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沈澜卿口中的师字还没吐出口,眼前的人便已消失不见。
云新阳走到沈澜卿身旁:“澜卿啊,宋倚楼的毛病虽然很多,但他是真能为了无相不顾一切,虽然无相口上还没有承认这个道侣,但是无相说过,这辈子有道侣的话只会是他,而且他们已经定下了道侣契……总之,你看着自己消化消化。”
“云师叔。”沈澜卿声音并非云新阳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反而平静到有些诡异。
这声师叔唤得云新阳心中打鼓:“欸,师叔在呢。”
“厉王说过,在他身边给他解蛊的人就是那个宋倚楼,他在师父身边一定另有图谋。”沈澜卿坚定道。
云新阳干巴巴道:“有没有可能,他图谋的就是无相的道侣之位?”
“那更不可。”沈澜卿猛然抬头,眼里带着焚烧一切的火焰:“我师父天人之姿,超凡脱俗,那心思不纯的阴险狡诈,奸滑丑恶之徒也配呆在我师父左右。”
云新阳:“恶他绝对有,丑还不至于……”至少宋倚楼那张脸长得还是可以的。
沈澜卿:“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心胸狭隘,举止轻浮,自私善妒,这样的人拿什么来帮衬师父!”
去他的爱屋及乌,以礼相待,这门亲事他不同意!
第76章
砰!
碎石溅落, 岩壁凹陷。
云无相掐着宋倚楼的脖子将人按进了岩石壁里。
松开手,低头看着滑落跌坐在地上, 嘟囔着“观主好凶,我骨头都碎了。”的鬼。
一个鬼哪来的骨头,云无相无视他的叫唤:“宋倚楼,再没事给我添乱,我就把道侣契抹除。”
“哈!我赶走飞到道侣身边的苍蝇怎么能叫添乱呢?”宋倚楼抬头,明明是低处被俯视的位置,向上扬去的眼神却极具侵略性。
手臂随意一抬便抓住了云无相的衣袍。
少年气十足又带着一丝刻意撒娇的脸映入云无相眼中,轻佻随意的话语下是无尽的偏执:“既然让我活过来,你就要负责到底啊, 观主。”
很没有道理的一句话,救人性命反倒成了一件需要去弥补的错误一般。
但鬼蛊做事, 从来都不讲道理。
宋倚楼一直都明明白白地展示着自己独特的追求,他愉快地决定了自己的死亡方式,与云无相永远地融合在一起,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他死的很开心。
擅自让他活过来, 他非但不会感激那个人, 反而会向对方索取代价。
这个人如果是云无相的话, 代价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会拥有一个既不乖巧也不听话,任性妄为痴缠不改且永远不会变成好孩子的鬼蛊道侣。
宋倚楼分离云无相与云新阳的灵魂, 用自己的魂体来填补,这做法就是在满足自己,同时给云无相留下一道选择题。
留我在你体内,我会永远在自己选择好的墓地里长眠。
或者拉我出来, 那就要接受我作为你的道侣,缠着你,永生永世。
云无相眼底划过一道恶劣的微光,故意道:“我不负责又怎样?你一个男鬼,又不会怀孕,谈什么负责,可笑。”
你凭什么以为我只能在你给出的选项里做出选择?
他让这只鬼蛊回到世间出来,也接受了此生要么没有道侣,要么他道侣的名字就是宋倚楼这件事。
但这不代表他已经爱上了宋倚楼,更不代表他会对宋倚楼无条件纵容,最多,允许他留在身边当个宠物罢了。
“我把你放出来,不过是不想你称心如意。”
说完不负责的渣男语录,云无相看到宋倚楼脸上的笑意扩大,如明媚绽放的纯白花朵,花枝下携着滚滚黑泥:“观主学坏了。”
云无相:“大概是被你传染的,我是心魔,模仿亦是我的本能,而你现在,离我太近。”
“才不是,云新阳拿灵魂和执念困住你,同化你,我可没有。”
宋倚楼一手撑地站起身,撇撇嘴:“我是蛊,被我同化的就会成为我的一部分,我永远不会同化观主,虽然有时候很想把观主吃掉一点,解解馋,这都是你不和我圆房的错!哪有道侣不双修。”
“我。”云无相对号入座,其实他对双修没多少抵触,但宋倚楼越是想做的事,他就越不会让他得逞。
看宋倚楼哀怨不甘,像动物园的猴子,隔着铁栏杆儿抓游客扔在笼子外面的水果,抓耳挠腮但就是得不到的眼神,他就高兴。
养宠物,不就是用来取乐自己的吗?
宋倚楼看了看云无相,鼓着腮帮子不满道:“我都已经把你补好了,为什么还是种不上?”
“又在给我下情蛊?”云无相已经习惯了宋倚楼说话的零散性,这家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下一句话和上一句话可能毫无关系,但在宋倚楼自己看来,他没有任何问题。
这种时候,不需要联系上下语境,只要注意他最后一句话就好。
“是啊,没心肝的观主。”宋倚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总有一天,我会种成功。”
云无相:“那你就慢慢等吧。”
他并非天生魂魄,心魔能有灵魂都已经是个奇迹,挖出来也是破破烂烂的,并不健全。
据绛紫道尊的说法,他的灵魂未经轮回之流的孕养,先天就比其他人少了一些东西。
喜、怒、哀、惧、爱、恶、欲,他七情不全,无爱恶,寡欲望,淡哀惧,只有喜怒尚且完全。
宋倚楼比他更早发现这一点,靠着那些枉死的情蛊。
若将魂体比作土壤,七情为扎根其中的花,正常人的七情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土壤,宛若一体,即便脱离花盆(躯体)也不会与土壤分离。
而云无相的魂体只有土壤,大半还是宋倚楼从自己的花盆里挖出,硬塞给他的。
土壤有了,七情会自己孕育发芽,但将别人的土壤同化成自己的需要时间。
简而言之,云无相如今具备发展成完整灵魂的条件,但距离七情具备还早着呢。
差不多该回去了,他大徒弟还在青帝大殿等着。
云无相转身往回走,天青色袍角在步履走动间摇曳,轻盈流转。
阴气凝成的黑衣尾随而至,缠上他的手。
云无相:“松开,你手很凉。”
鬼体阴寒,这是无法更改的天性,宋倚楼非但不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观主就会骗我,你一个魔哪里会冷。”
“你要让我在一群仙修面前运转魔气护体?知道你没脑子,但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云无相说完一巴掌拍开宋倚楼的爪子:“最多让你抓衣袖。”
衣袖一紧:“云无相,你说过自己不后悔。”
“嗯,不后悔。”
不论什么原因,亦或者是自己那时候真的脑子抽了一下,他既然把宋倚楼拉出来,就不会后悔。
“那就不许解除道侣契,不然我把青帝观所有人都杀了。”
“绛紫师尊给我下了咒,我的情丝与青帝观的气运相连,你动一个青帝观的人,我的情丝就少一截。”
“他们可还没上玉碟。”没上玉碟就还不算正式加入青帝观。
“多谢提醒。”我这就给他们上玉碟去。
身侧的杀机一闪而过,幽怨之气大盛,很明显有鬼在生气,云无相眼中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浅笑。
等两人回到青帝大殿的时候,在这里等候的人多了一些,凡是在的,都来了。
沈澜卿,莫阳,还有金虹七站在一起,旁边是坐在轮椅上的厉王段闻胤,以及蛇使柳环肆,和不知名的蛛使。
其余仙界一众站在一起,一个个面色惨淡,惶惶不安。
为首的一只猪头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他脚下:“大人!饶命啊,我做这些事都是受他人指使……啊!”
云无相手指一划,猪头直接变滚轮,一阵翻滚后撞在柱子上,直接晕了过去。
他耐心不多,对丑东西更是没有半点宽容可讲。
视线扫过在场的其他人,最后扫过两个毒使和厉王,云无相:“澜卿,他们三个交给你,杀还是留?”
云新阳溜达到云无相身边,小声道:“无相,那个厉王不是主……气运之子吗?能杀?”
“能。”云无相扫过正在把慕容猪头拖回自己身前的一群人:“想杀他们的还少吗?”
在世界意识眼皮子底下被干掉,主角光环都被扒走的气运之子,也有好几个了。
仙界一众抖了抖,鹌鹑一样缩在一起。
一个传音私聊打给云新阳:[植物人也不妨碍他走剧情,气运之子相关的事去问三九,现在别给我打岔,等澜卿自己选。]
云新阳正要开口,又是一道传音入耳:[你还没学会传音?]
好扎心的一句话,云新阳闭嘴,准备蹲到一旁当蘑菇,还没蹲下就被系统阻止了:【形象!注意形象!一个世外高人怎么能像个傻子一样随便蹲在地上!】
白雾团默默站直,看向沈澜卿,不止他,众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复。
沈澜卿指着三人,神情严肃地看着云无相,眼神扫过他身后嘴上贴着符箓的少年,神色厌恶:“师父,他们都与你身边的邪物有所勾结。”
云无相:“这个我知道。”
沈澜卿指人的手挪到了宋倚楼身上:“师父,他要杀我!”
云无相也不怕打击到徒弟的自信心,直白道:“他要动真格,你活不到现在。”
符箓封住了宋倚楼的嘴,却没封住他通过道侣契来识海传话。
【观主,我还让手下救了他呢,你拿什么来谢我?比如我们今晚圆房~】
[喜欢做梦可以直接躺地上睡。]
宋倚楼半个身子站在云无相背后,脑袋歪出来对沈澜卿露出一个耀武扬威的笑容,好像云无相就是他的靠山。
这家伙还故意收敛了气场,落在沈澜卿眼里更显得他——
小人得志!
沈澜卿看着那张得意的笑脸:“厉王的毒是他解开的,厉王与仙界勾结,他也有嫌疑,师父,绝对不能留他在身边!”
【观主,这个妖人好烦呀,你连我都嫌烦,一定也嫌弃他,我把他毒哑了怎么样?】
宋倚楼笑的发甜,甜里掺着毒。
沈澜卿:“师父……”
【观主~】
脑袋里外的两道声音吵的人头大,云无相直接忽略造作的宋倚楼,把话题拉回:“澜卿,宋倚楼我自有安排,他们三个,杀还是留?”
【观主,柳环肆是我的手下。】宋倚楼语调轻慢,嬉皮笑脸道:【杀了他我会找你徒弟麻烦呦,会不会死我也不知道呢。】
云无相:[哦?原来你也有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不是呦,他是我的子蛊,我死了,就会在他身上复活,虽然我用不上。】
宋倚楼贴在云无相身侧,手指卷弄着他那白变黑的头发,一副显摆自己得意作品的欢快语气:【我种了上千只子蛊,就活了这么一个,很稀有的。】
云无相分析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是你儿子?]
【观主想要儿子?虽然我不喜欢有其他生物靠近你,但柳环肆足够识趣。】
宋倚楼说完这句话,云无相看到了柳环肆站姿一僵,组合起来显得精明而阴毒的五官都透出一股子呆滞。
他抬起头,肌肉紧绷,面瘫着脸对着云无相张口:“d……”
云无相袖中掐诀,一个静音术堵住那声没有感情的爹。
沈澜卿并未察觉到这些插曲,他自云无相发问后,先是眼神像刀子一样,剐了一眼在云无相身后吐舌头的宋倚楼,随后端正站姿,面向云无相,多年习书守礼练就的仪态大方得体,优雅从容。
“蛇使是您……目前道侣的手下,暂时不杀。”
“蛛使被蛇使下了毒,活不久了。”
蛛使闻言看向身侧的蛇使,声音被封住的蛇使一言不发。
其实他应该说一句话的:你和蜈使是情人,蜈使死在我家公子手下,怎会多留你一命?
蛛使知道他不过是宋倚楼手下的刀,下一个眼神就闪到了幕后真凶身上。
冷艳的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对云无相道:“将死之人给你一句劝告,不想某一天不明不白的死掉,最好早点儿杀了宋倚楼,他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冷血毒虫,连自己母亲都能杀,他母亲死前可一直与他关系很好,狼狈为奸,母子两个把整个毒雾泽搞得乌烟瘴气。”
“你不妨检查一下自己身体里有没有被种下情蛊,我不信这世界上会有人喜欢他!”
蛛使说完就从头上扒下来一个簪子,直接插进身上的毒蛛纹身上,一边吐血一边对宋倚楼道:“你定会不得好死。”
宋倚楼无聊地掏掏耳朵,好没有杀伤力的诅咒。
“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宋倚楼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一瞬,随即绽放出更大的笑容。
刺骨的阴气流过,蛛使所站的地方只剩下一地飞灰。
云无相看向宋倚楼,这家伙生气了?宋倚楼居然还在意诅咒这种东西。
鬼蛊转头,脑袋贴在云无相身上:【还好观主不是人~】
云无相收回目光,他现在有点怀疑,宋倚楼一直都不想让他当人,是不是因为干的缺德事儿太多,很多人给他下过类似的诅咒。
目光重回到大徒弟身上:“澜卿,继续。”
沈澜卿:“厉王,若不愿意签订生死契,对天道起誓,为我们宗门誓死效忠,便只能——杀。”
厉王坐在轮椅上,面色沉郁,即使蛊毒已解,眉宇间经年久月沉积的病气依旧挥之不去。
听到那声“杀”字,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按住轮椅扶手。
沈澜卿逻辑清晰而理智:“我们与仙界百灵宗已是敌对,他们几次三番前来,更加证明了气运的重要性,不论如何,绝不能让气运之子落在敌方。”
同一时间,3339仿佛听到了剧情彻底崩坏的清脆碎响。
从开局便在破碎边缘徘徊的剧情线,终究还是崩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厉王不想死, 所以结果只有一个。
云无相对这个气运之子没什么想法,只要大徒弟不像原著剧情里一样, 谈个恋爱把自己谈成重度伤残,厉王是死是活都和他没关系,哪怕对方是气运之子,也不值得他高看一眼。
他在这个世界在意的人很少,不过是一个从小养大的徒弟,再加一个灵魂起源的兄弟。
哪怕这个徒弟多了个道尊转世的身份,只要对方还把他当师父,那他就是自己徒弟,云无相会张开羽翼, 把他笼罩在在自己的庇护范畴之下,其他的, 都不重要。
这边的选择题告一段落,早已恭候多时的金虹七向前一步,而莫阳还站在原地,一步只差便已表明了两人的态度。
金虹七抱拳朗笑:“观主贵安,本人熟知仙界大小宗门修士信息, 宗门隐秘, 情感八卦, 对仙界个个秘境中的天材地宝都如数家珍,天赋还算可以,是个小小的天仙级剑修, 请问我现在加入贵观能有个什么职务?”
云无相抬眸看向众人身后巍峨壮丽,仿若神迹的大殿,天青道尊的传承地:“看你进去后再出来,是什么修为。”
金虹七看着那巍峨宏伟的青帝大殿, 他们在这里等候的时日,每个人都曾试图走近那座大殿的大门,推开它,进入其中,然而这根本不可能。
这座大殿的威压,沉重如山,气息至清至圣,不可侵犯,靠近它时便会感觉自己是一块脏东西,再往前半步就会被那股气息净化。
“观主,我进去之前需要做举行什么仪式吗?或者净身沐浴,把自己洗干净?”金虹七总觉得什么都不做的话,他是不敢进去的。
云无相:“有,入宗仪式。”
金虹七瞬间感觉自己的性命安危有了一丝保障。
云无相看向他身后的莫阳:“你的决定依旧不变?”
莫阳恋恋不舍地看着青帝大殿,哪个修士不想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不想拥有顶级大能的传承,不过他还是放弃了:“师门离不开我。”
这话听的金虹七忍不住发笑,嘲笑的笑:“紫云宗要想在仙门内获得更高的地位,确实离不开你,不过若只是生存延续,没你也是一样。”
“发展宗门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莫阳理所应当的说道。
“好一个无药可救的呆子。”金虹七扶额:“你迟早会后悔。”
“我不会。”莫阳本就不是什么圆滑善变的人,认定一个道理就会认到死,在某些时候更是固执的不行:“虽然没有传承,但只要潜心修炼,终有一日我能靠自己成就大道。”
金虹七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那也要你有这个机会,你的敌人若是宗门之人,他只会修炼的比你更快,在你成就大道之前,把你弄死。”
莫阳:“我不回仙界便是,妖界也可渡劫。”
“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好主意,妖界与仙界积怨已久,在一个敌人和一界仇敌之间你居然选择了后者。”金虹七:“这次别想我再捞你!”
莫阳:“你随观主修行便好,早日成就仙君。”
金虹七露出一个牙疼与恨铁不成钢并存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扭曲模样只存在了一瞬,转眼间他便换了一副笑脸,力度沉重地拍了拍莫阳肩膀道:“好呀,我也等着你的好消息。”
我绝对等不到好消息。
……
秘境核心的阵法已经被塔灵修复好,青帝观中不再是魔气弥漫,而是充盈着一股特殊的能量,仙魔皆可适应,绛紫道尊称其为无相之气。
云无相决定给它换个名字,就叫无属性能量。
青帝观中的传送阵亮起,云无相从中走出,迎接他的是一声爆炸的巨响与膨胀的灼热烟雾。
“这就是我们宗门的道场吗?果然非同凡……”金虹七剩下的声音被巨大的轰鸣吞没。
奔腾的热浪滚滚而来,在云无相身前止步。
天色便暗,世界蒙上一层忧郁的蓝色,众人抬头,蓝黑色的巨大云团正在迅速膨胀扩散,如一株远古巨树舒展着枝叶,遮蔽天日。
云新阳震惊:【我靠!统子,我在异世界看到了蘑菇云!还是蓝黑色的!】
【宿主,那是炸炉了。】
沈澜卿:“师父,道观里还有别人在?”
“新收的徒弟和一个执事长老,澜卿,带他们去祖祠。”
云无相落下话音,人瞬间闪身到了蘑菇云出现的地方,一道黑影从眼前落下,那是一块被炸飞的屋顶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目标地点不出意外的话,正巧会与地上两个狼狈的黑色焦炭人形生物重合。
黑蝎顺着他的手腕爬上肩头,两只眼睛向下望去,一道惊魂脱壳的尖叫顶了上来。
“啊啊啊啊!赵师兄,快跑!”小号黑炭慌急中拉着大号黑炭的腿就开始努力移动。
炸晕了的赵四海在拉扯中苏醒,迷茫道:“什么?”
快速放大的屋顶映入眼中,瞳孔随之紧缩成核!
条件反射性地挥舞抬手掐诀:“碎雨连锋!”
成千上万的水滴排列成一片锋刃,自屋顶中央冲穿过,击中远处无辜的阁楼。
屋顶自雨刃穿过的位置分离成两片,砸在两人身侧,插入地面。
云无相悠然落在破碎屋顶上,俯视二人:“你们两个,是想拆了我的道观?”
“咳咳咳,观主,咳咳……我估算错了流烛火焰的威力,导致炸炉,咳咳咳。”
赵四海狂咳不止,一边咳着一边喷血。
“赵师兄,你怎么样?师父!”流烛从仙四海身下爬出来,求助的目光看向云无相。
“换了功法,还用原来的招式,经脉错乱遭到反噬。”
云无相不用看也知道赵四海是什么情况,他见过赵四海的记忆,刚才那个招式是仙门功法,一身魔气用仙门功法,吐血都是最轻的表现,体内经脉估计已经变成了被龙卷风席卷后的事故现场。
“那怎么办?”流烛担忧地看着赵四海,眼睛里水汽弥漫:“都怪我连自己的火都控制不好。”
“别哭,观主有办法,经脉损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赵四海忍着疼安抚道,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流烛才是受了重伤的那个。
流烛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师父,您能不能帮帮赵师兄?我会努力烧镜子的。”
云无相:“铜镜炼化了多少?”
“一半,差一点。”流烛眼睛向下,避开与云无相对视,手指不自觉摩挲着烧焦的衣角,全身上下一堆的小动作都在表现着两个字——心虚。
云无相:“回去换身衣服。”
流烛不放心地看了赵四海一眼,对方微笑着对他点了下头,小黑人才回应的点点头,转身奔着自己房间跑去。
“一半,差一点,你就是这样教他撒谎?”云无相想起流烛那充满破绽的演技:“看来你的教学只是在他脑子里面转了一圈,并未留在里面。”
“笨蛋笨蛋,撒谎还用人教。”黑蝎子摇晃着尾巴,在云无相的侧颈轻柔的划过,接着被锁链捆成球,吊在身侧。
赵四海擦去嘴上的血迹,如同一个老教师看到愚钝却性情温和讨喜的学生,担忧与无奈并存:“流烛师弟本性纯善,不会说谎到了外面可是会吃亏的。”
云无相不这样认为:“他在魔界生存的时间比你久。”
一个最低等的,炮灰一般的劣等炎魔,能活到现在,并拿到秘境门钥,不论他是用的什么方法,这件事本身就证明了流烛并不是个任人欺凌而不会反抗的软包子。
性格纯善不代表无能,更何况他还是道尊转世。
“魔界没有吃亏一说,只有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死,流烛在魔界活到现在依旧是这般品性,他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用不着你来教他如何在外行事。”
云无相:“谎言与伪装是你的蓑衣,他不需要。”
赵四海嘴唇动了动,口中又是一股鲜红的血水流出:“观主,可否先救一下您最忠诚的爪牙?咳咳咳……”
他已经快变成喷血水壶了。
云无相抬起指尖,魔气飘入赵四海体内,赵四海隐忍的神色舒缓了许多,紧接着他的脸扭曲成了一团,五官被颤抖的面部肌肉挤压成了狰狞的鬼脸。
他张着口,嘴巴里一丝声音都没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痛得说不出话来。
魔气从撤走的时候,赵四海紧绷的肌肉仍在痛处带来的余韵中,面色苍白的喘息着。
他的经脉已经被修复好了,人却比之前更加狼狈。
“我把你的经脉顺便修理改造了一下,砍掉了三条经脉,还有几条损伤过重的经脉,它们扭曲在一起,分离出来太麻烦,干脆捏到了一起,根据你现在的功法拼成了一条新的经脉。”
云无相说着有些遗憾而责备地看向赵四海:“若不是你的身体承受能力太差,我本可以将所有受到损伤的静脉全部修改成更加适合的模样,现在只能勉强凑合一下。”
赵四海嘴唇抖了抖,虚脱中夹着颤音:“多谢观主好意。”
“金虹七将拜入我观,他与莫阳之间,我更看中莫阳,但他拒绝了我的邀请。”
锁链团成的圆球在手中转动,封锁在圆球里的黑蝎子东倒西歪,云无相捏着锁链球,上下抛动了两个来回,口中继续道:“日后若有合适的契机,我依旧会把他纳入青帝观。”
因为莫阳同样是道尊转世,二选一的话,云无相其实更希望金虹七是,这家伙很会审视时度,且思路灵活,道德感也不太高的模样,想必日后更容易接受青帝观的真实情况。
——比如观主是个心魔,观主准道侣是个会看心情给弟子下毒的鬼蛊,开宗祖师有个魔尊挚友,宗门目前唯一的太上长老是只离不开秘境的入魔重明鸟什么的。
莫阳……太倔了,固执,正义,死板,成天嚷嚷着斩妖除魔——现在宗门里大半的活物都是魔族与魔修,包括他这个观主。
绛紫道尊与他叮嘱过,道尊转世要么拜入青帝观,要么安分的与世无争,保持友好关系,找机会再收入宗门。
因为让所有道尊转世管着自己牌位磕头叫祖师是天青道尊的心愿。
云无相面无表情的听完绛紫道尊的话在心里补充道。
若是有道尊转世站在了青帝观的对立面,那便除掉,不用留情,不要留手。
没有恢复道尊时期记忆的转世只是潜力比较高的弟子,恢复记忆的道尊不会与青帝观为敌。
“莫阳天生剑骨,天分卓绝,紫云宗最初只是一个小宗门,门内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地仙,后来莫阳数次在秘境里历练,将天才地宝带回宗门,才让他们的宗主长老陆续有了几个天仙,自莫阳晋升地仙起,紫云宗对他而言,就从助力变成了累赘,哪怕他改换宗门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莫阳这个人,作风正派,重情义,他自幼在紫云宗长大,把宗门当成家,认为幼时被宗门庇护,长大也应庇护宗门,事实上紫云宗只是给了他一口饭吃,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是莫阳自己凭借天赋与实力获得的,哪怕换一个宗门,他也依旧能得到这些,甚至还要比紫云宗给他的更好。”
赵四海整理好自己的仪容,道:“观主若是想让他心甘情愿加入我们,除非紫云宗先背叛莫阳,做出一些触及他的底线,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自己离开宗门,这件事倒是不难,只是我如今不太方便回到仙界。”
“紫云宗做了什么?”云无相问道,他之前大致翻阅过赵四海的记忆,但只是提取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并未全部浏览,毕竟他对赵四海小时候学识字的记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这样挑拣跳跃着查看,难免错失一些森*晚*整*理细节。
赵四海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南麟仙君曾邀请莫阳加入南麟宗,据我所知,和莫阳一样拒绝邀请的人不少,最后他们大多数都遭到了原本宗门的背叛,亦或者是宗门本身出了事故,最后兜兜转转,不是加入南麟,就是死在了大能们的战斗中,或者在秘境里失踪。”
“莫阳从仙界掉入凡间的方式,太过倒霉了些,直接和他说这些的话,他大概不会信,还是需要给他一些证据。”
赵四海微笑间飘荡着阴谋的气息:“紫云宗有没有背叛不重要,证据总是会有的。”
“莫阳对阴谋的感知力近乎于无,只要故事合理,就算是幼童的谎言,他都会当真。”
这话就差直接说莫阳人傻,好骗。
“你和金虹七去把这件事查清楚,是真的就把莫阳带回去,让他面对现实。”云无相发布任务。
“请问观主,我可有做错什么,惹您不快?”赵四海笑不出来了,小心询问道。
金虹七与莫阳私交甚好,他捅过莫阳一刀的事云无相不是不知道,让他与金虹七同行,后者一定会趁机报复。
而且他的修为比不上金虹七,吃亏的一定是他。
云无相扫过足下破碎的屋顶,以及空中尚未消散的蓝黑色蘑菇云,眼神里清楚写着——你说呢?
“我可以把房屋修复成原样,观主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赵四海试图挣扎一下。
“不可,观中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适合。”云无相无情拒绝,现在宗门里总共就这几个人,纯仙修更是只有金虹七。
赵四海:“可我如今是魔修。”
“我会帮你伪装成仙修。”仙魔功法自由转化暂时还行不通,但云无相的研究啧并不是一无所获,他能让藏风岛上的动物适应魔气,就能让赵四海在仙界好好活着。
“另外还有一件事,在仙界建立青帝观,宋倚楼的分身会自己找过去。”云无相话音未落,手中的锁链球里飘出一缕阴气,拉长成人形坠在他的肩头,仿若吸人精气的怨鬼。
“观主,你要利用我的分身,我不反对的,但是你在用完之后可一定要卸磨杀驴哦。”宋倚楼坑自己分身毫不手软:“千万不要给他们一点儿好处,更不要和他们见面。”
云无相:“你分身太多了,我只要最有价值的那一个,你认为自己有什么优势?”
宋倚楼二话不说扯开胸前的衣襟:“我可以出卖色相吹枕头风!”
“毫无价值。”云无相冷漠地推开凑过来的脑袋。
远处有脚步声接近,是流烛在往回跑,这孩子还是没有适应自己新晋不久的修为,赶路都是靠双腿。
流烛快到了,云无相对赵四海道:“你既然准备与流烛拉进关系,那就在他面前做一辈子的好师兄。”
“我当然会。”赵四海像是再回复,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句话。
一个习惯了阴谋与伪装的人,他的人际关系里永远掺杂着自己的目的。
赵四海不是云无相的弟子,他是战俘,或者契约下的奴隶,是一种可有可无,并非不可取代的存在。
他与流烛交好,也是在稳定自己的位置,金虹七的到来,让他更加坚定以及的想法,他需要在金虹七找他麻烦的时候,有人能站在自己这边。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也就熊兄与流烛师弟对他有几分真心了。
“师父,我回来了,赵师兄怎么样了?”换了身衣服的流烛跑了回来,衣服干干净净的,只是那张脸没洗干净,脸蛋上还留着蓝黑色的灰痕,头发也被火燎成了卷。
赵四海看着流烛脸上的花斑,正要提醒就听到云无相发话:“走吧,随我去见你大师兄。”
“大师兄?”
“你好,我是沈澜卿。”温润如玉的青年笑容柔和亲切,低头看来的目光里含着笑意。
“大师兄好,我叫流烛。”流烛乖巧应声,只是那张脏乎乎脸有些滑稽,像是冬日里钻进火炉里取暖,被碳火熏黑,烧焦皮毛的猫。
沈澜卿笑意加深:“流烛师弟。”
祭拜祖师的流程走完,云无相才将流烛放出来与沈澜卿见面,此时,他正在摆放新鲜出炉的弟子玉碟。
玉碟一共三排,云无相自己的放在最上面,沈澜卿与流烛的在正下方依次排列,旁边是一串的丹歌**,粽子,和一些其他动物的名字,再后面才是金虹七。
金虹七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玉碟摆放的位置有点问题,就是说,它们旁边怎么那么空呢?还有那些丹歌……什么家庭这么能生,取名字又这么随便?
可就算是加上这些丹歌们,这地方的玉碟对于一个大宗门来说依旧少的可怜。
“观主,我们青帝观如今有多少同门?”
云无相:“你看到的这些。”
金虹七:!???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啊,说好的神秘大宗呢?
“青帝观此前只收少量弟子,每个都有道尊之姿。”
云无相在他质疑的眼神下纹丝不动,优雅地将玉碟摆放好:“师尊在不久前归天,临走之时告诉我,青帝观要成为仙界第一宗门,这将是你未来努力的目标。”
走完仪式流程,正式录入玉碟,确定人已经跑不了了,云无相想要当甩手掌柜的心思立刻暴露出来。
金虹七:“哈哈哈,观主您可真会开玩笑……这是不是不太对?我只是个天仙,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啊!”
“你现在已经可以进入祖师传承之地,一切等你出来再说。”
云无相:“别告诉我,你不想成为仙君,那样我可以立刻将你逐出宗门。”
金虹七:“……”
深吸一口气,抱拳:“弟子金虹七,甘愿为祖师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第78章
金虹七上了贼船, 才发现这艘船的与众不同之处多了去。
“观主,流烛师弟头上的小火苗有些似曾相识。”
云无相:“他是炎魔。”
金虹七很难解释清自己加入宗门第一天就发现观主弟子是个魔的心情, 那只小炎魔和沈澜卿有说有笑,整个祖祠内似乎只有他觉得这里出现一个魔族不对劲。
“我们宗门不是要成为仙界第一宗?”为什么会有魔族弟子?
云无相就是有一种莫名旁人觉得他十分可靠的气场,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切话都是真实可信的:“天下第一宗自然要有包容天下的气魄。”
谁知道剩下的道尊转世都会转成些什么种族。
“忘掉仙界给你灌输的那些异族排斥心理,上古时期,不同种族的道尊亦可成为好友,我们青帝观的祖师就与一位魔尊结为挚友。”
“我们宗门不止有魔,未来还会有妖,有鬼。”
不对,鬼已经有了。
突然冒头的男鬼缠上云无相的胳膊:“观主, 我的玉碟呢?为什么没有和你的放在一起?”
云无相:“你又没加入青帝观,哪里来的玉碟?”
“我可是你的道侣, 当然要有!”宋倚楼不依不饶地挠着云无相的衣袖:“观主,观主~我要玉碟~”
宋倚楼眼珠子忽地一转,又是一个绝妙的歪主意诞生:“我不要玉碟了,我要在观主的玉碟上加上我的名字!”说着他蹦跶到了玉碟前,开始上手鼓捣。
视线在折腾玉碟的鬼蛊身上停留片刻, 转向长身鹤立的云无相, 金虹七眼神里能打出一句话——不管吗?
云无相气定神闲:“青帝观的玉碟由祖师立下的道念守护, 道尊之下无人能损坏分毫,就算把他满口牙全部崩掉也不会在上面留下一道划痕。”
龇牙咧嘴啃着玉碟的宋倚楼回头,玉碟在他嘴里上下摇动了两下, 云无相嫌弃地扫过:“把玉碟给我擦干净。”
接着对金虹七道:“宗门里不会只有仙修,我守着的传承,也并非只有一个青帝大殿。”
金虹七的眼神从叼着玉碟的鬼蛊身上挪开,认真聆听云无相的话。
不止一个道尊传承, 这是什么概念?青帝观现在有多少个人根本不重要,只要这些传承还在,只要云无相把道尊传承的存在公布出去,青帝观就永远不会缺少劫君。
若是云无相不挑人,他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招揽到大量的天仙,天魔,甚至魔君,快速组成一个大能云集的庞然大物。
“莫阳亏大了。”金虹七静默片刻,青帝观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局势与潜力却比他想象中的更好上千百倍。
那个榆木疙瘩脑袋真的亏死了,他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奥,他不知道。
就算他知道估计也依旧不会改变。
金虹七之前只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他恨不得把莫阳暴打一顿,打到失忆,然后强行拉过来。
云无相突然大步走向宋倚楼,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脸:“不许吃!”
一声呵斥引来了全场人的注目。
眉眼精致白净,双目下带着五颗小痣,可爱中多了一份妖异的少年眨巴着大眼睛,喉咙一动,一脸天真烂漫地抢在云无相手伸过来之前,吞下了玉碟。
流烛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宋前辈似乎把师父的玉碟吃了?”
“什么前辈,那就是个厚颜无耻恶邪物!”沈澜卿温和的神色刷的一下冷了下去,吞食玉碟,他是什么脑袋空空的三岁幼童吗?
这般胡来的品行,如何能给他师父增添助力,他就是个大麻烦!
沈澜卿拔出袖中藏匿的匕首,抬步向前:“师父,不如剖腹取物吧。”
流烛震惊着小跑追上去:“师兄,这办法太过凶残了,不如我们等一等,说不定宋前辈可以玉碟拉出来呢?”
可以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云无相,在此刻脸色隐隐发青。
“不可!师父的玉碟怎么能被玷污!”沈澜卿坚决不同意:“必须挖出来!”
“我也觉得。”云无相一把拉住打算跑走的宋倚楼,手指如刀,穿入宋倚楼的腹部寻找他的玉碟。
宋倚楼没跑掉,干脆懒洋洋地摊开手臂,任由云无相动作:“观主,我是鬼,不会排泄的。”
云无相手指翻找了一阵,完全没有发现玉碟的存在,是宋倚楼把它藏起来了。
“闭嘴,我知道,把玉碟交出来。”他知道鬼不会排泄,但他会联想!
“等我在上面刻上我的名字,嗯~观主你手指在我神魂里动,我发情了,想双修。”宋倚楼完全不顾穿入自己身体里的手,倾身上前,舌尖探向云无相的锁骨。
“登徒子!下流,无耻!”沈澜卿握着匕首挥向宋倚楼,只到他肩膀的流烛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腰:“师兄,冷静啊,那是长辈。”
“他算什么长辈!居然敢对师父说出那种污言秽语!痴心妄想的臭鱼烂虾,污秽不堪的沼泽地!”
云无相感觉空气变得有些喧嚣,嘴角突然传来一份冰凉如冷藏果冻般的触感,眼前的鬼蛊正在将长舌收回口中,笑的放肆,得意。
“混蛋!”怒吼与匕首一同扎向宋倚楼,阴气一闪,匕首就被弹飞出去,砸落在地。
沈澜卿气急了,不顾形象地脱下一只鞋继续砸向宋倚楼。
“师兄,别踩地,袜子会脏!”流烛重点不太对的提醒声夹杂在其中。
振翅声与鸟鸣齐响,一群黑白大鸟飞入屋中,停落在各处,一声声鸣叫好像是在为沈澜卿加油打气。
金虹七旁观眼前的闹剧,前所未有的荒诞感笼罩着心头,沉默,茫然,最后扶额失笑:“这是个什么宗门啊?”
他见识过的宗门很多,氛围友好温馨的,轻松的,严肃的,冷漠的,残酷的,压抑的,松懈的,亦或者是为非作歹,亦正亦邪的。
青帝观这样——成分混杂,乱七八糟到难以形容的,还是头一个。
金虹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新奇的感觉了,他直觉这个宗门的未来,一定会异常吵闹。
不过,倒也有趣。
总之,新宗门,还算不错。
……
百丈高的青帝大殿门前,人的身影渺小如沙粒,又明显若白纸上的墨色,绣着鹤纹的黑色长袍翻滚舞动,坠着玄色的白发飘扬,荡漾在黑袍之上,拂过繁花般绽开的衣袖,在凝雪皓腕上轻轻触及,眨眼飞旋入空。
修长的手指正对着大门,悠悠一扬。
“开。”
厚重巍峨的大门颤动着,自中央向两侧拉开,震出清灵而古老的声响。
天青色大门缓缓开启,其中是漫天的白雾,看不清内里,云无相长袖一甩,手臂落下,侧身对身后之人道:“进去吧。”
金虹七郑重点头,那副一往无前,坚定沉稳的模样只持续了不到两个呼吸,一身彩色服装的人转脸就开始紧张地搓手,追着云无相一个劲地发问。
“观主,我进去以后该做什么?里面是不是有祖师留下的考验?有没有什么讨好祖师的秘诀啊?要是失败了会怎样?我可是我们宗门现在唯一一个天仙,观主你就给我透露一些内情呗,我好有点底啊。”
“再不进去门就关了。”云无相眼前一道花色残影闪过,金虹七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大门闭拢,云无相看着眼前仙气凛然的大殿高门,眸色深邃。
门里有什么考验?
他哪里知道,他又没进去过。
第一,这大殿限制等级,只有天等及以上可入,他等级不够。
第二,云无相现在是个魔,就算等级到了他也不能轻易进去。
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一个管开关门的,里面的东西暂时和他没关系。
青帝观宗主进不去青帝大殿,这说出去像话吗?
云无相面色严肃,仿若在思索一些高深的天下大事。
等把仙魔转换功法弄出来,照样能进去。
第79章
金虹七投放进青帝大殿, 赵四海与沈澜卿带给重明鸟,一个管理魔族去开采秘境, 一个去指挥以某个猪头为首的仙界走狗干杂活。
仙界云无相如今自然是不会去的,所以莫阳也走不了,作为一个现成的免费壮丁,云无相自然也没放过他:“金虹七挂念着他徒弟,你和阿云过去,把人带回来。”
由于最近自己凑过来的道尊转世有点多,云无相觉得南君旋这个原著女配也有嫌疑,不是也没关系,多少是个资质不错的弟子。
至于云新阳干嘛去, 当然是为了任务,剧情虽然已经崩得差不多了, 但死遁和赐婚两个小任务还是可以救一下的。
系统在云新阳那里,有着玄仙境界的云新阳哪怕不怎么会用这身修为,在凡间也是无敌的存在。
但这件事遭到了云新阳的强烈反对。
“哥,我的亲哥啊,别让我一个人去凡间, 我害怕!”云新阳有点恐人, 他一点都不想去人间, 哪怕是为了任务——“我就算做完那两个任务,也凑不够回家的车票钱啊!”
“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造出空间隧道来的!”强烈的期待目光落在云无相身上, 要不是宋倚楼笑容阴毒的盯着他,云新阳保证会扑倒云无相身上抱着他的大腿嚎。
很可惜求饶无效,云无相怜悯地看着他惶恐到快要哭出来的兄弟:“这是师叔的安排,它说不想在秘境里看到你成天无所事事的瞎逛。”
云新阳暴跳如雷:“我呸!那四眼胖鸟就是小心眼, 记仇我上次捏泥人把它捏成了抽象的唐老鸭!”
“那么抽象的东西,彩团怎么知道你是捏的它?”云无相探究的眼神扫向云新阳。
鸟都爱美,重明鸟不止爱美,还有些自恋,它绝对不会在发现一个丑了吧唧的泥人后,就认为那是自己。
“你自己告诉它了?”多么愚蠢且作死的操作。
云新阳苦兮兮地垮了脸:“我就是捡到了它的一根羽毛,插在了泥人脑袋上。”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细若蚊吟:“还在肚子上写了彩包子……”
云无相听完对他的行为做出评价:“嗯,你比我想的还要勇敢,如此勇敢的你去凡间走一圈想必也没有什么问题。”
“哥,不要啊,我已经痛改前非了,你能不能去老师那里给我求求情。”云新阳戚戚然地哀求着。
宋倚楼趁机落井下石:“观主,他还捏了你的泥人,看!”他对着空气一掏,掏出来一块高高的不规则圆锥体。
云无相:“……”这是谁?反正不是他。
“我说怎么有个泥人不见了,原来是你!”云新阳指着宋倚楼大喊小偷。
一道眼神扎在身上,让他瞬间没了继续嚷嚷的底气,弱弱地唤了一声:“哥。”
云无相自宋倚楼手中拿过泥人看了一圈:“虽然我也不愿你触景生情,沉溺在痛苦的过往里,但你之前磨炼出来的心眼和脑子都是被狗吃了吗?”
他看过了,泥人上没有写他的名字,只要云新阳死不承认,咬定是宋倚楼在诬陷他——这事宋倚楼又不是做不出来,他还能继续狡辩下去,结果云新阳直接不打自招。
宋倚楼把云新阳分离出去的时候真的没有损坏到他的脑子吗?一直认为本体和心魔的智商也应当一脉相承,等比例复刻的云无相如此怀疑着。
“这不是,有哥在吗?”云新阳有些别扭道:“我在现代的时候就是这样,没进入过社会的清纯大学生能有什么心眼?”
话语间刻意忽略了经历荒灾的那段时间,仿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云无相:“随你吧,我给你多备一些符箓,随时都可以传送回来。”
他现在修为不足,跨界传送符有些难画,不过没关系,让修为够的帮忙就行。
是时候去找师叔撸点羊毛……鸟毛?差不多,让徒弟出门,当老师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给准备。
“汝便纵着他吧!那小子不求上进,心魔难除,这般下去他永远都是个玄仙!”重明鸟暴怒地一翅膀扇飞身旁的岩石,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汝若真心为他好,便应放他去磨砺,玉不琢不成器,以他与汝的关系,天资自当不逊于汝,可汝看看他现在,连最基础的功法都用不了!”
云无相:“他志不在此,不必强求,比起修行者,他更想成为一个凡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
云新阳自苏醒后,一直都很活泼,几乎没有在荒灾时候沉默寡言,濒临崩溃的模样,他在刻意遗忘那些经历,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谁比云无相更了解云新阳的心结所在,他就是由此而生,也正因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才更让重明鸟为之愤怒,因为这些话绝对是真的,云新阳他就是这么想的!
“愚蠢!凡人区区数十载的光阴,便会化作一捧黄土,多少生灵因没有天赋而饮恨终生,蝼蚁不止天地高远尚能理解其短目,他已见过道尊之姿,凤翔九天之势,却还不思进取。”
重明鸟来回踱步,一爪子碾碎地上的岩块:“罢了,稚子无知,吾便原谅他这一回,凡间他必须去。”
云无相:“嗯,我没说不让他去,只是来找师叔帮忙画几张符,以确保他的安危。”
“修行者岁月长久,不急于一时,磨砺的前提是人不会出事,安全第一。”
“哼,娇纵。”重明鸟冷哼道:“堂堂玄仙要是连凡人都敌不过,还不如找块石头把自己拍死。”
高傲而古老的重明鸟这般说着,一副拒不合作,管他去死的模样。
到了临走那日,云无相还是拿出了三张跨界传送符塞进云新阳的储物戒里。
云无相还问了沈澜卿要不要也回凡间处理一下琐事,毕竟还有那么大一个沈府在,沈澜卿给出的回复是他不用回去:“我一早便与沈府管家说好了,堂叔家的大儿子在经商方面颇有建树,若是我超过一月不回沈府,府中事务便由他接手。”
“只是来的时候突然,府中还有一些物件未曾带来,我去与莫兄叨念一声,请他捎回来便可。”
云无相稍加思索便回忆起来,他之前为了争取任务能量值的时候,与徒弟说过让他死遁的事,大约那时沈澜卿就在为自己离开做准备。
又询问了一些修炼上的事情,帮其重新调整了一下功法,便离开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他走后,沈澜卿身后斜侧方的屋门打开,坐在轮椅上的影子拉长至他脚下。
“你不想回去,还是不敢离开?”男人的诘问声在院落中回荡。
都不是,他是不想再被丢下。
可没有能力的人,也怨不得长辈外出时不带着自己。
沈澜卿整理了一下耳前有些不顺服的头发:“不继续当你的哑巴了?”
这是那日之后,他们两个第一次对话。
“都要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何时,有些话如今不说,便要困扰经年。”车轮滚动,厉王双手控制着车轮,将轮椅移动到可以看到沈澜卿正脸的位置。
“我之前的毕生所愿,便是解毒与登基,后来,却想带着你远走高飞,拿剩下的寿命去与你厮守一段岁月,简直是疯了。”厉王道:“所以,我想除掉你。”
沈澜卿:“我理解。”因为他也动过同样的心思。
在他发觉,自己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惹师父发怒的时候。
厉王抬着头,视线描绘着沈澜卿的表情,,初见时不过商贾之家的平民,如今他却要仰望对方,甚至日后也会如此:“沈澜卿,你当真对我动过一丝情意吗?”
“我以为,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才会选择仙界,如今还问这个作甚?”
沈澜卿对他这个问题感到诧异:“既已决定舍弃的东西,那就舍弃干净。”
“能轻易舍弃干净的,便不叫情。”厉王盯着他的眉眼,像是确定了什么,摇头自嘲:“看来只有我还在思索这些了。”
“沈兄,虽然不知是否出自真心,但我的确心悦过你,最后提醒一句。”
“你认识观主的时日同样不多,却肯为了他挖心,不觉得太过头了吗?”
“他口说不在乎气运之子,真假我等也无从判断,不过你我皆还活着,他让我去凡间再呆上数年,想必亦有所图,你自己小心一些。”
这是挑拨离间?还是真心顾虑?不论哪个沈澜卿都只觉得好笑:“不劳费心,但你若还对师父抱有敌意,我便把我的心脏取回来。”
厉王眉头皱起,眸中的警惕之色比之前更重了些许,皇室成员的疑心病都重,因为没警惕心的都已经玩完了,如今的情况诡异之处颇多,他没办法不多想。
不管他的疑心病里都装了些什么,人都被遣送回了凡间,连带着云新阳与莫阳这两个名义上与实际上的保镖。
青帝观开始初步运转起来,成功当上甩手掌柜的云无相一身轻松,终于过上一段岁月静好的安稳生活。
……也没多么安稳。
玉兰树下,云无相手持七幻锁雷塔,研究着一道高级远古阵法。
哗啦啦——头顶的玉兰花照着云无相的脑袋一个劲的掉,不一会儿花瓣便堆积到了云无相腰间,像是要把他埋起来,锁链抓来摇晃树枝的鬼蛊。
轰隆隆——天空变成了蓝黑色,这是流烛和赵四海又炸炉了,这两个人从藏书阁里发现了一个万能解毒丹的方子,铁了心的非要研制出来。
云无相知道他们折腾这个的原因,眼睛专注地盯着眼前构成的阵法框架,一只手往旁边一伸,揪住一只蝎尾辫,目不转睛道:“你又给他们下毒了?”
“我这是在锻炼他们的抗毒性。”宋倚楼振振有词:“观主不是嫌吵吗?我就把他们都毒哑啦~你不奖赏我就算了,还抓坏了我的辫子,观主要给我重新扎。”
宋倚楼从怀里掏了掏,一枚木梳举到云无相面前,连带着自己的脑袋也伸了过去。
云无相终于从阵法纹路上挪开了眼,冰凉的爪子拉着他的手,放在一颗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上,云无相顺势揉了两把,触感圆润,宋倚楼的头骨形状也很标志,思路一歪,突发奇想道:“要不然,剃光了吧。”
手下微微摇晃着的脑袋静止了一刹,随即恶鬼猛地扑倒云无相,两具身体坠入厚厚的花瓣之中。
颈间皮肉被叼住,云无相抬手拍了一下那颗脑袋:“我新做出来的身体,敢弄坏了就真让你秃头。”
“我不要当和尚!”宋倚楼又换了个地方留牙印:“秃头有什么好看的?”
“秃头考验颜值,只有光着头依旧好看的五官才是真的好看。”
云无相近来新增的恶趣味,便是给宋倚楼找不痛快,光不光头无所谓,主要是宋倚楼不喜欢,那他就想试一试。
手指撩起微卷的黑发,云无相对某人作乱的手与口不管不顾,一心对着对方的长发下手,直到某只凉嗖嗖的手指探到了素来包裹在长袍下的禁区。
一缕长发脱离本体,流浪于暴躁的风旋之中。
花堆里像是被埋进去了一枚炮仗,轰然炸开,满天玉兰花逆流而上,一飞冲天。
阴气与魔息交错,锋芒互撞。
两道焦黑的人影正彼此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听到激荡的打斗声,整齐转头,随后互相对视一眼,开始传音。
【观主和宋倚楼又打起来了。】
【又打不死,我们继续去炼丹吧。】
【好的,赵师兄。】
“师父呢?好了不用指了,我知道了。”
在一众人都被毒哑之际,沈澜卿靠着融合了五色彩云芝的特殊体质,成为少数依旧可以开口说话的存在。
在两个黑炭人手指战场的背景中,沈澜卿轻身快步向前。
“师父,秘境关闭的时间到了。”
秘境开启时间到了头,偏偏这次的秘境不会关闭,因为秘境里的人需要自由进出。
他们不是天青道尊,做不到隔着数位道尊联手建设的秘境结界随意传送,除非在秘境里呆到下次秘境开启。
云无相当真很想这样做,但直觉和重明鸟,乃至3339都在告诉他,不行。
直觉上,他总感觉,世界意识的晋升不会那么顺利,待在秘境里,他会错过很多东西,说不定某一天,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这个世界一起陪葬了。
重明鸟和3339则是确定了他的直觉。
“吾与那废塔皆感受到天道动荡,近日必有大事发生。”
【无相,三九托我转告你,它给晋级的那位设立的防火墙遇到了病毒,它怀疑违规系统没有死干净。】
这秘境,关不了半点。
而秘境不关,势必引来魔界的关注。
玉兰花旋转滑过衣袍,云无相揪着宋倚楼的辫子落地,魔瞳绯红,额间玄凤展翅,极致纯粹的魔息笼罩周身:“准备迎接,魔界诸君。”
第80章
“鹿涂副队长, 木冕队长让我问您,天上有什么好看的?请解释一下您突然开始休息的原因, 魔刹狱大人交代的工期快到了,挖不够魔晶,您的下顿饭就没了。”传化的魔族大声喊道。
重明鸟简单粗暴的把这些魔族定义为一个小队,让修为最高的当队长。
队长不想管事,所以他们又有了两个副队长,木藐和鹿涂。
身穿墨绿色长袍的鹿角女魔从高处跃下,轻快灵巧地来到另一处魔晶石柱山顶,这里,两个共用同一张脸的魔族正在一个砸魔晶, 一个数魔晶。
鹿涂道:“秘境关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啧,老子居然已经挖了这么久的矿。”木冕不爽地把手中锄头随手一扔, 顺带着踢了一脚。
“……三万三千四百九九,三千五百。”木藐放好手下的魔晶,仰头眺望天际:“果然出不去啊。”
“木族做什么事都会慢上半拍,这时候我倒庆幸他们有这么一个‘优点’,第一个进来自投罗网的倒霉魔不会是我同族。”
啪嗒
赤红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弥漫着黑雾的空荡的大殿内, 身形高大的炎魔头顶巨大的魔角, 炎烨的角和他比起来, 就像是象牙与豆芽的区别。
炎魔身上散发出灼热的高温,烧得空气都在扭曲,如此威风的大魔, 却在狼狈的逃跑。
紫色锁链自他身后追来,缠绕住四肢,锁链骤然收紧,炎魔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拽着向后飞去, 眼前的景物光速缩小,红色的炎魔砸入石壁之中。
视线拉远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石壁,而是一根巨大的石森*晚*整*理柱。
烟尘散去,一只新鲜的大炎魔就那么挂了石柱上。
隔壁传来问候:“你也来了啊。”
大炎魔怒目圆睁:“死鱼,你不是说此行大吉吗?!”
同样被锁住的白尾鲛人扑棱了一下尾巴:“是魔界大吉,不是某一个魔大吉,我也很不解这个卦象,但是卦象就是这样的。”
棋盘上再度落下一枚暗红色棋子。
锁链滑动声坠着一击重响砸入鲛人另一侧的石柱。
一身性感魔纹的暴躁女性战魔拉着锁链硬生生冲出去一段距离,又被拉了回来,死死固定在石柱上。
她一只眼睛被黑布包裹着,剩下的一只眼睛瞪着鲛人:“本君最讨厌你们这些神神叨叨的占卜师,永远给不了一个准话!”
白尾鲛人:“那是因为你们找我占卜的从来没有小事,要是问我影三今天穿的袜子是什么颜色我一定能够精准地说出来。”
大炎魔:“什么颜色?”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独眼战魔怒声斥道。
“谁会占卜那种无聊的问题?有什么用?”
白尾鲛人:“相信我,这很重要,你们真的不问吗?”
独眼战魔:“有屁快放!”
“影三今天的袜子是白色,我绝对不会算错。”白尾鲛人尾巴摆动的幅度大了一些,莫名有些……荡漾?
“因为影三的袜子是我今天早上亲手给他穿上的。”
大炎魔:“……”
独眼战魔:“……”
两魔同时露出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表情。
“放开我!我要宰了这条鱼!”独眼战魔暴躁锤打着石柱。
锁链竟然真的送开了一些,没有很长只是刚好能够让她的拳头够到白尾鲛人的脸。
“等等,过会儿再打,我们现在有正事,这里的主人看过来了。”白尾鲛人正色道。
独眼战魔的拳头停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位置,顿了不到半秒,那枚拳头还是照着那张脸狠狠砸了下去。
“本君的锁链都开了,这里的主人就是想看你被打!”
“别打脸!我一会儿还要代表我们魔君的颜面与秘境之主对话!”
“让你做代表,我们这些魔君还有什么颜面!”
“嘶,停!停一下,停一下!你要颜面还是要道途!”白尾鲛人在挨打的空隙中喊话。
独眼战魔又对着他的肚子锤了一拳,才收手被锁链拉回石柱上。
“真暴力,难怪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道侣,不像我和影三……”
大炎魔大吼着打断他:“破白鱼!你做点正事吧!”
“两个没有道侣的单身汉。”白尾鲛人优越感爆表的抬起被打成乌眼青的脸,清了清嗓子,用那天籁般的声音喊出了破锣般的腔调:“秘境有主,在吗?在吧,我是来投诚的!”
“这些魔君都是被我诓过……带过来一起投诚的!”
在左右两个魔君想要活剐了白鱼的眼刀里,说漏嘴的鲛人语速加快了不少:“我为秘境之主卜了一卦,阁下近期将会有大祸临头,要不要把我放开,我们细谈一下呢?”
“汝怎么看?”重明鸟在棋盘上再落一子。
“有劳师叔帮我掌眼了。”云无相指的是它看透心声的本领。
虽然重明鸟没有自爆过,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以及重明鸟一些时候的反应,足够云无相判断出来,它的能力。
重明鸟身上飞出一道黑雾,拨动棋盘上唯一的白子,随手扔到地上。
一声脆响过后,白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长尾摇曳的鲛人,他的双眼是完全闭合着的,像是正在睡眠之中,表情却很丰富。
“两位阁下午安,都吃了吗?我这里有从北海带来的鱼干特产。”白尾鲛人抬手就是一提种类各异的鱼干,别说,有些闻着还挺香的。
云无相看着那串鱼干,轻而易举地与下面石柱上的两位魔族达成了共情。
这条鱼,好多废话和不知所云的举动。
和犯神经时候的宋倚楼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那么的令人拳头发痒。
好在云无相与抽风症患者交流经验丰富,强行将话题拉回自己想听的领域:“下一句话再是无用之语,你就不用再说下去了。”
“天道陨落,天道大兴,始于仙界,始于魔界,气运失衡,道机混乱,仙魔不分,妖鬼难辨,世间生灵,皆上棋盘,灵智困顿,命不由己。”
神秘悠扬的空灵之音自鲛人口中咏出。
“事情呢是这样的,前几日天象大变,我没忍住卜了一卦,差点儿丢了这条小命,卦象就是这个了。”
白尾鲛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这卦我没解,把它卜出来就要了我半条命,但是这卦让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一定很重要呀,尤其是后面几句,让我实在放心不下啊,于是我找到族中的长老们解了一下卦。”
“解出来的东西依旧不多,我也不太敢明说,只剩半条命了,不好挥霍,总之我是来投诚的,我想,阁下不久后应该需要一个,会一些遮蔽天机小术法的占卜师。”
鲛人睁开眼,一双白色瞳孔没有焦距,宛若死去的鱼目,暗淡的珍珠:“窥探的视线来自仙界,又高于仙界,阁下应当暂时隐藏好自己。”
云无相感觉那双眼睛落在了他身上,鲛人在看着他,看得却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一些更为玄奥莫测的东西。
这个鲛人所说的卦象他能猜出来一部分。
世界意识绝对又出了问题,或者说马上就要有了,而且还会波及到他身上,真是好样的。
他在凡间使用法术,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他报以各种高深莫测的想象,但违规系统一定知道。
来自仙界而高于仙界的窥探,这不就是了吗,百灵仙君身上可是有着一个半气运之子的气运,怎么不算高于仙界。
重明鸟这时开口:“言汝之所求。”
云无相从纷杂蔓延开的思绪中回神,鲛人为了卦象来这里,不代表他就没有别的目的。
白尾鲛人脸上笑容变得眷恋而温柔:“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请求,对您来说真的很简单,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愿意为此付出我剩下的半条命,当然能留下一口气的话更好。”
“请救活我的道侣。”
……
“我压第一个进来的是炎魔,魔君修为。”流烛犹豫迟疑着把手腕上的白色玉镯摘下来,放在桌子上:“这是大师兄给我的,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个。”
“押注,一颗魔晶,第一个进来的是影魔。”赵四海掏出一颗魔晶放在桌子上。
“修为在魔君境界以下,天魔和地魔都有可能。”
庄家不满意他的赌注,扎着蝎尾辫的少年摇晃着腿坐在一个巨大的羊角上,说话间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在唇角边若隐若现,嚣张中伴着野性,阳光下自带阴影。
“一颗魔晶也好意思放上来,不如压点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把肠子挖出来跳绳一百下,或者表演生吞刀脊魔鱼,徒手剥紫珠?”宋倚楼兴致勃勃地提议。
紫珠是一种剧毒海胆,被外胆的尖刺扫上一下都能让人生不如死,内里却孕育着一种非常炫目的六边菱晶,色泽超脱现实的美丽,但同样剧毒。
赵四海单是听着便觉得自己双手刺疼:“我最近应该没有得罪阁下吧?”
“没有啊。”宋倚楼一双笑眼弯弯,阳光开朗的笑容完全看不出这人刚才说出来多么过分的话。
赵四海苦命地叹息,对身旁紧张兮兮的炎魔道:“流烛师弟,请你去寻观主来救我一命。”
“师兄坚持住,我很快回……师父!”流烛站起身,摆出奔跑的起手姿势,一抬头就见到了救星下凡:“师父,您快管管宋前辈吧。”
被指控的人一跃而起,环住云无相的腰身,矫揉造作道:“观主,你看看他,拿一块魔晶来敷衍我的赌盘。”
“就三个人,还设赌盘。”云无相揪住宋倚楼的辫子,他最近做这个动作很顺手:“你做庄家,谁认真玩谁傻。”
唯一在认真下注.傻子.流烛低下头,笼罩在沮丧阴影中,引来赵四海怜爱的拍头安抚:“下次注意。”
流烛认真地点头,放在其他魔族身上凶性十足的魔瞳,到了他这里只剩下清澈见底的单纯。
赵四海无论怎样观察,也无法在里面找到一丝一毫攻击性,太温顺了,简直就是一团棉花。
【蠢货,蠢到家了!】伴生火不忍直视,暴躁开骂。
【抱歉抱歉,阿焰别生气,气大伤身。】流烛没脾气的安抚着,他这副模样让伴生火更气了:【被骂了都不还口,你个傻叉!】
【阿焰骂我都是为了我好,我懂得。】
【你——你气死我得了!】
【嗯嗯,阿焰不气。】
“这赌盘你们都输了,赌注归我。”云无相张手将整张桌子连同上面的赌注一起收入衣袍之中。
“观主,我才是庄家。”宋倚楼扒拉他的袖子。
云无相扯了下他的辫子:“宠物的东西都归主人所有。”
“宠物也归主人所有,所以观主打算什么时候使用我呢?”
宋倚楼脑袋随着头发一起后仰,腿却向前挤入云无相的衣袍中,在那双修长笔直的腿间剐蹭。
他完全不在意道侣和宠物在世俗意义上的区别,只要能让他达成目的,这些东西全都无所谓。
云无相:“现在。”
歪头看了云无相两眼,宋倚楼不高兴地瘪了嘴:“我感觉观主说的使用方法和我说的不一样。”
云无相眼尾勾出浅薄的笑意:“恭喜你,猜对了。”
“我很高兴,你终于有了一点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