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1 / 2)

人潮人海 余姗姗 3268 字 2天前

第20章 第十九章 “所以你这通电话,是来谈交……

第十九章

“罗律, 林秀丈夫王温的判决你怎么看,能给我们讲讲吗?”这是直播间里一位观众的提问。

时间是晚上十点,镜头中的罗斐依然穿着衬衫, 打着领带, 头发保持着一丝不苟的造型,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 嘴唇有点干:“我感到很遗憾。判决下来之后, 我们所几个律师也讨论过,都认为不该是过失死亡, 而是故意伤害更为合理。王温曾多次对林秀拳打脚踢,虽然没有持械,也属于表现积极的作为。但他的主观故意十分明确, 并不是出于不小心,因为过失导致的, 而是直接对林秀的身体健康造成伤害。这之前林秀还有过一次验伤记录, 属于轻伤二级,也可以作为证据参考进去。”

罗斐的语速不快, 还将这两种罪名的区别简单描述一遍,加上他的外貌和造型给人一种有气质有文化的感觉,近来吸引了一大波女粉。

罗斐喝了口水, 看向屏幕。

粉丝说:“多喝点,嘴巴都干了, 心疼。”

罗斐笑道:“好的, 在喝了。”

粉丝问:“罗律, 你刚才说王温的判决应该是故意伤害。可很多人都觉得这分明是故意杀人。”

罗斐回答:“我的判断依据是根据证据走的。没有证据证明王温想打死林秀,但是王温对林秀实施的伤害证据确凿。他也多次表示过要将林秀打残,这样林秀就不能上法庭了。在判刑力度上, 故意伤害的刑期空间会更大,而过失致死比较短,就算是顶格判决也只有七年。

粉丝:“过失致死和故意伤人到底有什么区别,有点看不懂。”

罗斐继续解释:“构成过失致死的其中一个判定因素,是由于疏忽导致的杀人。但我们认为王温的殴打行为不属于疏忽。不过听说事发时,王温就准备好药物和急救箱,他的目的是给林秀一点教训,主观上认为自己收了力,没有下重手。因为之前有过一次伤情鉴定,所以王温这次控制了尺度,不希望林秀再鉴定到轻伤二级。”

同一时间,刚在工作间里的椅子上坐定,双手捧着咖啡杯的戚沨,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粉丝留言。

主编叶晋辉在微信上催促:“邮件收到了吗?你还没回答我。”

戚沨快速打了几行字:“故事走向和凶手最后的态度,取决于凶手的性格和行为。两套方案都很好,我个人的感觉是,如果凶手死不认罪,但证据确凿,说明他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如果凶手嚼舌如簧,直到行迹败露才承认,就更强调他的狡猾。我个人觉得狡猾的反派更出彩。”

叶晋辉:“行,那就这么定了。尽快动笔,先出个人设。”

此时的直播间里又聊起“如果受害人不救助有生命危险的施暴者,该不该负法律责任”的话题。

罗斐说道:“如果我不是法律人,我也会认为,被打的人不该有救助义务。如果被打了还要去救有生命危险的施暴者,从情理上实在说不通。我们的教育没有这样教过我们。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粉丝纷纷点赞。

罗斐又道:“但我是法律人,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们处理过那么多案子,像是这样的无可奈何非常多。这和我们大多数人的认知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都不是非黑即白。如果是穷凶极恶之辈,那么毫无疑问,法律会严惩。但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我们经常遇到的是那些本质不坏的嫌疑人,主观动机不是要害人,却酿成非常糟糕的后果。没办法,法律就是法律,它不以道德为准绳,它守护的是做人的底线。做错事的人,如果冲破底线,就要付出相应的责任。”

眼瞅着直播将要结束,粉丝直接提到李蕙娜的名字。

罗斐收了笑:“李蕙娜的案子因为利益冲突,我本人不方便聊太多。”

敏锐的粉丝立刻察觉:“什么利益冲突啊?罗律不会是帮刘宗强辩护吧?”

下面很快有人纠正:“那是检方的事,罗律就算要代理也是李蕙娜。”

“啊,真的吗,那李蕙娜就有救了!”

“先不要乐观,也不知道检方那边是什么操作。”

“不是,罗律还没说是呢,大家不要盲猜啊。”

……

将近十一点,罗斐下播了。

不到两分钟,戚沨的手机上进来一通视频邀请。

戚沨点了接通,很快罗斐就出现在屏幕中。

他笑着问:“你刚才也在看我直播?”

“嗯。”戚沨说,“对了,明天你来一趟支队,进行最后一次案情梳理和辩护意见讨论。接下来我们要将材料递交检察院。”

“那我十点过来。”罗斐应道,又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问,“对了,我今天会见李蕙娜,她提到一个人。”

“谁?”

“江进。”

一阵沉默,双方看着彼此的眼睛。

罗斐那边整个屋子都是亮堂堂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和直播间里的形象别无二致。

而戚沨这边只开了一盏台灯,大半个屋子都是黑的,只有她被一抹温和的灯光笼罩着,面无表情,目光深远。

不知过了多久,戚沨语气平静地问:“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你不会提。说吧,你想做什么?”

罗斐说:“也许我什么都不会做,现在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这种私下了解只有你我知道,就说明我还不打算捅上去。”

也许什么都不会做,反过来就是也许会做。而这个“也许”是要看情况而定的。

“江进接触过李蕙娜两次,这属实吧?”罗斐问。

“你是在暗示我,如果他的接触对李蕙娜不利,你就打算做点什么。”

罗斐又是一笑,没接话。

戚沨说:“可我想不通你能做什么呢?江进的行为完全合规。”

“可我听说他停职了。”罗斐点出重点,“停职的警察,所配备的枪|支、警械和有关证件都会被收缴,也不允许穿戴警服,佩戴警|用标志,更不允许执行职务。那江进是以什么资格来审讯我的当事人呢?”

戚沨说:“他已经复职了。”

罗斐接道:“我知道。不过我听说第一次提审那天,江进刚提交了复职申请,批准是提审后下午才拿到的。怎么半天时间都等不了呢?”

戚沨问:“批准文件上的签字不会写是上午还是下午。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虽然我打听了你们内部的事,但我也是没办法。”罗斐笑道:“主要是经历过几次警方违规调查,令我的当事人吃了暗亏。我不得不多为当事人考虑。”

戚沨没有接话。她知道罗斐有消息来源,也知道罗斐不会告诉她。再说江进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他之前那几次纪律违规比较张扬,期间还得罪了一些人。

至于罗斐,戚沨很清楚地记得,他曾有过几次申请审判长回避的记录,但凡抓到一点漏洞就会直面迎上。

那时候他们还在交往,她当时觉得罗斐的行为非常正确,并没有因为怕得罪人,而是一心在维护正义和当事人的权利上,为此据理力争。而且法律制定出来就是让人运用的,若人人都害怕而不用,那就成了摆设。

然而到了这一刻,当戚沨又一次听到罗斐说“我不得不多为当事人考虑”时,心情已经大不一样。

戚沨忍不住问:“我好像没有仔细问过你,你之前为你的当事人据理力争,检举办案人员违规,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目的仅仅是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吗,就没有其他的理由?”

这话一出,又是片刻安静。

罗斐反问:“你怀疑我存有私心。”

“这只是我的怀疑吗?”

这一次罗斐没有回答。

他们认识了十几年,要在对方面前隐瞒不是件容易的事。

罗斐说:“你上大学的时候,犯罪心理的成绩很突出。我一直鼓励你深入研究,将来一定会大有用处。没想到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一天你会把那些知识用在我身上。”

“你是在转移话题。”戚沨声音减低,“罗斐,坦白一点不丢人。”

“好,我可以坦白。但你要先告诉我,我才提到江进,你就已经解读出后面这么多步骤,是你一直都这么看我吗?”

“不是。”戚沨深吸一口气,虽然看上去很平静,语气却比刚才冷了几分,甚至是不近人情,“是因为这次的案子,你们的一些操作让我印象深刻。我是根据你们前面的行为,推导出后面的可能性。你做任何事都有明确目的,不会做无用功。你找关系打听江进复职的时间,一定和他提审李蕙娜的事有关。这件事你完全可以正式提出来,说江进的取证不合规。可你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用私下的方式先和我提了一嘴。我自然就会想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给我面子吧?江进和我非亲非故,关系不到我的面子。那么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你是在试探、敲打、卖好。你认为我刚升职,为了坐稳这个位子,在非常时刻会用一些非常手段。我连自己的师傅都可以举报,何况是涉嫌违纪的江进。而且这个位子原来是江进的,他回一线,就是最有可能危及到我的人。现在他将这个把柄暴露在我面前,事情可大可小,关键就是看我在报告上怎么写。如果借这个机会踢走江进,完全合情合理,我的危机也可以解除。怎么样,我是不是都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