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衙役匆匆向着后宅跑去,有人比他更快,几个跃步,踏入宅中,口中大喊:“大人,一大群人包围了县衙。为首之人说,燕临县被一群寇匪盯上,现下已有贼人混进了府里。这是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危!”

他跑得太急,跑进后宅之时,被浓郁血腥味一拌,扑倒在地。

慌里慌张抬起脑袋,率先进入眼里的是一片黑红血液,这片血液尽头,立着一根粗木,粗木上头一个铁钩,分别挂着两个不成人形的黑衣人。

他家大人坐在靠椅上面,反复说着办事不力,一旁站着他的一家老小,全都抖如筛糠。

随从见此情境,打了一个哆嗦。

“大人,请您拿个主意,该怎么办呢?这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王县令闻言,叹了口气,道:“主意?我能拿他们怎么办?”

“这……怎么会?大人你神通广大……”

王县令古怪笑道:“那就能与真正的人上人对上?”

随从迷茫看他。

王县令道:“早知如此,计划就该提前。”

他站起身,朝屋内走去,换上官袍,走进前衙公房,坐了下来,“请殿下进来一叙。”

“殿下?”

随从惊愕,他不敢多言,立刻出去,来到一大群人前,向着为首之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殿下,大人请您进去一叙。”

为首之人笑道:“这里有大理寺的人,有京城卫所的人,有边境驻军的人,就是没有你家大人要请的人。他是要做什么?是把我们这些同僚不放眼里?”

随从闻言,哑然,还未想出应对之话。

为首之人旁边那个高大如熊的男人推开了他,对方对为首之人道:“三郎,同他这个小喽啰说什么呢!”

他大踏步走了进去。

孟璇失笑,向着朝恹,略微点头,两人紧随其后,在他们后面,一支队伍跟着进去。随从尝试去拦,险些被冲到一边。

王县令见到三人,目光定格到朝恹身上,作揖,道:“燕临县令王珙,拜见殿下。”

朝恹神情静默,凉凉看他,转身坐了下来。王县令直起身,道:“臣之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海涵。”

孟璇二人站在一旁,宁付闻言,斜王县令一眼,冷嗤一声。

朝恹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道:“王县令,这是宁千户等捉住的两个寇匪的供词,你看看?”

王县令绷着脸皮,接了过来,垂眼展开。这是一份誊写的供词,上面说他招募数百名壮丁,组建团练,再有勾结流窜各地的匪徒等。

此次朱阳县以县衙为首,遭到袭击,幕后主使就是他。供词后附一张壮丁参与袭击,补偿奖赏,匪徒参与袭击,县衙之内的人与财一半归他们,一半归他,他将为他们中的一些人办理新户籍。

朝恹道:“王县令,你有什么想说?”

王县令道:“臣袭击朱阳县各地,有什么好处?”

朝恹道:“意图杀害太子,动摇国本。”

王县令道:“殿下,您不可听信敌寇一面之词。”

朝恹道:“人证物证齐全,怎的就是一面之词?组建团练,勾结匪徒,谋杀太子!桩桩件件,均是谋反大罪!”

——关于团练,朝廷其实并不允许,除边境以及一些治安非常严峻的地方招募壮士,组建团练。

这儿不止王县令违规,朱阳县那些乡绅也是违规,只是后者,朝恹未曾追究。

真要追究,怕是追究不完,天下之大,何止一个朱阳县?

强行惩戒,必定引起轩然大波,更况且促使他们组建团练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朝廷腐败,军队腐败,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追究他们,不过治标不治本,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王县令闻言,脸色难堪,忽而,他笑了起来,道:“殿下,那您想将臣如何?臣以为您派人暗中盯着臣,不许臣离开此地,是想同臣好好谈谈,现在看来您并未此意。”

“好好谈谈?”

宁付冷笑,“你也配殿下和你好好谈谈?”

王县令道:“这位大人,你或许不知道,我手头余下那些人,得知我这儿出事,挟持了一乡老小,我安然无恙离开,其它人才能安然无恙回家。”

“你在这儿威胁殿下?”

宁付怒道。

王县令道:“岂敢?殿下,您的人,我请去做客了。”

朝恹闻言,缓缓笑了。

“原本不能确定你在虚张声势,现在能够确定了。”

朝恹抽出宁付的佩刀。

雪亮刀光在墙壁上一闪而过,鲜血飞溅,伴随着衙役的尖叫,一个重物落到地上。

“王县令策划一切,然而计划败露,牵连所有人,匪徒因着损失惨重,不能接受再被牵连,怒而斩其脑袋,逃之夭夭。传令张、赵,封锁燕临县衙,拿下县衙之内全部人员。三郎,宁千户,你们协助张、赵,告诫大家,不得骚扰奸淫,违者按军令处置。王县令名下财产,拿出部分金银珠宝,犒劳将士。”

朝恹抬起染血睫毛,道:

“两个时辰后,对外宣布,敌寇已全数拿下。与王县令不曾有过深厚往来之人,尽数放了,借他们的嘴,传出消息,王县令死了,你们拿到杀死王县令的匪徒,能够交差就行,不想无穷无尽追查下去。”

宁付道:“殿下,您不是说王县令在虚张声势吗?”

朝恹道:“前者可能虚张声势,后者一定虚张声势。为了以防万一,如此行事,这样假设王县令手下真的做了危害百姓之事,听到消息,但凡不想过上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都会犹豫 。彼时,撤军回营,朱阳县设宴,款待此次前来救援将士,他们便会放人,回到家中。”

宁付点点头,随后道:“那就这样放过他们?”

朝恹道:“王县令一案,待我回禀了父皇,父皇会派人来彻查此案。我们拿了差不多的人就好,不要管得太宽了。”

朝恹把手中染血的佩刀,抛给宁付。

“身上有伤,不宜劳累,我就先回去了,劳烦你们了。”

孟璇二人道:“恭送殿下。”

.

顾筠从河边回到了租房,苦恼要不要请求林岳,帮帮赵家娘子。

方才,姜三娘带着赵家娘子来求他,救救赵家娘子的孩子。

顾筠一眼认出赵家娘子就是之前看着冯家烧起来,表情很是古怪,似乎带着些许报复的快意的瘦小黑脸男人。

虽然对方皮肤白了,换作女装,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姜三娘拉着赵家娘子跪了下来,告诉他:

赵家娘子是赵水来的娘子,她没有死,自己救了她,为了防止冯牢头他们找自己和赵家娘子麻烦,她让赵家娘子就此“死”了。

至于她的孩子,则过继给了赵水来的一位舅舅。

然而赵家娘子不肯放过冯牢头他们,胁迫姜三娘帮她混进了冯家,随后,她在饭菜里头下了迷药。

姜三娘虽然是小妾,可冯家大部分杂事她都得干,饭菜也是她做。姜三娘不知饭菜被动了手脚,端给了大家,等大家吃完,她才发现。

那时,她刚收拾好厨房,把自己饭菜端进房里,想同赵家娘子一同食用。

发现过后,赵家娘子让人离开冯家,随后倒油,一把火点燃了冯府。

赵家娘子本来是想干完这事就去自杀,谁料既然没有人查到她的头上,于是她又舍不得死了,她来到姜家,帮姜三娘做活。

县衙出事之前,姜三娘拦不住赵家娘子,对方非要去看儿子。

这一看就发现自己儿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仅整日干活,还要挨打。原来那舅舅过继赵家娘子,只是贪图她家县城的房子和为数不多的财产。

赵家娘子又气又悔,然而她又不能要回儿子。姜三娘清楚她有些怨恨自己,她其实也有些愧疚,假设当初她让赵家娘子带着儿子走就好了。

左思右想,便带着赵家娘子求上门来了。

姜三娘说:“我认识的大人物也就你们了。”

顾筠当时没有一口应下,会帮她们,只是让她们明早来找自己。

倒不是认为林岳不愿帮忙,或者林岳帮不了忙。

据顾筠观察,林岳这人虽说算不上嫉恶如仇,可能帮肯定会帮,更况且他几乎没有拒绝过自己的请求。再则,林岳的身份决定他只要愿意帮忙,这事就能轻轻松松解决。

他现在苦恼要不要请求林岳,只是害怕日后真相大白,赵家娘子等会被他连累。

苦恼半天,顾筠决定还是请求林岳,毕竟这在自己能力范畴之内。

赵家娘子要回自己儿子之后,可以立刻离开此地,找个地方重新生活。至于姜三娘,他不提她,总不能连累到她。

顾筠做好这个决定,就坐在桌前,一面看书一面等着林岳。

左等右等,等不到对方,顾筠抱着书本,出了房屋,站到院门前头,往前瞅着。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他往前走了数步,来到街头,人影多了,却不是林岳。

顾筠打算回去,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对角人家翻出。

“抓贼!”

顾筠立刻道。

两个随从立刻纵身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贼逮住了,把他身上的东西搜了出来。

一个随意包着的小布包,顾筠接过,里面的东西哗哗落了出来。几两银子,一串铜板,还有新做的布鞋和中衣。

顾筠蹲下身来,去捡东西,发现衣服里面裹挟着一张微皱的纸。

纸上写着胭脂铺招聘掌柜,从头到尾,看上一遍,顾筠惊喜发现自己的条件,胜任这家胭脂铺掌柜职位,绰绰有余。

他把东西收好,交给追出来的人家,喝了一杯对方酬谢的茶水,高高兴兴回到租房,若不是顾忌伤口,他能连蹦带跳,跳回租房。

随从默默跟在他身上,显然对此不解,互相对视一眼,认为他很有善心,帮助到人就会高兴。

顾筠刚才回到租房,便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

这是林岳回来了吧?

顾筠探头去看,却不是林岳,而是一群不认识的人。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后边的人穿着府兵服饰。傍晚出门时,他见过县城之中巡逻的府兵。

为首之人见到他,向他拱手,道:“夫人。”

顾筠不知如何还礼,应了一声。为首之人压低声音,道:“末将有事寻找殿下,不知殿下现在可在住所?”

顾筠:“???”

啥玩意,谁殿下呢?

正处于懵逼状态,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由远极近,很快来到他的前方。顾筠仰头看去,只见林岳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回来了。

马儿在原地踏蹄,年轻男子背着月光,整个人沉在阴影里面,投下的阴影也将顾筠淹没。他拉紧缰绳,垂下了目光,扫了他们一眼,道:“都在这里做什么?”

顾筠嗅到对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接过随从手中的灯笼,借着灯火,仔细看去,对方青灰衣摆有处变了颜色。

“殿下。”

为首之人拱手道,“末将有事寻您。”

顾筠扭头看了看说话之人,又将目光投到年轻男子脸上。

顾筠:“……”

顾筠:我有点不舒服,需要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