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看不到一丝月光,只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的几颗星星。
转眼到了第二天, 戚沨一大早就带着早餐去医院看任雅馨, 趁着医生查房聊了几句病情。
医生离开没多久, 任雅馨便拉着戚沨的手, 说:“小沨,我想回家。”
戚沨拍拍任雅馨的手背,轻声安抚:“医生说了, 还要再观察两天。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的,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任雅馨叹了口气,抽回手又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
戚沨不再多言,转而开始整理内务。
另一边刑侦支队,江进刚落座,许知砚就凑了上来:“江哥, 那个秦丰好像有点眉目了。”
秦丰这个人并不好查,虽然有一叠借条,但袁全海的妻子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根本描述不出来他的样貌。
而关于秦丰的已知信息,大部分都是通过徐奕儒的口述。
可徐奕儒也没有这个人的手机号,更不要说身份信息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秦丰是做借贷的。
于是许知砚就顺着这条线索去联系相关部门,先从春城出发,看有哪家财务或借贷公司有个叫秦丰的人,春城没有就再看周边,这样地毯式地搜索。
慢是慢了点,但只要他现在还在做这行,就不会漏掉。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就在今早,许知砚终于接到同事的消息,说是找到一个叫秦丰且身份是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但他一直在外省,这几年都没有到过春城。
许知砚将资料摆在江进面前,说道:“名字和职业都对得上,要不要联系当地的同事去接触一下?”
如果真是此人,那这个案子就要跨省合作,程序上必然要经过审核,而且会有些繁琐。
江进说:“这样,先确定他的身份,确定他认识袁全海。这之后我再去请示走个手续。”
“嗯。”许知砚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时嘴里嘟囔道,“不过这个云城,这地方好像最近听谁说过?”
“等等。”江进一顿,又将许知砚叫回来,“你刚说什么?”
许知砚回过身:“哦,就是感觉好像听谁提过,就是今年的事……可我也没有亲戚朋友去这里玩啊。”
停顿了两秒,许知砚睁着大眼睛盯着江进,下一刻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想起来了!是戚队!”
江进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她拿假去外省那次?”
事情已经过了有段时间,那还是李蕙娜案刚结束时,张魏案还没有发生,戚沨曾陪苗晴天去外省求医。
这事儿江进一直知道,却没有仔细追问细节,对于戚沨透露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太过脑子。
“对,没错!”许知砚说道,“哎,那之后没多久,戚队的姐姐就走了。听辖区大队说,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呢。”
苗晴天的案子落在辖区大队,侦破后必然要上报给支队,一步步审批签字,可直到现在这案子都没下文,连个嫌疑人的影子都没确定。
这事暂且不提,许知砚又问:“江哥,我有个同学就在云城,要不要我先给他电话,让他帮个忙,去问问这家的底,或者是接触秦丰,看他认不认识袁全海?”
江进想了想:“你这同学靠谱吗?”
“那肯定啊,不靠谱我也不会提了。”
“好,你先探探风。”
“得嘞!”
正说到这,夏正快步走进队里。
江进起身说道:“小夏,你来得正好,咱们去趟监狱,再见一见高幸。”
“江哥……”夏正立在桌边,脸色凝重,“出事了。”
夏正声音不高,但队里几人都听到了,纷纷看过来。
江进说:“什么出事了,我好着呢,你慢点说,到底什么事?”
夏正清了下嗓子,道:“就是昨天你提到的那个医生,叫章洋的,我刚接到辖区回复,这个人已经失踪三天了。”
失踪?三天?
与案件有关吗?会是巧合吗?还是纯属的个人行为?
江进眼神微变:“辖区怎么现在才说?”
“因为这事儿不归咱们管,他们也才发现不久,所以一直没有反应到队里。”夏正解释道,“大概是昨天,居委会做入户调查的时候,章洋一直没开门,后来是听邻居说见到章洋背着个包出小区了,也没见到他回来,这才告知街道。辖区已经查过,无论是飞机、高铁、大巴,章洋都没有任何购票记录,他的账户也没动过,名下没有汽车,更没有驾照。除非他是坐别人的车离开,否则人应该还在春城。也有一种可能是,他现在住在亲戚或朋友家。”
“那手机呢?查过信号源吗?”江进问。
“也查了,已经关机三天了,最后一次信号出现的地点是在近郊。”夏正回道,“我刚联系过那边的同事,他们这会儿已经到信号范围内走访了。那是一个村子,听说最近正在搞拆迁,大多数人都搬走了,还留了几个钉子户。”
许知砚忍不住开口:“时间上来说,李成辛是在章洋出狱后才遇刺的,不会吧……”
夏正摇头:“如果章洋真有嫌疑,那他又是怎么收到风声的?”
江进没言语。
许知砚看向江进,像是在等待什么,夏正又道:“很有可能是巧合,也许章洋在社区里待太久,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许知砚说:“也是,章洋是刑满释放,又不是监外执行。既然给了释放证明书,那就是自由身,就算离开春城也不需要上报。既然没有购票记录,没有消费,手机也关了,那他很可能现在就在近郊那个村子,也许是参加什么农家乐……”
江进叹了一口气,终于出声:“现在做任何猜测都为时过早,先等走访结果吧。”
夏正刚要回应,他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
他翻开一看,说:“哦,来了。”
电话接起,夏正“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声音严肃道:“你说的地方我们已经到了,发现了一具尸体,看样貌很像是章洋。至于现场,我想还是等你们过来亲眼看看吧……”
……
是他杀还是自杀?
是纯属巧合的单一案件,还是连环案?
疑问一层叠着一层,在现勘队赶往现场的路上,这些疑问始终在江进脑海中徘徊着。
四十分钟后,现勘队终于抵达现场。
幸而这个村子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又是在近郊,事情要压下来避免舆论发酵也相对容易一些。
余下的几户人家此时正在分别接受民警询问,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认识章洋。
第一波步入现场的痕检,很快带出来一批物证,随即是张法医和助手袁川。
江进进去时,痕检递过来几个物证袋。
痕检说:“找到两部手机,都没电了。”
江进托起袋子看了一眼,眼睛眯了眯,一幅画面在脑海中掠过,随即问:“除了手机还找到什么?”
“还有证件、钱包、钥匙,和一些生活用品。”
“什么样的钥匙?”江进追问。
痕检又拿出另外两个物证袋:“有个整串的,还有一把单独放的。”
江进只扫了一眼整串钥匙,就将单独放在证物袋里的钥匙拿起来,透过袋子仔细审视。
下一秒,江进就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快速划拉了几下,在图片中找到一张钥匙的对比照片。
这张照片拍的正是那家出现事故泄漏的厂房后门钥匙。
痕检也看过去,忍不住说:“一样的?”
是的,两把钥匙的每一道锯齿都完全一致。
“知砚。”江进叫道。
“在。”许知砚第一时间出现。
江进问:“袁全海的手机什么型号?”
那部手机至今下落不明,只是通过通信公司调取通话记录,并确定那部手机是袁全海的妻子购买,她还留着购物订单。
许知砚快速报上品牌型号名,江进将装着手机的两个物证袋递给她:“认认看。”
几秒的沉默,许知砚拿起其中一个翻过来调过去地看:“外观很像是这个,我查一下……”
许知砚动作很快,上网搜了一下型号,找出照片又比对了一次:“对,就是这个型号。”
江进吸了口气,先将结论按下不表,只说:“等痕检提取完,就拿给技术做鉴定。还有这把钥匙。”
“我明白。”
江进错开目光,看向章洋的尸体。
蹲在尸体前的张法医刚好起身,转身对上他的目光。
江进上前,就听张法医说:“初步判定,是自杀。这个现场很干净,不像是有人行凶。不过详细结果,还要等尸检后。”
自杀。
江进点了下头,眼神落在章洋的面部,他的头歪向一边,颈部还留有勒痕。
是典型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可他真是自己想死吗?
哪怕现场是一个完全没有争议的自杀现场,那么背后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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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吓我一跳!”……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天后, 张法医出具了验尸结果。
死者章洋,春城人,在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两天。
而据章洋的邻居说, 他当时已经“失踪”三天,也就是说章洋离开小区当日就抵达了近郊村落,不到一天便死在李家——还是自杀。
支队第一时间联系到屋主老李头, 据他本人说,他根本不认识章洋, 是章洋在网上找到的他儿子, 说想租两天他们的房子。
当然,他们已经搬出去有段时间了, 可房子还没拆迁,还能住人, 他儿子就想着不赚白不赚,就拿了章洋的五百块钱, 给他住几天。
谁曾想章洋这五百块钱付的不是房租, 而是给自己找了块儿“坟墓”啊。
老李头骂骂咧咧, 说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种事儿, 就在支队里对他儿子的脑袋一顿拍,还要脱鞋接着打。
一番调查后,支队已经确定老李一家确实和章洋不认识, 网上章洋联系老李儿子的聊天记录也能作证。
老李父子受到批评教育回了家,队里的气氛却跌落谷底。
为什么案件查到哪里,哪里就死人?
为什么凶手总是更快一步?是他有先见之明,还是……
始终一言不发的江进正在手机上打字,另一边许知砚和夏正小声交谈着。
“你看江哥都没劲儿了,他这段时间笑容是越来越少, 人也越来越严肃……”
“严肃说明是认真对待,这案子也确实棘手。”
正说着,就见江进起了身,面无表情地走向戚沨的办公室,直接推门进去了。
门板合上,外面几人面面相觑。
这……戚队不在啊。
“欸,戚队什么时候回?不会不回了吧?”
“不管回不回,反正那间屋子总有人坐,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可我觉得戚队领导挺好的,换一个还不知道什么样。哦,如果是换回江哥,我是没意见,他俩都好。”
这些交头接耳声溜进许知砚和夏正的耳朵,许知砚瞬间耷拉下脸。
夏正低声劝道:“不管是戚队还是江哥,对咱们都挺好的,这你不得不承认,也没必要往心里去。”
“我不是往心里去,也不是针对谁,而是……”许知砚气道,“戚队被黑的不明不白,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职位,也太冤枉了吧?!我当然不反对江哥换回来,但……”
另一边,江进已经坐在戚沨办公室的沙发里,门已经反锁,而手机屏幕里出现的正是戚沨。
“你一说叫我进屋,我就进来了。”江进眼底肃穆,“才从现场回来——又死了一个,章洋。”
戚沨的背景则是在家里:“详细说说。”
江进快速将经过描述一遍,最后又道:“我的直觉和经验都告诉我,没有那么多巧合。但我现在当局者迷,我需要更客观的建议。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回?”
戚沨双手环胸,看上去十分平静:“你信不信,只要我回来,过段时间还会再起风波?”
江进不由得笑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针对你,所以你怕了。要是对方一辈子不放过你,你就一辈子龟缩不前?”
戚沨挑了下眉:“我怕过吗?”
江进自嘲地摇了下头:“你有计划,连我都瞒。”
“我不说有我的道理,而且对方针对的只是我一个人。”戚沨说,“还是先说案子吧。”
江进叹了口气,这才拉回正题:“现场我们都去了,是典型的自杀,没有争议,不需要论证。章洋手法干脆,看得出来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采用的是坐式的自缢方式。为了减轻痛苦,他还吃过精神类药物、喝了酒。就算没有死于自缢,也会因为酒精和药物的作用而死于中毒。现场有一些踢踹挣扎的痕迹,但不剧烈,应该是在药物发挥作用之后,他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体做出下意识地反应。他的嘴边、前胸还有白色呕吐物,没有擦拭痕迹。现场除了老李一家和章洋的指纹、鞋印,没有发现其他人。另外,章洋的手机找到一些检索痕迹,他搜索过春城近郊的拆迁情况,在联系老李儿子以前,也曾问过另外几家是否有短期出租的意向,只有老李的儿子回了,两人很快达成交易。”
“这么说,老李一家已经排除嫌疑。”戚沨又问,“章洋的手机里还有没有找到其他东西?”
江进摇头:“技术组还在找。他那部手机出狱后才买,用了没多久,留下的痕迹不多,电话簿里只有几个备注名,都是‘狱友’。”
“那他家人呢?”
“他坐牢期间,父母先后病逝,妻子也跟他离婚了,他也没有孩子,其他亲戚都和他断了往来。”
一阵沉默,戚沨垂眸想了想,又抬眼问:“你们分析过自杀理由吗?”
江进正色道:“根据狱侦科的材料,章洋在服刑期间就比较孤僻,很少讲话,虽然没有违纪,但他也多次引起管教的关注,一直怀疑他有情绪问题,担心会有自杀事件。不过现在监狱管理到位,这些年都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儿。”
“情绪有问题,自杀……”戚沨喃喃道,“如果是因为人生境遇从高处跌落,无法接受坐牢的事实,想不开倒也能理解。他的自杀是选在刑满释放以后,不是刚出狱就自杀,是过了一段时间。”
其实像是这种刑满释放重获自由以后又选择轻生的例子大有人在,有的是因为已经适应了常年的牢狱生活,出来以后彷徨无助,不知道怎么重新融入社会、重新开始人生。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面对的都是异样目光和排挤孤立。
当然,人不至于因为一时的排挤孤立而走到这步,可这种抑郁失落的心情已经持续了一些年,如今又从一个封闭环境突然换到一个陌生的开放环境,面对的是更艰巨的考验,起点也更低。此前那些情绪一股脑涌上来,觉得人生无趣,没了盼头和指望,于是提前结束人生。
江进问:“你的意思是,出狱后一段时间选择自杀,并不算是反常?”
戚沨回道:“若孤立看待这件事,不算。但要和前面的案子联系起来看,你的直觉已经回答你了。”
“所以你也觉得有鬼。”
“咱们提到章洋的事儿你还跟谁说过?”
“夏正。”江进又想了想,“没有别人。”
隔了两秒,江进反应过来:“我认为不可能。章洋已经自杀两天了,咱们提到这件事是昨晚的事。”
“我不是怀疑夏正,只是要逐一排除可能性。”
排除可能性……
江进一边回忆一边说:“怀疑凶手是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这一点,不只是我,张法医也认同。而且张法医是最早看到李成辛手术录像的人,以他的经验应该是当时就有了判断。如果真有鬼,那么张法医也有嫌疑。”
“还有,我认为对李成辛的背调还不够仔细。”戚沨接道。
“怎么讲,你指的哪一方面?他的家庭、朋友都没有问题。”
“那么狱内呢?李成辛对我提到的几个名字其中就包括章洋,现在章洋自杀了,李成辛还昏迷不醒……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在关注这几个人的同时,也被某个人关注着?或者说,他不只将这几个名字告诉我,也告诉了其他人?而且如今想起来,有一点我越想越不对……”
戚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什么。
江进追问:“哪一点,你只管说。”
戚沨这才说道:“大家都忙,我和成辛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了,过去的交情也很难说熟到什么程度。成辛却在我第一次去探监的时候提到那几个名字。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轻易不会怀疑谁,既然提到了,就说明这几人有特别之处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可他的职责只在狱内,外面的事儿没有权限管,又不知道应该跟谁说。或许是因为担心将来社会上会出恶性事件,或许是因为老同学的关系,这才跟我提了一嘴。还有,高老师也曾暗示我李成辛可能会出事……这两件事结合起来,也许成辛真的掌握了某件事的关键。”
直到戚沨话落,又过了片刻,江进说了一句:“我认为还有一点。”
“什么?”
“为什么是你?”
戚沨没接话,只听江进继续:“为什么不是狱侦科其他人,为什么不是其他老同学,而是你。你自己也判断出来,你们没有熟到托付秘密的程度,他又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
戚沨依然沉默着,这层疑问也是因为李成辛出事以后才浮现出来,在这之前一个接一个案子,她根本无暇去深思。再者,李成辛后来的表现也没有异常,也没有再提到那件事。
江进问:“对了,他和你提的时候,具体时间是哪天?或者说,当时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戚沨醒过神:“我第一次探视高老师是因为张魏案,李成辛跟我提到名字是第二次探视,我给高老师带了几本书,当时张魏案已经结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刚发现高云德的骸骨不久,还处于身份确认阶段。”
江进颔首道:“高云德和袁全海有照合照,袁全海又和徐奕儒认识,而徐奕儒也在李成辛提到的名单里。”
戚沨问:“你不是询问过徐奕儒吗,观感如何?”
“我只能说,无论是谈吐还是做派,都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戚沨再次垂下眼,好像正在整理思路。
江进先起身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抽出一张纸,提笔快速写了几个名字,分别是:李成辛、章洋、徐奕儒、高幸。
然后他将手机镜头对着纸,指给戚沨看,同时笔尖也在移动,先是将高幸和李成辛之间连上线。
“你看,高幸提醒李成辛可能会遭遇不测,李成辛果然遇刺。”
接着,又将李成辛和章洋连到一起。
“李成辛提到几个名字,说希望辖区能重点关注,其中一个就是章洋,已经自杀了。那么……”
江进停顿两秒,眉头皱起,声音又沉了几分:“如果换一套思路,这根本就不是嫌疑名单,而是潜在受害名单呢?而所谓的重点关注,指的也是这个。”
戚沨瞬间眯起眼,盯着那几道笔迹。
江进也不再言语,只是落笔,等待回复。
气氛紧绷着。
偏偏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接着就有人按门把手,但门反锁了。
是许知砚:“江哥,江哥,你在吗?是我。”
屋里的思路和氛围一下子被打断,戚沨快速道:“你先去忙吧,我会好好想想你的推测。对了,刚才的话先不要说出去。”
“当然。”
江进直起身,若无其事地将纸团成一团塞进外套兜里,遂按掉电话走向门口。
门开了,江进笑问:“怎么,偷会儿懒都不让啊。找我啥事儿?”
许知砚说:“没什么事,就是问你中午吃什么?我们想订餐,给你带一份。”
“老三样吧,回头我把钱转你。”江进越过许知砚往外走。
“好嘞。”许知砚应了一声,看了看江进的离去的方向,又看向屋内,遂脚下一转,来到戚沨的办公桌前。
桌上还有两张白纸,许知砚将纸举起来,歪着头,对着光线仔细看着。
“嘿,干嘛呢?”直到这道声音出现,是夏正。
许知砚立刻放下纸,一手捂着心口:“你吓我一跳!”
随即她拎着那两张白纸往外走:“我能干嘛啊,我的草稿纸不够用了,想借两张。”
“哦,我那儿还有啊,不够就说。”
“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阿姨您说什么,慢点……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没过多久, 技术便证实,从章洋尸体旁找到的第二部手机正属于袁全海。
那把钥匙也比对过,确实是袁全海所在厂房后门的钥匙。
那边, 技术正在恢复袁全海的手机内容——手机泡过水。
这边,因为袁全海和高云德的那张合照,几位家属又被分别请到支队做新的询问笔录。
但这一次, 袁全海妻子的答案依然不变,她不仅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更不认识章洋。
她也从没想过袁全海会认识什么外科医生。
而到了程芸这里, 程芸先是仔细辨认照片里的人,随即肯定地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指的就是袁全海。
程芸又道:“我也没想到高云德的人脉会涉及到化工行业。但在我印象中, 他的确做过化工厂的工程,但也只是外包了一小部分。或许是因为工程才认识的也说不定?”
程芸的假设不无可能, 接着她又指了指章洋,说:“我从没听他说过认识什么外科医生。”
换一个人, 必然会对另一半的诸多隐瞒而感到气愤, 程芸却很云淡风轻:“本来就不是真夫妻, 他没有义务告诉我, 我也不想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知道了才是给我添麻烦。我后来仔细想过,他死了也好, 那些我从来没接触过的麻烦自然也就不需要去善后了。”
直到戚沨陪着任雅馨来到支队,戚沨先一步回到队里去处理事情,任雅馨则进了询问室。
任雅馨因为生病,体重直线下降,已经低于正常人的体重标准,两颊也向内凹陷, 眼下透着青色,多说两句话都虚。
人到了这地步,哪还有什么脾气呢?就算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
不只是身体变差,任雅馨连记忆力也开始下滑,她盯着袁全海的照片看了很久,一会儿说像是在哪里见过,一会儿又说可能是记错人了。
许知砚一直颇有耐心地引导,又端水又宽慰,任雅馨自己却越来越急,到最后甚至红了眼睛,又骂自己有眼无珠,不该因为这个人有钱就二婚,因此害了戚沨,又提到自己的病是报应,怎么能乱用民间传的方子等等。
而此时的戚沨,正和江进在办公室里整理思路。
门关着,参与调查的民警都在等待。
不一会儿,就有同事凑到夏正旁边,嘀咕道:“你说,戚队这是不是要准备归队了?”
夏正摇头:“不知道。”
同事又道:“有一说一,江哥是咱们这个调查小组的主心骨,戚队却是江哥的主心骨。我有好几次都看到江哥给戚队打电话,虽然她人不在队里,但她是精神领袖啊。”
夏正停下手里的工作,看了看那扇门,又看向同事,说:“不管是谁来领导,只要案子能破,就行。”
“那是。”
办公室里,江进正问道:“对了,你上次和罗斐去的那个地方,是云城吧?”
戚沨刚倒了杯水,凑到嘴边喝了口,又放下:“是啊,怎么了?”
江进点了下头:“也没怎么,就是刚好查到秦丰,他就是云城人,做借贷的。”
戚沨一顿,第一反应就是:“春城没有借贷吗,为什么袁全海要跟外省的借贷公司借钱,而且还是当面借。”
袁全海走的不是网络贷,每一次都有白纸黑字的借条。
江进回道:“知砚有个同学在那边,对方已经打听过了,秦丰亲口承认了,认识袁全海。说明我们没有找错人。不过现在没有一点证据能将秦丰和这个案子联系起来,不到配合调查那一步,所以还没有通知当地辖区。至于跨省借款这事儿,这个秦丰那时候经常来春城,还曾经去过三次徐奕儒的讲座,他和袁全海就是这样认识的。”
戚沨喃喃道:“这么说,从证据上看,秦丰、徐奕儒这两人和袁全海案没有实质关联,那些照片和借条只能证明他们有过交集。高云德么,还不好说。”
江进接着说:“直接证据有关联的,现在就只有章洋。袁全海那部手机……”
但江进的话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是技术组打来的。
江进接通电话,顺手按了免提。
戚沨在旁边坐下,听到对面这样说道:“章洋和袁全海两人的手机我们都查过了,有一部分数据已经无法恢复,另外一部分则在章洋的手机里发现用来做虚拟号码的境外APP软件。还有,这部手机的手机壳里面还藏了一张没有实名的电话卡,号码我现在发给你。”
这话落下,戚沨和江进想到了同一件事。
江进立刻按小窗口,正好见到发来的号码。
这串号码他早就烂熟于心,也就是这串号码,袁全海曾经接到过两次,一次是在工厂事故前几天,另一次则是他咽气前。
“另外,袁全海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些照片和笔记,我们也将这部分复原了,一起传给你。”
技术组的同时很快将口述内容发到江进手机上。
所谓的照片和笔记都是在案发之前两三天内完成的,图片包括工厂的路线图、交班时间,至于笔记,前面写的都是正确的工序操作步骤:
首先是以硫化钠为沉降剂,必须在充分混合之后才能生成沉淀,再通过压滤除去Zn和Cu杂质。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硫化钠会和还没有中和完成的盐酸,生成硫化氢。
而袁全海就是死于硫化氢中毒。
不止如此,袁全海还罗列了三行化学公式,以证实这段描述。
但仅有理论还不够,在操作时还需要注意处理液的PH调整,只有在绝对安全且符合标准的区间内,再进行下一步的除杂工作。
从笔记上来看,袁全海是非常清楚正确工序的,而且同事们也都说,不太相信这种事故会出现在袁全海值班的时候,他经验丰富,这么多年都是0出错,和他一起值班的同事都很有安全感。
再往下看,在这段正确工序的笔记下面,还有一段完全相反的“错误操作”记录。
袁全海还举了几个例子:如果没有充分混合就进行下一步会怎么样?如果PH值超过会出现什么样的隐患?如果沉淀槽的液体突升,这时候该怎么做?如果恰好过滤机堵塞,导致一些化学液没有转出呢?如果在以上错误均发生之后,人工操作按下搅拌按钮又会如何等等……
这里面的术语戚沨和江进并不太了解,事故引发的过程,还是因为相关部门鉴定完事故现场之后出具的报告才明白一二,最终定性除了意外之外还包括人为操作的失误。
可如今再看,这哪里是袁全海的不慎失误,他比谁都明白其中的危害性,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可他却精准地犯了每一个错误。
化学也没有完全反应,导致了堵塞,这时候又加入另一种物质,导致大量硫化氢溢出,而袁全海连个防毒面具都没戴。
除了他那条命,工厂还面临一系列实质损失,加上罚款,高达数百万。而同一天晚上值班的两位同事,命虽然保住了,也要面临下一步的刑事责任。
看到这里,戚沨落下结论:“也就是说,袁全海的目的是为了给工厂造成损失。”
江进“嗯”了一声:“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不过听说这家工厂已经停业整顿了。”
“袁全海明知道危险,为什么不戴面具?”戚沨道出疑问,又说,“难道他很自信自己即便中了毒,也不至于因此丧命?将来送医救治,兴许还能因此逃避刑责?还是说他有信心能逃过调查,最终将人为因素降到最低。”
“不好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章洋要害他?”江进接道。
是啊,袁全海接了章洋的电话就策划出一场事故。
袁全海死前给章洋拨了一通电话,却因为倒在后门外错过救援而丧命。
而章洋坐牢前的职业是外科医生,也基本符合对李成辛作案的条件,但问题是,章洋为什么要针对李成辛和袁全海?事后又以自缢的方式“畏罪自杀”?
戚沨说:“不管怎么说,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去证明章洋和李成辛案的直接关系。如果找到证据,案子继续推进。”
“可是……如果不是章洋呢?”江进问。
戚沨吸了口气,语气很淡:“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直觉认为还有其他可能。我不否认这一点。但在程序上,物证是第一位。最好的情况是人证物证俱在,否则不仅案件无法推进,到了检察那边还会补侦、退侦。如果到最后落一个证据不足,无法起诉的结果,所有人都要担责。反过来讲,如果证据充分,就算到那时候你依然认定有另外一种可能,也要跟着证据走,不是吗?”
理是这个理,但……
江进看了戚沨一眼,问:“你已经请示过王队了?”
戚沨说:“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自己拿主意。案子牵扯众多,办实、落成铁案,从大局上对所有人都好。这个时候绝不能搞个人主义。”
江进皱了下眉,半开玩笑地说:“真是不习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官腔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既然在了,就得入乡随俗。”戚沨话锋一转,“对了,高老师那边我想你们还是要尽快再去一次,这次直接点出章洋,看他怎么说。”
戚沨话音刚落,手机震动起来。
她和江进同时看过去,来电显示“宋的助理”。
戚沨将电话按掉,刚起身,江进再次开口:“对了,下午有个课,有兴趣一起吗?就是你推荐的那位宋老师。”
戚沨换到单人沙发里,眼睛都没抬,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说:“下午还有事,我就不去了。”
“哦。”
一阵沉默。
直到戚沨发完微信,再抬头,正好见到江进若有所思的模样。
戚沨问:“还有别的事吗?”
江进醒神,说:“还有一个,叶晋辉、廖泉。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想问还有没有新的手稿。下一次该不会就是章洋自杀案吧?”
戚沨接道:“如果今天还没有消息,我明天就去试探一下。”
隔了一秒,她又说:“如果凶手真是章洋,就我估计,廖泉应该不会再买到新料了。这也能进一步佐证章洋和两个案子的关系。”
……
另一边,已经哭过一轮的任雅馨彻底没了力气,就靠坐在椅子里休息。
许知砚又倒了一杯温开水回来,坐在旁边低声安慰着。
任雅馨唉声叹气了几声,又喝了口水,只听许知砚说:“阿姨,不要那么悲观。现在医学发达,早就没有绝症了,任何病都要静心去养,兴许很快就能等来特效药呢。而且咱们还是在大城市,有的是医术高超的大夫。我家里也有长辈生病,还是颈椎附近长了个瘤子,大家都急坏了,但后来也排上手术……”
任雅馨原本还想继续抱怨,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遂看着许知砚问:“你刚说什么?”
许知砚回道:“额,我是说我家……”
任雅馨快速将她打断:“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章洋,‘张大夫’,对,就是他,原来他是姓这个章啊……”
许知砚也顿时来了精神:“阿姨您说什么,慢点说,再说仔细点!”
任雅馨一把抓住许知砚,一字一句地说:“高云德提过一个张大夫,就叫‘张扬’,肯定没错!就那个大夫是给他爸做的肿瘤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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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比我小那么多岁,……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对, 就是他……我一开始以为他叫张扬,因为高云德说过,他这个人的名字和他的性格、专业一样那么张扬, 所以我……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章洋才对!”任雅馨激动地说道。
许知砚被任雅馨拽着手,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手背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原本还凌乱的思绪, 因为这几句话而瞬间点亮。
直到许知砚醒过神, 迅速抽手回到位子上:“阿姨,您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我要做记录。别急,慢慢说。”
十几分钟后, 戚沨进来,这段笔录已经录入完毕, 任雅馨刚盖上手印。
许知砚迫不及待地将文件递给戚沨, 说:“戚队, 阿姨都想起来了, 这个章洋曾为高云德的父亲做过手术。”
“手术?”戚沨接过扫了一眼,回忆道,“肿瘤手术?”
许知砚用力点头, 仿佛在期待什么:“对!”
可戚沨却表现很淡,先是垂眸又看了一眼,遂抬眼说:“我还以为是什么,这也只能证明他们两人确有接触。别忘了,高云德的案子已经破了,他的死和章洋无关, 和袁海泉也无关。”
“……”许知砚一时哑口无言,戚沨又将文件递给她,扶起任雅馨往外走。
许知砚看着两人的背影,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竟脱口而出道:“可是杀高辉的凶手还没找到,还和高辉一起杀程朵的凶手!也许章洋和这两个案子有关呢!”
戚沨瞬间站住脚,先是侧首和任雅馨对了一眼,又在她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这才对许知砚说:“你是警察,怀疑一定要有根有据,不能张嘴就来。”
“我……”
“这个案子难度很高,能进这个组的一定要绝对的理智客观、遵循程序,如果做不到,只凭天马行空和一腔冲动,很难走到最后。”
“……”
这大概是戚沨对许知砚说话最重的一次,尽管她没有用特别犀利的言辞,态度也比比较平缓。
可许知砚立在原地一句话都反驳不上来,脸上冰凉,仿佛血液瞬间褪去,等戚沨和任雅馨出去好一会儿,她脸上的温度才逐渐回升,又逐渐变得滚烫。
想起刚才自己的发言,有羞愧,也有懊悔。
是,她是没有证据,也的确是一拍脑门蹦出一个念头就说了,根本没过脑子,也没走心。
这会儿冷静下来再去想,章洋根本不可能和程朵、高辉的死有关。
年龄上,章洋是高云德的同龄人,而据之前的分析,高辉当年谈恋爱的男生都在十几岁到二十岁之间。
而时间上,高辉死于药物中毒时,章洋才出狱。他对外界环境还在适应,在社区里的生活也被邻居和居委会关注着,算是一个敏感人物,怎么可能会在那个时候犯案呢?
许知砚许久都一动不动,夏正进来时,就看到她低着头站在屋子中间“反省”。
“站桩呢?”夏正随口说。
许知砚抬起头,眼神里难言失落:“犯错误了,被批评了。”
“额……戚队?”夏正反应了一下,又问,“你都干嘛了?”
“没什么,就是说错话了。”
许知砚转身拿起任雅馨盖过手印的笔录文件,就听夏正问:“那阿姨是怎么说的?”
许知砚回道:“哦,她说章洋给高云德的父亲做过肿瘤切除手术,他们两人肯定认识。”
“章洋和高云德认识……”夏正微微一怔,“章洋入狱是因为受贿,还有故意伤害。十年前入狱,加上减刑和表现良好没有坐满十年,可他一出来就和袁全海的死扯上关系,为什么呢?”
许知砚问:“你的为什么是指袁全海案,还是指高云德?”
夏正说:“当然是袁全海案,如果真和他有关,那他和袁全海的恩怨应该是在十年前垫下的,都过了十年还惦记着,能是什么事?至于高云德,他的死不是张广三人所为吗,人证物证俱在,和章洋能有什么关系。”
是啊。
许知砚闭上眼叹了一声:“欸,这就是我刚才说错的话。我要是有你这么清楚就好了。”
夏正问:“啊?”
……
此时的戚沨和任雅馨已经来到户外,正往食堂的方向走。
戚沨声音不高:“您早上没怎么吃,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吃了,我再叫辆车送你回家。”
任雅馨的心思却还在方才的笔录里:“你说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呢?”
戚沨明白她的意思,只道:“您已经尽到协助调查的义务了,后面的事与您无关,就不要再想了。大夫也说了,多思伤神,您需要静养,不只是身体,心里的杂事儿也要清一清。”
“道理我都懂,哪那么容易做到啊……”
戚沨没接话。
“对了,那个章大夫是因为什么坐的牢?”任雅馨问。
戚沨说:“除了受贿之外,还有故意隐瞒病情,导致故意伤人罪。他将小病说成大病,不看肿瘤性质就一律大范围切除,还把病情故意夸大,还开最贵的药,明明一次手术就可以切干净非要给出两台手术的提议,吓唬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家属……”
“这,这不是草菅人命吗?!”任雅馨惊道。
戚沨安抚:“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欸,这种人啊死了活该!”任雅馨又说,“不过他给高云德父亲做的那台手术倒是很成功,他爸多活了好几年才走。原本都说可能不会超过两年了。”
戚沨没接茬儿,对于高家的事也不愿多谈。
事实上从证据角度和时间线上来看,即便高云德和章洋有交集,他二人牵扯的案子也是八竿子打不着。
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的关系——张三和李四都杀了人,但他们是分别作案,不能因为两人认识就将两件故意杀人案并做连环案。
“小沨,你说如果当年妈没有找高云德,咱娘儿俩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任雅馨吃饭时这样念叨着。
戚沨明白,任雅馨是一直有个心结。
人都是如此,选了一条路遇到糟心事,就将这样的结果归咎于当年的选择错误。然而现实是,即便当初选了另一条路,也会遭遇另外一种糟心事,并不会收获完美人生。
这种假设心理一直缠绕着任雅馨,她的主治大夫都说,她心里有块病,他治不了,而这块病会影响她的情绪,进而影响病情,还需要家人尽量去疏导。
然而听着任雅馨三不五时就念叨当年的选择,戚沨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如果她自己想不通,说什么都没用,如果想得通,也不需要说。
半晌过去,戚沨才说:“妈,如果当初没有选高云德,现在也不会有多大区别。我依然会按部就班地处理他的案子。”
“我最后怕的是,如果因为他耽误了你的前途……”任雅馨叹道。
“现在不是没耽误吗?政审过得也很顺利。没发生的事就不要去想了,徒增烦恼。”
任雅馨又叹了口气,不再继续。
吃了两口饭,任雅馨没什么胃口,又说:“之前送我去医院那个年轻人,后来还给我打过电话,挺关心我的。他还一直打听你的事,我总感觉这孩子是不是……”
“妈。”戚沨顿觉啼笑皆非,“他比我小那么多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你也三十多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了?”
“行了,我心里有数,先吃饭吧。”
任雅馨又吃了戚沨夹给她的两口菜,嘴里念叨着:“你那个前男友是真可惜,挺好一青年,怎么就那么功利,也是没禁住诱惑。要说人品,还是小江更靠谱一些。不过你俩都是警察,忙起来都不着家,日子也不好过……”
戚沨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就任由任雅馨自言自语。
直到一顿饭结束,戚沨叫了车,正准备和任雅馨一起回家,手机里突然蹦出叶晋辉的消息:“嘿,新手稿出炉,我这就发你!这回我可是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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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故事走到这里差不多要转折了,该给的线索也都给了,明天作者需要整理一下思路,后天再来更新。
下面的作话提炼一下重点,不想看的可直接划走:
1、第三个故事涉及的高云德,和本故事的袁全海、章洋相识,和苗晴天、罗斐起过冲突。第三个故事涉及到毒剂杀人案(死者程朵),高辉自杀案(疑似他杀)。
2、本故事目前三个案子:
李成辛案(还活着),家属周丹,凶手擅长用刀,带走打火机和酒店的员工通道钥匙。
袁全海案(被利用),死前疑似见到凶手,疑似就是章洋。凶手将打火机和钥匙留下,并拿走袁全海的钥匙和手机。
章洋自杀案(原因未明),现场没有其他人痕迹,找到袁全海的钥匙和手机。
另,袁全海的关系圈,牵扯出徐奕儒、高云德、章洋、秦丰、周岩几人。
秦丰是做借贷的,曾教训过罗斐,而罗斐一直是高辉自杀案的首要嫌疑人。
本故事三个案子还牵扯出两条支线:叶晋辉和廖泉的漫画手稿、宋铭的策划案。
ps,这篇文前面部分女主一直在位,后来暂时离开岗位,从明转暗继续调查内情,江进则被推到明处。
除了这条暗线,还有周岩和苗晴天的死,这两个要晚点再说。
与之有关的是李蕙娜案和张魏教唆案:李蕙娜的丈夫刘宗强将消息带给周岩,周岩失踪。张魏曾去找过瘫痪的苗晴天,请罗斐出面辩护,最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上,应该差不多了,如果是一直追下来的,应该都有印象。如果忘记了部分,可在这里查漏补缺,比心!
第150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贪!”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沨, 小沨?”
戚沨只是匆匆点开手稿看了一眼便陷入沉思,直到任雅馨叫她,她才醒过神。
戚沨说:“妈, 一会儿车到了您先回家,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去队里处理, 最多晚一两个小时就到家了。药您要记得按时吃。”
“知道了,真啰嗦。”任雅馨摆摆手, “知道你工作忙, 任务重。你只管去做,我又不是小孩子, 还能走丢了?”
戚沨笑了下,后面吃饭的速度明显加快。
十几分钟后, 任雅馨上了车,戚沨脚下一转, 快速往队里走。
江进几人正在开案情会, 戚沨推门进来时, 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
夏正和许知砚一脸茫然, 江进刚要发问,戚沨就来到桌前,将手机里的手稿传到桌上的Ipad里。
“看了再说。”
江进立刻拿起Ipad, 点开图片文件,夏正和许知砚也在往前凑。
这次依然有两张图,第一张有分格,画的是前两个案子的凶手如何布置自杀现场,从决心去死,到本能地挣扎, 再到最后两腿一蹬,终于咽气。
显然,这个凶手画的就是章洋。
第二张图则没有分格,只有一副画面,是凶手自杀的房门半开着,有一道人影站在门口,背着光,看着屋里的尸体。
问题是,这道人影是谁?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几人都在消化着。
戚沨左右看了一眼,率先开口:“两种可能:第一种,同步还原,在辖区民警发现尸体之前现场还有人去过,而这个人和章洋的自杀以及前面的两个案子有密切关联;第二种,案子就是章洋一人所为,而后畏罪自杀,兜售信息给廖泉的人故意捏造一个不存在的影子,而这个兜售者可能就是章洋,这是他自杀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安静几秒,江进接道:“不管是哪一种,只要查一查章洋是不是兜售者,就能见分晓。”
夏正拿起手机:“我催一下技术。”
对面很快就有了回复,夏正说:“技术说没有在手机里找到翻墙痕迹。”
江进问:“今天是不是有人去章洋家取证了,结果呢?”
许知砚回答:“已经回来了,不过章洋的住处没有电脑,房子是租来的,他的私人物品也很少,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痕检的意思是,最近应该只有章洋一个人出入,没有找到其他人或是房东的痕迹。哦,对了……”
许知砚吐出最后三个字,几人齐刷刷看过去,只听她说:“章洋走之前做过一次扫除,地板擦得很干净,连厨房也清理了油污。痕检说,他的清洁用具很全,摆满了一整个架子,而且牌子都挺专业,直接拿着出去做保洁都够用了。”
戚沨问:“那痕检有没有说,这些清洁用品的用量,是新买的还是使用过一段时间?”
许知砚回答:“大部分都用过将近三分之一,也有没开封的,但一看就是那种套装,其中一瓶拆开用了,另外两瓶就先放着。”
戚沨没接茬儿,只是拉了把椅子坐下,仿佛在思考什么。
许知砚见状,继续汇报:“辖区民警问过房东,房东每个月会过去一次收租,说虽然章洋坐过牢,但他这个人还是很讲究的,态度礼貌,说话客客气气,不像是从牢里出来的,也没有跟他砍价,平时还将屋子收拾得跟新的一样。”
夏正忍不住问:“收租怎么不走网银,他们之间是走现金?”
许知砚说:“这房东年纪大了,网银不太会操作,都是每个月过去一趟,和章洋一起到小区外不远的银行点转账,当面结清房东才踏实。她说章洋从没拖欠过房租,也从不找借口说忙就不去。那房子楼板比较薄,隔音差,但楼上楼下邻居都说,要不是在楼道里见过他从菜场回来,都不知道那房子租出去了——章洋平时在屋里动作很轻,从不扰民,而且确定只有他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动作轻,不爱说话,不走街串巷。
有洁癖,经常打扫房屋,房租不讲价。
这一系列特点注意浮现在戚沨的脑海中,虽然不了解这个人,更没见到他的尸体,这一刻的章洋却已经具象化。
这时就听江进说:“如果我没记错,章洋是因为贪污和故意伤人入的狱?”
夏正应道:“是。”
江进又问:“所以就是因为钱才草菅人命。这样定性,你们会想到什么?”
许知砚抢答:“贪!”
一个人骨子里的贪婪是戒除不掉的,那已经是性格的一部分,是一种本能,更是下意识就会生出的思维方式。
夏正说:“一个那么贪的人,房租方面一分钱都不讲,还自己掏钱买了那么多清洁用具,有事没事就清理房子?怎么感觉不像是一个人啊。”
正是这句话,令一直沉思的戚沨抬了眼。
江进最先注意到戚沨的动作,问:“是不是有结论了?”
戚沨说:“外科医生有洁癖很正常,沉浸式打扫房间有助于缓解焦虑,锻炼条理能力,也有人会利用做家务的过程去思考问题。这些放在章洋身上并不违和。”
“但是……”江进点了下头。
戚沨笑了笑:“就像小夏说的那样,一个人已经贪到枉顾医生职责,拿人命来换钱的地步,怎么会在房租上毫不计较?他之前贪污的钱不是都没收了吗?坐牢这些年也没多少钱可拿,他出来以后没有工作,存款是花一笔少一笔,必然要精心算计。可他没有。”
江进问许知砚:“房租有多少,那个地段不便宜吧?”
许知砚回答:“五千多一个月。”
夏正:“这么贵?”
戚沨接着说:“撇开房租,就说自杀这个行为。贪婪的人往往也具备极度自私的属性。当然,人都是自私的,但有的人更为极端。既然是一个自私的人,那就不会为他人考虑,会更优先考虑自己,只要自己顺手了,就不管他人死活。那么……”
戚沨停了下来,江进意会:“那么,选在已经花了租金的房子里自杀,和另外再花五百块钱租一个拆迁房自杀,就没什么区别了。他何必再找一个自杀点?”
“还有,有自杀念头的人不会发生在瞬间,而是持续一段时间。即便这个人在短时间内连续经历重大打击,也需要一个缓冲。当身体发出信号,令他觉得自己已经无力负担的时候,才会生出自杀的可能性。可章洋在自杀前的种种表现,完全不像是有轻生的念头。都准备死了,还打扫屋子做什么?那房子又不是他自己的。另外,在五千块一个月的房子里自杀,和在五百块的房子里自杀有什么区别?”
“有。”许知砚说,“五百块那个房子是在拆迁村,要不是民警走访,那几个钉子户都不知道隔壁死了人。”
戚沨点头:“所以章洋的目的就是晚一点被人发现尸体。”
可是早点发现或晚点发现又有什么区别?
几秒的安静,直到江进开口:“我接触过几次自杀案,这些死者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生前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不愿意出门,不想和人沟通。只有其中一次例外,那位死者很年轻,平时在外很阳光、乐观,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会寻死。而且就在他自杀前一天,他还主动帮了朋友一个忙,还劝朋友想开点。不过他的家属说,他在家里比较内向,经常没劲儿,总是半夜才睡,干什么情绪都不高。”
“阳光抑郁症。”戚沨说,“这样的人对外和对内是两个模样,痛苦只留在独处的时候。不过就表面迹象来看,还不能证实章洋有这个病。章洋生前的行为有好几处自相矛盾,还有他为什么要针对李成辛和袁全海?这几个疑点都是破案关键。手稿属于场外信息,而且有扰乱视线的嫌疑,一定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如果找不到章洋在暗网兜售消息的痕迹,那么就有理由怀疑还有另外一个人躲在暗处。”
许知砚一直在奋笔疾书,恨不得记下每一个字。
夏正这时说道:“我突然想到一点,这两个案子不仅将高云德牵扯进来,还涉及到高法医和……”
他有些迟疑,看了江进一眼。
江进说:“还有我师傅。”
周岩。
袁全海认识周岩。
两秒的停顿,戚沨将话接过去:“袁全海人到中年,会认识很多人,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现在只是找到一张合照,并不能说明和本案的关联。而且就目前已知线索来看,没有一条指向周警官。调查方向不能因此就偏离航道,摆在第一位的是找出真相,而不是挖掘袁全海到底认识多少人,为什么会认识。至于高法医……下一步还是尽快找他再谈一次,谈谈李成辛,再谈谈章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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