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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云无相:“这么轻易暴露自己, 你又打算做什么?”

铜镜上的字体变换:【我只是不想让观主接触的镜子里有其他鬼魂而已。】

【我们蛊只会给自己的伴侣亲手纹身,观主的纹身都已经纹好一半儿了, 四舍五入,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夫了,我有权阻止自己的未婚夫接触别的鬼!】

云无相扫过这一排字迹,未婚夫?谁同意了?

【观主,快点儿把那个装着顺明的封印符毁掉,你留着她干什么,还放在袖子里,那里是我的地盘。】

当猫时候的地盘也是地盘!

云无相:“你出来,我就把她除掉。”

【然后再把我除掉。】

“真难得你如此有自知之明。”云无相一张封印符:“不出来, 你就永远待在里面吧。”

【观主,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厉王身上的毒被我改了呦,沈澜卿的血应该已经不管用了,要不要我……】

云无相手中的符彻底按了上去:“蛊毒之术我随不精,但也略懂一二,慢慢拖着便是。”

主角之一哪有那么容易死, 剧情时间还长着呢。

“信你, 才是脑子有坑。”

“你觉得呢, 顺明公主?”云无相把碎镜子放在一旁,拿出封印球来,问道。

顺明公主:……

虽然她确实被宋倚楼坑了, 但她脑子才没坑!

云无相又道:“我也并非弑杀之人,你来告诉我,宋倚楼都和你交易了些什么,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送你去鬼界怎么样?”

顺明公主疑虑道:“你如何保证?”

云无相悠悠反问:“我为何要与你做保?如今是你在凡间,而不是我在你的鬼域里。”

指尖泛起一抹纯阳火,眉眼在火焰打出的光影间染上一层淡淡的杀机:“还是说,你准备用自己的性命为宋倚楼保守秘密?”

顺明公主顿时被恶心到了:“我说!把那火拿远点!”

云无相晃了下手指,火苗自动熄灭。

封印球安静了两秒,里面传来顺明公主自带森然鬼气的声音:“宋倚楼有个手下在宣王府里,等宣王回到王府,他手下就会来接应我们两个。”

云无相:“然后呢?”

顺明公主:“他在那两个仙界下来的人身上下了蛊,宋倚楼的手下会把铜镜带到那两个身边,我与他各自夺舍一具身体。”

云无相袖袍轻动,一具断喉而亡的女尸出现在地面上:“你的目标?”

封印球转动了一下球体,像是在移动视野,转动到一处后封印球停顿了好一会儿:“……对。”

“你在结界里说的自有办法在人间畅游,只夺舍一个仙人可做不到。”

云无相说道:“我很是好奇你的办法,解释一下。”

顺明公主声音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愤恨与恼怒:“没有办法,我就是被宋倚楼给骗了!他说那些仙人敢下来还弄出来结界,就一定有办法在凡间使用法力,我只用夺舍完之后读取对方的记忆就能知道。”

那仙人现在都已经变成尸体了,有办法恢复实力的话她怎么会死!

“空气馅饼。”

云无相评价道,说得更直白点,宋倚楼靠着一个空口支票就骗到了顺明公主帮忙,这画大饼的能力,放到现代高低是个搞传销的好手。

目光在手中的封印球与地上的尸体之间游移了两眼,云无相对封印球道:“你现在附身上去,能否读取这具身体的记忆?”

顺明公主:“不知道,本宫也是第一次当鬼,还没附身过尸体。”

“那就现在试试。”云无相把封印符纸送到白铃铛的尸体脑门上,一巴掌拍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尸体眼皮抖动着,不太顺畅地睁开了眼睛,动作僵硬地坐起身,脖子上的伤使得整个脑袋向后仰去,抬手把脑袋扶正后,尸体对云无相怒目而视。

破碎的喉咙发不出声音,阴森的鬼语凭空作响:“臭道士你在这具身体上下了……”

话未说完,充斥着正阳之气的灼热温度让她闭上了嘴,视野之中,云无相手心燃烧着一把赤金色火焰,正在烤着铜镜。

【观主我好热啊,都快化了。】

【观主你好会沾花惹草,把顺明捧在手里就算了,还随身带着尸体,你都没有带着我的尸体!】

云无相:“你的尸体连连灰都没有留下,我还是第一次毁掉别人的遗体,这待遇只有你一个,高兴吗?”

【好耶,我独一无二。】

“嗯,我还没有杀死过鬼魂,你想不想成为第一个?保证同样独一无二。”云无相用狂骗傻子的语气随口道。

【好呀,等我先把自己分成两半,扔一半出去给观主杀。】

云无相不接受分期减半:“我要一整个。”

宋倚楼开始已读乱回:【观主想要我,我也想要观主,我想和观主拜堂!洞房!生……】

啪,火焰消失,静音符贴了上去。

云无相面无表情的收起镜子,眸子移向顺明公主:“你在看什么?”

听到那个生字后眼神悄悄往云无相腰腹闪了一下的顺明公主眼珠子滚向别处道:“没什么。”

转移注意一般说起了正事:“白铃铛死了有段时间了,我只能从残魂上读取到一部分记忆碎片。”

“关于气运之子与构造结界的相关记忆一点都没留下,不过有些关于她宗门的事情,你要听吗?”

云无相微微撩起眼睑:“说。”

顺明公主语气意味深长道:“她宗门叫南麟宗,宗主在很多年前和一位气运之子结成道侣,后来那个气运之子死了,他们宗主修为突飞猛进,成为仙界修为最高的三个仙君之一。”

“现在,这位仙君命劫将至了,他们需要一位新的仙君,稳固宗门在仙界的超然地位。”

说完看着云无相,想起这具身体的异样,语气依旧不快,却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喂,道士,我已经够配合你了,你在这具身体上下的封印能不能解开?”

云无相:“不能,你暂且就在这具里面待着吧,等我找到鬼界入口就送你离开。”

“什么?”顺明公主仿佛被同一个套路骗了两次的大冤种,瞬间暴跳如雷:“原来你不知道鬼界入口在哪里?!你——!”

“你与宋倚楼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云无相:“我不接受这个评价,比起宋倚楼,我绝对是个讲信用的好人。”

顺明公主本就没有与肉身磨合好,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嘲讽的表情。

云无相证明了一下自己的信用:“比如我现在就遵守承诺,并未在你没用了之后杀了你,不是吗?”

顺明公主:“……”

难道她还要对此感恩戴德吗?!

……

云无相带着一枚破镜子和一只厉鬼与莫阳汇合的时候,沈澜卿已经醒了,三人带着依旧昏睡着的厉王回到了厉王府。

路上,云无相再度仔细检查了一遍厉王的身体,并且还让3339也查了一遍。

【检测完毕,没有发现异常。】

【宿主,宋倚楼是不是在胡说八道驴我们?】

云无相见怪不怪道:[他嘴里的话,有几句可信?]

除了想把他变成蛊是真的,其他的话里都掺着假,藏着坑。

[沈澜卿的血暂时对厉王没用了是真的,这段时间多注意着点厉王的情况。]

【好的宿主。】

厉王一回到府中就被管家侍卫等人团团围住,府中老医师与沈澜卿讨要血液做药引,被告知暂时不可后唉声叹气的走了。

临走前那个失望的眼神,仿佛沈澜卿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看得他心中发堵。

入夜

云无相的符箓分身在沈澜卿房间出现,睁眼便看到了正坐在桌前给自己灌酒的徒弟。

眼尾微眯,手指一动,不远处桌子上的花盆飞到沈澜卿的头顶上,瓶身竖着翻转180℃,迎头落下一片局部降雨。

突然变成落汤鸡的沈澜卿刷的跳起身,醉意朦胧的双眼顿时清醒了许多。

“沈澜卿。”

沈澜卿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儿时犯错云无相就会用这种语气叫他的名字,被酒水麻木的神志陡然清醒:“是!师父,我在!我错了!”

云无相眸光幽深地看着他:“你错了什么?”

“我……我不该明知道厉王是桃花煞还动了心思,不该有师父兜底就失了分寸,不该在失恋后借酒浇愁。”

沈澜卿开口卡了一下,然后越说越顺畅,越说越心虚,到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不起师父!”

云无相脸上不见怒气,嘴角轻微上挑,勾出一个让沈澜卿心惊肉跳的弧度来:“原来,你在借酒浇愁。”

沈澜森*晚*整*理卿如坐针毡:“师父……我……”

云无相扫过地上的酒罐:“为师可没教过你这些。”

“喜欢就去弄到手,不喜就一刀两断,你现在在做什么?靠着外物蒙蔽神志,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沈澜卿失神地摇头:“不是……”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迷茫地看着云无相,像是迷路后终于看到亲人的孩子。

“师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没那么喜欢厉王的,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他还强行把我关在王府里,害我和他一起被追杀,我凭什么喜欢他啊!”

沈澜卿用力拍打了下桌子,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来,如不倒翁一般摇晃了两下。

“他替我挡了一刀的恩情我早就用青龙玉镯抵了,要不是师父赶过来,我就被他连累死了,我的青龙玉镯啊!我从小带到大的镯子!我没了它好不适应!呜呜呜,我的镯子!厉王!陪我镯子!”

云无相看着耍酒疯哭喊着要镯子的徒弟,心中怒意一顿,只余下无奈:“日后我在给你做一个新镯子。”

沈澜卿开心地咧嘴傻笑:“师父,拉勾。”

云无相看着眼前比自己胳膊还大的手指,把桌子上的茶壶召唤来,浇到沈澜卿头顶。

“哇呀!啊啊!”沈澜卿被淋得跳脚。

云无相又问:“清醒了吗?”

头发彻底湿透了的沈澜卿抹了把脸道:“清醒了。”

“师父,我是不是被桃花煞给影响了,厉王要继承皇位,他因为这个要和我拉开距离的时候,我居然觉得自己可以当皇后!”沈澜卿张大眼睛,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惊恐。

“我一个男的当什么皇后!我连科举都没参加,就是想去岛上陪师父你一起隐居几年,最好能说动师父来沈府养老,不过师父应该会活得比我久,到时候我都成老爷爷了,师父还是这般年轻,一同出门说不定会有人把师父你当成我儿子。”

酒后吐真言,沈澜卿算是借着酒劲把平时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说着还傻笑了两声,然后便是两行清泪不自觉流下来:“……师父,我好想,同你一起修行啊。”

“我要是能修炼,当初就不会被你在沈府了吧……我想和你一起走,爹。”

云无相:“……”

这声爹不是在叫已故的沈父,而是在叫他。

沈澜卿小时候不记事,执拗的管他叫爹,叫了七八年才改过来,时不时还说漏嘴。

“爹,我要是度过这个桃花劫,你是不是就又不会来看我了?”

云无相:“不会。”

沈澜卿失落地撇了撇嘴:“果然不会来吗……”

云无相:“会来看你。”

沈澜卿再次冲云无相伸出小拇指:“拉勾。

云无相侧头躲过直直向自己脑袋戳来的手指,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水盆,最后还是没有再往他徒弟头顶浇上去一盆帮他醒神。

因为沈澜卿直接往桌子上一趴,直接睡着了。

云无相看着沈澜卿醉得不省人事的脸,挥手把人送上床,扯好被子,就听床上的人梦呓道:“爹,我想回家。”

“好,那就回家。”

梦里的沈澜卿像是听到了这句话,皱吧着的眉眼舒缓了许多。

云无相望着床上的人,脑海中回现出沈澜卿小时候的模样。

他从沈澜卿未足一岁时就带着这个孩子,直到十岁,心魔劫彻底爆发。

其实,云无相作为一个穿越前的母胎单身,穿越后的难民,根本不会养孩子。

沈澜卿更多时间是沈府里的家仆在带,偏偏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粘着他,一睁眼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爹叫着,叫久了,云无相都觉得自己就是他爹。

十年,就算养条狗,也能养出感情来,更别提一个真把你当亲爹亲近的孩子。

若沈澜卿不是主角,他或许不会在幼时吃下那个五色彩云芝,导致经脉异化,未尝不可修行术法。

若他不是主角,就不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厉王,跑来这里借酒浇愁,喝成一个醉鬼。

若他不是主角,自己也不用在彻底破坏剧情与继续这样耗着,积攒能量之间不断徘徊。

若他不是主角……

云无相意识回归本体,正在拿着铜镜研究怎么把里面的魂魄挖出来的动作一顿。

[系统,主角有可能被其他人替换吗?]

【啊?宿主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云无相眼睫微垂,语气自然道:[仙界南麟宗主,在身为主角的伴侣死后疑似继承了对方的气运。]

【这个有可能是南麟宗主窃取了主角光环。】

3339声音严肃起来:【窃取主角光环等同于偷窃命格,这是重大违禁行为,一旦被发现就会受到世界意识的天罚惩戒。】

云无相问道:[那个主角是死在剧本完成之前还是之后,系统你能查到吗?]

【这个要问世界意识,我没有权限。】

【不过如果能近距离接近对方的话,我可以扫描出来对方身上是否存在主角光环。】

【可惜我们不在仙界,不然真扫描出来一个窃取光环的违禁者的话,我还能向上级举报,获得一笔举报金。】3339颇为遗憾地说道。

今夜无星,月亮也不曾露面,云无相全身笼罩在黑暗中,几只萤火虫飞到他身侧,铜镜聚齐起淡淡的微光,投射进云无相的眼中,仿若有光落入他的眼瞳之中,缓缓生根。

[系统,我的修为到了仙界是什么水准?]

【宿主情况有些特殊,你的身体没有经过仙气打磨,还属于凡人的范畴,但如果宿主把心魔劫渡过去,再吸收足够多的仙气,就是玄仙水准了。】

【仙界一共七个登记,玄仙是最中间的等级,上面有地仙,天仙,仙君。】

3339查完后台资料,突然发现一件事:【宿主,你快玄仙了?你不会已经穿过来几百年了吧?!】

云无相:[没有。]

3339再次把头扎进了资料堆里,疯狂查阅一阵后,回来给云无相卖弄学识。

【奥,我懂了,宿主,是这样的,你在凡界,这里的规则和仙界不太一样。】

【仙界修行要法力与心境同时达到标准才会触发心魔劫,但凡界没仙气,也没有这个标准限制,所以宿主心境到了就会直接触发心魔劫。】

【宿主,你问这个不会是想去仙界赚那一笔举报金吧?】3339狐疑道。

云无相:[只是问问。]

[白铃铛死之前把我的留影发回宗门了,我若上去,怕是会被围攻。]

【是啊宿主,我们在凡间好好做任务就可以了,到了最后如果剧本崩的不行,凑不够能量,我们再去仙界。】

[嗯。]云无相与系统应着,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走完剧情需要十年,时间太久了,才刚一个月,仅仅过去一个开头过去,那孩子已经委屈的喊着回家了。

所以还是从赵四海的脑子里找办法更方便快捷,他敢下来找主角麻烦,就一定知道转移气运的办法。

隔绝禁制的方法,他似乎在藏书阁里看到过。

他差不多该找时间回一次岛了。

思绪延伸之际,又是一只萤火虫从云无相身边飞过,那光芒引得云无相视线追随了一下。

这里的萤火虫是不是太多了些?

萤火……虫?

云无相低头看向铜镜,敲了下镜面,问道:“这些萤火虫是你招来的?”

【天太黑了,没点光亮我都看不到观主的脸了。】

“你都成了一缕亡魂,这些虫子还听你的话。”云无相一直都认为蛊是一种十分邪门儿的东西,现在依旧这样认为。

【我是蛊,蛊是能听懂所有虫子说话的,在虫的认知里,蛊是由强者厮杀出来的王,它们当然会听我的。】

【观主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吗?】宋倚楼见缝插针地找机会诱惑云无相当蛊。

“不想。”云无相拂手间扬起一阵清风,将萤火虫全部吹走。

【啊呀呀……观主别都吹走啊,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了……观主!我突然有一件很严重的事要告诉你。】

很严重的事?云无相还是第一次听到宋倚楼用这种警惕提防,充满敌意的语气说话,多了些耐心与好奇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就看到了镜面上一串话——

【我的另一片魂魄碎片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里面有一种还有强大力量的黑雾,他正在吸收那些黑雾快速变强,观主再不去杀了他以后会有麻烦的。】

云无相:“……”好一个很严重的事情。

“你在让我去杀了你的魂魄碎片?”

这是什么背刺自己的行为?

还有这家伙到底碎成了多少片?

【对啊,必须杀了!动作要快!】铜镜里的宋倚楼对另一片自己毫不留情。

【那才不是我的灵魂碎片,那是我的情敌!情敌!他获得力量变得强大起来之后绝对会来找观主的,然后吃掉弱小可怜的我。】

【只有我才是最纯粹的宋倚楼,那些流落在外不知道靠什么歪门邪道活下来的碎片绝对吃了别的脏东西,他们会对观主不利的。】

云无相深色莫名,最纯粹的宋倚楼,这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那个碎片在哪儿?”如果宋倚楼说的是别的事,云无相大概率不会信,但是宋倚楼因为仇视自己的灵魂碎片而对他告密。

这个事听起来很奇葩,且离谱,但确实是宋倚楼能干出来的事。

【在观主的岛上。】

云无相眼神不善地看着手里的镜子:“我记得,我临走之前才把岛上的虫子清空,我杀漏了?”

【没有,漏了一个,我去岛上的时候骑的那条鱼身体里也有一只蛊,我到岸上的时候它就游回到海里去了。】

云无相眼中泛起赤色:“原来是一条漏网之鱼,现在就回去宰了他。”

早去早回,明早还要接澜卿回家呢。

【杀杀杀!杀干净!】镜子里的宋倚楼扬着胳膊呐喊。

什么灵魂碎片,都分裂了那就都是情敌!

同一批蛊里,只有一个能活到最后,成为蛊王。

第24章

无月的夜幕一片漆黑。

寂静的岛屿上忽然燃起通明的火光, 照亮了一方天地。

云无相起手散出数道符箓,脱手翻飞而起的瞬间, 符纸自燃成火焰,在符纸燃尽后火焰依旧存在,犹如忠诚的簇拥者护卫在云无相身侧。

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个浑身冒着黑烟的人模糊身影。

火焰烧灼使得空气产生扭曲,带起流动的暖风拉起云无相的衣摆轻轻晃动着,食指与中指并拢竖立在唇前:“笼。”

赤金色的火焰随令而动,如一只只火鸟飞向黑雾之中,凝聚成一张火笼将人困住。

云无相在铜镜里的宋倚楼告密后即刻回岛,到了岛上就见到了铜镜口中的黑雾, 在昏黑的夜晚,那些黑雾都要显得更加漆黑一些, 仿佛一切光亮都头不过那种黑色,黑的无比纯粹。

火笼之中,黑雾萦绕中凸现出一股子阴鸷邪性的宋倚楼看向铜镜:“该死的幸运儿。”

【快死的倒霉蛋,能死在观主手里,你也算安乐死了。】

黑雾宋倚楼看着云无相:“观主,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云无相掐诀下令:“焚。”

火笼收拢, 黑雾里的宋倚楼在火光中化作飞灰, 唯有一道遗言在空气中:“别信那个破镜子!”

云无相在清缴完黑雾之后,又是一道符箓飞出,化作千万道细小的光锥如密雨般射下, 将整个地面都犁了一遍,听到几声细小的虫尸爆碎声之后,仍未收手,又是两轮光锥犁地。

完后云无相扫过地面, 方才开口道 :“不用你说。”

铜镜里那个可是自称为最纯粹的宋倚楼,这种东西口中的话,他怎么会信?

手指敲了敲铜镜,云无相问道:“死干净了吗?”

【没感应了。】

【还有两个也没感应了。】

云无相捏着镜子的手指用力:“你究竟还有多少片?”

【昨天的话还有十几个,刚刚黑雾里那个死了之前还有八个,现在能感知到的就只剩下五个半。】

云无相:“那半个怎么回事?”

都是碎片怎么还有0.5个的?

【夺舍失败,和一个奇怪的东西融合成了半成品,不用观主动手,其他的我全部都会去杀了他。】

云无相看到十几个的时候就陷入静默,待看完镜面上的文字,他甚至连杀心都淡了,声音十分平静道:“宋倚楼,你要怎样才能死干净?”

【我也想知道呢,其实我之前也没多么想活着,只是不愿意死在垃圾手里,我记仇啊,观主,被人杀了我就想报复回去。】

【如果再早些遇到观主,我或许会主动请求你杀了我哟,现在我更想和观主结亲,我死了不知道观主会变成谁的夫君,这可不行。】

一阵海风吹来,撩起云无相耳边的一缕碎发,荡漾至眼前。

抬手牵回那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云无相心态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和中,接着宋倚楼的话回应道:“不想死在别人手里,你还可以自杀。”

【不行啊,观主,我还有个仇人没弄死呢。】

“嗯?”云无相疑惑:“谁这么命硬?”

以宋倚楼的搞事能力还有人能活这么久?

【我为人时的父亲,我本来以为他早死了呢,最近一段时间发现他还活着,于是我去看望了一下母亲,她生前就总是提起那个人,想必一定很想他,作为一个孝顺孩子,我决定把那个男人送下去陪她。】

好一个孝子,云无相道:“听起来,你似乎有个不幸的童年。”

【是啊,观主,我可惨了,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到了蛊窑里的时候就我个头最矮,好多人笑话我。】

委屈巴巴的语气里构建出一个自小孤苦无助,受人欺凌的小可怜来,引人同情与怜爱。

而云无相听完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用仿佛闲谈一般的语气道:“那些人死了多久?你还记着。”

【死了十几年了吧,我把他们的腿骨全都削了一截,他们就算变成鬼也比我矮!哈哈哈!小矮子们!】

睚眦必报宋倚楼,这才对,宋倚楼这种人,轮不到别人去同情。

云无相抬头看了眼已经有些泛明的天色,再看向还在冒黑雾的石碑,这地方原本是个密闭空心石山,石山外部还长有许多的植被,不把石山挖开根本发现不了这里面还有一块刻着某种封印的石碑。

火光照明之下,云无相查看了一遍石碑,大致认出上面的符文是用来镇压与隐匿的。

其中隐匿符文已经缺了一个口子,圆形的镇压符文也裂开了一道缝隙,黑雾便是自里面涌出。

云无相划破指尖,以血做媒,将两道符文的缺口补上。

[系统,有这个石碑的资料吗?]

【这是数万年前,仙魔大战是常用的封印阵符,那些黑雾都是魔气,很纯粹的魔气,这石碑下面可能镇压着一块天魔遗骨。】

【我就说凡间界怎么会有地方能修炼,这座岛就是一个大型的封印。】

3339翻阅着资料库,它感觉自己最近翻资料库的次数好像有点儿多。

【不知道里面封印的天魔是个什么品种。】

云无相道:[应该是只凤鸟。]

【凤鸟?宿主你怎么知道的?】3339惊讶道,它资料库里都没提到过这个。

[你不觉得,这座岛的形状,像一只沉睡的凤鸟吗?]

【好像是哎。】

云无相眸光扫过整个岛屿,透过土壤与灌木,似乎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魔凤。

除了大致的形状酷似巨鸟,还有这座岛的名字——藏风岛。

藏风,藏凤。

不管岛下封印的是不是一只魔凤,都不是云无相如今最关心的事,检查完封印确定没有魔气再泄露出来,云无相就又离开了岛,赶回厉王府。

他现在急着去接徒弟。

一路疾行,抵达厉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沈澜卿的屋门前,围满了一群人,没有粗莽的叫嚷声,人很多,却只有一道年迈的声音在说话。

“沈公子,求您救救我家王爷,把这碗驱邪药喝了,我们再试试。”

莫阳横剑挡在沈澜卿门口,皱眉看着那碗汤药:“什么驱邪药?我说过了,沈澜卿体内的阴气一时半会儿去不了。”

老管家穷追不舍:“试试吧,万一能行呢?王爷他到现在都没醒,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沈公子。”

沈澜卿听到厉王还没醒的时候,目光恍惚了一瞬,接着面露犹豫之色:“莫阳,没别的办法帮我驱除阴气了吗?”

莫阳:“观主前辈都说要等,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澜卿那点子犹豫瞬间烟消云散,他师父都没办法,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破汤药能有什么用?

“也是,老管家把药撤了吧,那都是骗人的东西。”

老管家已经病急乱投医了:“这个没用,还有鸡血,糯米,童子尿……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劳累沈公子你多试试。”

莫阳皱眉,板着一张正气十足的脸道:“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晒会儿太阳呢。”

“也对。”沈澜卿看向堵在门口的老管家:“不如,你们先让一下,我出去晒晒太阳?”

老管家真心急道:“只靠晒太阳要晒到什么时候,明火与艾草听闻也能驱邪……”

云无相落到屋檐上,刚来就听到了这句话,某种闪过一道冷芒。

迅猛的狂风吹过,老管家直接被风吹得稳不住身形,向身后倒去,仆从们被他砸了个正着,也有的是上赶着去扶人。

凌乱的几秒内,驱邪汤药,鸡血,糯米等一系列东西全部掀飞出去,各种怪异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明火,艾草,你是准备把他烧死,然后给厉王喂肉?”

狂风说起就起,说停就停,院子里的众人左顾右盼,也没有看到说话的人。

直到莫阳抬头对着屋顶喊了声前辈。

老管家仰头看去,屋顶上立着两道人影,两人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衣物上判断其中一道是沈澜卿。

另一个,白衣墨裳,飘逸出尘,凌空落下一道眼神,老管家昏花的老眼看不清楚那道眼神,只觉得有种庞大的压力悬在头顶。

“人我带走,阴气解决后再回。”

“莫阳,你继续守着厉王。”

莫阳点头道:“好。”

老管家眼前一花,屋顶上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刚才那位是……”

莫阳:“观主啊,你不知道他吗?他昨日刚把皇宫屋顶给切了。”

老管家抖了抖,他当然知道乾坤大殿的事,那么大的动静,全京城的人都见到了,现在已经有人在传是上天对老皇帝不满,才导致乾坤大殿的屋顶塌陷。

也有人说,那不是天罚,而是一个人做的,他一开始还觉得这传闻太荒谬了,现在有人告诉他,那竟然是真?!

老管家问道:“那位和沈公子有旧?”

“不清楚,反正我觉得他们两个挺熟悉的。”

莫阳故意这般说道,他只是性子直了些,并不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傻子,这老头刚才想给沈澜卿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行为令他感觉不太舒服。

老管家听后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仆人们急忙扶住他。

“管家!”

“管家,殿下醒了……管家!”

莫阳摸了下鼻子,略感心虚,这老头怎么说晕就晕?

……

厉王府的后续暂且不提,沈澜卿此刻就像是被放飞的鸟儿,头发丝里都透着一股自由的欢快。

“观主,我们去哪儿啊?”

云无相:“叫师父。”

沈澜卿迟疑了一下,谨慎地问道:“我现在,可以吗?”不用隐藏师徒关系了?

云无相点头:“你身上的阴气需要功法压制,学了功法便是我的弟子。”

为师已经找好借口了,没问题。

沈澜卿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接着双眼一亮:“我可以学功法了?!”

他快步走到云无相面前,与他面对面,然后直接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学功法啊?”

“先随我回岛。”云无相说完神色微动,脚下步伐停顿了一刹。

沈澜卿一步迈出发现自己走到了云无相身前,回头疑惑道:“师父?”

云无相隔着袖子拍了下里面不安分的铜镜,道:“无事。”

【宿主,你要现在带主角受去岛上?】

[嗯,我需要在下一个剧情点开始前把他的阴气平复好,就只能借助功法了。]

【可是主角受不应该这么早上岛。】

[剧情里,我也不该这么早露面,厉王府里不应该有道士上门,宣王不该中情蛊爱上一只镜妖,春日宴上不应该有鬼,我的岛上更不应该在剧情开始之前就漂来一个宋倚楼。]

剧情的坑已经多到云无相都不需要费心去掩饰自己的私心了,别人的动作比他大太多,他混在里面一点都不显眼。

[不抓紧时间稳定沈澜卿的体质,怕是连下个剧情点都无法保证。]

3339沉默,这话没错,其实剧情早就被一群乱入的人搞得乱七八糟,现在只不过是勉强维持了一个表面上的相似。

【宿主……需不需要我为你申请精神补贴?你现在的任务量和最初相比已经超标了,并且因为宋倚楼的缘故,我感觉你的精神损失费申请有很大概率会被通过。】

3339真切的认为它宿主就应该收到补贴!

精神补贴,还有这东西?

云无相问道:[精神补贴金能有多少能量点?]

3339:【这个要看主系统的判定,在任务过程中被原著里一些变态杀人魔,阴暗神经病之类的角色骚扰的宿主,都会收到一大笔精神补偿金,这同样是一些宿主顶着强大压力与变态们周旋的动力之一。】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比起任务,我们更加关注宿主的心理健康问题,不建议宿主为了能量值强行进行这一类任务。】

【除非宿主本人强烈要求或者……像我们一样倒霉中途碰见,又没有富裕的能量值放弃任务去交罚金。】3339说到最后抱紧了贫穷的自己。

云无相问道:[系统,你觉得,宋倚楼符合这个标准吗?]

【绝对符合!他可是想把宿主变成蛊啊!这种违背个人意志和意愿的强迫性行为,都会给宿主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3339言辞凿凿地说道。

云无相: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创伤,但是为了能量点,他也可以有。

[嗯,他那些虫子……]

其实大部分都长得还算漂亮,在虫子里都算好看的,宋倚楼的确有几分审美,只是他对这种昆虫类的东西兴趣不大。

云无相刚打算换个理由,就听3339激动道:【对!他还全身都是虫子!太可怕了!】

[没错。]

【他还想和宿主结婚!他都是个鬼了,他这是要结冥婚啊!】

[对。]

【他下贱,居然馋宿主的身子!】

云无相再次按下袖子里躁动的铜镜,回想起某个人舔他脚踝的动作,隐隐有些暴躁。

[去申请,这精神补贴我必须有。]

【好的宿主!我一定会帮你要到这笔补偿金!】3339动力满满地跑去填申请表。

云无相带着沈澜卿抵达藏风岛,把人往道观里一放,让人先自己选个房间收拾一下。

在沈澜卿整理房间的时候,云无相拿出铜镜,镜面从铜色变成了血红,细一看,那不是纯粹的红,而是镜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全是重复的“观主”。

云无相抖了抖镜面,然后道:“作甚?”

【观主你收他做徒弟!不收我!!!】

【凭什么?我比他差在哪里了?】

云无相淡定道:“差在他被砍掉脑袋就会死,你不会。”

【……】

【观主,你这标准不对,容易死的徒弟收了有什么用?】

云无相:“我乐意,至少他是个人。”

非人物种滚一边去。

第25章

“师父, 我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学习功法?”沈澜卿随意把房间表面整理了一下, 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云无相。

云无相在他出来之前把铜镜收回袖子里,没有回答功法的问题,而是问道:“早上吃饭了吗?”

他这一问沈澜卿才感受到了在兴奋中被忽略过去的饥饿感:“还没。”

所以厉王府的人一大早就让他徒弟空着肚子和乱七八糟的驱邪汤,那些人,就是在把他徒弟当成一株活着的药材。

云无相周身气压降低:“先吃饭。”

沈澜卿敏锐感知到自己师父心情不太好,乖乖点头,接着问道:“师父,岛上有厨子吗?”

云无相点头道:“有。”

他的神色太过自然,以至于沈澜卿见到一只两米多高的大棕熊出现在厨房, 拿起餐具,动作行云流水地颠锅炒菜的时候, 差点惊到了下巴。

云无相坐在玉兰树下的石桌旁,对扒着门框往里看棕熊炒菜的人道:“你有什么忌口,不爱吃的东西,提前和粽子说。”

手上则把不停震动的铜镜倒扣在桌面上。

厨房里刚抄完一道菜的粽子动了动耳朵,转头向沈澜卿看去。

沈澜卿发誓他在这只棕熊眼睛里看到了询问的含义:“这位粽子先生, 我不太能吃辣, 还请少放一些辣椒, 还有芹菜与豌豆也不要放。”

粽子点点头,继续剁菜炒菜。

铜镜震动得更加剧烈了,几乎要从桌面上蹦起来, 实现180℃大翻身转体。

云无相扫过围观粽子做饭的小徒弟,掐诀建起一道隔音结界,接着给镜子翻了个面。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宗主你岛上明明有厨子,却给我喝了三天的白米粥!还让我自己找吃的, 我找完你还嫌弃我!】

云无相:“你杀鸡是为了吃?”

【怎么不是呢?蛊吃了就是我吃了。】

云无相拿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盏茶,小抿一口后道:“既然你吃过了,我为何还要与你吃食,浪费食物。”

【因为观主要利用我啊。】

【你不是一直等着我主动犯错,才好对我下手吗?】

茶水入口,微苦的从舌尖蔓延,云无相回忆了一下心魔演化出的自己当时的想法。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就算猜出来宋倚楼是原著里的毒雾泽大巫祝,那时候的自己也不会在没有确定宋倚楼是个实打实的坏人之前,去随意利用他。

从前的自己道德感还是太高了,眼神也不怎么好,宋倚楼全身上下从眼神到气息那不全都在展示着“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吗?有什么好犹豫的。

人啊,有时候都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

即便这样,云无相依旧觉得,穿越之前的他,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

【我都当着观主的面偷学功法,给你找理由了,你居然就这么把我扔出了岛。】

那是世界意识醒了,他本来没想放宋倚楼走的,他都让宋倚楼偷摸进藏书阁了,就是打算等他偷学个功法,自己就有理由把宋倚楼关在岛上不放出去了。

云无相回忆完心道世界意识醒的真不是时候,若是那次没把宋倚楼放走,以这个家伙的脾性迟早会把自己给激出来,然后直接杀了,哪有后面那么多事。

【对了,观主后来看到那本功法了吗?我可是精挑细远了好久呢……】

啪——

铜镜被丢到了地上。

咚——

一块比铜镜大上数倍的石头压在了上面。

云无相轻轻甩了下挥动法诀的手指:[系统,宋倚楼脑子太阴暗了。]

【没错!他自己心怀不轨,还怀疑宿主。】

3339认同道,他宿主那时候可还是心魔在外面主导,一个穿越后被吓出严重心理创伤的孤僻大学生能去算计别人吗?

分明是宋倚楼自己思想阴暗,龌龊,还把它宿主也补脑成这样。

[有宋倚楼在身边,我感觉自己受到了精神污染,所以补贴能再多点吗?]云无相话到了最后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审批还没下来,宿主再等等,我先追加申请资料试试。】

[好,辛苦了。]

【应该的,辅助宿主,保障宿主的基本权益是系统的职责。】

云无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三九,你是个好系统。]

【那当然,我可是辅助过数任宿主,次次满分无差评的精英系统。】3339在意识海里叉起腰,仰头骄森*晚*整*理傲道。

“吼吼……”

两声短促的熊叫声响起。

沈澜卿和棕熊各自端着一个餐盘向云无相走来。

“师父,饭菜好了。”沈澜卿边说边把餐盘上的饭菜放到桌子上,满心期待地坐到云无相对面,他好久没有和师父一起吃饭了。

云无相起身道:“你先吃,吃完在此处等我。”

沈澜卿视线跟着他走:“师父你不吃吗?粽子先生准备了两碗饭。”

云无相摇摇头,眼中划过一道别有意味的笑,转身向藏书阁走出,边走边伸出手,石头下的铜镜自动飞入手中。

他一走,棕熊移动身躯坐在了云无相原本的位置上,庞大的身躯遮挡住日光,熊形的阴影笼罩了整个石桌,并将沈澜卿也覆盖在其中。

一双熊眼幽幽地看着他。

沈澜卿:“……”

“咳,抱歉,失礼了粽子先生,我不知你今天也还没有吃饭。”

难怪眼前这只熊炒菜的时候放了那么多的糖,他还以为是师父换了口味了,原来是给自己做的。

棕熊点了下头,开始拿起筷子夹着那几道糖分过量的菜放进嘴里。

沈澜卿看了眼中手边的筷子,拿起来默默给自己夹菜。

在石桌上一人一熊吃着沉默的上午饭的时候,云无相在藏书阁里快速寻找着功法。

之前在寻找双修功法的时候,云无相已经把大半个藏书阁的书籍都大致过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他所需要的功法。

回到庭院里的时候,就见到他的小徒弟在和他的大厨玩剪刀石头布。

沈澜卿看着自己比划着剪刀的手:“哎,我怎么就输了呢?”

云无相:“……”

“师父你回来了!”沈澜卿余光扫见云无相,一个箭步上前,期待地问道:“现在可以学功法了吗?”

“嗯。”云无相扫过已经整理干净的石桌,一挥手,一米多高的功法小山堆出现在石桌上。

“你的体质无法修炼人族功法,这里是我找到的万族通用功法,以及草木族的功法,还有一些鬼修功法。”

“现在,先从通用功法开始,一个个试,直到找出最适合的功法来。”

沈澜卿积极点头:“现在开始吗师父?我该怎么做?”

云无相手一翻掌上多出一个蒲团,扔给沈澜卿道:“盘膝做好。”

沈澜卿接过蒲团,坐好:“然后呢?”

云无相从容闲适地打开一本功法:“坐着,忍着,别动。”

沈澜卿茫然中带着一丝忐忑的抬头看向自家师父,忍着?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两个字的意思,云无相在极短的时间内看完手中的功法,目光落在沈澜卿身上,手指点在他的额头间,真气快速涌入沈澜卿的全身经脉,开始按着手中的功法线路运转。

刚转动了半个小周天,沈澜卿就全身经脉刺痛,嗓子里无法遏制地发出一声痛吼。

云无相飞速给人刷了一个回春术,沈澜卿感觉全身上下被一股温和的暖流扫过,痛楚一扫而空。

“这本不行。”云无相把手中的功法扔到一旁,再拿起一本新的来,继续之前的操作。

沈澜卿这次不疼了,他开始全身发颤:“冷,好冷。”

云无相:“这本也不行。”刷回春术,再换一本。

“哈哈哈,好痒!”

“不行。”

“啊……啊……麻……”

咻——再扔一本。

沈澜卿记不清自己听到了多少次不行,终于有一个功法在他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没有产生副作用的时候,他差点喜极而泣:“师父,这个能用!”

云无相又带着功法运行了两周,在途径几处经脉时总感觉到一股细微的阻塞感,眉头微皱道:“不行。”

“师父……”沈澜卿话没说完,云无相已经又换了一个功法。

铜镜不知何时从云无相的袖袍里溜了出去,滚动到一旁看着两人的动作,镜面从一开始的躁动逐渐变得平静。

铜镜里

宋倚楼托着下巴:“观主可真专注,不过你怎么能把真气灌输到别人的身体里呢?”

视线扫过沈澜卿疲惫麻木,痛不欲生的脸。

“不过这次就算了,一个供观主研究功法的辅助品,破坏了观主的成果,会被揪出去杀掉的。”

“观主现在没注意到我,要不要去做点什么呢?”宋倚楼透过镜子看向那一堆功法,接着又远远看到一出高起的石山。

那是另一个碎片吸收黑雾的地方。

碎裂的铜镜找准方向,往前一滚,整面镜子飘了起来落在云无相手中,清逸深邃的眉眼扫过铜镜:“去哪?”

【观主你才发现我掉到了地上吗?我还以为你的眼里只有那个沈澜卿了呢。】

【我吃醋了,你作为我的未婚夫怎么能去摸别的人!观主以后可要注意点,不然会死很多人的。】

云无相听出他话下的意思:“我摸过的人,你就要杀?”

【我很乖的,观主不让动我就不动,但是其他碎片就不一定了呦,比如那半个碎片,我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理智。】

宋倚楼装乖卖巧的同时还不忘拉踩一下其他的自己。

云无相听完平静道:“是吗?这可真不错,以后我和谁有仇就去摸他一把,连自己动手都省了。”

【我很乐意帮观主解决仇人哒,不过观主只需要说一声就可以啦,别用自己的手去碰垃圾啊。】

“我这不是已经在碰了吗?”云无相晃了晃手中的镜子:“这么听话,先把自己解决了怎么样?”

【观主,我死了谁给你通风报信,解决其他的我啊。】

云无相心如止水,堪称佛系地说道:“无所谓,太多了,随便吧。”

一个宋倚楼就能搞出来十几个碎片,十几个碎片谁知道还会分化成多少,天雷符用过一次了,这一用,到是让宋倚楼把能躲过天雷符追杀的办法试出来十几个。

等把能量点凑够,再把小徒弟安顿好,他就离开这个到处都藏着宋倚楼的世界,回现代去。

至于他走后,那不是还有世界意识呢吗?

就宋倚楼这样净走歪门邪道还肆无忌惮的家伙,迟早遭天谴。

“师父?你在和谁说话?”已经熬傻了的沈澜卿意识朦胧间听到了自己师父的声音。

云无相的视线从铜镜上挪开,扫过双目无神的小徒弟,道:“你累了,先回去睡一觉。”

沈澜卿恍恍惚惚地点头,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接着听到云无相清浅而冷酷的声音传入耳中:“明天继续。”

扑通——

沈澜卿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云无相伸手一捞,揪住了沈澜卿的衣领,手下的身体沉甸甸地,没有一点自助意识,双目紧闭,气息平和。

是睡着了。

云无相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才试了三十二本功法,有这么累吗?”

【观主,你以前也这样一个个试过功法?】

云无相理所当然道:“藏书阁里的人族修行功法我全都试过。”

【观主那时候也有人这般助你运转功法?】

云无相:“没有。”

【……】铜镜头一次自己主动消音。

宋倚楼这般反常的动静让云无相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或许有哪里不对,他敲了两下铜镜,问道:“功法自然要选择最合适的,一个个尝试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是容易死而已,突然发现观主身上有一个让我讨厌的地方。】

云无相惊喜:“什么地方?”快点说出来,他一定好好把这个特点发扬光大。

【你是个天才。】

云无相:?

【哼,我讨厌天才!】宋倚楼突然变得十分孩子气,像是闹脾气的小朋友。

一直嬉皮笑脸吵嚷着要和他结亲的人突然说讨厌他,虽然云无相本人目前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但宋倚楼这表现,到是让云无相生了几分好奇。

“怎么?你这是曾经被什么天才打击过?是谁?”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我想想,那人活着的时候叫什么来着?】

云无相一听便猜到了对方的死因:“你杀的?”

【意外啦,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虽然观主是个天才,但是只要把观主变成蛊,做人时候的天赋就无所谓了,观主还是我最喜欢的观主,我最喜欢的未婚夫~】欢腾的语气里全是一种近乎孩童般天真纯粹的恶。

云无相扫过铜镜上的字迹,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地说道:“宋倚楼,你不是喜欢我,只是想满足你自己的欲望罢了。”

喜欢,所以要得到,一种十分原始的欲望。

【观主,谁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没有欲望?分不清的人是你,我可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呢,在遇到观主之前,我从来没有这般想把一个人变成同类。】

【而且顺明说我们有姻缘线!我们会成为伴侣,我怎么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姻缘线呢?】

宋倚楼越说越肯定自己的结论:【我当然是喜欢观主的。】

云无相:“顺明一个厉鬼,她的话你也当真。”

【和我心意的话,自然要信的,我很期待我们大婚的那一天。】

看到这句话,云无相再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一件事。

不管顺明口中姻缘线的真假,也不管最初的意图是什么,宋倚楼现在的脑子里,已经认定了要和他结婚这件事,除非宋倚楼自己脑子突然抽了,回心转意,选择放弃,否则谁也改变不了。

[系统,我的精神损失费。]

【宿主放心,绝对不会少。】3339安慰道。

云无相:[嗯。]

反正已经被缠上了,那就让宋倚楼多发挥点有用的价值,帮他刷刷精神补贴的金额。

总归,宋倚楼是本色演出,他也不算骗补贴。

第26章

一连几日的功法筛选过后。

云无相拿着最后选出来可以用的五本功法互相对比, 其中三本草木灵修功法,一本鬼修功法, 还有一本魔修功法。

这几本其实都能用,但也都有一点小毛病,达不到令云无相十分满意的程度,评分最高的那本草木灵修功法《繁叶参天》也是略带瑕疵。

云无相拿起那本《繁叶参天》问道:“澜卿,你在运转这本功法的时候觉得哪里的经脉有波折感?”

“没有,不知道,都还好。”虚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云无相视线从功法上挪动到一旁,沈澜卿双目无神,目光呆滞, 灵魂仿佛离开了躯壳。

铜镜里的宋倚楼探头观望着那张麻木迟钝的脸:【观主,他被你玩傻了。】

一本功法落在镜面上将其压住。

云无相看过沈澜卿那副大脑已经停止运转的模样, 轻叹一口气:“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澜卿:“没有,不知道,都还好。”

云无相:!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云无相声音拉低,语调柔和地唤了一声:“澜卿?”

沈澜卿继续复读:“没有, 不知道, 都还……”

“睡。”云无相果断一记睡诀让人闭上双眼, 然后将人带回房间安置好,盖上被子。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皱起, 似乎在看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细看之下,瞳眸深处还有着几分无措。

怎会如此?

铜镜从功法下钻出来:【观主,你似乎不会教徒弟呢, 要不要我帮忙呀?】

云无相:“不用。”

他就算再不会教人,也不会把人送到宋倚楼手里。

让他教,云无相都能想到未来某一天里,他的小徒弟一脸误入歧途的坚定,对他说:“师父,我想当蛊。”

不行!绝对不行!

云无相在沈澜卿床头挂了一道安神符,接着自己又盯着那五本功法来回翻阅了好几遍。

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本《繁叶参天》功法里的经脉线路图上。

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勾画起来。

宋倚楼看了一会儿:【观主,你这是在画什么呢?】

云无相勾勒完一条线后,扫了铜镜一眼,眼神轻飘飘的,不含一丝杀气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杀伤力:“看不懂?”

【这是经脉。】

云无相眉头微挑:“然后呢?”

【……我果然讨厌天才,好想把观主变成蛊啊。】

云无相鼻翼间嗤出一声轻笑:“看来,你那没有脑子的空壳脑袋的确不太好使。”

“宋倚楼,你之前潜入藏书阁,却只找出来一本双修功法拿在手里,该不会是只有那一本能看得懂吧?”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竟然没见宋倚楼用过藏书阁任何一本功法里的术法,现在想来,该不会是他压根就没学会?

【对啊,观主猜中了呢,我为人时资质不行,悟性不行,只有像我这般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才会被扔到毒窑里喂蛊。】

【不过那又如何?】

云无相:“不如何。”

资质,悟性,这些东西能限制住的只有人,宋倚楼早就不是人了,他创造出来一条只有他自己能走的诡异道路。

活人为蛊,本就有违天和,最后炼出宋倚楼这只毒蛊来,也是毒雾泽的报应。

或许这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宋倚楼成为蛊人后来才会成为剧情里的大巫祝,和沈澜卿幼年时莫名啃下一整株五色彩云芝一样,都是为剧情开始做铺垫的命运轨迹。

云无相思绪飞远,被宋倚楼一句话有扯了回来:【那本双修功法我全部看懂了,保证会在新婚之夜观主……】

啪,功法砸镜子,上压千斤符。

把宋倚楼从脑子里扔出去,云无相继续在纸上描绘着经脉图,五本功法的内容在脑海中解析罗列。

日光不知何时渐渐淡去,一道脚步声传来,踩在纸张上发出细碎的响动,随后是沈澜卿迷惑中带着惊讶的声音:“师父?”

云无相从桌案间抬头,入目是满地勾勒着墨色的纸张,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

沈澜卿站在门口,被脚下的纸张拦住去路,远远望着他道:“我帮您收拾一下?”

“不必。”云无相笔尖继续在纸上描绘着什么,满地的纸张无风自动,规整落在桌面上。

“过来。”

沈澜卿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打了个激灵:“师父,还要试吗?”

云无相:“嗯。”

沈澜卿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一脸视死如归的坚定:“来吧师父。”

云无相扫过他那即将走向刑场一般的神色,伸手点在他的额头,随着真气在体内游走,沈澜卿只觉得全身一轻,前所未有的顺畅感油然而生,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待回神之后,他便听到云无相说:“就它了。”

沈澜卿听到这三个字差点喜极而泣:“终于可以了?”

“那五本功法都有些瑕疵,我将这些功法融合修整了一下,规划出一条新的经脉运行图,你先用着,日后再做其他调整。”

云无相说着从那一摞纸张中抽出十几张来,罗列在一起:“这是你的功法,自己去抄一遍装订好。”

沈澜卿不明觉厉,珍重地接过那十几页纸:“多谢师父!”

次日

沈澜卿抱着一本装订好的册子跑到云无相面前:“师父,我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名字?云无相随口道:“你自己取一个吧。”

“我有事要先行离开一段时间,你随丹歌一起好好修炼。”

比人还高上一个头的白鹤啼叫了一声,作为回应。

沈澜卿这才发现,云无相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宽袍大袖换做窄袖,仙姿不减分毫,平增几分凛冽的锋芒,似玉兰的花枝化作了凶器,优雅唯美之物染上煞色,夺人性命。

师父他,像是要去杀人。

云无相带着铜镜离开藏风岛,来到一处高山之上,此处屹立着一座玉石雕琢的亭台,洁净无瑕,精巧绝伦,恍若天工雕琢,不似人间之物。

亭台前方,则站着一个熟人,或者说是熟鬼。

披着白铃铛壳子的顺明公主靠在一棵树下的阴凉处,见到他来,唇瓣不张,声音却传了出来:“终于来了。”

云无相落于她身前:“人在何处?”

他在顺明公主身上下了不可伤人的禁制,随后就把这位封尸鬼给放养了,不久前,他突然收到了顺明公主的传音,说是有仙界的人找到了她。

沈澜卿预感的没有错,他就是来杀人的。

“人啊,就在……”顺明公主忽然大喊一声:“你们还不快点儿动手!”

附近的草丛间忽的蹿出了几道人影,一张大网从云无相头顶落下。

大网落地,那些人手中的刀剑也穿透了网格,扎在地面上。

下一秒这些人纷纷捂着脖子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

天色忽然暗沉下去。

云无相站在这些人身后,隔着这些将死之人,看向顺明公主:“你这鬼域的裂缝都还没补好,就不怕彻底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