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雷劫就算了，但那可是九霄血雷，你确定真有办法应对？”
金碧容点头：“若说别的, 我或许没谱，但是针对血雷，还有能抗衡的宝贝。”
言罢，将丹田里的血色雷种拿出来。
“严阁主可认得此物？”
严戚薇凑近一瞧，见到雷种中血光阵阵，顿时瞪大眼睛：“这是九霄血雷？你怎会有血雷雷种？”
金碧容将长生林中为伏衫挡劫的事情说了一遍，严戚薇听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隐秘！”
这件事她也有印象，可当时不清楚内情，还以为伏衫只是不舍得刚到手的猎物。而今听完始末，才真正知晓那段时间伏衫的迷惘究竟代表什么。
也许从那时开始，伏衫对金碧容的感情就已经开始变质。后来种种，不过是在第一朵花的基础上，结出更鲜艳的果实罢了。
严戚薇心情十分复杂，一想到这枚雷种是金碧容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她就有些不敢触碰。
金碧容见她不拿，还以为雷种有异，忐忑追问：“怎么样，这枚雷种应该足以应对九霄血雷了吧？”
严戚薇连连点头，“足够了，待我将它固定在承影剑上，便可随时随地保护伏衫不受血雷影响。”
严戚薇说做就做，拿出太虚笔，在赤红雷种上轻轻一点，便将其化为剑穗，挂在承影剑上。
这是承影剑第一个装饰物，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其中珍贵只有她们知晓。
金碧容轻摸剑穗，悬起的心渐渐放下，感受着屋内越来越强大的气势，不禁问：“严阁主觉得，姐姐会平安渡过雷劫吗？”
严戚薇静默。
她其实并不看好应劫之法，稀里糊涂地走到现在，也不过是被种种无奈一路裹挟罢了。
但一想到即将应劫的是伏衫，心里总不禁带上几分期盼。
“我希望她能。”
金碧容笑了，目光落在凛冽的剑锋上，却有些怅然：“我也希望。”
言罢，对着承影剑悄悄拜了拜。
*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腊月十五。
这是伏衫的生辰，原本按照金碧容的预想，应该已经穿上婚服为她庆生，并将相伴余生的诺言当作赠礼，为她们的幸福开启初章。
然而事与愿违，金碧容没能穿上婚服，也不曾将爱意大胆说出。
她准备的一切惊喜都化作未能送出手的礼盒，静悄悄地封存在同心镯内。
没有温暖的烛火，不见交心的喜悦，曾经期待已久的日子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到来，除了漫天风雪之外再无见证。
金碧容忐忑地在西院来回踱步，看着小屋附近强大到几乎要凝为实质的剑意，整个人充满不安。
正在她焦急地期待时，一连串匆匆地踏雪声自被后响起。
“怎么还在这里，天上的雷鸣听不见吗？马上雷劫就要来了！”
金碧容回头，瞧见赤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也不等自己回话，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她们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逃出雷云的范围。
可躲得了雷光，躲不了天威，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粘稠的黑云在天空中快速搅动，不仅将风雪撕碎，还迸发出道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寻常渡劫，必须先引灵气汇聚己身，等有了足够的力量，使丹田内的灵力发生质变之后才会渡劫。
抗得过就生，抗不过就死。
可此次伏衫的圣人劫不同，因修为不够圆满，无法引发灵力漩涡，只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强行应劫，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风越来越大，雷鸣越来越响亮，时不时迸发的耀眼雷光几乎能比肩日月，一瞬间将整个九霄城照亮。
随着浓浓天威倾泻而出，腾龙府中的剑意也终于到达顶峰。
只见一道寒光冲天而起，下一瞬便有万千剑影直冲云霄。
一剑风停，一剑雪止，伏衫执承影立于半空，满身桀骜似要与惊雷争锋。
轰隆！
轰隆隆！
当第一道雷劫划破长空时，一声厚重古朴的问心之言响彻寰宇。
“成圣者谁？”
这声音犹如钟磬般悠久浑厚，自天上来，往心中去，所有听闻此音的生灵都不禁被其中的威势震慑，纷纷低头垂拜战战兢兢。
哪怕是早已成圣的赤霄也不敢小觑，抬手设下一道庇佑心神的阵法，将自己和金碧容一齐笼罩在内。
远处的严戚薇和唐颜悦见此，立马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凑到赤霄身旁。
连旁观者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应劫的伏衫了。
伏衫面色微白，眼看雷劫已至，立刻举剑迎击，直到将第一劫斩落才吃力地回道：“伏衫。”
圣人渡劫共有三问，分别问人，问道，问心。
若回答得到认可，并能通过雷劫考验，便可造就圣人之位。
第一问结束，天上劫云的威势骤然加深，紧接着一道惩戒性的天罚急速降下，不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远非第一劫能比。
伏衫匆忙接招，却已经落入下乘，差一点就从空中跌下。
远处的金碧容顿时紧张起来，问：“这是何意？好端端地为何要惩戒姐姐，方才的回答不妥吗？”
赤霄迟疑片刻，解释道：“圣人三问，分别问人、问道、问心，只要无愧就能渡过。方才天降惩戒，只能说明她的回答不被认可。”
金碧容一愣，忽然反应过来，苦笑一声：“伏衫是姐姐的假名？怎会如此……”
赤霄见她满眼失落，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也不一定是假的，只不过不是最正确的真名。”
金碧容不懂，身旁的严戚薇却大概了然，深深看了眼伏衫手中的长剑，摇头轻叹。
前两道雷劫失利，伏衫已经受了一些伤，还没等调整过来，第三道雷劫便再度要落下。伏衫知晓不能硬抗，立马将丹田内的血丹催动，随后以血开刃，强斩雷光，这才平安渡过。
紧接着，圣人劫发起第二问，“道从何来？”
伏衫毫不犹豫，一边趁着刚凝聚起的气势再次挥刀向天，一边回答：“从剑中来。”
这一回动作干净利落，回答也问心无愧，轻而易举就过了关。
这下伏丹坐不住了，原以为伏衫修为不满强行渡劫，必不可能成功。
可如今圣人三问已过两问，九劫已过四劫，伏衫身上竟然只稍稍挂彩。
这样下去，岂不是真可能令她成功？
伏丹不再藏匿，急速飞出，朝着伏衫的方位打出一道血符。
他的位置不太好，刚一出现就被金碧容的龙目捕捉到，赶紧推了推赤霄。
“果然来了，赤霄，截断他！莫要让他干扰姐姐渡劫！”
赤霄领命，直接撕开虚空，转眼便来到伏丹面前，出手便是不留余地的杀招。
然而没等打中，就被一柄竹制木剑格挡。
“好戏就要开演，身为观众可莫要擅自登台，扰了这场戏的雅趣。”
在千竹的拖延，伏丹的血符成功打出，化为一道流光，从伏衫耳边飞过，直直地没入云端。
随着血符启用，原本黑压压的雷云好似血液浸染一般，竟有将近一半化为暗红色。
天空中的银白色的雷光与血雷混合交织，强大而病态的模样好似疯魔，处处充斥着凶恶的气息。
伏丹仰天大笑：“伏衫啊伏衫，就凭你也想晋级渡劫境？今日给我好好跪下吧！”
似是附和他的嘲弄一般，下一瞬一白一红两道雷光纠缠一处，摧枯拉朽般朝着伏衫落下，强大的威压只恨不得藐视天威者当场诛杀。
“姐姐！”
正在伏衫心神紧绷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金碧容的呐喊。
“使用雷种！”
伏衫一愣，这才瞧见自己的承影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赤红剑穗，其上镶嵌着一枚拇指大小的血红雷种。
明明很轻很脆，仿佛稍用点力就会被捏碎，可伏衫心底却瞬间平静下来。
原来她的小龙早已经将一切准备好。
伏衫不再犹豫，立刻催动雷种，朝着红白相间的雷光一剑荡出。
第147章 一场空 血雷强大无比，与雷劫融合之后……
血雷强大无比, 与雷劫融合之后，爆发出的威力远超寻常。若是硬抗，即便是渡劫境圣人, 也很可能遭受重创，更不用说尚未证圣的伏衫了。
幸而雷种天克血雷, 还没等红白交织的雷电碰到伏衫, 就被雷种蚕食了近半力量。
伏衫也不逞强, 面对剩下的一半雷劫，再一次利用血丹祭剑, 将奔袭而来的雷光捅了个对穿, 斩得天地风云变幻。
连她都没发现，随着第五道雷劫也被斩灭, 她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无数灵力随着风雪汇聚己身，一点点为她铺好超凡入圣的道途。
天空中劫云轰鸣，代表无上意志的审问再一次从云端发出，犹如长鸣的古钟, 浩浩荡荡地传入每个人心底。
“所求何道？”
这是圣人三问的最后一问, 也是最关键的一问。若道心不够坚定, 即便修为圆满，也无法得到圣位。
对别人而言，这或许是最应慎重思考的问题, 可对伏衫而言，天底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简单。
她敢提前应劫, 敢冒着生命危险强证圣位，最大的底气正是道心。
从初诞灵智，到初具人形, 伏衫对剑道的追求早就刻在灵魂最深处。
若连她的道心都无法受到认可，此世间还有谁能？
伏衫毫不犹豫地回答：“剑道。”
她的声音中充满自信与桀骜，不曾想得到回答的劫云再一次暴怒，凝聚万千雷光，降下一道数百丈的庞大惊雷。威力过于恐怖，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扭曲。再加上融合了血雷的凶威，一眼看去竟如天谴般令人颤栗。
伏衫没想到自己的回答会引发天地震怒，来不及出招，只能以剑气覆盖全身，强行抗下这一击。
好在有雷种分担压力，不然只这一招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然而死罪能逃，活罪难免，伏衫的身体被雷光灼伤，两条胳膊上全是狰狞的血迹，原本干净整洁的法衣，如今变得残破不堪。
伏衫大脑有些晕眩，呕出几口鲜血，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了？
她被惩戒了？
伏衫清楚地知晓一切，但却想不明白缘由。
没等她回过神，那一声冷漠的审问再度传来。
“所求何道？”
伏衫要紧牙关，铿锵有力地再次重复：“剑道！”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天罚降落。威力比上一次更强，速度也更快，一眨眼就落到了头顶。
可伏衫已经心有提防，又怎会束手就擒，举起剑就朝着雷劫重重砍下。
只听轰得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令整个九霄城都剧烈颤抖起来。腾龙府附近的阵法瞬间破碎，房屋倾倒，大地震颤。
赤霄眼神一厉，不再与千竹缠斗，抬手召出八道真火镇守八方，将金碧容等人牢牢护住。
第二道天罚落下后，伏衫虽然仍能站起，气息却明显虚弱不少。
金碧容心急如焚，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姐姐的剑道不被认可吗？”
赤霄不知道如何回答。
按照现况来看，何止不被认可，甚至引起了天地截杀。
可她想不明白，伏衫的剑道早已致臻化境，若只论对道的理解，甚至不比她对火的理解浅薄。
为何却偏偏引起这么强烈的诛罚？就好像为天地所不容一般。
这种怪异的现象，即便是赤霄，也从未见过。
但不论怎样，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天罚越来越强，伏衫却越来越弱，此消彼长很可能陨落在此。
赤霄面色凝重：“你家姐姐，恐怕证不了剑圣之位了。我建议让她放弃，否则……”
死路一条。
剩下的几个字，赤霄没有明说，但在场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金碧容的心骤然提起，赶紧朝着伏衫大喊：“姐姐，莫要死磕！”
严戚薇与唐颜悦也跟着劝阻，然而伏衫哪里听得进去。
穷其一生所追求的大道，如今却被否认，让她如何接受？
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尊严，无论怎样都不允许遭到亵渎。莫说区区雷劫，就算是站在整个灵界的对立面又何妨？
“所求何道？”
煌煌天威之下，那道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惹得伏衫大笑不止。
“还问这些做什么？你既然不认本座的道，又何必废话？放马过来吧，今日本座倒要看看你凭什么高高在上！”
伏衫不再忍耐，将丹田内剩下七枚血丹全部催动，只身一人迎着天边劫云掠去。
这副狂妄的举动彻底点燃劫云怒火，接连降下数道雷劫。它们颜色不一，气息不同，既有代表天威的青白，亦有代表惩戒的幽紫，五光十色好似长虹坠落，要将不臣之人彻底诛杀。
伏衫毫不畏惧，手中剑刃翻飞，不躲不避地将每一道雷劫斩落。
好几次气力不足，被雷光穿透身躯，可她依旧不肯停歇，纵使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却仍然执拗地朝着苍穹飞去。
当站到劫云面前的一瞬间，压抑已久的怒火随着长剑狠狠挥出，竟当真以一己之力劈开天劫。
许多雷光还没来得及成型，就已经被浩荡剑气彻底剿灭。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她将这片天地撕毁！要把高高在上的劫云斩碎！
“吾以承影之名，号令天下兵刃——万剑归宗！”
随她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兵刃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朝着被斩成两半的劫云席卷而去。
不止长歌，就连千竹手中的翠吟，伏霜霜手中的骨剑，也都受到召唤，分出一道幻影追随而去。
千竹当然也用过万剑归宗，可从没有一次像眼前这般震撼。
明明只是一介未证圣位的剑尊，却犹如万剑之王，能令所有剑刃听令臣服……
这种强大到不讲道理的力量，难道只凭一把天阶上品的宝剑就能做到？
千竹不信。
另一边，伏霜霜望着阿姐只身一人屠戮苍天的模样，眼里越发痴迷。
她曾以为自己跟伏衫的差距只是一把宝剑，如今才发现大错特错。
不论是勇气，还是剑道，伏衫都远胜自己。
争斗多年，这一刻她的心底竟产生一股奇怪的释然。
她知道的，她一直明白。
伏衫只是她故意转移仇恨的替代品罢了，她真正痛恨的从始至终都是软弱无能的自己。
然而就像伏霜霜无力抵抗命运一样，伏衫也终究做不到胜天半子。
她的万剑归宗的确史无前例，能将漫天雷云杀得片甲不留，可该她的劫难始终是她的，逃不掉也躲不过，任何反抗都只会招致更加猛烈的打击。
“成功了吗……”
伏衫气喘吁吁地站在半空，看着劫云消散，心底一阵激昂。
就在她以为平稳渡过圣人劫的时候，一道紫色雷光毫无征兆地劈落。
伏衫离得太近，体内力量又严重亏空，既来不及躲，也没能力硬抗，就这么被击落天际，身体狠狠地摔在地面。
下一瞬，天边劫云再起，且与先前截然不同，云中天威浩瀚如海，幽紫雷光震耳发聩。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雷劫，几乎无限逼近不死不休的天谴。
伏衫一边呕血，一边艰难地想要站起身，可双腿已经被摔得粉碎，只能用淌血的双臂强撑着仰起头。
看着头顶依旧狂暴的劫云，她的心里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伏衫不想放弃，不愿放弃，可到了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要输了。
九枚血丹已经消耗殆尽，体内灵力也在方才的渡劫中几近枯竭，如今只剩下一具重创残破的身躯。
在此绝境下，除了狼狈赴死，伏衫想不到其余任何出路。
风雪再起，天谴再来，然而伏衫别说拿起剑，就连强撑着站起身都已成奢望，又如何应对新一轮的雷劫？她虚弱地望着迎面袭来的恐怖雷光，心底充满不甘。
就在她以为会死在天谴之下时，一道悲切的呐喊穿破长空，顺着她的耳朵直达心间。
“伏衫！”
随着这道焦急的呼唤响起，一枚金灿灿的玉简敕令飞至头顶。
还不等伏衫看清，那道敕令便爆发出璀璨金光，将整个九霄城定格。
雪花停滞，鸟兽定身，就连即将落在伏衫身上的煌煌雷光也被强行定在半空。
目光所及，一切事物都就此凝滞，只有一人例外。
金碧容周身被敕令环绕，急切赶到伏衫身边，看着她遍体鳞伤，油尽灯枯的模样，无助地跪倒，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伏衫想催促她离开，可这道法则过于强大，即便是剑尊也根本破不开。
金碧容似是看懂了她的意思，脸上露出哀伤的笑容，“我走了，你怎么办呢？伏衫啊伏衫，现在你的谎言，可支不开我了。”
伏衫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拼命挣扎，可不论怎么反抗，都毫无作用，别说行动，就连一声呜咽都难以发出。
金碧容耐心地为她清理血污，看着大片大片的灼伤，以及几近破碎的丹田，终究还是没忍住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呢？为什么偏要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伏衫，你真的好讨厌。不仅谎话连篇，还固执己见，擅自给人希望，却又叫人绝望。”
“你不是爱逞强吗，那就一直强下去啊，为何、为何……是这般结果……”
金碧容的泪水越流越多，一点点落在伏衫的身体上，将本就疼痛的伤口烫得越发痛苦。
她的视线早已模糊，可心意却越发清晰。当最后一滴眼泪流尽时，深埋心底的爱意还是胜过了怨恨。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不会让你死的，既然你这么想要力量，想要复仇，今日便由我来实现你的愿望吧。”
金碧容捡起一旁的承影剑，朝着自己的心口用力刺去。
镜心莲察觉到主人的意图，立刻张开屏障试图阻拦利刃。同为最顶尖的天阶法宝，理论上很难分出胜负。然而连它的主人都一心求死，它又如何制止。
仅仅片刻之后，镜心莲的防御屏障就被击破，银白色的利刃刺穿护心鳞，重重地插入心脏。鲜血随之迸发，犹如奔腾的泉水，转眼就将雪白的衣裙染红。
金碧容没能穿上婚裙，但当生命的鲜红于雪衣表面彻底绽放时，同样美不胜收。
她吃力地将承影剑拔出来，颤颤巍巍地伸手，亲自把心脏中最鲜艳，最蓬勃的精血取出。
这是金碧容的心头血，是她生命的源泉所在，而现在，她将它送入了伏衫的丹田。
原本崩坏的丹田犹如枯木逢春般迅速恢复，力量与生机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伏衫终于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生命本源，终于获得了足以打破一切的强大力量，可她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看着小龙的气息一点点衰弱，她只觉心如刀绞。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前所未有的绝望充斥全身，她开始发了疯般挣扎，身体被时间法则禁锢，灵魂被封锁，可她犹如扑火的飞蛾，赌上一切发起反抗。
只听咔嚓一声，压制在周身的法则奇迹般被撕裂。
伏衫立刻抱住金碧容，一手死死按在她的心口，一手用法术封锁心脉。
她成功了。
小龙果然不再流血。
可也仅此而已，她不是医修，不会医术，身上亦没有救命的丹药，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龙的生命一点点消弭。
“撑、撑住，一定要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去疗伤……”
伏衫彻底慌了神，带着奄奄一息小龙就要离开，却被制止。
“来不及了……”
金碧容方才已经将生命本源全部赠予伏衫，就算能治好伤口，也根本活不下来。况且天谴只是被暂停，并没有消失，一旦解除时空封锁，便会再一次落下。
金碧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碰一碰伏衫的脸，却因太过虚弱，抬到半空就没了力气。
好在伏衫及时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我会救你，撑住好不好？”
骄傲了一生的伏衫，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乞求。
可命运并不会因她服软而改变，她再怎么央求，也始终毫无作用。
“仙骨……拿、拿走……莫要浪费。”
金碧容其实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想问问伏衫的真名，想祝她生辰快乐，想说自己为她准备了礼物……可她说不出来了，最后的最后，只留下一句不放心的叮嘱作为遗言。
她的龙目明明很厉害，能看到许多常人无法察觉的隐秘踪迹。可到了临死的时候，却连多看伏衫一眼都做不到。
双眼逐渐黯淡，双耳慢慢失聪，弥留之际，她的记忆定格在婚裙做好的那日。
那曾是她此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如今却成为最大的遗憾。
金碧容很后悔。
早知道没有第二次穿上的机会，她一定会在那天晚上让伏衫好好看看自己。
为什么说不出口呢，为什么偏要隐瞒呢……若有来生……一定，一定不再错过——
作者有话说：暂时下线，是HE[化了]
第148章 以杀证道 金碧容死了，死在了伏衫的怀……
金碧容死了, 死在了伏衫的怀里。
她没看到伏衫的崩溃，也没瞧见剑尊的眼泪。随着她停止呼吸，玉简敕令形成的时间结界也寸寸倒塌。
凝滞的风雪再度飘起, 奔腾的天谴重新袭来。
审判再次落下，可伏衫却不再无力。
吸收了金碧容的心头血后, 她身上的伤渐渐愈合, 粉碎的双腿重新恢复, 就连早已破碎的丹田也在旷世伟力的锻造下急速蜕变。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一眨眼就突破了天地封禁, 凭着逆天之力强行肉身成圣。
直到这一刻, 她才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剑道迟迟无法圆满, 原来世上早就有了剑圣。
大道无穷，有千万种方法证得圣位，但唯独不能双圣共得一道。
她没能以剑道成圣，而是回归了兵刃最原始的杀伐之道。
杀道成圣必要祭剑，没有什么祭品比爱人的心头血更加完美。
伏衫抱着金碧容的尸首伤心欲绝, 所有悲切与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为暴虐, 只恨不得连天道都要屠戮。
她再一次拿起承影剑, 朝着急速掠来的天劫凌空一斩，瞬间便将煌煌天威撕得粉碎。方才还强大到令人无法反抗的雷劫，如今却只能成为剑意的养分。
“你不是要诛杀我吗？那便来吧, 昔日人祖可伐天，今日我亦然！”
伏衫剑指苍穹, 虽没出手，但满身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或许是知晓成圣的事实已不可改变，天上的劫云翻涌许久也不曾落下, 最后竟缓缓褪去。
随着最后一抹雷光消弭，伏衫周身气息再度腾飞，无数灵力涌入丹田，令她本就强大的修为急剧暴涨。
伏丹没想到连天谴都未能阻挡伏衫成圣，眼看她的修为一步步超过自己，吓得汗毛倒立，立马用法术遮掩气息，企图趁伏衫修为不稳，赶紧离开。
可他太低估伏衫对他的恨意了，手中符箓才刚拿起，还没来得及催动，耳边就传来一声冷笑。
“既然今日现身，那就别走了，永远留在九霄吧。”
话音刚落，伏丹只觉小臂剧痛，低头一看，原来紧攥灵符的手已经被砍下。
什么时候出得招？
为何他甚至不曾看到半点动作！
伏丹心底警铃大作，知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立马朝着伏霜霜焦急呼唤：“快用骨剑……”
然而话还没说完，伏丹的脑袋就被毫不留情地砍下，连带着神魂一起被斩断。
曾经在人界名声大噪的玄丹古圣，如今却死得这般轻松。
伏霜霜没跑，也没听伏丹的吩咐，利用骨剑压制伏衫。她就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着阿姐，就像在欣赏最完美的杰作。
古往今来，圣人层出不穷。可是凭借杀道成圣的，伏衫还是至今为止第一人。
伏霜霜原以为自己在那名龙女身上费的苦心已经白费，没想到结果却远超预期。
她真的很感谢金碧容，若不是她心碎自裁以命换命，还无法令她的阿姐得到如此完美的升华。没有什么比现在的伏衫更迷人了，无需任何引诱，这位以杀证道的“剑圣”，一定会为伏家带来最残忍的落幕。
“是你告诉她一切的？”
伏衫冷漠地抬起剑，指向伏霜霜。
千竹下意识挡在她身前，却被伏霜霜谢绝。
“是我，这下阿姐终于也一无所有了呢。”
伏霜霜笑得很开心，任凭伏衫将剑刺入体内，也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地笑，放肆的笑。
“阿姐，原来你也会哭，我还以为你当真薄情寡义呢。先前我一直很恨你，可现在竟有些喜欢了。作为你初证圣道的祝贺，我再送你一件礼物。”
伏霜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刨了出来，剥开心房，将其中的蛊虫递到伏衫手中。
“你不是一直想利用仙羽，反过来吞噬那帮长老吗……吃掉这只羽化蛊，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欺辱你。”
伏霜霜的身体本就到了极限，如今又亲自刨心，哪里还能支撑得住，很快就彻底没了生息。
但她的没有遗憾，生命的最后一刻充满满足与畅快。纵观这一生，她无数次在阿姐手中落败，好在上天仍然眷顾她，最后这次终究是她赢了。
伏丹与伏霜霜都已毙命，在场的敌人只剩下千竹。
伏衫毫不客气地攻去，可千竹却并不接招。
对面已有两位渡劫修士，而他却只有一人。一旦遭到围攻，形式将极为不利。
千竹打出一道幻境拖延时间，趁着还未彻底陷入劣势，赶紧拉开距离。
“今日便到这里吧，下一回，我在伏家等你！”
留下这句话后，千竹迅速撤退。
伏衫没追，收拢了满身戾气，回到早已化作废墟的腾龙府中。
金碧容依然没醒，身上余温开始消散，摸起来有些冰凉。
伏衫瞧见严戚薇与赤霄就站在小龙身边，却无一人为她生火暖身，眉头紧皱，只好自己动手。
小心抱着小龙，像往常的双修一般为她渡气取暖，只是这一次，害羞的少女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戚薇，腾龙府已经毁了，你在客栈里定间房。外头冷，不能叫她睡在这里。再看看上次为我疗伤的郎中还在不在城内，若是在，就将他唤来。”
严戚薇沉默，看着她怀里早已没了生息的小姑娘，还是没忍住戳破现实。
“她死了。”
原以为伏衫是因悲伤过度，无法接受现实，这才胡言乱语，没想到她却十分冷静：“我知道。但没关系，一定还有办法。她的心脉已经被我封锁，心头血也在我这里，只要我还给她，一切都能好转。”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这法子的确有用，心头血内蕴含强大的生命本源，哪怕是将死之人，也能借此苟延残喘。
可再强大的心头血，也只能延续生命，根本做不到起死回生。现在再谈这些，已经太晚了。
赤霄忍无可忍，走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给我清醒一些！她舍命救你，不是你让这样糟践的！你若一心求死，就死远些，我带她走！”
赤霄说着就要去抢金碧容的尸首，然而还没靠近，就被承影剑逼退，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先前有金碧容的血脉压制，赤霄这才处处忍让，而今金碧容不在了，她自然没什么顾及，召出真火就打了上去。
两位渡劫境圣人战斗，仅仅是些许余波就令整个九霄城震颤。
眼看战斗愈演愈烈，严戚薇哪里还沉得住气，赶紧上前制止。她修为太低，根本不足以调节矛盾，最后还是搬出了金碧容，这才成功劝住两人。
九霄城内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大吉，严戚薇索性直接将几人带到了物华天宝的雅间，随后借着唐颜悦的面子，将周边的郎中全部叫来。
结果不出所料，当瞧见要给死人看病，那帮郎中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眼看最后一个郎中也悄悄跑路，唐颜悦头疼不已。
“方圆百里能叫得上名字的医修都来看过了，还要再找吗？”
唐颜悦其实想直接劝她们放弃的，可因修为太低，怕说了会挨打，只能跟着乱来。
严戚薇看出她的难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了，我去说一声，你先歇息吧。今年的分成多给你一些，权当是补偿。”
一听有钱拿，唐颜悦心底的烦闷一扫而空，赶紧趁火打劫：“我要二八分成！”
严戚薇嫌弃地瞥她一眼，却也没拒绝。
进入里屋，瞧见伏衫仍然守在床头，手里还拿着几枚破碎的鳞片，走过去问：“这是何物？”
伏衫语气落寞：“她的护心鳞，碎了拼不好。”
严戚薇叹息一声：“你既然知晓坏了的东西无法修补，又何必执迷不悟。”
伏衫避而不答，问：“郎中呢，还没到吗？”
严戚薇摇头：“方才那个已经是最后一位，若要再寻，只能去狐族，但……你信得过吗？”
很显然，经过先前的事情，不论是严戚薇还是伏衫，都已经不想再踏入狐族。
“伏衫，放弃吧。即便你现在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放到小姑娘的胸腔里，她也活不过来了。”
伏衫不吭声，只是低着头，一味地抚摸手中碎鳞。
她当然知晓死而复生只是天方夜谭，否则也不会拼了命也要应劫突破，求得一线生机。
可她接受不了，每每回忆起金碧容执剑刺向心脉的场景，就难受得厉害。
到了如今，连她也不禁反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伏衫的心绪越来越混乱，连带着周身气息都变得粗莽暴虐。不想波及旁人，挥挥手让严戚薇离开。
“你……出去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严戚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再多说，离开了房间。
刚出去，就瞧见赤霄蹲在窗边，时不时探出神识往屋内瞅。
严戚薇凑过去问：“这是在做什么？”
赤霄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吓了一跳，凶巴巴地瞪她一眼，没好气道：“还能干嘛，当然是看看屋内状况了，我得时刻守着，免得这疯女人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严戚薇觉得有些好笑：“既然担心，为何不直接进去？”
这话彻底把赤霄点着：“谁担心？我只是不想她糟践金碧容的尸体！去去去，休要在这里打扰我监视，要是耽误了功夫，我饶不了你！”
说完便不再搭理严戚薇，靠在窗边继续观察屋内。
严戚薇很识趣地没有多说，推开几步，搬了个小马扎坐下。
这是金碧容去后的第一个夜晚，屋内外的几人都彻夜难眠。
第149章 迟来的心意 伏衫在床头守了金碧容一整……
伏衫在床头守了金碧容一整晚, 原以为没有小龙的陪伴，这一夜会无比漫长，然而事实证明, 她错了。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她不过是盯着少女的脸发了会呆, 回忆了一些往事, 几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一直到有人敲门, 她才终于从迷惘中苏醒。
严戚薇再进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因不放心伏衫, 特意以送餐的名头进屋瞧瞧。
好在伏衫没有想不开, 也不曾做出疯癫出格的举动，整个人既冷静又安分。
然而严戚薇非但没有放心, 反而越发忧虑。
大哭大闹都没关系，心中有悲有怒，需要发泄很正常。可往往是这种明明伤心，却强忍着不吭声的人，执念才更深, 更难走出来。
严戚薇怕她憋坏了, 试着宽慰几句, 可不管说什么，伏衫都心不在焉。只有在提及金碧容的名字时，才会多些注意力。
“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治疗吗？”
伏衫点头：“九霄城的医师信不过, 回龙域一定有转机。”
严戚薇没想到她还没有放弃，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听你的。”
严戚薇与唐颜悦告别后，将自己的仙舟拿出来, 原本想载着伏衫与赤霄前往龙域。
可伏衫嫌太慢，根本不坐，径直往龙域飞去。
她已经入圣，速度本就快，如今又不要命地赶路，原本两三日的路程，竟被她两三个时辰搞定。
严戚薇根本追不上，最后还是赤霄出手，带着她赶至龙域，并且亲自为她作保，这才获得进入九玄山的资格。
只是在看到道碑上金碧容的字迹时，三人神情都有些复杂。
——金碧容愿以大道起誓，接引爱人伏衫入龙域，若其作恶，愿为其代罪。
伏衫没想到当初入龙域时，小龙竟会写下这样的誓言，手指抚摸着“爱人伏衫”四个字时，久久不能回神。
明明是很甜蜜的话语，如今看到后只有心酸与讽刺。
伏衫悄悄将金碧容的字迹用灵力拓印下来，随即进入龙域。没回春眠宫，马不停蹄地直奔百药楼。
见到连嘉木的第一件事，就是恳请她救救小龙。
连嘉木被吓到了，看着小姑娘胸口被利剑捅穿的致命伤，头一次慌乱到连话都说不囫囵。
“是、是谁将她伤成这样？！”
她其实能看出来，小姑娘心口的伤是承影剑所为，可她不敢相信伏衫会动手。
直到赤霄将以命换命的事情简述一遍，连嘉木才哀恸长叹。
匆匆传了道符给龙皇和大司命，随后带着小姑娘就进入屋内。
常霖与金灼收到消息后，很快就来到百药楼，瞧见小姑娘毫无生息的模样后，只觉心如刀绞。
尤其是金灼，一瞬间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瞬间苍老许多。
若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那天她一定不会放小姑娘离开。
明明早有预感，明明早就察觉到不对，命运已经给了她那么多阻拦的机会，可她竟然一次都没把握住。
另一边，寒灵与姬邱月三人很快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至百药楼，看到屋外围了一圈人，气氛却压抑而沉静，顿时慌了神，跑到严戚薇跟前询问状况。
严戚薇怕她们接受不了，没有直接说实话，而是委婉地回复：“连医师还在治疗，兴许……兴许还有转机。”
寒灵自然能听出话内的意思，双眼一红就要哭，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怕剩下的那点希望被自己哭没了，只能将眼睛瞪得很大，强压着不让泪水落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外的人从天亮等到天黑，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最初还有人零星地说几句话，但到了后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去多久，房门终于被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连嘉木。
连嘉木满脸疲惫，很想说出令大家期盼的答案，可惜事实并不允许。
她失落地摇摇头，亲自为本就压抑的氛围再增添几分哀伤。
寒灵彻底崩溃，走到屋内，碰了碰金碧容略有些发冷的手臂，忍不住抽泣起来。
姬邱月想装出师姐的样子安慰，但没逞强多久便跟着湿了眼眶，满心无助地靠在苏无许怀里。
金灼不信邪，执拗地追问：“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连嘉木面露迟疑，“我、我倾向于没有，但也并非绝对。”
此话一出，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抽抽嗒嗒的三小只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连嘉木将金碧容体内的异常尽数告知。
金碧容的确已经没了生息，甚至为了救回伏衫的性命，已经将自己的生命本源全部交出去，理论上不存在任何复生的可能。
但连嘉木发现，金碧容的骨骼十分怪异，明明魂魄与肉身都已死亡，骨髓中却仍残留着零星生机。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骨骼与旁人不一样，但有一点必须要说清楚，若想通过唤醒骨髓里的生命力，从而令她起死回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的骨骼力量极强，如果按照天地玄黄的品阶划分，我甚至觉得应该排在天阶之上。昨夜我已经将药楼内珍藏的三株天阶灵植全部动用，然而别说焕发骨髓的生机，就连稍稍温养都做不到。因此我推断，灵界内现存的所有灵植都救不了她。若真的想救她，恐怕只能寻到传说中的神仙，向他们讨要一株仙品灵药。”
众人刚升起的希望，在这句话后再次破灭，唯独伏衫与寒灵例外。
*
深夜，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只有伏衫仍然守在床头。
经过她的精心打理，小龙身上被清理得很干净，不仅没有血污，就连衣裙也是崭新的，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整个人安静又乖巧。
这副模样总让伏衫有股错觉，就好像前两日的灾难只能梦境，一切都没发生。她还是她，金碧容也还是金碧容。
伏衫抓住她的手，将脸贴在上面，嗅着小龙身上仍未散去的细腻芳香，恍惚之中好似听到了小龙的声声呼唤。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幻觉，后来才发现不是。
她的确听到了声音，只不过来源并不是金碧容，而是手腕上的玉镯。
这是当初在长生林时，伏衫亲自送给金碧容的，名义上是储物法宝，实则是能将两人紧紧绑定在一起的同心镯。若有危险，只要对着玉镯稍稍呼唤，伏衫就能立马知晓。
前些时日闭关应劫，伏衫用法术单方面屏蔽了玉镯与自己的联系，导致金碧容的呼唤未能传出，一直被困死在镯子里。
伏衫小心翼翼地将同心镯取下，重新用精血将联系修补，终于听到了那段来自过去的声音。
——伏衫，我想你了。
——寒灵她们是不是去见你了？我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你的气息。你一直让我等你，可现在……我有些等不及了。
——我在镯子里为你准备了生辰赠礼，你要看看吗？
这段话似乎是金碧容来九霄城前说的，絮絮叨叨讲了许多。
有思念，也有埋怨，但最后的最后，仍然不曾责怪她，只是充满担忧地说要来找她。
伏衫捧着玉镯听了许久，然后将神识探入其中，仔细翻找，果然找到了两个精心装饰的木盒。
打开一看，是两件漂亮的婚裙，其上还有一张黄色的灵符纸。
【金大美人的礼物券】
【当当当！恭喜姐姐获得金美人送出的神秘生辰赠礼，穿上婚裙并且手执此券，可以向金美人兑换一生所爱专属贺礼，从此往后佳人相守，永不分离！】
【注意：仅限姐姐使用，不可转赠！！！】
最后一段话特意加粗强调，旁边还画了一只小龙喷火的愤怒表情，充满威胁之意。
这不是伏衫第一次收到金碧容的礼物券，上回在白玉城时，也曾收过一次。
后来为了防止小龙被别人抢走，她还特意用那张许愿券，要求小龙往后只能唤她姐姐。
就结果而言，小龙很守信用，自那日以后，就再也没叫过别人姐姐，这个称呼成了伏衫的专属爱称。
如今再收获一张余生相伴的礼物券，伏衫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真的穿上婚裙，金碧容一定会遵守诺言陪自己一辈子。
可惜太晚了。
金碧容的一辈子太短，短到来不及送出礼物。伏衫的一辈子又太长，长到看不见诺言兑现的时刻。
伏衫这几日其实都很恍惚，虽然知晓金碧容已经不在，可总是觉得不真实，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梦醒后一切都能回归正常。
可现在看着面前这份来不及兑换的生辰赠礼，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她本可以跟心爱的小龙共度生辰，许诺一生，如今却因自己的任性阴阳两隔。
金碧容不会陪她了，不论是下一个生辰，还是下下个，往后的每一天她都会像今日一般孑然一身。
纵使用脚链与项链束缚住了金碧容的身体又有何用？事到如今，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自己。
伏衫最终还是穿上了婚裙，收好礼物券，在药楼中与金碧容举办了一场姗姗来迟的婚礼。
独自喝下合卺酒之后，她的心底没有释然，只有越来越浓郁的执念。
“医师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你，我不信。如果天阶灵药仍然不够，那我就亲自创造出传说中的仙品灵药！”
伏衫将同心镯戴到自己手上，在金碧容脸上落下一吻，随后下定决心般离开龙域。
第150章 复仇的开始 迄今为止，伏衫只接触过两……
迄今为止, 伏衫只接触过两种与“仙”有关的力量。其一是金碧容的仙骨，其二便是蛊毒仙羽。
传言仙羽由伏家老祖所创，最初的作用并非吞噬他人力量, 而是借助仙羽连通万物的特性，将整个伏家的力量连结在一起, 借此突破天地限制, 达到举族飞升, 羽化登仙的超凡境界。然而伏家众人实力参差不齐，许多人莫说圣人劫, 就连结元婴化元神都做不到, 自然不可能直面天谴。
举族飞升的大梦破灭之后，仙羽逐渐被顶尖修士掌握, 修为较低的族人自然而然地成为被掠夺者，直至现在彻底沦为供人玩弄的血奴。
伏衫不知道举族飞升是真是假，但既然仙羽能汇聚力量，是不是代表只要有足够多的祭品，就能获得超越凡尘的仙神之力。
届时将这份力量注入仙骨之中……她相信一定能再次激发小龙的生机。
伏衫吃掉了伏霜霜给她的羽化蛊, 随后前往伏家座下的城池。
作为人界第一大族, 伏家势力盘根错节, 除了灵剑宗所在的无相城之外，整个北方十二城几乎都是伏家的势力。其中天玑、北漠、寒沧三城是伏家的核心领地，其内各有一位族中圣人亲自坐镇, 也就是伏家三圣。
如今伏丹已死，三圣只剩二圣, 除天玑和北漠之外，余下十座城池均无本族的圣人坐镇。
伏衫顺着无相城一路往北，很快就来到北方十二城的起始——寒沧城。
这是伏丹的地盘, 因他是人界唯一一个渡劫境炼丹宗师，许多势力为跟他结交，纷纷在此设下分堂。若只论繁华程度，甚至是十二城中最为奢华的一个。
伏衫没有犹豫，飞至城门上方，一剑将城楼劈开。虽然只是随手一招，却已经触发了寒沧城的护城大阵。
“一刻钟内，非伏家子弟者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第一次出手，伏衫没有直接屠城，而是事先发出警告。
原以为有示威在前，多少会吓退一些人，没想到她的话音落下后，城中修士议论纷纷，却无一人离开，似乎都在等着看笑话。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有几名长老来势汹汹地冲来。
城主伏丹不在，便由他的亲信执掌大权。
他们认出伏衫的身份，当即厉声喝斥。
“大胆伏衫，竟然来寒沧城撒野！还不速速滚过认罪！”
在他们的印象里，伏衫只是伏家的一条狗，任凭她修为再高，有仙羽在也翻不出半点浪花。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现在的伏衫不仅修为突破，而且有了羽化蛊，除非家主亲自出马，不然族中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几位长□□同催动蛊毒，意图利用仙羽压制伏衫。
可接连数次发力，伏衫别说毒症发作，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们心底一咯噔，渐渐察觉不对。
还想再出招，但伏衫哪会再给机会，甚至都不用出剑，仅仅只是放出圣人威压，就已经令几人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嘭嘭嘭，几道巨响响彻寰宇，城内所有修士都被不讲道理的恐怖力量所震撼，眼看连合道境的长老都能被一脚踢死，哪里还沉得住气，很快就乱作一团。
刚刚还想着看笑话，如今却都疯了似地往城外涌去。
伏衫瞧见不少伏家的人也想浑水摸鱼，眉头一皱，在指尖划出一滴血，轻轻地抹在承影剑上，随后朝着出城口重重砸去。
只听轰隆一声，剑气犹如惊雷般落下，以承影剑为起点，围绕寒沧城形成一道血色剑气屏障。所有流淌着伏家血脉的人刚靠近出城口，就被血色剑气无情绞杀。
城中其他势力见此，知晓伏衫是来真的，纷纷跟伏家撇开关系逃离此地。只有那些与伏家交好的势力没走，反而派出几位修为相当的修士前来劝诫。
“老夫乃渡法真人，不知道友与伏家究竟有何恩怨，老夫与玄丹古圣是至交好友，说不准能帮你协调一二。”
“没错没错，听闻道友也是伏家的人，都是一家亲，有事好商量嘛。”
领头的两人同为渡劫境圣人，与伏衫修为对等，原以为就算当不了和事佬，也能套套近乎。
可惜偏偏不会说话，开口就连踩伏衫两个雷点，把伏衫都气笑了。
伏衫没接他们的话，瞧见一刻钟的时间快要到了，提醒道：“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
这副软硬不吃的态度令两位圣人当下就冷了脸，作为渡劫境强者，他们在门派中哪个不是万人之上的存在，即便是门主见到，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而今却被一个初入圣道的小丫头威胁。
渡法真人冷哼一声：“莫要给脸不要脸，若非见你是伏家之人，我等早就动手了！奉告道友识趣一些，否则我等不介意代替你们家主管教管教！”
伏衫不跟他们废话，瞧见时间已到，打了个响指，承影剑应声发动，分化出无数灵剑虚影，仅仅片刻便将整个寒沧城围得水泄不通。
渡法真人见此大怒，捏着一道法术便朝着伏衫攻来。
随着他出手，其余修士也不再旁观，纷纷祭出法器。
他们修为最低也在合道中期，手中天材地宝无数，出招时灵光闪动，真气纵横。虽然人数不多，却声势浩荡，大有一人成军的气魄。
相比之下，伏衫这边就显得过于单薄。
眼看无数攻击就要落在伏衫身上，忽然一道琉璃花影从同心镯中钻了出来，召出层层屏障，强行为伏衫挡住攻击。
是镜心莲。
自伏衫将同心镯的封印解开，镜心莲也一并获得自由。
它是无主的法宝，本来不会主动消耗力量保护旁人，可是它从伏衫身上感受到了旧主心头血的气息，这才出手相助。
伏衫没想到它会现身，反应过来后，立刻趁机斩出一道剑意。
除了两位渡劫境强者及时回防，其他修士尽皆丧命。
这才第一个照面，就已经令敌人损失惨重。
渡法真人大惊，瞧见伏衫手中除了承影剑，竟然还有一朵十二品防御宝莲。
本来他们二人就是道法成圣，不擅长正面硬碰硬。
如今又在法宝上被甩开一条街，局势瞬间反转。
渡法真人突然后悔冒然出手，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梁子已经结下，若不能趁现在将伏衫除掉，之后的情况只会更加险峻。
“老胡，不能留手，一定要将她按死在这里！”
两位圣人对视一眼，不敢再有半点轻敌，纷纷拿出平生最强的招式，企图将伏衫合力灭杀。
然而有镜心莲在，几番交手伏衫身上未着寸伤，他们却已经挂了不少彩。
此消彼长之下，两人很快就疲态尽显。
伏衫抓住破绽，一剑一个将他们斩杀。
直至陨落，他们都没想过会是这种结局。
伏衫消耗也不小，若非镜心莲帮忙，她也决不会赢得如此轻松。
“你……要暂时跟着我吗？”
伏衫伸手摸了摸莲瓣，镜心莲与她没有任何联系，战斗时甚至连灵力都无法补充。
方才为她挡下那么多危险，如今整个莲花都因灵力亏空而显得无精打采。
镜心莲飘到伏衫的手腕处，蹭了蹭同心镯，虽然灵智仍未完全成形，暂时说不了话，但从充满眷恋的亲昵来看，并未拒绝邀请。
伏衫忽然觉得这朵莲花跟金碧容很像，温暖纯粹，时时刻刻都想着旁人。
伏衫有些触动，凝聚一道神识印记附着在镜心莲表面。
没有烙印主仆契约，只是将一人一花暂时连接起来，方便镜心莲随时补充力量。
做完这些，看着被剑意包裹的寒沧城，朝着护城大阵轻轻一斩，阵法便应声而碎，浩瀚如海的剑意洪流涌入城中，无情地杀死每一个活物。
鲜血与惨叫连绵不绝，伏衫却半点不为所动，遵循羽化蛊的指引入城寻找，果然在地下血牢中看到了被伏丹圈养在此的血奴。
地牢范围极大，几乎是一座地下之城，生活在此的奴隶终日过着不知岁月的日子，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等待被旁人吞噬殆尽。
经过长年累月的掠夺，许多血奴已经瘦的皮包骨，像是乱葬岗里的僵尸，身上只剩下大片死气。
瞧见伏衫走过，面上也只有麻木。
伏衫不会救他们，也没能力救，她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也只是帮他们尽早脱离苦海。
“诸位，上路吧。”
伏衫扬起长剑，以一招万物复苏的醒春夺走了所有血奴的性命。
这是伏衫向伏家复仇的开始，寒沧城灭，不论是城中修士，还是牢中血奴，全都平等地死在承影剑下。
她杀了不知道多少人，血气戾气凝聚成累累杀意，为她的杀道带来前所未有的精进。
修为节节攀升的同时，罪孽也源源不断。
伏衫开始被天谴诛罚，雷劫足足劈了她七七四十九日。
她也曾想过沾染这么多血债，会不会死在报应中。可她不愿，她的复仇才开了个头而已，要杀的人还远远不够。况且她还要利用这些尸骨血肉，炼制仙品灵药，绝不能死在这里。
靠着这股偏执与疯狂，伏衫成功在天谴中活了下来。
雷光非但没有诛灭她，反而让她变得更强。
伏衫晋级了，靠着累累杀孽，实力突飞猛进。
与此同时，她的凶名也逐渐远扬，有人叫她魔头，有人唤她妖女。她成了人们口中罪孽滔天的血罗刹，却没人知道，她也曾是传说中那个天赋异禀的年轻剑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