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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五十一章 月楹的真面目

两位姑娘一个姓施, 一个姓舒,一温婉一活泼,倒是相得益彰。

“世子平日喜欢吃什么?”

月楹:“……蟹粉酥。”其实是她比较喜欢吃。

萧沂对食物还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基本是厨房送什么他就吃什么。

“琴棋书画, 世子喜欢哪个?”

这个她知道, “世子喜欢下棋!”

施惜柔闻言高兴起来, 舒眉欣有些不悦,“别以为棋下得好就能得世子青睐!”

施惜柔笑道, “吃不到葡萄别说葡萄酸。”

月楹与她们聊了一下午, 大概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和关系,她们的父亲都是太守手底下的官员, 见有攀龙附凤的机会便把女儿送来, 这两姑娘从小便认识, 说是冤家也不为过。

严太守不止给萧沂送了两个, 给萧澄同样也送去了。

不过送去的当日就被萧澄给退回去了,严太守发了好大一通火,连带着那两个姑娘的父亲也被降职。

所以施舒二位姑娘,在见到月楹时便向她卖了好大一通惨, 两人跪下哭得梨花带雨, 只求不要当夜将她们送回。两人对世子并无觊觎之心,只是想让父亲能够保住官职。

月楹见她们也是身不由己, 就安排了两间偏房让她们去住。

岂料第二日, 施惜柔一早端着棋盘等在萧沂房门口,萧沂开门出来, 她盈盈拜见,“世子安好,可愿手谈一局。”

月楹听见动静探头看。

萧沂挑眉道,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昨夜月楹信誓旦旦地说她已经搞定了那两位姑娘。

月楹也有些生气,怪她不该轻信于人,“奴婢知罪。”

萧沂看她表情不似作伪,转脸对姓施的道,“你想与我对弈?”

施惜柔巧笑嫣然,“听闻世子乃大雍国手,奴家从小下棋,自想讨教一番。”

“和本世子下棋,你还不够格,先赢了她再说。”萧沂指向月楹。

施惜柔不屑,“赢了月楹姑娘,世子便会与我对弈吗?”

萧沂笑起来,“是。”

“好,那您等着。”施惜柔信心满满,月楹只一个丫鬟而已,能有多高超的棋艺,打败她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萧沂煮了壶茶在亭前看她们对弈,开局之际,舒眉欣也来了,便坐下一起看。

施惜柔在萧沂面前,极尽优雅,“月楹姑娘先请吧。”

月楹本因为被欺骗心情就不好,看见她这副做作的姿态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愿意装大方是吧,那就装呗。

月楹没和她客气,开手下在天元。

施惜柔偷笑,“月楹姑娘是不是落错了子?”

月楹勾唇笑,“没错,施姑娘继续吧。”

施惜柔更加笃定月楹是个不怎么会下棋的,她偷偷瞄了眼萧沂,心中不免浮想联翩起来,萧沂定然知道月楹的水平,还让自己与她下棋,是否不好意思直接答应,拐着弯暗示她。

施惜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更是不住地向萧沂递送秋波。

夏风侍立一旁,心中暗叹,这姑娘的眼睛大概率保不住了!

“惜柔,你要输了呀!”舒眉欣幸灾乐祸。

不过一刻钟时间,施惜柔脸上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只余满头大汗,心中充满了不解,这怎么可能,才五十子不到,她便要输了?这怎么可能?

她的棋艺,即便在整个两淮,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拿着棋子久久不动作,月楹无聊地双指夹着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棋盘,“想好了吗?”她本是不屑于催促的,但不知为什么开口了。

也许是这个施惜柔真的让她很不爽吧。

萧沂递过来一杯茶,“润润嗓子。”

月楹本不想要,看见对面的施惜柔,还是接过来了,喝了一口,评价道,“没有上次好喝。”

萧沂嘴角含笑,“这里茶叶不好,先凑合着,回去再给你煮好的,可好?”

他语气宠溺,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施惜柔与舒眉欣都看出了不对。

这哪是主子对丫鬟该有的态度,分明是……

施惜柔与舒眉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一种可能,眼前这位大丫鬟,不是普通丫鬟,而是世子的房里人。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昨天自己有多愚蠢,竟然向她请教如何讨好萧沂,怪不得昨天月楹明显对她们爱答不理,原来有这层干系在,她们就相当于要与月楹抢宠爱,那人家能乐意吗?

施惜柔不愿认输,却也不得不承认与月楹之间的差距,还不如尽早认输,在萧沂面前搏一个好印象,“惜柔技不如人。”

但碰上萧沂,她的心机终究是枉费。

萧沂见好戏散场,也没了多待的心思,留下月楹独自面对二女,还非常贴心地把夏风留给了她。

月楹:我谢谢你!

萧沂有正事,施惜柔与舒眉欣不好打扰,只得缠着月楹。

“月楹姑娘,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勿怪。”

这俩姑娘倒是能屈能伸,月楹也没想为难她们,“有攀高枝的心思很正常,只是你们不该骗我。”

她们若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想接近萧沂,她也会帮忙的,至于萧沂拒不拒绝,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是是是,我们错了,不该骗月楹姑娘,姑娘午后若无事,不如去奇货居挑上一件东西,便当做是我给姑娘的赔礼了。”

照现在萧沂对月楹的宠溺程度来说,讨好她绝对错不了。

施惜柔的母亲嫁妆丰厚,有不少的家私,出手向来大方。

舒眉欣也不甘示弱,“我也送姑娘一件赔礼。”若能勾搭到萧沂,这点前期投入她还是舍得的。

月楹本不想理她们了,但这两位上赶着送钱,她再拒绝就显得不识好歹了吧。

“两位姑娘如此客气,倒让月楹盛情难却。”

两人一听有戏,生怕她反悔,一人挽住月楹一边的胳膊,半架着就把人带出了府。夏风不远不近地跟着。

舒眉欣还不忘恭维,“月楹姑娘,世子真是疼你,还特地派个女护卫来保护你,这是有多担心你的安危啊!”

月楹心中腹诽,想要可以送给你。

来到街上没走多远就有几个乞丐围过来乞讨,“好心的姑娘们,商些饭吃吧。”

这是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带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细胳膊细腿,一看就营养不良。

月楹于心不忍,连夏风都看不下去想要掏银子,施惜柔却一把拦住了两人,“我在太守府门前见过你们不止一回,上次我爹还给了你们几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

月楹看向老人,像这样的乞丐,他们自进城中就遇见不少,数量实在太多,她即便有心也无力,还是萧沂说,只要整治了两淮这帮人,民生自会好起来。

老人面露尴尬,“大人赐银,小人感激不尽,只是我们老幼,哪里护得住那么多银子,那钱还没在我们手里焐热,便被强忍抢了去。”

说着老丈露出被打的伤口来,胳膊上的血痕已经发紫,伤口破了许久,没有医治,天气又炎热,已经有了腐烂的趋势。

施惜柔皱着眉转开头,舒眉欣也吓得不敢直视。

一直不开口的孩子忽然倒地,浑身抽搐起来。老丈跪地抱住孩子,神情悲切,却并不着急,似乎对此场面习以为常。

反倒是月楹身边的两个姑娘害怕地躲在了她身后,“这……这怎么回事?”

月楹已经蹲下身去,拔下头上银簪,塞进小孩嘴里,让他不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抱着孩子到那个茶棚去。”月楹道。

老丈不敢耽搁,急忙抱着小孩过去。

“夏风,让店家上一碗加了盐的茶水。”她吩咐道。

月楹又道,“您抓住孩子的手脚,别让他乱动。”

老丈点头,月楹拿出金针,刺入足太明,大椎穴,手阳明,足阳明等穴位。

孩子的抽搐渐渐缓解,平静的躺在老丈怀里。

施惜柔与舒眉欣看得啧啧称奇,“好了!真的好了!”

夏风端着水过来,忿忿道,“这店家真黑,这样一碗茶要十个铜板。”

老丈对夏风道,“这价不黑,您方才要在茶中加盐,淮南的盐价这么高,大家都不容易。”

月楹接过喂了些水给那孩子,孩子犹如久干逢甘露,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不一会儿就把一整碗全喝完了,喝完舔了舔唇,似意犹未尽。

孩子小鹿般澄澈的大眼睛盯着她,月楹轻声问,“还想喝?”

小孩怯怯地点头。

施惜柔豪气道,“再来三碗,我付钱。”

月楹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摸了摸小孩的头,“不能一下子喝太多哦,肚子会撑坏的,先吃点东西。”

小孩乖巧地点头。

“夏风,你回府把我的药箱取来。”

夏风有些犹豫,“世子叫我寸步不离跟着你。”

月楹道,“此地离太守府不过几百丈,你来回也就几个瞬息的事情,我也走不了多远。”

夏风觉得有理,月楹已经开始清理起了老丈的伤口,便不再纠结身子一轻,人已在几十丈开外。

施惜柔与舒眉欣讶然,“这是话本子上才有的武林高手吧。”两人又见月楹专心治伤,干起了大夫的行当,不禁好奇。

“月楹姑娘还会医术?”

月楹未抬眼,“皮毛而已。”

月楹摸了下老丈的脉,“您与您孙儿,多久未食盐了?”这小孩明显是缺钠,低钠血症,严重还会引起脑损伤。

老丈叹了声,“有多久没尝到盐味了,老夫自己都记不清。这孩子前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是因为没盐吃没的。”

施惜柔坐下来道,“这两年的盐价,的确上涨的很快。”她家境还算殷实,然加了盐的菜她们家的下人也是没什么资格享用的,富人尚且如此,何况穷人。

舒眉欣没好意思开口,她平素乖巧又有主意,父亲有正事也会找她商量,她知道他父亲在盐课上是贪了不少的,这对祖孙落得如此下场,不能不说没有她家里的手笔。

这淮南人人都贪,你不贪也会有别人贪,不贪反倒不合群了,上至太守,下至运盐的兵士,都得了好处,施惜柔的父亲也没有免俗,只是她并不知情而已。

夏风很快回来,将药箱放在月楹面前。

月楹道,“你身上匕首借我。”

夏风递给她,月楹揭开老丈的衣服,撒了些麻沸散上去,“您忍着些。”他手臂有些肉已经腐烂,必须切除。

“你们最好转过头去。”施惜柔与舒眉欣听话转头,夏风帮忙捂住了小孩的眼睛。

月楹下手很快,腐肉被利落地切除,上药,缝合,一气呵成。

施惜柔没忍住好奇转头来看,被月楹的手法震慑到,“人的皮肉,还能和缝衣服一样缝起来?”

“当然可以。”月楹回答。

舒眉欣被施惜柔说得也好奇起来,她接受能力差一点,只瞥见一片血肉模糊,低着头若有所思,这位月楹姑娘,医术好像不错,她是不是可以……

“好利落的手法!”

月楹缝合已经到尾声,这陡然出现的声音险些让她手一抖,她察觉有人靠近,缝好最后一针才有些不悦地抬头。

“治病时,打扰大夫可是大忌。”

“邵某唐突,还望姑娘勿怪。”来人正是邵然,志林堂淮南的分店才开张不久,需要有他坐镇,在淮南开店想要安稳,少不得要去太守府拜码头。

邵然也是没想到,竟然在太守府门前再次遇见月楹,而且她治病的手法,他只在医术上看到过,还不曾见过有人实践。

邵然笃定月楹就是那位对上对联的姑娘,这一手医术,不会再有别人了。

月楹低声道,“老丈,这瓶药您拿着,每日记得换药,七日后来找我拆线,我还在这个茶棚等您。”

月楹用手帕包裹着药瓶交给老丈,老丈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姑娘,你的善心会有好报的。”

月楹笑道,“借您吉言。”

邵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敢问姑娘芳名?”

夏风作为飞羽卫,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邵然的异常举动,顿时让她警铃大作。

这小子,像是来挖墙角的。

“我姓岳。”月楹对邵然还是印象挺好的,那日那个老汉他还肯给他减免药费。

邵然行了个叉手礼,“岳姑娘,姑娘方才用的法子,可是《华佗医经》上的缝合之法?”

月楹颔首,“正是。”

“妙哉!”邵然夸赞道,“邵某一直想将此法实践,无奈家父觉得太过天方夜谭,偶在牛羊身上使用此法,成效却一直不好,后便熄了这念头,今见姑娘使此法,属实讶然。敢问姑娘,此法成功的关键为何?”

月楹对与喜欢问问题,有钻研精神的医者还是很敬重的,也不吝赐教,认真与邵然探讨起了缝合之术。

两人旁若无人,相谈甚欢,邵然还掏出了随身小册子记录下来。

施惜柔有些替萧沂不值,“月楹姑娘是世子房里人,是否该与外男保持一点距离?”

月楹沉下脸,“我的事,还轮不到施姑娘来管!”

邵然却在听到这句房里人后,心头热情浇灭了大半,他本还想着如果月楹只是个丫鬟,他还能替她赎身,现下却是不行了。

施惜柔仍不依不饶,讨好月楹她本来就不怎么情愿,她心想要是把月楹私会外男的事情告诉萧沂,月楹必定会失宠,届时她不就有机会了吗?

“月楹姑娘,倘若世子知道了这件事,他会如何对你呢?”

月楹懒得理她,夏风都还在这里,萧沂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因为这误会她。

邵然为月楹说话,“这位姑娘,话不能乱说,我与岳姑娘在今日之前只有一面之缘,哪里来的私会一说。”

施惜柔冷哼一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只是撞着我们也要出府,才不得不将地点改在了这里。”

这话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月楹双手环抱站起来,她身量比施惜柔略高些,俯视她,隐隐有些压迫的感觉,“行啊,施姑娘尽可去世子面前告状!”

“你……你等着……”施惜柔气急。见不惯一个丫鬟这么嚣张,好歹她才是正经的小姐,家里也是仆婢无数的,那曾受过这闲气。

舒眉欣扯了扯施惜柔的袖子,想阻止她,“少说两句。”

施惜柔丝毫不感激,反而瞪她一眼,“你想要讨好人家,还得人家领你的情!”

施惜柔拍开她的手,小跑着回了太守府。

邵然担忧道,“岳姑娘,如果需要我向世子解释,您尽可去芝林堂寻我。”

月楹道,“不必。”邵然要是真出现,反而说不清。

“邵公子来太守府有事吧,还是不耽误您的事了。”月楹委婉道。

邵然拱手,“邵某告辞!”

月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喝着。

舒眉欣道,“惜柔她不懂事,姑娘别与她计较。”

月楹眯起眼,“昨日不还不对付吗,今日就成了好姐妹?”

舒眉欣摸了摸鼻子,糟糕,似乎有些暴露了。

月楹摩挲着茶杯口,“行了,不必找借口,你们关系不错,我早看出来了。”

舒眉欣干笑,“月楹姑娘看出来了?”

“你们虽言语间有些不合,身体却不抗拒对方。”

早间下棋的时候,舒眉欣坐在一侧,身体是略微倾向施惜柔的,这不是两个互相讨厌的人会做的动作。

要真不对付,应该如王府里那对姐妹一样,恨不得离对方几百米远。

舒眉欣见她看出来了,也不隐瞒,“是,我们各自的父亲有些不对付,但我与惜柔的关系还可以,她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的,姑娘不要介怀。”

月楹抿了口茶,“你的意思是,你有心眼喽?”

“不不,我绝对没有沾惹世子的想法,我有心上人的。只是父亲一直不同意……”

月楹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你的心上人,是个穷小子?”

“不是,他家世与我相当。”

月楹沉思道,“家世与你相当,如果他本人没问题,那便是那家人的问题了,你们父辈有嫌隙?”

“姑娘真聪明。”一猜就中。

月楹忽然有个想法,“不会是施家人吧?”舒眉欣才说的两位父亲不对付。

舒眉欣默默点头,“是……惜柔的哥哥。”

舒眉欣开始讲他们两家的故事,“我与东哥哥是青梅竹马,原本我们两家的关系是不错的,直到五年前,家父与惜柔的父亲一同外出公干,具体发生了何事我不清楚,只知道两人同时遇险,家父没有及时救施伯父,导致施伯父的左腿落下终身残疾,从此两家交恶。”

月楹听完了始末,“你对我说出这些,是想让我替施惜柔的父亲治腿?”

舒眉欣忙道,“对,姑娘医术卓绝,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月楹却摇了摇头,“腿伤与旁的病不同,讲究一个及时性,若是最近受伤的,我还有法子可以救上一救,五年前的伤,恐怕不行。”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舒眉欣蹙眉。

“也不是一点没有可能。”月楹卖了个关子。

“那就是有机会!”舒眉欣高兴起来,施舒两家的症结在于施父的腿伤,若解决了这个问题,她与东哥哥的婚事,便有了可能性。

月楹打击了她一下,“还要见过病人之后方可下结论。”

“月楹姑娘一定可以的。”

月楹轻笑,这姑娘也是和直肠,“我可没说要替施大人治病。”

舒眉欣的笑脸瞬间垮下去,“姑娘想要多少诊金都可以。”

月楹指尖摇摇,“我不要银子,只想要施姑娘过来给我道歉。”

“这好办!”舒眉欣保证道。

“她心高气傲,不见得吧?”

舒眉欣笃定,“惜柔孝顺,只要姑娘能治好她父亲,莫说道歉,就是给您磕头都不在话下。”

“糟糕!”舒眉欣突然叫起来,“世子还没回府吧,我得去拦着惜柔。”

说完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府。

月楹望着她的背影,这俩姑娘要是成了妯娌,日子怕是有得闹。

却说萧沂将将回府,施惜柔就来求见,燕风堵着门不让进,任凭她喊破了嗓子也不让她进去。

就在萧沂耐心告罄想让燕风把人丢出去时,施惜柔一句,“有关月楹姑娘的事情,世子爷没兴趣吗?”

萧沂沉声道,“燕风,让她进来。”

萧沂手持折扇,“说。”

施惜柔清了清嗓子,措辞了一番,正欲开口,远处传来舒眉欣的声音,“惜柔——”

舒眉欣气喘吁吁跑过来,抿唇摇头。

“眉欣,别阻止我,今天我非让世子知道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舒眉欣喘匀了气,与施惜柔咬了几句耳朵。

施惜柔的怒气一下就被平复,露了个笑,“真的?”她无声问。

舒眉欣郑重点头。

萧沂看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月楹的真面目,什么面目?”

“额……这个……”施惜柔脑子飞快运转,“月楹姑娘的真面目便是,她太厉害了!她的棋艺超群,比我不知高出多少个层次。而且人生得又美,心地善良,静雅体娴,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世子您可得对她好。”

萧沂:“……你想说的这就这个?”

“对呀对呀!”

“出去!”

施惜柔与舒眉欣飞速消失。

52. 第五十二章 再次逃跑的准备

“你真能治我爹的腿?”施惜柔半信半疑。

月楹不紧不慢地翻看着萧沂送来的医书, “信不信全凭你自己。”

施惜柔踌躇了,舒眉欣劝道,“你还犹豫什么, 不是见过月楹姑娘神乎其技的缝合之术了吗?”

“缝合与我爹的骨伤又不是一回事……”

舒眉欣急切道, “施伯父的腿看了多少大夫, 月楹姑娘是唯一一个说有机会治的, 你怎么还不抓紧!”

“我……”还不是因为有些拉不下脸,她不能保证真的治好, 若道歉了爹的病没什么起色, 岂不是白低头了。

舒眉欣也是了解她,“惜柔, 你想想, 是你的面子重要, 还是你爹的腿重要。”

当然是他爹的腿!施惜柔被点醒, “月楹姑娘,之前是我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月楹抬眸,“商量好了?”

“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救治我爹。”施惜柔弯腰鞠躬, 很有诚意。

月楹勾唇,确实是个孝女。

“起来吧, 带路。”

施惜柔一喜, “这就带姑娘去!”

施宅离太守府不远,虽不是大富大贵, 也是座三进的屋子。

家中也有仆婢数十,施父还在上值不曾回家,家中只有施母与施青东。

施母是知道女儿被送往了太守府的, 见她回来,担忧道,“柔儿,你被送回来了?这可怎么好,你父亲那里,不好交待啊。”

施青东倒是不着急反而有些喜悦,“回来就回来,我本就不同意送小妹去太守府,柔儿便当没发生过这事。”舒眉欣也一并来了,就说明她们是一起被送回来的,那样正好,他的两个在乎的人,都没有受到伤害。

施惜柔道,“我是自己回来的,爹爹呢?快让他告假回家,我给他找了个大夫。”

“大夫,在哪儿呢?”施母在她身后找寻着。

月楹站出来,“夫人,我便是施姑娘请来的大夫。”

“你?”施母完全忽略了她,月楹一副丫鬟打扮,虽然穿的是比一般丫鬟好一些,她也只以为是太守府的丫鬟。

施母拉了女儿的手,“柔儿别拿你爹玩笑,你生他的气也该消了。这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高超医术?”

“娘,她很厉害的!您信我!”施惜柔见她娘还不信,又道,“眉欣姐姐也见识过的。”

“是啊,月楹姑娘不会让您失望的。”舒眉欣附和道。

施青东闻见心上人与妹妹都这么说,也跟着劝了句,“娘,不如让这姑娘试试?”

施母又看了月楹一眼,还是没下决定。

月楹坦然地接受施母的审视,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些质疑的声音。

夏风却看不下去,“姑娘,咱们走,爱治不治!”是他们请人来的,又把人晾在这里,夏风替月楹委屈。

“我既答应了施姑娘,便要做到。”施母所为,不过因为刻板印象而已,而她要做的,就是扭转施母这种刻板印象。

那厢舒眉欣与施家兄妹轮番上阵劝慰,施母终于答应试一试,让人去衙门里请施父。

施父接到信,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匆匆往回赶,连跛脚也估计不上。

“夫人,东儿,这么急叫我回来作甚?”

施惜柔靠上去,“爹爹我请了大夫来给您治腿。”

施父却厉声质问,“你怎么回来了?世子没看上你?”

施惜柔缩了缩脑袋,笑意消失了大半,“您提这个干什么,现在说的是您的腿,快坐下,让大夫看看。”

施父不依不饶,“坐什么坐,你怎么这么没本事,连世子也勾不住。生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施母不悦却也不敢顶撞丈夫,“你别这么说柔儿,世子又不是她能左右的。”

施父愤愤,“就是她没用,人家周典狱的女儿,怎么就勾住了侯爷,现下成了人家的姨娘,整个家族都跟着荣耀?”

“施大人说的是忠毅侯家的那位周姨娘?”夏风开口。忠毅侯做盐运使的时候,没少收美人,被带回京城的寥寥无几。

“怎么,姑娘认识?”

夏风撇嘴道,“不认识,只是听说她得罪了忠毅侯夫人,被发卖到不知道何处了。”妾通买卖,正室夫人想要整治有的是办法。

飞羽卫情报网遍布天下,一个忠毅侯府里的事情,他们了如指掌。

施母虽畏惧丈夫威严,到底还是疼女儿的,“你瞧瞧,你瞧瞧,我当初就不同意,你非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难道你也想柔儿落得个被发卖的下场吗?”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施父也不是全然不心疼女儿,只是对那泼天富贵舍不得,况且两淮这帮官员岌岌可危,这次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他当然急切地想要抱个粗大腿。

月楹听着他们越扯越远,有些没耐心了,她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听他们家长里短的。

“我是世子的大丫鬟,您别白费心思了。”

施父正眼瞧她,“什么叫做白费心思?”

月楹转了转眼珠,“世子师从了怀大事,早有出家为僧的打算,对女色不甚上心。”

“竟是这般吗?”

舒眉欣与施惜柔相顾无言。

施父冷静下来,长叹一声,他还是没有富贵的命,不能强求,他坐了下来,“姑娘帮忙看看吧?”

月楹蹲下来,摸了一下他的腿骨,“当年接骨的大夫太过保守,您的腿骨头已经长歪了。”

施惜柔问,“那要如何做?”

“断骨重接。”

“断骨!?”众人皆大骇,“这怎么行?”

好好长着的骨头要打断,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法。

月楹拿手帕擦干净手,“人的骨头生长与树木生长类似,树种下去的时候长歪了,只能连根拔起重新种。骨头相连处就如树的根,只有在根源处下手,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断骨听上去严重,护理得当其实没什么。施大人,您的腿,阴风下雨天会酸疼难忍吧?”

施父承认,“确实如此,淮南多雨,雨季时难受的紧。”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同意舒眉欣与施青东的婚事,每每想着原谅舒家,这疼起来的腿似乎在提醒他们之间的仇怨。

“断骨重接后,您不仅可以正常行走,连带着这些毛病也会一并消失。”

“真的吗?”施父激动站起来,其实他已经习惯跛腿,疼痛才是更难忍的。

“这并不难。”

月楹也知道一下子让他们接受这个办法不太现实,“你们可以考虑几日,决定好了再来找我。但记得在我离开淮南前就做决定。”

月楹走得潇洒,给他们时间考虑,施惜柔与舒眉欣顺势留在了家里,没有再回太守府。

月楹阴差阳错倒是解决了这两个麻烦。

萧沂近来很忙碌,人影几乎都见不到几次,然月楹每次回屋,屋里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些东西,或是几个面人。

洁白的宣纸与名贵的徽墨,还有尤有余温的墨子酥。

夏风欣慰:世子开窍了,懂得讨小姑娘欢心啦。

月楹咬了口墨子酥,芝麻香味很浓,她招呼夏风,“你也来吃一些,你嘴里生了疮,这有滋肺润喉的功效。”

“姑娘都知道呀!”

“我是大夫,听你嗓音就知道了。”她前几日就发现夏风有些上火了以为她会自行吃药的,但这几日夏风一直跟在她身边,也不像吃了药的模样。

“这是世子给你的,我不能吃。”

“给了我的便是我的,你吃,别把它当吃的,就当我开给你的药。姑娘家的嗓子可得好好保护。”她嗓音轻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夏风的歉意顿时更深,月楹姑娘这么好,她却是来困着她的。

夏风清楚月楹与萧沂的纠葛,也知道照萧沂的性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月楹这样的姑娘宥与王府后宅,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是夜,萧沂回来,手中捧着一束硕大的石榴花,石榴花红似火,把他俊朗的眉目衬的更加艳。

他眼角微微上翘,像只勾人的狐,“楹楹,送你的。”

月楹有一瞬被蛊惑,就想这么沉溺于他的温柔中。

“这时节只有石榴花,想吃石榴还得等上好几月,下次来两淮,挑在九月末来,便有新鲜的石榴吃。”

月楹接过石榴花,“石榴能止血解酒,石榴花是制胭脂的好材料。”

萧沂轻笑,脸凑得极近,她几乎可以看清他的睫羽,“天下的东西,在你眼里怕都是药材。”

月楹往后仰头,美貌攻击对她太好用了,“我去把花插上。”转身之际她轻抚了下躁动不安的心。

这个时候,可不能乱跳!

月楹心情平复,萧沂已是自来熟地喝起了茶,完全没有在别人房间的自觉。

月楹看他面有倦色,“两淮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解决?”

“你想回京了?”

月楹没有直言,“王妃不是快要临盆了,您不着急吗?”

萧沂凝望她,若有所思,“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快了。”严复已经交待得差不多,盐商中有穆家带头,纷纷交出了暗账,因数目庞大又牵扯了数年,所以一时解决不了。

“母亲才七个月,也不急于这一时,陪你出去游玩的时间还是有的。”萧沂眉眼温柔,“这几日可以想想去哪儿玩。”

月楹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好。”

萧沂对她乖巧的应答很满意,“这几日忙,顾不上你,你若闲得慌,让夏风带你到处转转。想要什么,尽管买。”

俨然一个霸道世子,月楹巧笑,“您不怕我败家?”

“你能败什么家?”

“那可说不定,世子带的银子,购买几根千年人参啊?”

萧沂失笑,他怎么忘了,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别人买衣服买首饰,她买药材。

萧沂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少买几根还是够的。”

这动作太过暧昧,月楹不着痕迹地往后侧身,“天色已晚,世子该回屋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

萧沂也不着急,他自认为摸清了她几分性情,对着月楹,得有十二分的耐心,而耐心正是他所有的。

“早些休息。”萧沂软声叮嘱。

月楹关门,那束火红的石榴花太引人注目,月楹没来由的烦躁,打定主意,明天就把它做成胭脂染料!

施家的人再三思索了几天还是答应了月楹的法子,毕竟对施父来说,能正常行走以及不再受伤痛折磨这一点真的太吸引人,甘愿让他冒这个险。

月楹来到施府,除却施家人与舒眉欣外,她还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邵公子怎会在此?”

邵然在太守府门前不奇怪,出现在施家就显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邵然解释道,“施大人的腿,后来都是我们芝林堂的大夫在照看,前几日施大人忽然来问断骨重接这法子可行吗,我觉得新奇,细问之下才知是岳姑娘提出的法子,便特意请求施大人,能让邵某一观。”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是她藏私,断骨接骨都是一瞬间的事,观赏性还不如那日的缝合。

邵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失望。

施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请姑娘动手吧!”

“您咬着这块白布。”月楹往施父嘴里塞了一块软布,又让夏风控制住施父。

月楹俯身下蹲,捏住施父的腿,“邵公子。”

“啊?”

月楹瞥他一眼,“不是要观摩吗?蹲下来看得清楚些。”

邵然闻言又笑起来,“嗯。”

只见月楹一手捏住膝弯,一手抓着脚踝,“咔哒”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在静谧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施父难以忍受地发出嚎叫,被白布吞没了不少声音。

月楹眉头都没动一下,反手又把腿骨给他推了回去,动作行云流水,就是喘几口气的事情。

“夏风,木板,绷带。”重接腿骨之后还需要静养三月。

邵然看完全程,算是明白了月楹说的没什么好看的是什么意思,咔哒咔哒两下就好的过程,确实没意思。

他都没看清楚她的手法,只知道腿骨断了,然后又被她接好了。

施惜柔也狐疑,“就这样,爹爹的腿就能好了?”

月楹绑着绷带,“就这样。”

“这也太简单了吧?”她感觉她上她也行。

“施姑娘此言差矣。”邵然道,“岳姑娘手上的这两下功夫,即便是我也做不到。”

邵然的医术不错,行医也是从小就有的经验,他自问做不到月楹这样利落,尤其是她丝毫不被外界所扰,施父的惨叫声她就如没听见般。

不得不夸一句剽悍。

月楹缠好了绷带,“施大人,您试试活动一下,幅度不要太大。”

施父动了动腿,两只脚底可以同时接触到地面了,膝盖的某处经常隐隐作痛的地方好似也消失不见。

他是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的,眼下虽还不能走,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次一定能治好!

施青东塞了个大红封过来,月楹捏了捏,有些厚度,即使是十两一张的银票,也是不菲。

月楹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收下银子,还对施家人道,“后续如果有事,还可以寻我。”

施家人不住得道谢,舒眉欣也对她感激不尽。

施父的腿好了,两家人解开心结只是时间问题,舒眉欣望向施青东。

施青东送月楹与邵然到门口便止步。

月楹正打算离开,邵然叫住她,“岳姑娘,可否与邵某一叙,在下还有些事想请教岳姑娘。”

夏风幽幽道,“邵公子上次还没问够吗?”

“医道无穷,病患的病情也变化无穷,邵某的问题只会多,不会少,若岳姑娘不得闲,那便算了。”

月楹挺喜欢这种问问题的学生,从前她读博时,帮着导师带过几个小师弟师妹,其中有个小师妹整个一十万个为什么,连导师都不耐烦,只有她能受得了她,因为在帮助小师妹解决问题时,她自己也能从中反思到一些东西。

“邵公子,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一如你说的,病患各人体质不同,所治的方式也不同,您问不完,我也答不完。世上的病,我没见过的也有许多,不一定能回答得上来您的问题,届时您又该去问谁呢?”

邵然想了想,释然一笑,“是邵某太心急。”

月楹微笑,“邵公子只是急于救人而已,心是好的。有些病没有良方,只能一遍遍的试错。”

她侃侃而谈,周身似笼罩着一层圣光,邵然一时有些看痴。

“邵公子,邵公子……”月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您怎么了?”

邵然鬼使神差,“世子爷他,对姑娘好吗?”

“什么?”话题一下转得有点突兀。

旁观者夏风看得清楚,这小子还真是来撬墙角的!

“我家世子对姑娘很好,邵公子歇了念头。”夏风讲话不留情面。

月楹讶然,不会吧,她才与邵然见了几次,邵然怎么可能……

月楹下意识否认,但在看见邵然痴痴的目光后,她也迷茫了。

邵然不知怎么想的,直接挑明,“岳姑娘,有朝一日您若想离开世子,尽管来芝林堂,我会让你如愿。”

夏风差点想打人,“你这小子……”

月楹一拦,“我感谢您的好意,世子对我很好。”一个萧沂还不够,再来个邵然让她焦头烂额吗?

邵然一届商户,如何能与萧沂抗衡,说这话简直找死,她佩服邵然少年人的勇气,却还是太冲动。

她有自己的计划,万一萧沂知道了这事,再派个人来盯着她,那她的计划不久全泡汤了吗?

不行,她决计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邵公子,我欣赏您的医术,但您若蠢了别的念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月楹故意把话说的重了点。拉着夏风就走。

邵然茫然地远眺她离去的背影,“还是太冲动……”邵然开始后悔,不该那么早暴露自己的想法,他无数次告诫自己,她是睿王府世子的人,却还是不可自拔的被她吸引。

他有时甚至在想,为什么早点遇见的不是他呢?

“今日之事,你会告诉世子吗?”

夏风老实道,“上次我已经瞒了世子,今日那邵然竟妄图带走姑娘,兹事体大,我不能不禀告。”

月楹哀声道,“如果我求你别说,你会答应吗?”

她眼里泛起晶莹的泪光,夏风见惯了人的眼泪,看见月楹的泪,却还是心软了,“我不主动提,但指挥使问起,我不会瞒他。”

“这样便足够了。谢谢你,夏风。”月楹给了她一个拥抱,“我也不是不让你说,只是你今日也看见了,我拒绝了邵然,你再说,我怕引起无端的误会。”

夏风心底漫上来一股暖意,从来没有人给她一个拥抱。

月楹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不是你的主子,你尽可以将我当成朋友。”

朋友?加入飞羽卫后,她便只有战友了,这个词汇有些陌生。

夏风倏然笑起来,“姑娘不必讨好我,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夏风退远了些,蹭得一声消失不见,隐匿了身形。

月楹承认自己对夏风的举动是怀了目的的,却也不是全然是假的,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夏风是个外表坚强内心有些柔软的姑娘。

虽表面与燕风他们称兄道弟,然也有自己的小女人的一面。她总着男装,也会盯着漂亮的衣裙看。

月楹想,她那时一定是在想象,自己穿上这衣裙,是个什么模样。

一连平静过去数天,两淮的事情已快落下帷幕,因涉案官员众多,将两淮这一干官员全体换掉显然不现实。

所以萧澄上了道折子,请求皇帝让他们将功折罪,除罪恶滔天的严复,与前两任盐运使之外,其余人都获得了大大小小的赦免。

萧沂发放的一千石平价盐,带动了两淮盐价的降低,有些不肯降价的,萧澄也没手软,该办就办。

穆家是第一家降盐价的,还得了官府的嘉奖,穆正诚险些笑没了眼,对“言公子”更是感激不尽。

“这里的事情到了尾声,再有几日就走了,楹楹真不想出去走走?”

月楹摆摆手,“我与施姑娘与舒姑娘约了逛奇货居。”

“好不容易得闲,你要陪她们不赔我?”他要是没记错,前几日不还是剑拔弩张的吗?

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是搞不懂。

“那我陪你去?”

月楹不可置否,“您确定要去,那两位姑娘再缠上来,我可没办法再打发她们了。”

萧沂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你去吧,玩得开心些,看上什么东西,让夏风买就是。”

53. 第五十三章 第二次逃跑了……

施惜柔与舒眉欣来太守府接她, 几人出门时还遇见了几日前治伤的那个老丈。

老丈手已经拆线,可以活动自如,手臂上的伤口要恢复的很好, 根本瞧不出之前是个那么可怕的伤口, 只有细长的一条疤。

老丈捧着新鲜的果子, “贫苦人家没什么好送的, 姑娘不要嫌弃。”

“您一直守在这儿?”

他这身打扮,太守府的人不会让他们靠近, 老丈也只有用笨办法。

“等几日而已, 有京里来的大老爷给我们做主,盐价下来了, 小老儿家中还有块薄田, 带着孙儿也能过活。这个还是还给姑娘。”老丈手心躺着一块银子。

是那日与药瓶一块儿包在手帕里给他的, 他一直不敢动。

月楹退却, “您孙儿还小,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果子我就收下了。”

果子是山间的野脆梨,月楹拿衣摆擦了擦,咬了口, “很甜呢。”

老丈不知道说什么好, 几欲落泪,“姑娘会有福报的。”

施惜柔有些动容, 从怀里掏了块银子, “老人家拿着。”

舒眉欣也紧随其后,“还有我的。”

这些日子处理官员, 她们的父亲因为犯错不多,只罚了几年的月钱。施惜柔才知道,淮南城里百姓的惨状还有她父亲的手笔。

而她们这些不识人间疾苦的, 还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真是不该。

老丈本是来还银子,却被塞了一大把银子,“这……小老儿……”

施惜柔道,“别这那的了,您赶紧藏好,别被人看见了。我们还有事呢,就不陪您聊了。”

不等老丈反应,她们早已乘上马车,去往奇货居。

奇货居,顾名思义,奇货可居,店里的奇珍异宝不少,不只是衣衫首饰,还有古玩字画,刀枪剑戟。

“伙计,将您这时兴的首饰都拿来些,让本姑娘好好挑一挑。”一进门,施惜柔豪爽开口。

伙计见来了个大主顾,立马笑脸相迎,“三位姑娘楼上请。”

二楼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可以边吃小食边挑选。

几人上到二楼,迎面正要下去一个人。

“岳大夫?”说话人语气带了的不确定。

月楹定睛一看,“穆姑娘。”

面前之人正是大病初愈的穆元敏,她气色恢复了不少,小脸红扑扑的挂着婴儿肥,是个小美人胚子。

绯色衣裙为她增色不少,穆元敏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原来你着女装是这个模样,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呢!”

“穆姑娘认识月楹姑娘?”淮南城中穆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终究只是商户,而施家与舒家是官家,几人说不上熟识,却也有往来。

不过施惜柔是看不上这样的商户女的,她也不喜欢她娘的那些亲戚,总觉得一股子铜臭味。

舒眉欣倒是与穆元敏打了个招呼,“穆姑娘。”

穆元敏颔首回应,“正愁不知该如何谢你,岳大夫随便挑,今儿我请客。”盐商巨贾的女儿,财大气粗。

施惜柔不乐意了,“今儿我做东,穆姑娘改日吧。”

“你送你的,我送我的,咱们互不干涉。”穆元敏不肯相让。

“穆姑娘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吗?”施惜柔也知道她们送什么其实没有冲突,但穆家财大气粗,穆元敏出手定然比她阔绰,两相比较,万一她的礼物被比下去了怎么办?

“呵,那便你先送呗,我又没拦着你。”还不是怕送的礼不如她!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月楹从中调和,“两位姑娘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不如这样,我挑几样东西,你们一人付一半如何?”

“还有我呢!”舒眉欣找存在感。

月楹无奈笑,“好,一人三分之一。”几个姑娘抢着给她送礼,还真是人生头一遭的体验。

奇货居的伙计见了这一幕,推销得更起劲,把什么好东西往月楹面前送。

“这件衣裙啊,整个淮南城没有第二件!姑娘瞧瞧这花色,这做工!”

月楹神色讪讪,摇了摇头。

“姑娘不喜欢吗,我觉着还挺好看的。”夏风道,是她穿男装太久,审美已经有问题了吗?

“你喜欢?那我买了送你。橙红色配你正好!”月楹越看越觉得合适,“伙计,带这位姑娘去换上。”

“得嘞。”伙计一招手,围上来几个女倌,“姑娘,随我们来。”

夏风下意识就想拔柳叶刀了,只是这些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她怕误伤人。

“别推我呀……那……哎……月楹姑娘帮帮忙呀…”夏风有些手足无措,她堂堂飞羽卫四大飞鹄之一,何曾有过这般尴尬的处境。

月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和她们进去吧,我等着你,不会乱跑的。”

夏风被裹挟进了试衣间。

月楹继续看衣服,伙计推荐绝版衣裙她通通略过,来到了一件款式新颖,绣花有些普通的衣服面前。

“这件玉荣款式是简单了些,衣料却不俗,我们店里也才得了四件。”

“有四件?”

“是的。”

“这四件我全都要了!”

其他三女都不解,“买一模一样的做什么?”

“我自有妙用。”

“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月楹开口,她们哪有不应的,而且是件简单的事。

除了衣服,月楹还相中了几样东西,一是一本关于南疆蛊毒的书,此书比萧沂给的那本更详细,种类更丰富,二是一个袖箭。

袖箭精巧,戴在手腕上也可防身。

挑完东西,夏风也被簇拥着回来了,女倌手巧还顺便给夏风挽了个髻。

“挡着脸做什么,多好看呀。”月楹笑道。

夏风眉目有些凌厉,这身衣裙穿上有股别样的英气。

施惜柔:“说不上那里不对,但挺好看。”

舒眉欣:“夏姑娘模样本就不错,这身衬得更美了。”

穆元敏:“姐姐穿上这身,飒爽得很。”

夏风被夸奖得不好意思,难得有些羞涩,“这衣衫束手束脚,穿着舞不起来刀,我还是去换了。”

“换什么,就这件了。”月楹唤来伙计,“这件衣服连带着方才我挑的东西,结账。”

除了夏风那件衣服是花的萧沂的钱,其他都是三个姑娘付的。

月楹与夏风满载而归。

燕风看见一身裙装的夏风,惊讶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夏哥你怎么回事?转性了?”

然后就被夏风追着暴打,“我本就是个女子!”

偏两人轻功极好,满院子飞来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院里在放风筝呢。

萧沂淡然看着闹剧,“夏风,却轻点打,别惊扰了旁人。”

“是!”夏风一个旋身就到了燕风身边,提起他后脖领。

月楹笑意盈睫,“燕风打不过她吗?”

“夏风轻功更好些。”他们闹着玩不会下重手。

两人进屋,桌子上堆了些东西,萧沂问,“今日可有挑着喜欢的?”

月楹点头,“有的!”说着拿出那本蛊书来,“这上面都是北疆文字,还需要世子帮忙。”

“要我帮忙?”萧沂眉梢一跳,眼底染上笑意。

“您不愿帮这个忙吗?”

“要人帮忙,不是这个态度吧。嗯?”他语调上扬,像极了诱惑人走上歪门邪道的风流公子。

月楹思索一瞬,语气软了些,抓了他的衣袖,瓮声瓮气道,“世子,求求您了。”

她眨巴着大眼,不懂就问,“是这样吗?”

萧沂强忍着把人楼入怀的冲动,“自己想。”

月楹咬了下嘴唇,还不够?撒娇不是她的强项呀!要怎么办?萧沂也太难哄了吧。

“还没想好?”萧沂作势要走。

“其他不会。”月楹好似真的要放弃。

萧沂演到一半没人搭理他了,也不是真的想走,身后人一点没有叫住她的意思。

“您慢走,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萧沂止住脚步,反手扣住她的后脑,薄唇贴上来,他的唇有些微凉,倏地炙热起来,继而变得滚烫。

他的吻没有章法,只是轻轻的在她唇周啃噬,一下又一下,却不撬开她的唇齿,撩得人心痒痒。

一吻毕,萧沂抵着她的额头,“要这样。”

他温热的鼻息就在咫尺间,月楹推开,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起来,把那本医术塞到他怀里,连人带书推出了房门。

“明日我要译本!”语气有难掩的羞愤。

萧沂低低地笑了起来,舔舐了下唇畔,似在回味,“好。”

他心满意足的离开。

月楹在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后,脸上恢复平静,她拿出一张羊皮卷地图来。她在奇货居还最后买的东西就是这个,淮南城景观的地图,与舆图虽有些差别,但大路大致是相同的。

她规划了下路线,离淮南城最近的是淮北城,往上就是青城,青城水路陆路都可以很快到达。

但她一个没有路引的,走陆路怕是不好走,只能是水路,水路排查没有那么严格,她只要混进客船里便可以北上去青城。

只要有钱,搭船不是问题,问题是时间,她要赶在萧沂离开前一天走。就怕那日没有要去往青城的客船,这并不是月楹能掌握的消息。

月楹只能做两套方案,若没有客船再转陆路,或是在城中潜藏几日,她选定几个藏身地点,都是偏僻的山村。

这一次,她能不能逃脱呢?月楹没有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一早,萧沂就把译本的一部分给了她,月楹翻看着译本,“果然比之前那本更丰富,蛊虫多种多样,竟还有针对老人,小孩和孕妇之类的下蛊。”

萧沂淡笑,“昨日的事,楹楹不吃亏吧。”

月楹装没听见。

萧沂权当她还在害羞,“剩下的还要些时日。”他揉了揉酸疼的眼。

“很辛苦吧?”月楹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

萧沂笑笑,“拿了报酬,应该的。”

“……”活该才对!

萧沂明显感受到月楹态度缓和了些,有些动作她也不会抗拒,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将她推得更远。

萧沂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喜宝已经回家了。”

“真的?”月楹一喜,“你怎么把她送回去的?”

萧沂简单说了下原委,他让人提醒吕秋阳,钏宝虽为假,但她算是最后一个见过吕秋双的人,问问她说不定会有线索。

吕秋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到钏宝,钏宝顺势将喜宝的事情说出。

吕秋阳不会放过一丝可能性,立马带喜宝去见董氏,许是母女天性,董氏一见到喜宝的那张脸便抱着她哭嚎,“我的双双回来了!”

再由吕府滴血认亲,以及冬日会过敏这些小细节也都对得上,终于确定了喜宝的身份。

月楹听到一半,“就这么简单?没有十一殿下的参与?”

“楹楹为什么觉得会有?”

“这不是给十一殿下拉好感的好机会吗?你会放过?”

萧沂捉了她的手亲了下手背,“楹楹真聪明。”

喜宝能认祖归宗的关键在于钏宝,钏宝居功甚伟,连带着之前冒充的事情也一笔勾销,然将她就在京城的人也是极其重要的,若是当初钏宝出府后离开了京城,吕家岂不是再一次大海捞针。

萧沂将此事移花接木到了萧澄身上,只说是萧澄当初救下了钏宝,怕把人安排在府里引起两位皇兄的猜忌,这才把人安置在了睿王府。

“咦,这怎么听着像是抢了我的功劳?”

萧沂抿唇笑,“是你的。”

“怎么感觉有点亏?”

“改明儿去找萧澄,好好敲他一笔。”

月楹嗔笑,“你这敲竹杠的习惯哪里来的?”上次对商胥之也是这样,坑起来不手软。

萧沂把玩着她的发丝,“唯熟练尔,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才不会不好意思,该不好意思的是你!”脸皮是真厚,萧沂无赖起来,她是真扛不住。

萧沂紧了紧手臂,温言道,“是。”他抱着怀里人,却觉得有些不真实,近来的发展有些太顺利,看上去似乎是他一点一点贴近了她的心扉,实则他触到的是遮掩了一层的她。

他们之间,仿佛有堵看不见的墙阻隔着。

感受到腰上的力道,月楹问,“怎么了?”

“没事。”萧沂摸了摸她的发顶,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她的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最近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夏风也没有回禀。

是他多虑了。

“五日后启程回京,记得收拾好东西。”他暖声叮咛。

回京城前一天,月楹带着夏风出门。

萧沂问,“今日还要出去?”

“施大人的腿不知恢复得如何了,走之前想再去看一次。”

萧沂没有怀疑,“早些回来。”

月楹走到门口,回身望了一眼,萧沂长身玉立,天之骄子,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忘却她。

月楹来到施家,施父的腿骨长得很好,“再将养几月就好了。”

“多谢岳姑娘,走之前还特意来看我。”施父感激,“柔儿,送送岳姑娘。”

施惜柔送月楹出府,“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有缘自会相逢,施姑娘不要忘记我的嘱咐。”

施惜柔道,“放心吧,不会忘的。”

月楹与施惜柔告别,她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到了街上。

“姑娘还有什么想买的吗?”夏风问。

“不是,是有些渴了,想喝杯茶。那有个茶楼不错,我们去坐坐。”月楹指着前面的三层茶楼。

月楹她们来到雅间,她要了两盏茶水,在等待的过程中,外头有叫卖声传来,“墨子酥,刚出炉的墨子酥。”

月楹探头往下看,喃喃道,“明露与喜宝定然喜欢这个,该买些的。”

“姑娘别急,我现在下去买,也来得及。”

“那就拜托你了。”

夏风转身下楼,与上楼送茶的小二错身,一路奔到卖墨子酥的小贩面前。

“姑娘,您要多少?”

夏风斟酌了下,“两包足够。”

小贩给她打包,但刚出炉的墨子酥有些软,又烫,小贩的速度慢了些。

夏风往月楹所在的窗口看了眼,瞳孔突然放大!

怎么会没有人?

这个角度,绝对是看得见的。

不好!她是故意的!

夏风脚步轻点,直接从街上飞身进了二楼那间雅间。

小贩在她身后喊,“姑娘,您的点心!”

夏风进来太急,落地时还撞到了桌子,桌子被她撞得一歪,茶水溅出了大半。

换了个位置坐的月楹:“你?练轻功?”

夏风一脸尴尬,“不是……我就是……”她嘴笨,解释不清。

底下的小贩还在不依不饶,追到茶楼下,“姑娘,你的点心!”

夏风转身跳下楼,拿了墨子酥蹭地又上去,“月楹姑娘,趁热吃些。”

这一上一下,宛如杂技,底下人都看呆了,仰着头往上瞧。

月楹看她动作如此迅速,“你以为我要跑?”

“不不……不是……我……”她没有想好理由。

月楹释然一笑,“坐下喝口茶,别紧张,我又没怪你。”

夏风心虚坐下,往肚子里灌了两口茶掩饰心情。

月楹问,“我若跑了,你会受到什么惩罚?”

“飞羽卫规矩,没有完成任务者,笞二十。”

“不是普通的鞭笞吧?”

“嗯。”那是带着倒刺的有手腕粗的一条鞭子,挨上二十鞭,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夏风没有说的很清楚,月楹也可以想象。

月楹敛去眸中神色,“我终究要对不起你的。”

“姑娘说什么?”夏风说完,便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身子一动都不能动。

她被下药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月楹说,“对不起。”

夏风是被燕风叫醒的。

“夏风,夏风醒醒……”燕风使劲摇晃着她。

夏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触及那月白袍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她半跪在地,“指挥使,属下失职!”

屋子蔓延着低气压,夏风的话,击碎了萧沂最后的幻想。

他本还担心这么晚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心焦地找寻她们。

却在茶楼只发现被迷晕的夏风,旁边还有一瓶伤药。

她考虑得真周到,知道他会惩罚夏风,所以提前准备了伤药吗?

萧沂遍寻茶楼不见,还试图找理由月楹是被什么坏人掳走的,可谁会大费周章掳走一个丫鬟。

除了她自己。

她再次逃跑了!

“月楹呢?”萧沂质问声冰冷至极。

夏风沉默不语。

“我问你月楹呢?”

夏风依旧没有说话。

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夏风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

萧沂倏然间自嘲地笑起来,“我怪你有什么用,她演技这么好,连我都看不破,更何况是你。”

燕风竟然从萧沂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悲伤。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兄弟,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世子,现在追,还来得及。”

“往哪里追,怎么追,你知道她走了哪一条路吗?”淮南不比京城,他没有那么多兵力可以调动。

“这……”燕风拍了下夏风,“你跟随月楹姑娘这么久,总知道她接触了哪些人吧。”

夏风道,“除了施舒二位姑娘,就只有芝林堂少主人邵然了。”

“你们后来还见过邵然。”萧沂皱起眉。

“是,而且他还表露过想带姑娘走。”

萧沂脸上一凛,“为何不早说?”

“我……”夏风支支吾吾。

萧沂大概猜到,“是她不让你说。”

夏风默认。

“你们遇见邵然是什么时候?”

夏风说了时间,萧沂苦笑,“那么久了,她从来都在谋划。”

“带人去芝林堂!施家与舒家也别放过!”萧沂夤夜到了芝林堂。

刚打算歇息的邵然被不速之客打扰。

萧沂目光如鹰隼,“月楹人呢?”

邵然一脸茫然,“世子什么意思?带人擅闯我芝林堂?”

“别废话,本座再问一遍,月楹呢?”

邵然冷哼一声,“邵某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他脑袋飞速运转,能够猜测是月楹姑娘不见了。

世子怀疑是他带走了月楹姑娘?为什么他会这么怀疑?

萧沂率先来找他,便说明他的嫌疑最大,如果是这样,至少可以确定月楹姑娘不是落在歹人手里,而且极大可能是她自己走的。

邵然拒不合作的态度,反而让萧沂误会他知道点什么,“邵公子,不说实话,可是要吃苦头的。”

萧沂周身似笼罩了一股阴郁之气,与平素里见他的模样完全不同,眼神是刺骨的寒冷。

“世子难道想滥用私刑?”

萧沂笑起来,笑意并不达眼底,“邵公子说对了。”他一摆手,邵然双手被反剪。

萧沂眼神锁定,犹如幽暗处的蛇吐着蛇信子,“听闻行医之人的手最为重要,邵公子的手,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了呢?”

燕风已经抽出刀,把邵然的手按在了桌案上。

邵然冷汗出遍全身,声音发颤,“萧沂,你眼中还有王法吗?”他们这些皇室子弟,从来都视人命如蝼蚁。

“最后问你一遍,月楹在哪里?”

邵然一扭头。

萧沂也没了耐心,“砍。”

燕风正要手起刀落,外头派去施舒两家的人前来回禀。

“未时时分,舒家与施家同时有一辆马车出了城,一辆往东城门出去,一辆往西城门出去了。”

“兵分两路,务必要把人找到!”

萧沂顷刻间想明白了,邵然只是疑兵,施家与舒家才是真正的目标。

她还真有本事,短短几日时间,就有这么多人帮她。

萧沂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邵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仿佛刚才差点被砍手只是一场梦。

54. 帝五十四章 你生病了

夜初静, 僻静的乡村已关了门户,点起一盏夜间的油灯。

老丈给月楹端来一碗热汤面,“姑娘趁热吃吧。”

月楹笑吟吟接过, “多谢老丈。”温热的汤面下肚, □□粮挤压的胃部带来的不适缓解许多。

小孩儿还没睡着, 非要挤到月楹怀里, 举着自己视若珍宝的糖果,“姐姐, 吃。”

“好。”她笑着。

“小老儿家中没多余的褥子, 去隔壁王婆家借了床旧的,姑娘莫要嫌弃。”

“怎会?”

她安排好了一切, 拜托了施舒二位姑娘, 也去了码头, 客船远比她想象的难混进去。到了夜间, 码头更是全面封锁,她知道萧沂已经得知了她逃离的消息,她将身上的衣裙与船上人交换后,启用第二个方案。

找个偏远的村子躲起来, 许是她运气不错。甫一进村, 就遇上了她救治过的老丈。

老丈拿她们给的银子置办了间屋子,老丈还有力气, 能种的动地, 靠着打理田地也能过活。

“老丈不问问我为何大半夜出现在这小山村里?”

“姑娘想说自然会说。”老丈笑道,“小老儿有个娘舅, 活到八十才去世,就是因为他不管闲事。”

月楹也笑起来,“您收留我, 已经管了闲事,我也许会给您带来麻烦。”

“小老儿不过收留了个过路人而已,能有什么麻烦。”

月楹无声微笑,轻拍着小豆子的背,孩子已经在她怀里睡着。

明日就是萧沂离开两淮的日子,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按照原计划离开?

假使没有,她要在这里躲到何时?

“老丈,您明日能帮我一个忙吗?”

“姑娘你说。”

……

“施家与舒家的马车都追回来了,是空马车,里面都有一件白色的衣裙。”燕风呈上东西。

夏风认出来,“这是姑娘在奇货居买的,只是我不知她买了好几件。”想来是她去换衣服时买的。

“奇货居……”萧沂口中喃喃念着这几个字。

“码头搜仔细点,她没有路引,陆路出城门很困难。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即扣押。”

那日去穆家,他见过她扮男装的功力,乔装改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月楹还藏在城里。只是偌大一个淮南城,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世子,明日还要启程回京吗?”

目前的这个情况,想在明日之前找到月楹,基本不可能。

萧沂眸光阴沉,“要。”她挑在这一天,就是在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能不能因为这件事改变行程。

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当然要按照原计划离开。

月已偏西,萧沂闭着眼睛假寐。

“指挥使,码头那边有消息了。”

萧沂猛然睁开眼,“带进来。”

很快两个被捂住嘴的姑娘被带进来,哭的梨花带雨。

两个姑娘望着为首戴着面具的男子,“你……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坐船做得好好的,船莫名其妙被拦下,然后就到来这里。

萧沂看见她们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裙,问道,“你们的衣裙哪里来的?”

他身上的迫人气势让她们下意识回答,“是个姑娘与我换的。”

“我也一样。”

燕风拿出月楹的画像,“是她吗?”

两个姑娘点头如捣蒜,“是,就是她!”

“换了衣裙之后呢,那姑娘往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瞧着料子好看……我不知道那姑娘去哪儿了…”

两个姑娘此时全都万分懊悔,不该贪一时便宜,就让自己落入了险境。

有个姑娘胆子小,自进来时就已经泣不成声。

萧沂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放了她们走,两个姑娘一个上淮北城,一个下青城。

又是月楹抛出来的烟雾弹。

送走这两位无辜的姑娘,施惜柔与舒眉欣被带到。

两人手牵着手,不明白萧沂怎么就突然变了想法,想要带她们走。

舒眉欣一点儿都不想去京城,施惜柔也在听说了周家那位下场之后打消了念头。

萧沂负手而立,“你们帮了月楹什么忙?”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萧沂心沉下去,这两个估计也不知道什么。

施惜柔道,“月楹姑娘让我雇一辆马车和一个姑娘,穿上上次她在奇货居买的衣裙,往城东走。”

“我也一样,不过是往城西。”

舒眉欣敏锐察觉到了不对,“月楹姑娘呢?她怎么不在?”

夏风柳叶刀出鞘,“不该问的别问。”

两人战战兢兢,靠得更近了些,“不问不问。”

萧沂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没有。”施惜柔脱口道。

舒眉欣捏了捏自己的掌心,眼神躲闪了下,“没有。”

萧沂并没看见舒眉欣的神色变化,只叫人把她们两个送回家。

夏风:“不盯着她们吗?”

“不必,月楹不会再找她们了。”他已经开始找她,她再找她们,会给她们带来麻烦。

月楹深知这一点,绝不会回头。

萧沂指身相错,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据那之前两位姑娘所说,月楹在离开茶楼后不久就到了码头,只靠走路上不可能有那样的速度的。

施舒二人没有再帮她办别的事,就说明不是她们送月楹到了码头。

是她自己临时雇了车,还是说,还有什么人在帮她?

萧沂捏了捏眉心,她才到淮南不过一月,便有这么多人帮她的忙。

每个人做的都不多,却成了她离开的关键。

这便是得道多助吗?

微风过,一阵翻书声起,萧沂抬眸,看见翻译到一半的医术被吹起几页,上面笔迹清晰的字,现在显得尤为可笑。

他在尽心尽力给她翻译医术时,她却在逃离他的路上。

或许这本医术,也只是她为了逃离拖住他的道具罢了。

他心口蓦地一紧,舌尖感受到了些许铁锈味,再睁眼时,黑曜石般的瞳孔更加幽深。

次日,钦差的船队开拔时声势浩大,萧澄解决了淮南的盐价问题,深得民心,百姓在两岸夹道相送。

更甚者跪地拜谢,高声相送。两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萧澄说着早已打好的腹稿,威望愈发重,两淮的人几乎都知道有个十一皇子萧澄为民请命。

萧沂站在甲板上,身后是燕风,“发现人了吗?”

“不曾。”岸上到处都是乔装的飞羽卫。

萧沂闭了闭眼,“回京。”

……

老丈挑着担子回家,有邻里见了他打招呼,“今儿这么早回家,赶着回来陪外甥女?”大家都知道,昨夜老丈家来了的投奔她的外甥女。

“街上人都去码头看热闹,不好卖,早些去回家陪小豆子。”老丈笑嘻嘻的。

寒暄两句,老丈进屋,院子里,月楹陪着小豆子玩藤球。

小豆子玩的不亦乐乎,“姐姐,再抛高点!”

老丈抱起小家伙,“你进屋去,姐姐累了要休息,小豆子去搬条凳子来。”

小豆子迈着小短腿跑进屋。

月楹擦了擦汗,“小豆子精神头真好,我都有些吃不消陪他玩。”

“小孩子嘛,正是爱闹腾的时候。”老丈说起正事,“姑娘,船队走了。我看着他们没影了,才回来的。”

“走了好。”

月楹说不出心里是何感受,萧沂会轻易离开吗?事情朝着她预料的样子发展,她为何还有些心慌呢?

她得在避几日,等事情风头过去,再离开不迟。

“老丈,我可能还需要再叨扰几日。”

老丈一摆手,“这有什么,姑娘尽管住着,您还能帮我看着小豆子。”

小豆子搬着小板凳出来,听到他的名字,笑眯眯地仰头,“姐姐,过来坐。”

月楹问,“老丈,我路引与官籍都丢了,要怎么才能补呢?”

老丈挠挠头,“路引倒是无妨,只是没有官籍有些麻烦。”

“能不能想想法子?”

“法子也不是没有,村头住着的老罗家,他儿子是衙门里头管户籍的,只是要委屈姑娘,说是小老儿的外甥女,前两年死的人多,使够了银子,官府不会细查的。”

月楹一喜,“那便拜托老丈帮我走一趟了,银子不是问题,多谢。”

“谢什么,等罗家小子下衙,我替你去问问。”

月楹安心了些。

老丈进去做午饭,月楹摸着小豆子的头,“小豆子,以后记着要叫姨母,姨母教你写字如何?”

“好呀好呀。”

月楹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截树枝在泥地上写了几个字,先从最简单的教起,她三字经背不下来,《本草纲目》倒是了然于心,教小豆子一些药名与辨认药材的法子,山里人家总是用的到的。

小豆子很机灵,学起来也很快,睡觉时嘴里都念叨着药名,“甘草,黄芪,人参……”

月楹替他掖好被角,老丈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姑娘,事情成了。”

“大概要几日才能拿到?”

“约摸五日吧。”

五日,时间还是太长,月楹道,“能不能再快一些,我可以再加银子!”

“姑娘,不是小老儿不帮你,但这户籍补办,总是要走流程的呀,再往上就要惊动大老爷,就不止这么点银子了。”

惊动更高层次的官员肯定不行,月楹只能按下心中急躁,安慰自己萧沂已经离开。

一连两日,月楹都在家陪小豆子玩,教他识字,不过孩子还小,在家里呆不住,也喜欢去外头找小伙伴玩顺便和他们炫耀自己新学会的字,背着药名顺口溜。

“我姨母可厉害了,懂许多许多的药材!她还会治病呢!”

“我才不信,村里只有唐大夫才会看病。”小伙伴记得母亲的话,会看病可难了,唐大夫可是他们村里的贵人,隔壁村都没有大夫呢。

小豆子眼瞪得浑圆,“哼!我姨母就是会!”

“略略略!你个撒谎精!”

小豆子气鼓鼓,“不信我带你去我家看看!”

“我才不去,你个撒谎精!”

小豆子都快被气哭,嘴巴一瘪眼泪就快下来,“我姨母就是会嘛……”

“你姨母真的会看病?”

声音从头顶传来,小豆子使劲仰头才看见人脸,心想,这叔叔好高啊!

“对呀,爷爷说,姨母扎几针就把我救回来了。”

“瞎说,村里只有唐大夫一个大夫。”伙伴不依不饶。

小豆子一插腰,“我姨母也是大夫,她三日前才到的我家,村里人还不知道而已!”

男子看他脖子仰地吃力,蹲下来与他平视,“你姨母是三日前才来的?”

“对呀。”

男人勾唇一笑,“能不能带叔叔去见你姨母?”

“为什么呀,叔叔你生病了吗?”

“是,我生病了。”只有她能治的病,男人正是还未离开的萧沂。

小豆子领头在前面走着,想着只要姨母治好了叔叔的病,那大家就不会说他撒谎精了。

小孩子单纯,笑逐颜开地叫门,“姨母,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粥还没……”月楹生了个火炉,昨晚不知怎么聊到了八宝粥,这小子就非要吃,月楹被他磨得没法,答应了今天给他做。

月楹剩下的半句话噎在嗓子里,手中的瓷羹落在地上。

清脆的一声响,瓷羹碎成几瓣,一如那日的花瓶。

“楹楹,你让我好找。”

月楹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一时间恼怒,心酸,怨怼全部在心头翻涌,第一个念头是再逃。

她拔腿便跑,跑进屋子里门关上。

他终究是找到了她,这一次,她逃了三天。

她还是低估了萧沂的能力。

“楹楹,开门。”

不能开!

他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月楹紧紧地抵着门,仿佛门口有什么洪水猛兽。

只要她一开门,便会被一口吞噬。

小豆子不知道为什么,只当她在与他玩捉迷藏,“姨母,快开门呀,这个叔叔找你治病。”

小豆子,小豆子还在外面!

月楹腿一软,身子顺着门板滑落,她坐在地上,真切感到了她再无可逃。

月楹重整心情,打开了门,拍拍他的小脑瓜,“你先去吴婶家玩一会儿,晚间我……爷爷会去接你的。”

小家伙懂事地点点头,“好。”

看着小豆子进了吴婶家的门,小豆子身上的东西掉了,他没发觉,月楹快奔几步想去捡起来。

手腕猛地被攥住。

“还想跑?楹楹,你一点也不听话。”

月楹脑中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凄声道,“听话?我为何要听话?我是人,不是世子您的宠物。我的命运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只需听我自己的话,您没有资格要求我!”

萧沂手臂禁锢住她的腰,似在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没关系,你会听话的。”

我会,驯服你的。

除了了怀大师,萧沂还有一个师父,那便是飞羽卫的前任统领,他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个武功极高的人,他教他制衡之道,与飞羽司中的强硬手段。

包括收服人心,以及如何对待不听话的手下。

“你是谁?放开我外甥女!”老丈挑着扁担回来,看见月楹被制住,立刻抽出扁担,气势汹汹。

萧沂低声道,“楹楹应该不希望,有人因你而死吧。”

月楹感觉脖颈后一片凉意,现在的萧沂,很危险!

“您快放下东西,他……他是我家里人,来接我回去的。”

老丈闻言,眼里的敌意少了些,“真的?”

“真的。”月楹隐下心中苦涩,笑道,“我这就要回家了。舅舅,您和小豆子,要照顾好自己呀。”

“这么突然,我给你装些山果,路上吃……”老丈捧着果子进门想找块布包起来,再出门时,院里已经空无一人。

月楹最终还是没能给小豆子做完八宝粥。

萧沂没收了她的药箱与金针。

月楹苦苦挣扎,却还是徒劳,“萧沂,这是我的东西!”

“楹楹,你拿着这些,太危险了。”

她随时能制迷药,夏风这样依誮的高手都没有察觉,这让萧沂不得不小心。

月楹若是未驯化的野猫,金针与药就是她的利爪,野猫没了利爪,就再也厉害不起来 。

假以时日,野猫会失去野性,成为一只温顺的家猫。

驯化需要耐心,而他有这个耐心。

送给她医书,每日送的那些小礼物,都是没有用的,她不会记得好,她从来只想着逃。

既然如此,那便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只需在他身边安静待着就好。

“你预备将我软禁一辈子吗?萧沂,我还会逃的,上次我逃了三个时辰,这次我逃了三天,如果有机会,我还会逃,会逃走三个月,三年,三十年!”月楹深感绝望,身上的血似乎都在沸腾,她知道这样只是无能狂怒。

“睿王府不是我的归处,我要自由!我是你的丫鬟,可我也是人啊!”

萧沂不会有一丝愧疚,甚至还会把她看得更紧。但她不喊出来,她会憋坏。

“没关系,不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带回来。”萧沂平静道。

萧沂也不介意她跑几次,回了京城那便是他的天下,他可以把她的逃跑当做小情趣。

萧沂抓了她的手,左右端详,“才出去几日,手就多了这么些伤口,楹楹,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月楹有些毛骨悚然,萧沂的状态,不能说是不正常,更甚者是恐怖。

“我没事。”她缩回手,不过砍柴烧火时不小心破了几个口子。

萧沂却郑重其事,“不,要好好养着才好。”

“燕风,拿药箱来。”

萧沂开始给她认真仔细地上药,细细消毒,月楹不止一次想要挣脱,都被他拉了回来。

“楹楹,听话。”

月楹麻木地被他拉着手,萧沂把纱布包成自己想要的形状,满意地笑起来,“这样才好。”

“我想休息。”

“好。”萧沂走到门口,“等会儿就吃饭了,有人会给你送饭的。”

月楹心头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萧沂他到底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燕风来给她送饭。

月楹问,“夏风去哪儿了?”

燕风对月楹有怨,没好气道,“她在养伤。”

飞羽卫的鞭笞可不是开玩笑的,夏风被打没了半条命,她却不生气。

而在听说了月楹被抓回来后,她还有些失望。

“能带我去看看她吗?”月楹一脸担忧,她不想牵连旁人的,只是为了逃,她没办法顾忌到全部的人。

“你问世子,我没这个权力。”

月楹还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村子里的?”

“我们不知道,我们这几日没日没夜搜遍了数十个村落。”

燕风其实是佩服她的,“若非世子想起穆家姑娘,恐怕还要花上更久的时间。”

月楹逃跑的马车,是穆元敏帮忙的,她让舒眉欣约穆元敏在奇货居见面,得到了穆元敏的协助。

“姑娘买的景观图与舆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上面地点少,世子说你不会往人多的地方去,是以,景观图所标注出的小山村,是您最好的选择。”

结合从穆家得到的线索,他们还是很难确定月楹的藏身之处,符合条件的山村起码有数百个。

山村闭塞,鲜有人至,反而帮了他们的忙,有什么生人入村,问上一两个人也就清楚了,这大大缩短了他们的找寻时间。

月楹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塞着饭,她不能回京,回京就更没有逃跑的机会了,跳水能逃走吗……

她计算着逃脱的概率,如果跳水,该从哪里跳……

“楹楹。”

萧沂一声低吟,月楹胸膛猛然一紧,瑟缩了下身子,“有事?”

萧沂微笑着,眼里是冷漠与疏离,“你不必这么紧张。”

萧沂让人再铺一床被褥,月楹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萧沂,你要留宿?”

萧沂忽略了她的问题,“楹楹,唤我不言。”不要叫名字,显得太冷硬。

“世子……”

“叫不言。”世子太生疏。

月楹忽觉自己已经看不懂萧沂了,亦或是她从来都不懂他,“不言。”

“嗯,什么事?”

“你要睡在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他自然走到榻边,伸手抚摸着她的鬓发,“放心,你不愿意的情况下,我不会动你。”

月楹倒不是怕这个,萧沂真想做什么,她也反抗不了,只是她觉得,眼前的萧沂,不论是说话还是行事,都不是她所熟知的,显得异常偏执。

月楹握住他手腕把脉,感受到脉象后却大吃一惊,怎会这样?

“萧沂……”

“是不言。”他执着地纠正她。

“不言,你生病了。”

55. 第五十五章 中蛊

“我生病了?”萧沂皱了下眉, “这几日没睡好,似乎是有些头疼,休息几日就好了。”

“你……躺下休息吧。”月楹还想再把一下他脖颈处的脉。

萧沂轻笑, “楹楹还是心疼我的。”他脱鞋上床, 不想靠着枕头睡, 反而躺在了她的腿上。

“你睡枕头上去。”

“不, 这里更好。”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慢慢合上眼眸。

月楹轻轻地揉按着他的太阳穴, 试图让他快速入睡。

萧沂呼吸渐渐平稳, 月楹将手指按上他的脖颈处。

真的有些不对。

他脉象有些乱,肺有血瘀, 瘀滞不通, 气行不畅, 以至于乱心烦神。

他并无外伤, 想来是因为肝火大动。

俗称,气吐血。

萧沂睡相很安稳,月楹一个姿势久了腿有些麻,小心翼翼地将他脑袋挪到软枕上去。

他似有所觉, 脑袋刚碰到枕头就醒了。

“我睡了多久?”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惺忪。

月楹捶着自己发麻的腿, “半个时辰。”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月楹觉得还是给他开点药, “你肺有瘀血, 尽早治疗为好。”脑中似乎也有,但她还不能确定。

萧沂眼中泛起寒光, “楹楹还会关心我吗?”

“我关心每一个病人。”

萧沂微怔,“我知道了,会记得吃药的。”

寻常的对话语气, 月楹趁机道,“能让我去看看夏风吗?”

“怪道对我温声细语,原来是有条件。”萧沂开始阴阳怪气。

“她因我而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

萧沂道,“她不在船上,我让她把伤养好再回京。”

月楹不再多问,萧沂翻了个身继续睡,右手握着她的左手手腕,摸到了一颗颗小圆珠子。

她一直戴着这串小叶紫檀的佛珠,小叶紫檀的清香如丝如缕,钻进他的鼻腔,闻着安心的味道,他也不知何时就这么睡着了。

接连几日,萧沂都是这样,两人盖着棉被纯睡觉。

他睡觉很规矩,躺着时是什么姿势,起来时就还是什么姿势,连衣服褶子都不带变的。

萧沂也说到做到将月楹盯得死紧,甚至她解手时都让侍女跟着。

月楹连跳江的机会都没找到。

眼见到了京城,她彻底没机会了,她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王府。

明露欢欢喜喜出来接她,“月楹,玩得开心吗?给我带东西了吗?”

月楹将一个大包袱甩给她,“都是你的。”

明露欣慰道,“没有白对你好。”她一边拆着东西,一边告诉她,“世子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喜宝回家了,她真的是吕家七娘!”

“嗯,我知道了。”

“喜宝,不对,应该是吕姑娘,她知道你要回来,说要回来看你,怕是马上到了。”

月楹不诧异,喜宝重情,即便正确做法是抛弃做过丫鬟的过往,她知道她想离开这里,喜宝来,是想带她走。

没过多久,萧汐屋里的金宝来请她过去。

喜宝在睿王府做过丫鬟这事对外是瞒住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只能打着拜访萧汐的理由来见她。

与喜宝一起到的还有董氏,喜宝深知自己嘴笨,一个人来,肯定带不走月楹,便求了董夫人一起过来。

董夫人自喜宝回家,神智渐渐恢复到了从前,如今已经能出门见客了。

“月楹姐姐,我好想你。”喜宝一见人就热络地扑进月楹的怀里。

“多大了,还像个孩子。”月楹摸摸她的脑袋。

“是你?”董夫人认出这是那日后花园内的姑娘,“我的病,是否也是你治的?”她那日迷迷糊糊,依稀听见了刘太医与一个女子在对话。

董夫人对人的声音很敏感,几乎是过耳不忘。而且她床头的药膏与喜宝在用的是一样的,这也佐证了她的想法。

“是奴婢,救人不过医者本职。”

董夫人笑道,“你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哪里用得着自称奴婢。我们母女俩都该谢谢你才是。”

董夫人本还担心喜宝让她赎的是个不好的,如今见了月楹疑惑全消,恨不得将人立即带走才好。

“你赎身的事情,不必担心,我会去与睿王妃商量。”

月楹心底吐槽,睿王妃可能管不到她。不过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多谢您了。”

月楹又问了喜宝进来可好,回到新家可适应,等等的问题,倒比董夫人更像个母亲。

董夫人的办事效率很快,睿王妃当日就把萧沂叫了过去。

“人家开这个口,我总不好不给面子。”毕竟是儿子的人,她还是要征得他的同意。

萧沂淡淡道,“若是她自己不肯走呢?”

“月楹不愿走吗?”上次轰轰烈烈的逃跑她可还没忘记。

“您尽管叫她过来问问。”

睿王妃狐疑,还是让水仪去叫人。

月楹到了蒺藜院,萧沂只道,“容儿子与她说句话。”

睿王妃眼神闪了闪,“说吧。”

萧沂凑近月楹的耳朵,只说了一句话。

月楹眼睛刷地瞪大,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儿子说完了,娘您问吧。”

睿王妃问道,“今儿董夫人来寻我要给你赎身,虽是件小事,到底要问过你的意见。”

月楹咬牙道,“奴婢还想再伺候王妃与世子,奴婢不愿赎身,您替我回绝了董夫人吧。”

“确定?”睿王妃又问了一遍。

“奴婢确定。”

她的心在滴血!

月楹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没有在睿王妃面前骂人。

“好的,我会转告董夫人的。”

月楹告了声退,脚步不停地回了浮槎院,狂奔了一会儿后才觉心情好了不少。

院子里的梧桐树成了她的出气筒,她使劲踹了几脚,梧桐叶零星掉了几片下来。

“该死的萧沂!”

“背后骂人可不好。”萧沂悄然出现。

会轻功了不起啊!早晚把你毒成瘫子!

“骂人要当面骂才爽。”

这是什么品种的受虐狂!

“骂你还多费口水,你不配!”她这一声吼的声音有些大。

浮槎院的人都探头出来瞧,尤其明露,简直被吓傻了,月楹她……她怎么敢骂世子的呀。

正当大家都等着萧沂把人拖出去,萧沂却笑起来,“骂爽了吗?不够你再骂会儿。”

浮槎院众人下巴差点掉了。

月楹转身回房,气呼呼关上门。

萧沂太了解她,他知道她最不愿做什么,他就拿这个威胁她。

萧沂方才在她耳边说得是,如果她答应赎身,他就告诉董夫人他已经将她收房。

一个被收了房的丫鬟,董夫人于情于理都带不走。

这样一来,睿王妃也会知晓,她就算是在王妃面前过了明路的通房。

她怎么可能答应!真过了明路,盯着她的人只会更多。

明露悄悄靠近,惊奇地看着她,“月楹,你太厉害了,骂了世子,竟然还能活着!”

月楹:“……”

“世子也太宠你了,就是你们这相处方式太与众不同了一点。”

被她这么一打岔,月楹气笑,“是与众不同。”

董夫人得知消息后自然是不信的,非要当面听到月楹亲口说才好。

月楹只好又说了一遍,董夫人叹了声,“你既不愿走,那便遂了你的愿。如果哪天想走了,尽管来找我。”

董夫人遗憾离开,月楹怅然。

睿王妃看出她眼中的失落,“是不言逼你的。”

知子莫若母,萧沂那日的举动,是明晃晃的威胁。

“是,您能帮帮奴婢吗?”月楹试图打感情牌。

睿王妃摇头,她亏欠萧沂太多,从小让他受了许多的苦,又因为是皇室子,被赋予飞羽卫的重任。

这些本都不该他来承受,莫说萧沂只想要个丫鬟,即便身份再高贵一些,她也是不会拦的。

睿王妃也不知该如何劝,月楹与当年的她很像,不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她当年尤要逃,又怎么好劝月楹留下来。

睿王揽着她,“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要忘了,不言出身后,了怀大师便断言,他这一生情路坎坷。”

睿王妃打了个哈欠,“是啊,情路坎坷。”竟是应在这个姑娘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