廊下时,差点就摔了一跤。”
月楹拿着棋谱,猛地回忆起那日萧沂托了她一把的场景,当时要不是她,自己肯定摔得很惨。
这样想想,他要她抄棋谱,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明露抱着护手上了炕,“世子罚你抄书罚上瘾了不成,前几日是医术,今儿改棋谱了?”
月楹举着木尺,无奈道,“谁知道世子怎么想的。”萧沂的要求是要一模一样,她最近画棋盘格都画吐了,都没有时间去勾起王妃的注意。
也不知道萧沂什么时候来考校她的棋艺,她届时要表现到什么程度,太蠢会不会被骂,太聪明会不会引起怀疑。
她只想做个普通的丫鬟,怎么就这么难?
月楹抒发了一通感想后准备摆烂,暂时歇一天,萧沂也不会像个语文老师那般天天抽查抄写作业吧,随即将笔一丢,抓起旁边的酸杏干吃了起来。
明露也拿出自己偷偷屯的果干,“对嘛,成日了抄书,我看你迟早要变成书呆子。”
明露开始和她说起今天遇到的八卦来,“白二小姐呀……就站在那腊梅树后面,她以为我没看见呢……她既想打听世子的喜好,我便遂了她的意,说世子喜欢纤细美人。”
白婧瑶说不上胖,但也绝不是纤细美人,白婧璇兴许更接近一些。
月楹塞了一个杏干在嘴里,“姐姐这么说了,她不会真去减重吧?”
明露道,“那谁知道,又不是我叫她去减重的,我也没当着她的面说呀。”
月楹抿嘴笑,不愧是做了多年大丫鬟的,有本事坑人于无形。
接下来几日明露打听了一番,送去白婧瑶院子里的食物好几日都是原封不动送回来的。
减重最立竿见影的法子就是节食了。
月楹担忧道,“她这样一直不吃饭,身子撑得住吗?”
明露道,“那也是她自找的,她的身子自己都不当回事。别想太多,她也不是傻的,不会把自己生生饿死的。”
饿死是不会,但饿晕还是很容易的。
这日白婧瑶白婧璇又卡着点在去给睿王妃请安,月楹跟着萧沂出来,打眼就看见了面前精心装扮过的白婧瑶。
大雪的天气,她只穿一件纯白留仙裙,单薄的身子还确实有几分娇弱美人的模样。
白婧瑶鼻头冻得通红,忍住想要发颤的声音,娇娇地叫了声,“世子表哥。”
萧沂淡淡应了声,“嗯。”
眼神都没有多给她一个,白婧瑶不可置信,她明明就是按照世子表哥喜欢的模样来打扮的呀,难道还不够瘦?
“世子表哥……”白婧瑶往前追了几步,忽觉眼前一黑,直直往前倒去。
月楹像是准备好了般,迅速转身扶住,她抱住人时,只觉一股寒气入体。
她就知道这姑娘要倒,零下的温度,又好几天没吃饭,纯纯作死!
白婧璇也跑过来,惊呼道,“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月楹抬眸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方才白婧瑶倒下来时,看见她往后退了半步,她兴许还会相信白婧璇的关心的真的。
人晕倒在他面前,萧沂即便再不愿意搭理白家人,也得问问,“她怎么了?”
月楹摸上白婧瑶的脉,“气血两亏,心血不足,汗失固摄,清宫失充。”
“乐珍,你家主子多久没吃饭了?”月楹问。
乐珍是白婧瑶的丫鬟,也是当初与月楹是同一个牙行里出来的人,她指甲扣着手,“姑娘她……她已经两日没吃饭了。”
月楹瞥她一眼,目光锐利,“说实话,她这个脉象,怎么可能才饿了两天,至少有五天没有好好吃饭。”
乐珍缩了缩身子,“仔细算,应该是……七天。”
七天!还是这么低的温度,月楹实在搞不懂,这姑娘勾引萧沂也太拼了吧!
白婧璇讶然,“这,怎会这样,二姐为何饿了这许久,难不成是厨房怠慢?”
萧沂出声,“燕风,去厨房问问是清楚。”
月楹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松子糖甜腻的气息飘散出来,她喂了两颗给白婧瑶,又叫乐珍帮忙将人扶稳。
月楹又用金针刺了白婧瑶的几个穴位,白婧璇又凑过来问,“月楹姑娘,我二姐什么时候能醒啊,她没事吧?”
“白四小姐既然这么关心你姐姐,烦请过来搭把手。”
白婧璇脸上有一瞬的僵硬,当着萧沂的面她又不能自打嘴巴,顿了顿还是去扶了把白婧瑶。
月楹继续行针,神色认真,一丝不苟,下手又快又准,似乎这动作她已经做了千百遍。
萧沂目光渐渐幽深。
白婧瑶悠悠转醒,神志还有些混沌,嘴里甜腻得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乐珍小声地贴着她的耳朵道,“姑娘,你饿晕了。”
一听饿晕两个字,白婧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腾得一下坐起来,“我没事了。”
白婧璇高声道,“二姐,你怎么就饿晕了,厨房那群人真是可恶,竟敢怠慢你!”
白婧瑶恨不能堵住她的嘴,她这个妹妹向来不聪明,饿晕这事不光彩,偏她还这么大声。
萧沂适时道,“厨房的人若真懈怠了你,我自会为你做主,睿王府不至于连个姑娘也养不起。”
“不不不,世子表哥你误会了,非是厨房不好,是我自己吃不下。”这话显然漏洞百出,一顿两顿吃不下是正常,连续七天不吃,再没有常识的人也该知道请大夫。
白婧璇道,“这怎么可能是误会,二姐你都晕倒了,切不要包庇小人啊,世子在这里,他会为姐姐做主的。”
“你闭嘴!”白婧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白婧璇被凶了,一脸无措,“二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婧瑶深吸一口气,“没有,只是确实是误会而已。”
她话音刚落,燕风便带着李婆子到了。李婆子是掌管整个大厨房的掌事,也是王府的老人。
她庞大腰圆,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相处,又是个火爆脾气,站在萧沂面前都嚎开了,“世子,这冤枉老奴是万万受不得的,这半月来送去白二小姐住住所的饭食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没动多少。厨房的人还当饭食不合白二小姐的口味,变着花样给做菜。怎么就成我们大厨房苛待人了?”
李婆子嗓门大,惊动了蒺藜院里的人,睿王妃打发人出来看。
众人移步内堂,睿王妃看见一脸虚弱的白婧瑶沉着脸听完了事情始末。
李婆子站得笔直,“老奴说的事情桩桩件件皆有证人!”
睿王妃问,“婧瑶,为何不吃饭?”
白婧瑶紧握着椅子上的扶手,慌张地转着眼珠,“姑母……我,我只是嫌自己体态丰腴,想……减重。”
她声如细蚊,垂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睿王妃想着白婧瑶不会无缘无故减重,她看向儿子。
萧沂接受到母亲的眼神询问,轻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睿王妃思忖道,“李妈妈,睿王府不会随意冤枉下人,婧瑶也承认了是她自己的原因,你先退下吧。”
李婆子没好气地瞪了白婧瑶一眼,她是知道当年白家的手段的,腆这脸来投奔睿王府还敢冤枉她。
李婆子心里憋了一口气,回到大厨房吩咐了底下人,“白二小姐正在减重,以后鱼啊肉啊都别送了。”
此时的白婧瑶还不知她接下来的伙食已经变了,她诚恳地向睿王妃与萧沂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怪不得旁人。以后我会好好吃饭的。”饿了这些日子,她快坚持不住了,萧沂见着她也没什么反应,也是时候换条路走一走了。
白婧瑶想站起来行个大礼,眼前又是熟悉的黑暗,月楹眼疾手快按了下她手上穴位,“姑娘起身慢着些。”
“多谢月楹姑娘。”白婧瑶对救了自己的月楹还是很感激的。
“你们都回自己的院子吧。”睿王妃开始下逐客令,又告诫白婧瑶,“养好你的身子。”
白婧瑶怯怯地应声,在快要出门时,转身问,“月楹姑娘,我身子再又不适,可以去浮槎院寻你吗?”
月楹暗叹,还真是贼心不死!
她恭敬道,“姑娘您是主子,合该奴婢上门才是,您若真的身体不适,让乐珍来浮槎院喊人就行。”
话说得滴水不漏,白婧瑶算盘落空,一脸失望地离开。
“你还会医术?”睿王妃上下端详着月楹。
咦?她这算成功引起王妃的注意了吗?
月楹连忙道,“是奴婢幼时学过医,时常帮着教奴婢医术的那位大夫照看老人或者是怀孕的妇人。进府后又承蒙世子照顾,赠奴婢医书。”
萧沂眉头一跳。
睿王妃来了兴趣,“你还照看过孕妇?”
“是呢,村子里穷,怀孕的妇人又多,奴婢懂得些医术,大家都乐意来寻,一来二去,照看的人还不少。”月楹绞尽脑汁,尽量说得更吸引人一些。“孕妇初期会出现害喜,食欲不振,头晕,倦怠等症状,都可以通过针灸缓解。”
睿王妃还真咨询起了问题,“你方才说的症状,还有可能在是因为别的病引起吗?”
月楹道,“世上病症万千,相似的症状多如牛毛,譬如伤寒也可表现出这些症状,具体如何只有把脉才清楚。”
萧沂插话问。“娘是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不宣太医?”
睿王妃摆手道,“不是我,是你爹。”
萧沂惊讶,“爹?”
睿王妃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这些日子啊,他没来由得想吐,也吃不下东西,还总困倦得厉害。我想着,这症状不是与我害喜时很像嘛,但他一个男人,又不能是因为这个。我让他宣太医来看看,他死活不肯,说什么大男人没病看什么大夫。”
萧沂更加不解了,他这几日见到父亲,父亲都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怎么也不像个病人。
“有可能的。”月楹听完了描述如是说,男性出现妊娠反应不是不可能,医学上叫做妊娠伴随综合征,造成这病大概率是因为心理因素。
睿王妃好整以暇,“怎么说?”
月楹整理了一下思绪,“这种病并不罕见,不过多数发生在第一个孩子还未出生的父亲身上。将为人父的喜悦与等待孩子出生的焦虑交织,便会感妻子所感,出现害喜的症状。”
“可我这也不是第一胎呀。”
月楹继续道,“奴婢猜测,可能是因为您的年纪。”睿王妃当初生萧沂时就已经满二十,今年年近四十,放在现代也算大龄产妇了,这个年岁生产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尤其是在古代这个医疗条件不好的地方。
睿王妃想起了听说过的两起大龄生产的事故,一妇人四十产子,孩子生下来两天就夭折,另一件是也是大龄产子,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能传到她耳朵里的,多数都是勋贵之家的事情,即便有太医保驾护航,还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萧沂品出了味,“爹他是……担心您。”
睿王妃眼眶发热,嘴上还是不饶人,“现在知道担心了,缠着我胡闹时怎不知收敛一些。”
月楹睁大眼,这也是她能听的?
萧沂轻咳了一声。
睿王妃也察觉了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不太合适,敛了神色,“我进来晚间睡不好,可有法子安眠?”
月楹福了福身,“能否许奴婢为王妃把脉?”
睿王妃从衣袖中伸出手,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腕,“来。”
月楹按住她脉门,“怀孕之人体温本就比常人高一些,睡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您身子没什么其他的问题,若真睡眠有碍,点些安神香助眠即可。”
睿王妃看向她,“非要用香吗?”
月楹感觉到了她对香料的一种抗拒,难道是怕有人在香料上动手脚?
“也不是,针灸一样可以,或是吃点清凉解暑的东西,如蒲公英,金银花泡水皆可。”
睿王妃点点头,笑着对萧沂道,“你这丫鬟,倒是有几分本事,放在你院子里埋没了呀。”
月楹眼睛亮起来,她这是要成功了吗?
萧沂当头一盆冷水,“她哪会什么高深医术,不过皮毛而已。”皮毛两个字放重了声音。
竟然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月楹不悦地抿起唇。
睿王妃笑而不语,萧沂的性格她最了解,若月楹真只会皮毛医术,方才她要她把脉时,萧沂便会出言阻止。看这情况,莫非是舍不得这丫鬟?
睿王妃审视了月楹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回浮槎院的路上,月楹忿忿不平地踢着路上的雪。
萧沂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蓦地出声,“月楹想留在蒺藜院?”
“当然……不是,世子对奴婢这么好,奴婢怎么舍得离开您。”她要敢说一句想,估计活不过明天早上。
萧沂闲庭信步,“是吗?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月楹犹豫一瞬道,“王妃和善长得又美,一时话多了些……”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忙闭上嘴。
今日无风,雪依旧很大,萧沂缓缓转过头,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发间,嗓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佻,“哦~原来是我不够和善,也不够……”
“不,您最好看,您很好看,您琨玉秋霜,仙人之姿。”月楹睁大眼睛,努力想让他看见她眼里的真诚。
萧沂偏爱月白,今日穿的也是月白,站在雪地里的他浓眉秀目,清淡疏朗,任谁看了都说不出一个丑字。
萧沂轻笑出声,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继续往院子里走去。
月楹轻抚胸口,能不能少问她一些送命题,幸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浮槎院里,月楹以为自己能回房歇息了,萧沂却把她叫去了书房。
萧沂坐在棋盘面前,“学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检验下成果了。”
也才不到半个月天!
月楹走过去,看见他在棋盘上摆了两个死活题,萧沂做了个请的手势,“解。”
还真教围棋入门啊,死活题在初期时她不知解了多少。月楹刚想落子,猛然想起要藏拙。
满级大佬屠杀新手村这种事,虽然很爽,但后果是萧沂无穷无尽的怀疑,她掂量了下,还是觉得不划算。
月楹默默坐下,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
“这几个题还需要想那么长时间吗?你这些日子都学了些什么?”
莫名有种回到了小时候被爷爷训的日子,月楹不再耽搁,迅速落子。
萧沂道,“还算有救。”
月楹咬牙。
萧沂一连给她出了三十几道死活题,几乎每次都是等萧沂耐心告罄时,她立马做出来。
萧沂按了按太阳穴,这丫头就是故意在整他。
月楹又解完三道,偏头看他,故作懵懂,“世子,这样对吗?”
“对的。可以了,今日就到这儿吧,五日后再来。”萧沂也浪费时间了,他已经确定这丫头一定会棋术,这些死活题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奴婢告退。”月楹想如果以后的考校都是这个程度的题的话,那还挺不错。
萧沂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棋盘,问燕风,“看出什么来了?”
燕风看完了全程,“月楹姑娘下棋的水平应该不止这样。”
“还有呢?”
燕风想了想,“还有吗?”就看见您一直露出无奈的表情了。
萧沂丢给他一个眼刀。
“属下无能。月楹姑娘的身世,属下已经查过数次,甚至连当年接生她的稳婆都找来了,能查到的东西都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燕风知道萧沂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派去江南的兄弟都开始向他打听主子最近到底怎么了。
其实破绽也不是没有,原身是家中独女,父母疼爱教导她读书写字,但也只是略识得几个字而已,乡下人不懂这个,知道月楹会写字便说成了精通文墨,阴差阳错倒是没有露馅。
“还用你说?”因蒸馏装置一事,他又让人去了一趟江南,结果还是一样。每一次他快要对她打消怀疑时,她总会露出新的破绽,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在整他。
燕风道,“接生月楹姑娘的稳婆道,月楹姑娘耳后和左胸前各有一颗红痣,您要不……验证一下?”
萧沂:“想进昭狱?”
28. 第二十八章 路边的人不要顺便乱捡……
“又鼓捣什么呢, 怎么有草腥味?”明露经过,闻见一股不同于往常的味道。
月楹道,“给喜宝那丫头做的芦荟膏。”喜宝这丫头不知为何, 一如冬冷风一吹小脸就通红, 到了温度稍高的室内脸色也不会恢复反而更红, 并且发痒。
一发痒喜宝就忍不住去抓, 好好一张脸蛋迟早被她抓花。月楹给她看过了,是皮肤有些敏感, 俗称季节性皮肤过敏。
月楹把做好的药罐装, 便准备去满庭阁。
明露提醒道,“外头冷, 记得披个斗篷。”
“知道。”月楹将自己裹严实才出门。
满庭阁里, 商嫦与萧汐正围坐着说话, “听闻五皇子要与南兴侯府那位定亲了, 五皇子进宫求了一趟陛下,陛下本不同意,但后来还是允了,你猜猜为何?”
萧汐是来听八卦的, 不是来做题的, 遥着她的手臂道,“快说快说!”
商嫦卖关子之际, 月楹进来了。
“小郡主, 商姑娘安好。”月楹屈身行礼。
萧汐看见她,“给喜宝送药的吧, 她在后头,她那两个脸蛋啊,红得活像猴屁股, 你若再不来啊,她可就没脸见人了!”
月楹笑道,“她年纪小,怕羞。”说着就进了里间,说是里间,其实也只隔了一道屏风,外面说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商嫦继续道,“你知道七年前吕相家的孙女在上元夜走丢之事吧?”
“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吕相对褚颜如此疼爱,未必没有这个因素在,丢了亲孙女,所以更加宠爱外孙女,求得一些安慰。
“倘若吕家的亲孙女找到了呢?”商嫦抓了把南瓜子在手里。
萧汐道,“不会吧,都找了七年了,就这么巧在五皇子与褚颜定亲的节骨眼就找到了?”
商嫦嗑了个南瓜子,“就这么巧,而且人还是九皇子找到的。”
这就很微妙,五皇子娶褚颜不过是冲着吕相的支持,若吕家的这位亲孙女找到了,情况便又不同。失而复得吕家必定更加珍惜这位小孙女,如果谁娶了她,吕相定会帮扶,倘使这个恰好是九皇子。
届时亲孙女与外孙女,吕相会帮谁呢?
萧汐沉吟,“我记得吕家的那位走失时不过三岁,今年也应当只有十岁吧?”
“年岁小怕什么,先定亲不就是了。”
萧汐撑着下巴,“你说陛下知道这事吗?”
商嫦道,“祖父说陛下本不同意,等了两天就松口了。”
萧汐笑起来,“这是让五皇子吃了个哑巴亏呀!”
圣旨是他自己求的,再反悔可不成,萧澈的正妃之位注定是褚颜的。
商嫦数着手里的南瓜子,“你说现在谁最气呢?”
萧汐试探道,“梁向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梁向影真心喜欢的是萧澈,萧汐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叶黎到底是她儿时好友,她见不得叶黎被如此欺骗,告诉了他真相。
谁知叶黎这个木头脑袋竟说她凭空污蔑,萧汐说什么也要让梁向影把真实面目暴露出来,是以结仇,连梁向影也误会了她喜欢的是叶黎。
后来与梁向影的争斗与叶黎的关系已经不大了,纯粹是她看不过眼梁向影的做派。
梁向影此次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将正妻之位让了出去,如今却被告知,她做的牺牲都可能是徒劳,那脸色一定很好看。
月楹早就给喜宝涂完了脸,只是萧汐与商嫦讨论的事情,让她不好立时出去。
党争就是这么残酷,闺阁女儿家,都是工具。
睿王府书房内,燕风恭敬递上一只玉簪,“属下在马车里捡到的,不知是谁的?”萧沂专用的马车坐过的女子也就那几个,并不难猜主人是谁。
萧沂伸手接过,玉簪玉质温润,状似竹节,他将玉簪收拢在掌心,垂眸道,“你继续说。”
“陛下到底还是更喜欢九皇子一些。”燕风道。
萧沂正在打谱,“何以见得?”
“他得知了吕家孙女被找到的事情,还给五皇子赐婚,这不是证明吗?”吕家孙女被找到的消息还是他们查到的,萧浴将这件事瞒得很好,若非把人送进京来时露了行藏,连他们也要被蒙蔽。
萧沂微笑,“萧澈失了条臂膀有些着急了,他要娶褚颜,谁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不是明晃晃地对陛下说,他肖想帝位已久吗?陛下喜欢有野心的皇子,但不喜欢把野心写在脸上的。赐婚,不过小惩大诫。”
皇帝若真偏爱谁,早就立那人为太子了,东宫之位空悬,根本原因是皇帝对这两位皇子都不是很满意。萧澈急功近利,萧浴自作聪明。
“人到哪儿了?”
燕风轻皱起眉,面露难色,“凌风失去消息已经整整两日了。”
“什么!”
——
月楹背着药篓,提着小锄头,上山采药。冰天雪地的,找药更加困难。
她那日留下的一两银子已经花销殆尽,那汉子实在可怜,他妻子带着还在喂奶的孩子借遍了周围。
月楹于心不忍,想着帮帮他们,秋晖堂收药材,药材可以抵一部分银钱。
“什么味道?”
月楹皱起眉,这条路她之前走过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她往气味散发的地方走了几步。
是血腥味!
难不成是什么野兽受了伤?
月楹挪着步子,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她看见前面有个茅草堆,茅草堆上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大团,看不清模样。
她放缓呼吸,在凑近了些。
那黑乎乎的东西忽然动了,茅草滑落下来几根。
月楹看清了,那是个人!
还是个受了重伤的人。
月楹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月楹道,“在外面冻了一宿,竟然没死,命真大。”也多亏这些茅草了,替他御了些寒。
月楹以金针护住他的心脉,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环顾四周,根据这山坡上的痕迹不难发现这人是从这里滚落下来的。
月楹循着痕迹往坡上走,一上坡,铺面而来的是让人几欲作呕的更浓重的血腥味。
林中横七竖八地趟了数位黑衣人,尸体上都是刀伤,而那人身边正好有一把长刀。这些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男人杀的。
江湖人?月楹猜测着。
月楹找寻了一下尸体身上,并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好放弃。这种事情报官也没用,反而会给她招来无尽的麻烦。
月楹将人带回了竹屋,竹屋是邹吏借她暂住的,基本用具一切都有,她积攒的一些家当也放在了这里,在这山脚下。
虽然无数前辈的经验告诉她,路边的人不要乱捡,但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她始终觉得,自己能穿越到古代再活上一遭,与前世治病救人脱不了干系,就当给自己积德。
月楹利落地剪去这人的衣服,腹部的伤口从左肋一直延伸到了腰间,皮肉狰狞地翻起。唯一庆幸的是外间温度低,然他的伤口不再流血。肩上,手臂上,甚至脚下都有伤痕,更别提还有数不清的旧伤。
杀手?护卫?镖师?无论何种身份,多半是与人结仇,遭到追杀。
治好了人得让他赶紧走,她怕麻烦。
月楹给他的伤口做了消毒,缝合,上药,包扎。又从药篓里拣了几株药草,还没换成银子倒要先进他的口了。
月楹煮好了药,灌药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这人深度昏迷,根本张不开嘴。
她端着药碗,莫名想起从前看过的影视剧里的经典场面,男女主嘴对嘴喂药。
凭心而论,这男人的长相还不错,五官端正,在大街上也是一眼能看见的人。
但她日日对着萧沂那张脸,再看这位,确有些不够看了。
灌药的法子多的是,没必要选哪一种。月楹果断找了根筷子来,在他唇齿间寻了个空档,以后槽牙为支点,撬开了他的嘴,直接灌了下去。
要说这人身体素质确实不错,才过了不久,他的脉象就有了好转,只是失血过多,还太虚弱。
月楹纠结了一会儿,又给他喂了一颗丸药,这是她新研制的补血丹,里面的药材可不便宜。
“要不是为了救人……”月楹有些肉疼,忽然摸到了他身上的钱袋。
月楹自言自语道,“救了人,拿些报酬不过分吧?”
月楹打开钱袋,里面总共有五六两碎银子和一块令牌。
令牌背面有只奇怪的鸟,鸟眼睛是用蓝色琉璃镶嵌的。月楹掂量了下这块令牌,比一般铁制品要重,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
“怎么有些眼熟?”月楹满腹疑问,她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是在王府见过吗?
月楹将银子和令牌都塞进了自己兜,打算拿这令牌问问明露,打听下这个男人身份,若真是什么危险人物,赶紧远离些。
服下补血丹,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好转了不少,接近傍晚的时候,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凌风只觉自己被一片混沌包裹,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被困在一个地方,又冷又饿又渴,嗓子疼得厉害。
倏然间,干疼的嗓子淌过一阵温热,是水!有人在给他喂水!
凌风意识渐渐回笼,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呦,醒了。”月楹惊讶于他惊人的恢复能力,即便有她的补血丹,旁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定要昏迷上一两日的。
凌风张了张嘴想开口说话,却发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月楹看出了他的意图,“你现在还很虚弱,最好别说话。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月楹清了清嗓子,“我叫月楹,是个大夫,今日上山采药时遇见了你,我知道你是与人打斗受了伤,那里的痕迹我替你清除了。现在这里很安全,你不必担心。至于你什么身份,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听懂眨两下眼睛。”
凌风眨了眨眼,原来是个医女,自己也算是命大被冻了一夜没死又遇上了好心人。
月楹道,“这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养伤,但是要付银子,你钱袋里的银子已经抵了医药费,还有些不够。”一粒补血丹至少能卖十两银子。
凌风看向她,既然看见了银子,想必也看见了令牌,这姑娘知道他是飞羽卫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寻常百姓见了飞羽卫不是退避三舍就是战战兢兢。
“把药喝了。”月楹问,“能自己喝药吧?”她已经习惯性地拿起了竹筷。
凌风瞥了一眼筷子,又望见地下还有几根折断的筷子尸体,他瞬间了然,怪不得总觉得后槽牙隐隐作痛。
29. 第二十九章 谁敢动本世子的人?……
月楹看见了他的视线, 坦然道,“你不张嘴,无奈之举, 勿怪啊。”
凌风心道, 这姑娘看着文弱, 温柔, 做出的事情却果断粗暴。
他乖乖喝了药,月楹在收拾东西, 这么晚了, 她也该回去了。
月楹背起药箱,嘱咐他, “你至少要五日后才能下地, 最好不要强行运功。你在这里的这几日我会让人给你送饭送药, 你若想走, 随时可以。”
“我不清楚你的身份,你也别想着伤害我。你身上,有我下的毒,一月后发作, 若我们相安无事, 我自会给你解药。”
凌风抬眼,好谨慎的姑娘!
下毒这事当然是诓他的, 自在褚家出了那档子事后, 月楹是想弄些什么毒粉迷药什么的自保,但毒药也贵啊, 她做了补血丹就没钱买制毒的药材了。
月楹背着药箱先去找了一趟夏颖,让她给山上那人送东西,对外只说是有个孤僻的病人, 交代完一切她才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