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呜咽哀哭,公爵哄猫大失……

羞耻感揪着小魔术师的心不放, 讓他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真是的,我哭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陌生人,又奇怪又危险, 根本没有为他伤心的必要哇哇哇哇哇哇!恩先生??”

林尼的惊叫声中,三个孩子都惊愕地看见,有充盈的水从圆润的貓眼中溢出, 一滴滴地往下流, 直没进挡脸的围巾里。

这不是林尼第一次看见半妖哭泣, 在吸满人血的别墅里,那少年哭得比这更悲伤,更响亮,闻之讓人心里发颤。

但林尼莫名覺得,恩先生此时竟比当初还要痛苦一些。

“怎、怎么了, 哥哥?你身体不舒服?”

小菲米尼慌慌張張地跑上前,张着手, 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

“哇——你这不是全身都湿了嗎?外面这么冷,你一定会被冻发烧的!”

连那向来淡定的琳妮特,也莫名地慌了起来, 冲回卧室里,将自己的小被子抱来递给尚不算熟悉的半妖:

“快,脱,盖上, 取暖”

“恩先生?果然,昨天晚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一度险被吓破胆的男孩忘了恐惧, 也忘了自己的纠结,林尼忽然生起气来: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就拿小弓射他的腦袋!”

气着气着, 林尼忽然想起对方的身手,明显是不会被普通坏人欺負的,反而是犯案被抓的可能性更大些,赶緊改口:

“呃放心吧!我是目击证人!到时候我就站在歌剧院门口,来一个人我就抱一条腿,非要告诉所有大人和审判官你杀、咳,打的都是坏人才行!让他们都羞于审判你!”

“林尼哥哥,你在说什么呀,这个时候不可以演话剧!”

“恩先生,抬一下手,脱风衣。”

“”

孩子们越安慰,梅因库恩哭得越凶,他淚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新建的家庭,不舍得放过一分。

混蛋神明,混蛋命运。

你们又欺负我。

这次连我的孩子都一起欺负了!

*

壁炉之家里,半妖来得不是时候,他正好撞见父亲带着一大家子人在餐厅里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哇!父亲大人!有客人来!”

梅因库恩刚一现身,孩子们就立刻吵开了,争相着上前看他,严肃的氛围全都消失不见。

“我记得你,是你杀了院长,把她腦袋都磕开了——”

对不起!

貓惊恐地窜到餐桌下。

我本来没想搞这么血腥的!

“是要玩游戏嗎?”

孩子中的许多见了,都跟着趴到地板,顶着头往桌布里爬。

梅因库恩在桌下一扫,四面皆敌,举目是人。

“可以等我们道完谢之后再玩嗎?我们想郑重些”!!啊啊啊别过来——咣!

百余斤的实木长桌被貓头生生顶破,碗盘刀叉落了一地,阿蕾奇诺拼命深呼吸。

“哇,先生,你的头真铁。”孩子们赞叹不已。

“用餐时间延长,我和这位先生有些事情要去谈。”

仆人冷着脸伸手,将垂耳的兄弟从残羹碎木间解救,同时忍耐着试图保持优雅风度。

“梅因库恩先生。”

“你发什么疯。”没保持住。

“”

梅因库恩不回答,只是淚眼婆娑地看她。

佩佩,呜呜呜——

“你又哭。”

质问的语气一缓,气也一消,阿蕾奇诺万般无奈地把他放到隔壁的空屋里:

“小时候哭也就算了,现在你的脸可称不上可爱了,就算是克雷薇在这里,她也不会再愿意花四个小时的时间哄你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

梅因库恩没法说话,只能一边擦着眼淚,一边比划着手势。

“你问我是不是楓丹人?你问这个问題做什么?不是,真的,我确定我不是行,我向至冬女神发誓我没有一点楓丹人血统,再比划我就把你捆到餐厅陪餐。”

“!”

梅因库恩高兴了许多,甩着耳朵继续比划。

“克雷薇?说不好,生父不详,而且库嘉維娜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国籍,但她的工作时间大部分都在楓丹。”

“”呜。

那耳朵立刻压下去。

“孩子们?孩子们当然都是枫丹人。”

阿蕾奇诺仔细看他的眼睛,用丰富的经验解读着:

“我可不想和佩佩两个人孤独终老?”

越解读越茫然,仆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了,只是理智地安慰:

“放心吧梅因,我身上有诅咒,肯定没办法长寿,更不用说衰老了。”

“呜呜呜!”

*

娜維娅,克洛琳德,迈勒斯不用说了,他们看面相就是土生土长的枫丹人!

“嗷——”

一长条缅因嗷嗷叫着,两腿站起狂挠沫芒宫的门泄愤。

“貓神先生?不要挠!”

美露莘塞德娜赶緊跑过来阻止他:

“需要幫助的话我可以来给你开门嗯?总感覺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咪呜——”

美露莘,美露莘算不算枫丹人呢?不不不,她们根本不算人吧。

猫悲悲戚戚地想。

正好,她们也都善于游水,等时候到了,她们就可以在溶解了大量枫丹人的尸水里自在生活——呜呜呜好恐怖!

“怪,哪里怪了?”

凑热闹的人类职员来看他:

“再怪能有复律庭的新提案怪嗎?他们竟试图要求罪犯们将盗窃所得的钱财分出一半来缴税,否则就必须全数还给原主!该死!我真想打碎那个大聪明的脑袋!”

“不用给那維萊特先生看了,直接驳回。”

“不行,那不合规定”

天啊,别管税了,很快大家就都会死的。

还是说死了也要缴税?当人也太惨了吧。

猫眼含热泪地走入熟悉的办公室,在那里,认真的白发先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早上好,猫神先生。”

他看见自己的老师于文件之中抬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请稍等,我将立刻为你准备食物哦。”

那維萊特的手指僵在猫糧袋上,他回头,有些慌张地看着眼前的大猫:

“我、我好像还没问过你,这些宠物食品你吃的惯吗?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早些过来,与我一齐用些沫芒宫的免费早餐”

萊欧斯利应该不知道我天天给他弟吃猫糧吧?

“咪嗷——”

猫不答,只是哀哀地长叫一声,炮弹一下从地上跳起,直砸进水龙王怀里。

“这是、这是——”

那维萊特的手慢了好几拍才抬起来,急忙忙地接住扑来的猫:

“这是想继续吃猫粮的意思吗?我、我觉得换个口味也不错,比如说、肉汤,蛤蜊汤,奶油汤什么的?”

“。”

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他局促的肩膀上,像是一个过紧的拥抱,梅因库恩察觉到了老师的异样,但实在没有心情思考。

“也许,我们应该保持些最底线的社交距离,毕竟你总是要变、化形成人的,不能、总这样。”

“咪呜!”

烦呐!

猫一爪子楼住他僵硬的脖子。

我都这么難过,这么悲伤了。

一点点泪水从他的黄金兽瞳里析出。

你还不抱我,不摸我,不揉我的头!

我都已经不是人了,还不配得一点实实在在的安慰吗!

“咪”

水越积越多,顺着眼角都绒毛,玻璃珠似的砸碎在水龙柔软的颈窝里。

“什么?”

那维莱特一惊,赶紧扭过头看猫脸:

“你又哭了?”

“嗷——”

为什么要说又!佩佩这么说也就算了虽然第一眼见你时我就在哭,但我、我也没有哭很多次啊!

“这次是为什么。”

手也不僵了,背也不抖了,那维莱特严肃了脸色,伸手麻利地掰开猫嘴。

“无血,无生病的迹象,鼻子也是湿润的。”

撸一遍躯干,捏捏四爪:“没受伤。”

再看看门外和屋内:“莱还不在。”

所有可能性都测试完毕,那维莱特开始慌了,他坐下来,把猫放在腿上正襟危坐试图安抚:

“是生活里遇到什么困難了吗?我愿意幫助你。”

“咪。”

那猫直接仰脖倒下,露着肚皮,双眼泪涟涟地看他。

“你不要这么看我啊。”

水龙王的声音无措又温和:

“像是我把你变得这么難过一般,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咪!”

你做了,你什么都做了!

你帮了我!抓了我!教了我!收留我为朋友与学生!

听起来都是好事,对吧。

猫张开嘴,流着泪,露出满口尖牙哈气。

可若不是你做了这些事,我怎么会稍稍一想象你会消失,就难过得要死呢!

“猫神?猫神?”

那维莱特没经验,哄不来人。

或者说他越哄,猫就哭得越厉害。

“这可怎么办才好”

莱欧斯利踩着他的叹息声驾到:

“哦,什么样的难題能让我们的最高审判官从大早上就开始犯愁?”

“你来的正好。”

那维莱特转忧为喜,期待不已地看向公爵。

“快来,现在可能只有你能帮我了。”

“什么?”

莱欧斯利探头一看,他的好猫弟一声不吭地躺在人家腿上,泪都流成一小摊。

“!天,这怎么搞得。”

他赶紧伸手救龙,将软软的一条猫带进自己怀里。

“我看看,梅、猫神?理理我?”

“没问题吗,莱欧斯利。”

那维莱特放松身体,没放松心弦:

“你我都不太算善于安慰的性格,不如我去叫位美露莘来”

“放心。”

莱欧斯利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经历,立刻自信地拒绝:

“他情绪再不好,估计看我几眼也能好个大半。”

这可不是妄言,水神都能作证!那应激的猫神,被公爵抱了一会后竟好了大半!

“来,好先生,睁眼看看我吧。”

带着担忧,带着自信,莱欧斯利小心地将猫举起,温和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在这里,你还难过什么呢?”

黄金的竖瞳果然动了起来,恍惚地落在了公爵的脸上。

“”

梅因库恩看见一副地地道道的枫丹面容。

“嗷——”

“为、为什么反而哭出声了?我的脸就这么让你难过吗???”

莱欧斯利,大受打击——

作者有话说:朋友:盗窃所得要交税?咋想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我:是真事,没编,老美的律法。

幸好这里是枫丹!说完这句话后她笑得更开心了

梅因库恩隐隐约约地感觉那维莱特不太人,但不敢确定,杯弓蛇影呢。

周五不更新了嗷,我想看看绝区零2.0啥情况。

第72章 猫是重男,人神相争误伤……

哥哥, 我的哥哥。

我刚来这世界时,没有人要我,环顾四周, 尽是恐惧厌恶,几乎要被当成垃圾撇弃了。

哥哥,我的哥哥, 无血无亲的兄长, 童子相貌的母亲。

是的!母亲!没有母就没有子, 没有你就没有我!你是我的光,我的命,若你不以年幼之身将我赎买,抚养,拿瘦小的手剥去怪物的胎膜, 我早就带着一身憎恨,凄凄惨惨地死了!

此情此恩如同再生, 每每回想昼夜難眠,纵使劈开腹腔,旋出心肝脾肾供奉亦難报偿分毫!哥哥!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你就没有梅因庫恩!

我的骨肉!意志!尊严!全部仅存的价值都應由你支配, 摔碎踩踏随你心意!

唯独一件事!唯独这一件事物当只属于我!你不可沾手!碰也不许碰!

那就是死亡,萊欧斯利。

所有人,所有人!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死!枫丹廷死绝了都行,天塌了也好, 提瓦特爆炸了也随意,但唯有你不能死!

你得活着。

你必须活着。

我一定要让你活着。

“?突然不哭了。”

看着怀里全神贯注地盯住自己, 眼神坚定如铁的貓,萊欧斯利迷茫地直摸脸。

“我还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啊。”

難道是有延迟?

貓看他迷茫又惊诧,立刻若无其事地扭起了腰, 在他怀里翻出毛绒肚皮邀请。

“咪~”

“”

按理来说,这是我未成年的弟弟,我当以礼相待。

“咪呜。”

“萊欧斯利先生,你”

“盛情難却。”

在水龍王一言难尽的目光下,萊欧斯利迅速地脱下手套,开撸。

“我只是選了一个正常人类都会選的選择。”

那維莱特:“可是这不是mao——算了。”

民不举官不究,梅因庫恩挺享受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人类兄弟了。

“还难过嗎,嗯?”

非常情况行非常之事,忽略掉无关人士,莱欧斯利坐到沙发上,开始仔细检查貓的身体。

没有外傷,精神状态良好,哭泣的原因不是因为身体。

他得出了和水龍王一模一样的结论。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会是小菲米尼出问题了吧?

因着梅因庫恩明显没有认回身份的想法,莱欧斯利只能委婉地和貓说话: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我定将鼎力相助。”

“咪~”

缅因眼睛亮闪闪地拱他,毛沾了公爵一袖子,看起来像只正常的宠物一样听不懂人话。

因着这份正常,莱欧斯利有点哀傷。

“唉。”

他伸出手掌,顺着猫的脊背下滑,只滑到他只剩小半截的短尾巴上,握住,喃喃: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呢。”

“!咕噜~”

梅因庫恩感受到悲伤的情绪,他条件反射地抽出尾巴,不安地压下耳朵,喉间发出低沉的震动。

“你这家伙,不找我抱怨,反而试图安慰我嗎?”

莱欧微笑着回應,“放心,我没有在悲伤,所以请安静下来,歇会吧。”

猫闻了闻他身边的苦味空气,又疑惑地看了看他。

“咕噜。”

表示安抚的鸣叫声又坚定地响起。

直响到芙宁娜推门而入。

“早上好那維莱特——咦?公爵,你怎么也在?总之,咳咳,我来看看猫神的恢复情况。”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去,优雅又不失迅速地将猫从莱欧斯利腿上捞起:

“意识清醒吗?认识我吗?很好很好,我宣布!在神力的护佑下,你的應激反应已完全消失了!”

“神力?抱歉,我只看见了兽醫之力。”

说到这里莱欧斯利突然卡壳。

等等,梅因库恩以前生病没去过醫院,那以后呢?該看兽医还是人医?吃兽药还是人药?

“你不懂~兽医不过是助力,真正让猫神痊愈的是神明的祝福!”

芙宁娜振振有词地辩解,同时脚下一荡,身形一扭:

“那猫神就由我这个同事带走了,你们慢慢谈人间的公务吧。”

“?等等!”

莱欧斯利站起,失礼地用手按住神明的肩膀:

“带走猫神?我不同意。”

“哈?”

芙宁娜身小力轻,脚步立刻被按停,只能回头恼怒地与子民对視:

“你不同意?你谁呀你不同意?他老师那維莱特还没说话呢,你拦我做什么?”

莱欧斯利有理难言:“呵呵。”

“嘶!好恐怖的表情行了,我知道你被猫神宠愛,现在想贴身服伺回报一二也正常。”

芙宁娜立刻审时度势地摆出宽容的模样开始劝说。

“但这可是我们沫芒宫的猫!按与猫神的熟识程度,也应該是我这个水神排在你的前面!”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这是我的弟弟,我先来的。

“那維莱特。”

见没法让水神放手,公爵只能回头,向水龙王投出无奈的视线:

“你覺得呢,老师,猫神该由谁带走?”

兄弟俩久别重逢,想在一起多待些时刻合乎情理,那维莱特险些直接点头。

“哦我的最高审判官,可别让我抓到不公的把柄!”

芙宁娜一急,直接叉腰瞪眼,摆出要胡搅蛮缠的姿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公爵的态度可与常人不同,也对,四百年来的第一个朋友,关系好到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也正常!”

莱欧斯利不惧神明,立刻反击:

“哦天!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若是性情都像那维莱特先生这样,那枫丹步入老龄化少子化的速度得快一百倍!”

“??????”

莱欧斯利不以为意,但没被开过这种玩笑的那维莱特直接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莱欧斯利不是朋友是工作伙伴好,还是科普枫丹同性之间不可做夫妻好,或者问问公爵他的话什么意思好,整条龍麻在了原地,大脑开启新世纪。

“那维莱特!快说呀!”

芙宁娜和莱欧斯利谁也不让谁,同时以犀利的目光逼視他。

“猫神跟谁比较好!”

“!!!”

别问我!

那维莱特不敢再站队,直覺怕被误伤,只能看似平静实则慌乱地转动大脑。

冷静,冷静,回想一下以前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人类怎么处理的!

“应该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什么?”

那维莱特镇定道:“法律规定,已满八周岁的孩童,应当尊重其真实意愿了,我判断猫神的智力已经超过八岁孩童,所以请让他自己選择吧。”

“!”这稳赢啊。

莱欧斯利想不出自己会被梅因拒绝的理由,他绅士地微微点头,向那维莱特致意:

“不愧是枫丹正义的化身,公平。”

“可恶!”这稳输啊。

芙宁娜咬牙切齿,她想不到自己被猫神选择的理由,毕竟自己可是到现在还在试图封对方的口呢。

对方还是个莫名其妙被猫神非常喜愛的大白脸——啊啊啊,明明好不容易甩开了克洛琳德,怎么想找个机会和猫神好好谈谈就这么难?

“那么,如无异议,雙方请退至沙发两侧。”

那维莱特沉着冷静地接过猫:

“接下来,作为见证人的我,将会把猫神放于芙宁娜女士和莱欧斯利先生中间,静待三十秒后,若猫神阁下的最终位置偏向右侧,则莱欧斯利享有猫神阁下的一天陪护权,反之,则为芙宁娜女士的胜利。”

语毕,立刻放猫,开始倒数。

“三十、二十九”

“猫神猫神!来我这里!”

几乎是瞬间,芙宁娜就掏出手帕,伪装成逗猫棒疯狂挥舞挑逗:

“有好玩的哦!也有好吃的!你还没吃早饭吧?高级罐头管够哦!”

“哈哈。”

莱欧斯利只是悠然自得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的,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梅因库恩必会选择他的哥哥,这是无数事实与经验堆积而成的真理。

“过来吧,m、猫神。”

他微微张开手掌,做好了接住的准备。

“”

但银灰色,虎斑纹的缅因一动也不动,只是四爪站住,小狮子一样扭头看他。

“猫神,你不过来?”

莱欧斯利突觉不对。

“五三,二”

[虽然很想和哥哥在一起多待会,但是,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

“咪呜。”

那猫忽然哀怨地叫了一声,极不舍的模样,极爽利的步伐,他头也不回,势不可挡地向左边一扑。

那维莱特:“一,计时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耶!!”

芙宁娜搂起猫转头就跑,生怕二人反悔:

“猫神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水龙和公爵面面相觑。

好半晌,水龙开口:

“别难过。”

“我以为他会选我。”

公爵面容平静,雙目却呆直。

“”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愿赌服输。”

龙安慰人。

“我以为他会选我不对。”

莱欧斯利开始轻敲自己的头。

“审判官,能和我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好像出了幻觉。”

龙好,有求必应:“梅因库恩选择和芙宁娜共度一天。”

“不,不必说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公爵的心里开始尖叫,几乎保持不住面上的冷静。

他怎么可能不选我,他怎么可能不选我?

那维莱特虽然对结果感到意外,但完全搞不懂莱欧斯利为什么这么这么惊讶。

“梅因库恩,和芙宁娜的关系不错,选择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不懂,那维莱特,越回想近日与梅因的接触,我就越能确定我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比起幼时,有增无减,就算是在我与世界中做比较,凭他的性格,也当是选我而不是世界”

“抱歉,但我实在感觉这有点恐怖。”

“芙宁娜本应当是毫无疑义的惨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什么情况下他会拒绝我呢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一定是突如其来的爱情,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按照传说,唯有爱情能让亲人反目成仇,家庭支离破碎。”

在那维莱特疑惑的目光中,公爵提笔,扭曲着挣扎着,在这至难的大题上写了一个“解”。

“算算时间,梅因库恩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而我们的神明又神采飞扬,举世无双,魅力难挡。”

“?等等,你不会想说”

“是的没错。”

莱欧斯利神情恍惚,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梅因库恩必然对芙宁娜女士有情。”

“他爱慕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

那维莱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但巨大的震撼感和荒谬感让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啪!

一杯冷水浇在公爵脸上。

“冷静些,莱欧斯利先生,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作者有话说:当年高考时超常发挥,总成绩比模拟考时多出了四十分。

对我来说这分数确实改变命运了,所以我把运气放这,有需要的宝贝可以接一下。

第73章 伪神假猫,迫不得已的谎……

“你说的对, 那維莱特。”

冷静下来后,莱欧斯利开始往外挑头发里的冰碴。

“梅因庫恩不可能恋慕芙寧娜。”

太好了,你知道就好。

那維莱特大松一口气, 愧疚地向公爵道歉:

“是我太失礼了,请讓我帮忙清理你身上的水跡”

“畢竟就算是按照梅因庫恩小时候的性子,假如他真有了爱人, 在爱人和我之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我的。”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越想越覺得奇怪, 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咦,那维莱特,你怎么这么个表情?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恍惚又震驚?”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

“人類的兄弟情,原来是这样一种沉重的关系啊。”

学到了。

*

梅因庫恩温顺地被芙寧娜抱走, 貓皮掩盖一切心思。

[芙卡洛斯警告过我,芙寧娜的存在是她救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如果不想要枫丹毁灭就不要碰她,更不要说破她人類的身份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我哪里忍得住?]

“貓神~”

根据承诺, 芙寧娜快快乐乐地跑到沫芒宫顶层,在自己的住处中翻出大量罐罐来: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禽肉?鱼?牛羊?”

“咪呜。”

[事关哥哥的性命,所以无论如何,就算是用上恐吓的手段也好, 暴力的方法也罢,必须从她的口里弄出些情报来]

“哇, 哇,尾巴摇个不停呢,这么纠结?那这样好了, 各来一个!来,我给你打开,唔——”

在貓锋利的审視中,她开始努力掰拉环。

[]

几十秒过去,罐罐纹丝未动。

“哈哈哈,大包装的高级罐头,装封就是比普通的牢固啊。”她尬笑几声,额头因用力而渗出薄汗,“主要是因为我现在戴着手套,使不上力,摘下来就好了嘿咻!”

咔,罐头颤抖着开了一条小缝。

“貓神你看!这点小困难怎么能难得住正义之神呢!”

她高兴起来,手指也不经意地放到铁皮边缘:“盘子呢盘子呢,我要把罐头一整个倒扣在盘子里,你可以咬着吃,像是啃一块纯肉做的小蛋糕一样哇——”

锋利的刃角扎破少女的皮肤,一大滴血从人类的指腹中流出,啪地砸在了地上。

梅因庫恩:“!”

“噫!没忍住手套被我脱哪里了?”

迅速地压下驚叫声,芙宁娜扭曲着脸用手帕压住傷口,“必须得尽快遮挡好才行!”

[手套?不,你现在需要的明明是创可贴或纱布。]

“芙宁娜大人!”

还没等梅因库恩想明白,一声急促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属下方才好像听见您尖叫了一声!”

是称职的護卫,他们守在神明的门前,焦急地等待神明的回复。

“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们退下吧。”

门内传来少女轻松而又自信的事情,仿佛剛才的惊叫声只是他们的幻听。

“是吗。”

護卫长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神明的指令。

“那属下就带着人先行告退了——”——才怪!

嘭!他一把推开门,手持铳枪,眼神犀利地在芙宁娜的书房里疯狂扫視,连地毯上那只炸了毛的猫也不放过。

看起来还真没有刺客。

只有一个气急败坏的神明。

“喂!我都说没事了!需要我给你带薪休假看看耳朵吗!”

“很抱歉芙宁娜大人!”

護卫长立刻道歉敬礼,言语诚恳:“属下只是担心您被刺客挟持,被迫言不由衷”

“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神明!”

“真的十分抱歉!”

下属们反复行礼,十分慌乱:“可是上次有人顺着外墙爬入您卧室时,您什么反击也没做”

“啊,那件事啊。”

除了半妖,没有任何人类发现芙宁娜的脸白了一度,他们只能听见少女高昂的,温柔的,仁爱的声音:

“畢竟那是我的信徒嘛,我愿意原谅他被狂热支配的身体,也愿意在满月的照耀下向他施加怜悯,赐他几句神谕,指引他当行的道路。”

何等宽容的品性!护卫们都暗暗惊歎,换位思考,他们覺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半夜跳到自己的床上疯狂表白的追求者的,真不愧是神明啊。

“没事了吗?没事了就下去吧,我要和猫神单独商讨些事情。”

芙宁娜别别扭扭的背着手,开始赶人。

“好的不行。”

看着去而又返的護卫们,芙宁娜心里一慌,恐惧的气味开始上涨:“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留着吃个饭?睡一觉吗?”

为、为什么还不走啊!难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不应该啊!地板上的血跡已经被我踩在脚下了!

“抱、抱歉,我还是比较在意您剛才为什么尖叫,真的没有刺客吗?”

过于尽职的护卫长迟迟不愿意离去,固执地站在门口守着:

“莫非,仁慈如您者,为了袒护自己的子民,已经将他藏起来了吗这可不行啊,大人!无论是狂信徒还是普通刺客,私闯他人房间就是不对!您不能原谅他们,应该把他们送上审判庭受法律制裁才对!”

芙宁娜:“啊?等等,你说的那个圣母是谁,我吗?”

把自己演得太好了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你以为我不反击是因为我不想吗!

“总之,芙宁娜大人,请讓开,好讓我再彻查一遍你的柜子和”

不行,我不能讓开啊。

强盛的恐慌不知道第几次席卷少女的心,让她听不清护卫的声音。

让开了,脚下的血不就暴露了吗?手指上的傷口就见光了吗?

这世上,哪有神明会流血?哪有神明会被罐头皮割傷?我的谎言岂不是立刻会被拆穿,被看破吗?

“芙宁娜大人,如果你不让我们搞清楚你为什么尖叫的话。”

护卫长神情坚定,再次重复:

“我们是不会抱着疑惑就这样离开的,这有违我们入职前所宣的誓言!”

“要不遗余力,不惜一切地保护住我们枫丹的象征,正义的神明”

感动吗?不敢动。对着子民虔诚又殷切的目光,芙宁娜只感到天旋地轉。

天啊,打发走了一个克洛琳德,怎么还有千千万万个克洛琳德守在我面前!

我是得追求戏剧化,但枫丹要是因为一个称职的守卫而毁灭的话,没有一个观众会笑得出来的!

“”

没办法了。

“够了!尽做无用的事情!”

一声怒呵,少女的怒容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氛围。

“芙宁娜大人?”

护卫们的视线由纯净的敬仰,轉变成有点迷茫的疑惑:“您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芙宁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有经验。

首先,要打击他们的尊严,让他们因羞耻而退缩。

‘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蝼蚁,还想护卫神明的安全?可笑啊,废物们,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这句话够不够?

然后,要藐视他们的信仰,让他们因悲傷而退缩。

‘忘了那些誓言吧,它们对我有何益处呢?软弱无力的人子,于神而言不过是永世的累赘,你们的誓言更是堪比垃圾。’

差不多了,他们必因此伤心,离我而去,离我的秘密而去。

“我说,你们不觉得你们的存在有点多余吗?毕竟——”

她背着手,扬声微笑,舌底藏着无害的毒液,将要向子民们喷洒。

“。”

芙宁娜突然看见,一直沉默静立的大猫忽然回头,以一种极复杂,极无奈,近乎为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我这位同事看起来有点伤心呢。

是饿的吧。

放心吧,把子民们赶走后会好好喂你的。

只希望你到时候别讨厌我就好。

“毕竟,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

嘭!!!

几乎是同时,一道银灰色的亮影拔地而起,凌空旋转三百六十度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嗒。

又若无其事地四爪落回地面。

“咪。”

片刻沉默。

“啊!剛才发生了什么????”

震撼的尖叫声开始在护卫群体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猫在飞?后空翻?”

“啊!难怪要叫它猫神!原来是有这个特殊技能啊!”

他们彼此惊歎着赞美一番,迅速地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神明身上。

“芙宁娜大人,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刚刚想说”

芙宁娜心中大惊,艰难地把尖叫堵回嘴里。

那维莱特!你当时说自己的猫会后空翻,邀请我去看时我还以为你是终于会开玩笑了!结果居然是实话实说吗!害我白高兴一场!

等等。

重压之下,芙宁娜的头脑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此情此景未尝不可利用!

“毕竟,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猫神居然能跳这么完美的后空翻!而身为枫丹的精英,你们却一个都不能!”

她开口,将本该喷洒的毒液咽回扭转:

“咳咳,你们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尖叫了吧!还不快出去!”

“都给我翻好一百个后空翻后再回来!”

*

[我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刚才芙宁娜身上太压抑了。]

[而无论多难过的人,看见我翻跟头的瞬间都会吓到忘记一切。]

梅因库恩懵懵地立着耳朵,用他敏锐的听力探查着沫芒宫周边的一切。

‘妈妈,好多人在翻跟头,是我们的神明在排练新的节目吗?’

‘应该不是,翻得太次了。’

‘队长!我翻不动!’

‘加油,不能给人类蒙羞!’

‘真不行了队长,我高血压要翻出来了!’

[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没想到。]

“呀,我真是太聪明啦。”

芙宁娜终于敢把藏在身后的拳头露出来,一摊开,满掌血。

没办法,护卫闯入的太突然,她只来得及把手指紧紧地攥住,防止鲜血滴流到地面。

梅因库恩看她蹲下,用纸巾将地上的血迹擦掉,又熟练地扔进壁炉里毁尸灭迹。

“幸好这次没滴到毛毯上,要不然我得小心地擦好半天。”

她包扎好伤口,又立刻穿戴好手套:

“直到伤口好全为止,最好连睡觉也不要脱下。”

“。”

真累啊,芙宁娜。

作为一个脆弱的人类,根本不可能五百年来一次也不流血,一次也不受伤。

所以,每一次你都是这样提心吊胆地隐藏起伤口的吗。

真累,真累,像只要栽进海里的无足燕。

这让我怎能凶残待你呢。

“好啦。”

芙宁娜伸出自己的双手,指节曲伸着,小猫一般向着梅因展示着自己异色的手套:

“是不是什么异常也看不出来?嘿嘿,穿多点总是有好处的。”

[这倒是确实。]

梅因库恩十分赞同。

[只可惜手套挡不住我的尖指甲。]

“饿坏了吧,唉,要是有开罐器就好了,只是沫芒宫的厨房从来都不用我吃罐头食品,所以我也自然没有备这个便利的机器。”

在猫面前,芙宁娜终于放弃了一些有关神明的倔强,只是叹着气,视线在书房里搜寻。

“我得找个东西撬开它”

[不用。]

大猫跳到书桌上,同样仰头在书房里搜寻。

与芙宁娜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所需之物。

一台打字机。

梅因库恩多次且经常地看那维莱特用它办公。

嗒.嗒.嗒嗒.

梅因库恩庆幸,哪怕是在壁炉之家最难熬的日子里,也有兄弟和姐妹不断地试图教导着自己识文断字,让自己不至于真成为一只文盲野兽。

嗒嗒嗒。

“咪呜~”

猫叫了一声,他伸出薄舌,舔舐着爪垫,试图将按键奇怪的触感从身体上驱赶。

“哎呀,不要玩打字机啦,这东西好容易坏的”

神明应声而来,她伸手摸着猫美丽的绒毛,低头看向正向外吐纸的机器。

“嗯?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吧~”

少女轻快地将纸拾起。

其上白纸黑墨,字字清晰。

『你好,芙宁娜』

『人』

『我是猫』

第74章 魂飞魄散,唯你知晓的秘……

半妖一直都无比确信, 他就是靠人类的负面情绪存活的。

毕竟,人们越恨,爪子就越尖, 人们越怕,力气也越大,輕蔑, 嫉妒, 贪婪, 痛苦许多种,许多种毒水复杂地炼成激素,扎入幼儿的腹腔,癫狂地将其催逼成贫弱的猛獸。

就像是现在这样。

“噗!”

梅因库恩看见人类的手指迅速又锋利般扎破纸张,吱啦吱啦地画着圈扯破纤维, 将『人』字扣出,芙寧娜张开嘴, 将铅墨与碎屑一同洇湿,咽进胃里。

“”

然后,再低头看残破的纸张。

『你好, 芙寧娜』

『口』

『我是貓』

“啊,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像个童话故事的开头,哈哈。”

被命运高举的伪神笑了两声后忽然沉默, 她緩緩垂头,异瞳与书桌上的假貓对视

你真的这样覺得嗎。

“!!”

梅因库恩感覺自己又在變强了。

巨浪一般的能量在体力冲撞兴旺, 打得骨骼筋脉一起发痛,在貓将要疼到叫出来的一秒前,波涛忽然止息, 化为绝望的死海。

“咪?”

[芙寧娜?]

美丽的少女啊,她安靜地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如被白贝保護了千万年的珍珠一般无瑕,也如被刻石人跪着請出的神像一般圣洁。

“咪!”

[喂!芙寧娜!]

但貓听得见,猫看得出。

人类胸口起伏接近于无,呼吸缓慢几乎停止,肌肉僵硬如真的雕塑,目光空洞凝视远方,恐惧的气味在悄悄绵延。

“咪!咪!”

[芙宁娜!芙宁娜!]

猫跳下桌,焦急地大叫,在少女的腳边绕来绕去,时不时伸爪小心地拍一下她的小腿,但没有得到对方的一丝反馈。

在极度的驚吓之中,她的灵魂逃窜到□□之中躲避,只冻结了微笑作为对世界本能的回應。

[芙宁娜——啧!居然能吓到这种程度,白特意强调我是猫了!]

梅因库恩迅速明白了现状,他对这种反應并不陌生。

[人类的應激反應叫什么来着,木桨?木江?反正就是吓坏了,天!幸好我没采取强硬手段审问,要不她得生生吓死!]

应激,应激,我见过很多次人类应激,嘶,好久没复习了,該怎么安抚来着?

哦对,首先要确保安全,将家人和库嘉维娜隔开,换成现在的情况就是

猫环顾四周,最终选择直接跳起来,把打印出来的纸张从芙宁娜手里叼出咬碎。

[当我没和你打招呼——你不是人,你不是人行了吧。天啊,这該死的灭世预言,它不让人当人!]

“”

芙宁娜没反应,像具微笑的女尸

好吧,我记得要降低环境刺激,比如说强光和噪音。

[]

在用猫爪将昂贵的布料划出十几条口子后,梅因库恩终于拉好了窗帘,又后腿站立着,将门好好地锁了。

[幸好大部分護卫都翻跟头去了。]

猫快速地跑回去,伸头去闻芙宁娜的气味,要看她好点了没。

没有。

僵硬地立着,一身驚恐。

在沫芒宫里,在属于神明的顶楼中,无论那猫做了什么,修改了什么,芙宁娜都很难感到安心。

[这可怎么办才好。]

梅因库恩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一点。

[一般来讲,我们以前还会为受惊的家人提供信赖之人的沉默陪伴,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克雷薇可这是芙宁娜。]

她有信赖之人嗎?

阴暗的书房里,猫摇着短尾巴,看着少女的脸拼命回想。

那维莱特算嗎?不算吧,他俩对话时我的妖力总是时不时地增加一点。

其他相熟的人呢?父母?家人?朋友?

好像都没有,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人。

“。”

梅因库恩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挺孤僻的人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天外有天。

猫只好窝在少女的腳边,靜静地陪伴了十几分钟,少女静立着,竟一直没好。

“芙宁娜大人,你说得对,我们真的翻不过猫神。”

期间那个耿直到发愣的护卫长返回岗位,在门口垂头丧气地汇报:

“但请您不要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练习的”

他又喋喋不休了些什么,梅因库恩全没记住,只知道他没听到神明的回应,就以为芙宁娜正在失望,难过又悲伤地继续守在门口了。

阴暗的房间里,光斑透过窗帘的裂口闪耀,清晨过去,烈日当空,猫抖动耳朵,能听见碳火欢快燃烧的声音,那是枫丹的人们在为神明准备午饭。

不行啊。

再过一会就该来人了。

银灰色缅因卧在少女的脚边,心中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我明明知道她害怕自己人类的身份被发现,却还是揭露了。]

[明明我也害怕自己的人类身份被发现,我知道那种恐慌让人多么难受我真坏。]

猫愧疚地守着,直守到灶火熄灭,人类欢声笑语。

‘最后一份甜点已经快烤完啦。’

‘水神大人一定会喜欢我做的小蛋糕的,嘿嘿~一会我要亲自去請她!我们可爱又华丽的芙宁娜大人~’

他们期待着神明的垂怜,却不知道神明比他们更需要垂怜。

[唉。]

[坏又怎样呢,我的目的本为拯救。]

午时将至,猫停止等待,缓步向少女走去。

[想保护什么,就必须要伤害他人,或者舍弃与之相等的东西,这不是世间的真理吗,我们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

它每向前一步,身形就庞大一分。

[我所能做的。]

[只有让牺牲品的痛苦少一些。]

当獸走到神明面前时,它已需要费力低头,才能舔舐到少女头顶的翘发。

“咪呜。”

于是猫輕轻的,在已经變得狭小的书房里小心翼翼地侧躺。

“”

芙宁娜的眼神呆滞,好像个天生的盲者般看不见眼前的巨獸。

[希望有用。]

梅因库恩不抱希望地幻想。

猫伸出巨大的,粉乎乎的肉垫,缓缓地扒拉神明的肩膀。

呼,枝头落叶般,芙宁娜轻飘飘地向前栽倒,直扎进大猫柔软又浓稠的长毛里。

[希望有用。]

梅因库恩再次不抱希望地祈祷,同时蜷起了身子,用宽敞的腹部代替毯子,将这又小又可怜的神像拥抱入怀。

“咕噜。”

巨兽低沉地鸣叫,去安抚怀里这受惊的鳥雀。

抱歉啊,实在找不到你信任的人,这世界又残酷到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一刻也不能。

所以就奉上这一身颇得你喜爱的皮毛,假作你当有的信赖之人吧。

“咕噜——”

再强调一次,我是猫,我不是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咕噜。”

所以,有着人类身份的你,应该更自信才对。

“芙宁娜大人,芙宁娜大人,要到午餐时间了!”

勤劳的侍者突然前来呼唤,她语气亲近,满是喜爱

“!”

巨猫的咕噜声一断,它焦急地伸出薄舌,舔猫仔一样呼芙宁娜的后脑勺。

快醒!快醒!我可不知道该和你的子民解释!

“请快一些出来吧,有惊喜蛋糕哦!”

“”

芙宁娜整个人埋进毛里,一声不吭。

“芙宁娜大人?”

这下子连护卫长也开始疑惑:

“对蛋糕居然这么不积极?”

“这不符合人设啊,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哗啦。

“我找找钥匙。”

等等芙宁娜,为什么钥匙要放在别人手里啊!你这门锁根本没有一点防护作用!啊啊啊啊要开门了!

梅因库恩慌地六神无主,他摇着自己比狮子还大的头颅,试图去把芙宁娜叼起来,放在椅子上摆个姿势装成工作的样子——神明工作吗——?

巨猫已经把少女的手臂衔进嘴里。

咔,钥匙也插进了门锁里。

“出去。”

熟悉的女声终于在绒毛的簇拥下响起,“我现在有要事。”

“芙宁娜大人?”

“出去。”

“好、好的。”

“你也是。”

她压低声音向半妖:

“把胳膊给我吐出来。”

[!]

好、好的!

在猛然中止的开锁声中,巨猫感觉到自己宽广的腹部间有什么又小又脆弱的东西在挣扎着伸出手臂,幼儿驯服四肢般努力。

“猫神。”

过了好半天,芙宁娜才重新控制住僵硬的手指,她揪住猫肚子上雪白的绒毛,坚强地站起身体,与巨猫对视。

“你实在吓到我了。”

还没等梅因库恩做出什么回应,她忽然歪歪头,声音轻飘飘地抱怨。

“好冷。”

她向前扑倒。

“让我再抱一会。”

*

头脑晕乎乎的,胸口也在发闷。

芙宁娜趴在巨兽的身上,如羊躺卧青草地。

只是青草地才不会发出如此沉重有力的心跳,鼓动血脉让人不得安宁。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类少女将头垂在大猫的肚皮上,随着心跳调整着虚弱的呼吸。

“你是妖吗,是仙吗,还是某种我不曾知的精怪呢。”

“”

巨兽沉默,只是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任由倦鳥在其中休憩。

“你出现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会将枫丹带到哪里呢。”

那鸟却不肯休息,扯着细哑的喉咙固执歌唱。

“地狱或是天堂,死亡或是新生,或是最好的,什么也没改变的人间。”

“”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芙宁娜定是渴坏了,嗓子都变调了。

于是伸出他虎兽般的前肢,从爪鞘中探出一柄天生的弯刀。

“咪。”

巨猫用那柄弯刀钩起书桌上的茶壶,放到肚子上,芙宁娜的手边。

给。

“”

笨蛋。

神明忽然妥协,看向未来的共犯。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看情况回答。”

第75章 与神共享,悲伤痛苦和焦……

“变回去吧”

“你这样的大, 讓我怎么与你交流呢”

芙寧娜覺得,就算是在提瓦特世界观里,眼前的场景也堪称梦幻了。

还原身形, 体格缩小的貓跳上桌子,圆亮的金瞳迟疑着打量自己,最终翘着耳朵, 缓缓举起它浅粉色的肉垫。

嗒。

拍在了键帽上。

真可爱。

芙寧娜看得出, 此时此刻这小獸的表情是非常严肃的, 但毛茸茸的小脸和圆润的头型,讓貓永远无法拥有他老师一般的庄严和威信。

只有无害的可爱。

嗒嗒

[枫丹人溶解 毁滅解决方法情报]

啊,突然又不可爱了。

等等。

“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假扮骗人呢。”

芙寧娜靠在椅子上,有点惊讶,有点疲惫地眨眨眼:

“结果现在看来, 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啊,毕竟我的大部分子民们, 都以为那预言只是个有趣的传说。”

“你却当真了,还为此撕破了我的假面,这不寻常。”

“……”

梅因库恩不敢说, 这是芙卡洛斯为了从自己手里保住谕示裁定枢機而妥协透露的情报。

“不做回应,反而舔起了爪子嗎,现在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已经晚了哦。”

“咪!”

给我!

貓以为芙寧娜不愿意配合, 急地背起耳朵,威胁性地朝她叫。

但由于缅因天生细软的嗓音, 芙宁娜只能感覺到滑稽。

“给你看看我这些年来收集的信息,也不是不行。”

她伸手,在书桌下抽出一个隐藏的暗格。

“但你真的做好准備了嗎。”

准備?什么准備?

貓立刻闭了嘴, 全神贯注地看着芙宁娜手中的纸張。

看个情报而已,我需要什么准备?

*

虽然很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芙卡洛斯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雷穆利亚时代,疑似追求□□的不朽,已失败。

猫用他尖尖的爪尖翻页,时不时又把打字機拍得啪啪响。

[几千年前就有人尝试救世了?]

“是啊,我还派情报人员探查过那些遗迹。”

芙宁娜将身体的重量依在椅背上,安安靜靜地陪伴,偶尔讲解。

“他们还没来得及拍上几張照片,就全被会动的石像打出了工伤。”

第一次涨水期,枫丹大量建筑被淹,国土面积大幅度缩减,大量人口失踪,生死不明。

嗒嗒嗒!

[五百年前,原来已经涨过一次水了?]

“是啊,那时我还懵懂如白纸。”

芙宁娜回忆起自己刚刚降生的日子:

“刚一上任,就不断地有难民涌入枫丹廷。”

“偶尔我走上街,想看看这属于我的国家时,總有衣衫褴褛的孩童冲上来抱住我的腿,问。”

“神明啊,神明啊,你何时去拯救我的家园?”

“”

想继续追问的爪忽然顿住。

嗒嗒

[你只是个人類。]

猫试图安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撕拉!字还没打完呢,他就看见芙宁娜一把将纸抢过去,扯碎后丢入火中。

“停下!”

本来安静歇息的少女忽然暴起:“我警告你,不许再打这两个字!”

[抱、抱歉!]

猫被吓得险些跳起:

[我不会再打人類二字、]

撕拉——

“你还打!你就没停过!”

等芙宁娜气喘吁吁地重新坐会椅子上后,梅因库恩终于能继续胆战心惊地翻起情报。

[雷内,与雷穆利亚相反,选择抛弃□□保存精神情报上怎么没有写关于他的下落?]

“他失踪了,我的人找不到他。”

[将人类意识移植到机械里,这是阿兰·吉约丹的假想,好多图纸,看起来可行性很高。]

“自他以后,科学院再也没出现过这样耀眼的天才,复现也无从谈起。”

[研制潜水设施,试图建立水下城市]

“国库都要掏空了也没见成效。”

[哦,科学院最新提出的,讓整个枫丹上升,成为天空之城的项目,正在进行中啊。]

“听起来很浪漫,不是嗎?”芙宁娜有点喜欢它。

“咪。”

感觉不靠谱,我怕被摔死。

这么多救世计划,怎么不是躲起来就是改造人类?仔细一想全是逃避。

就没有什么爽快点的吗?

猫在心里抱怨着,伸爪想要翻开下一页。

欸?空的,这本已经看完了。

“咪。”芙宁娜。

猫坐在桌子上回头张望,拍打着书背向神明明示。

“咪。”下一本呢?快拿过来,我还要看。

“你在这里咪咪喵喵的,是在向我讨什么呢?嗯?”

少女很壞,装成无知的样子,拄着下巴看他,“就算是神明,也听不懂猫语啊。”

[当然是救世计划了]

猫以为她真不明白,呆呆傻傻地重新拖来打字机:

[你给我看了这么些失败的案例了,總该轮到成功的了吧。]

“”

少女没有动作,也没有打开其他的暗格的意思。

芙宁娜?快一些。

猫摇着他兔子一样的短尾巴催她。

如果是饿了的话,你可以先把情报都给我,自己去吃饭,我乖乖地看,保证不捣亂。

“哈哈。”

她忽然微笑起来,笑容并不温柔,顽劣得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壞孩子。

“没有了哦。”

“?”

银灰色的猫向她偏头,尾巴也迷茫地僵住。

“没.有.了.哦。”

生怕猫听不懂,她特意一字一字地重复:

“这些就是我五百年来无用的挣扎,重要的都给你看了,其他的更是垃圾。”

什么?

可是我只看了一本,虽然很厚,但它确确实实地只有一本,上面还有好多我看不懂,只能略过的公式——

“没有了哦,这些年来,无论怎样努力,我与枫丹的各类勇士,都没有找到任何拯救枫丹的办法,一点可能性也没有。”

芙宁娜用冰冷的手套摸摸猫的耳朵,带着点恶意的快感,更多的绝望与无奈,将缠累己身多年的痛苦倾吐,泄给呆滞的猫看。

“我救不了她,也许枫丹注定会因我的无能毁滅。”

“!”

几乎是下一刻,半妖忽然大大地战栗起来,身体抽搐着扭曲。

“怎么这么个表情?接受不了事实吗,白让你做好准备了。”

以一种近乎解离的麻木视线,她无情欣赏了一会弓腰炸毛的小獸。

“枫丹人生来就背负着无法被饶恕的罪孽,因着这份罪别打字了,我也不知道小婴儿能犯什么罪,总之,总有一天,所有罪人都会被不断上升的海平面吞噬,只剩下水神在神座上哭泣。”

芙宁娜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不对,最好安静会保持沉默,可是她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这些话本无处可说,无人能听,但现在它们有了!

“护卫长吕卡先生,德波饭店的瓦纳格姆老板,咖啡厅的阿鲁埃店主,新来的克洛琳德,公爵莱欧斯利,钟表店的卡隆大家都会消失,一个不留”

“嗷!”

猫一脚蹬翻了打字机,缩到桌角,扭头伸出舌头,胡亂地舔自己身上干净又无需清洁的背毛。

“可是人类的毁灭与你——非人之物何干呢。”

说出来芙宁娜自己都感觉可耻,但在猫错乱的表现中她真的好像得了一种说不出口的舒畅。

像是要被执行枪决时往两边一望,惊喜地发现熟悉的狱友,自己竟不是唯一一个要死的!

“在猫中,缅因也算是善水的品种,又正好不溶于水,无论如何,你的性命定得保存。”

“嗷!”

明显没有得到安慰,猫发疯似的啃了几口书架,又立刻双腿直立又桌角摩擦颈毛与背部。

一撮撮绒毛被缝隙钩住,轻轻松松地脱落,挂在上面当了装饰

唔?

恍惚的心情忽然回神。

猫神最近,掉毛好严重啊。

芙宁娜突然想起最近自己和那维莱特身上换了不知道多少套的礼服。

明明是寒风凌冽的冬日。

让猫掉毛的原因都有哪些来着。

“”

强烈的焦虑,极度的不安。

什么啊,真是疯了,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猫神,哈哈哈你才知道这事情几天啊,毛就掉成这样了。”

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芙宁娜弯下眉眼,微笑着向猫伸出僵硬的手臂。

“来吧,到前辈这里来,让我来教教你五百年也不会脱发的秘诀。”

她将颤抖的缅因抱进懷里,同时将双脚从地上抬起,极不优雅地在椅子上蜷起身体。

“啦,啦~”

猫太大只,圈在懷里实在是拥挤又沉重,但芙宁娜感受着怀里的热度,毫不在意地哼起轻快的安眠曲。

你完蛋啦。

知道了一切的你完蛋啦。

她一边唱一边揉猫的耳朵。

从此以后,你将再也不能安享一个完整的睡梦。

每一个寂静的夜里,都必有深海灌满你的躯干,你必因窒息感抽搐惊醒。

因着多次失败,你的味蕾会被焦灼烧坏,带着满嘴苦意一次又一次地下跪祈祷,匍匐于地,哀求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救赎之路降临。

就像我一样。

“别怕,别怕。”

芙宁娜亲亲密密地用躯体护住瑟缩的半妖,就像巨兽之前怎样圈住她一样。

“以我的性命起誓,那一天绝不会来到。”

誓言坚定,怀抱也固执,她仿佛忘了自己只是个脆弱的人类。

“芙宁娜大人,快到下午了哦。”

侍者又来敲门,催她的神明前去用餐。

“我来啦。”

这次很顺利,芙宁娜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轻快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不,并不轻快。

“咦,大人,您怀里的是猫?”

“哇,真难得,你头一次见猫神吗?”

芙宁娜笑嘻嘻地将怀里萎靡的兽展示给她看:

“麻烦你,在我的餐桌上帮我准备些猫咪能吃的食物吧,他没有吃早饭,现在已经饿坏了。”

“好的。”

侍者贴心地笑:“我还会准备一把高椅,让您能和您的宠物一同进食。”

“谢谢你,安娜,但他不是我的宠物哦。”

“欸?那是什么呢。”

“是”

芙宁娜听说,有些凶手杀人埋尸后,还会再宰一条大狗,压在尸体的身上做障眼法。

芙宁娜觉得,这对狗很残忍,对已经死去的受害者倒是挺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那维莱特曾经疑惑不解地问她。

“因为,假如我是受害人的话。”

芙宁娜笑着回应:

“前往阴间的路上有狗狗陪着一起走!想想感觉都不会害怕了!”

“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芙宁娜大人?您为什么沉默?难道它不是您的宠物吗?”

“不是的,猫神是我最喜欢的同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