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互疑有恙,一波三折的开……
“魯热?”
克雷薇懵了一下, 又立刻想到那个伤重险死的红发男人。
“哦,那个警卫队队长的化名……他確实差点死了,现在还晕着, 毕竟挨了你一下,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
“化名。”
没殺人,梅因庫恩高兴, 又有点疑惑:
“你说他在向我自我介绍时用的是化名吗……好没必要, 他的身份是警卫, 又不是灰河的帮派人士。”
“他当普通警卫时,確实会对普通人介绍自己的真名姓。”
无奈地叹口气,克雷薇还记得自己把警卫调查清楚时心中的震驚。
“可你不是普通人,他也不是普通警卫。”
“听不明白。”
“意思就是……”
克雷薇压低声音,凑到梅因庫恩的貓耳边:
“烧死妻儿骗保的丈夫, 性.侵残障学生的老师,雇凶殺人的贵族, 这些本該经由他手押往梅洛彼得堡的囚徒,全都在路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放了他们。”
梅因庫恩面无表情地抖了下耳朵。
“不,他殺了他们。”
“……唔。”
警卫殺人, 就算是杀壞人也夠讓人震驚的,但梅因庫恩想了想,第一反应竟是:
“故意杀人,徇私枉法, 滥用职权,那維莱特给我讲过类似案例, 讲的时候他好像很难过……抱歉,我走神了,你继续。”
“……哈?你在说什么?这是我該在壁炉之家該听到的话吗?”
违法乱纪的克雷薇瞬间睁大眼:
“离那个破审判官远点, 别再学习什么該死的律法了,你是没有考公资格的!”
“。”
梅因库恩不愿意,转移话题:
“继续说魯热为什么在我面前使用化名。”
“你完全被他带歪了!那些冠冕堂皇的条文对你的心理状态一点益处也没有!”
或者说是带正?根斜苗黑行走于灰色道路多年的克雷薇咬着牙,艰难地回归正题:
“因为魯热这个化名,他只对真心相待的伙伴,逍遥法外的侠客,或者说协助他惩杀恶徒的共犯介绍!”
“听起来都和我没关系。”
梅因库恩回忆:
“我没帮他杀过人。”
确实如此,貓与魯热不相熟。
但克雷薇长叹一声,提醒他。
“你是没杀过,但猞猁呢。”
“猞猁……”
梅因库恩恍惚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我确实在无意识中杀了不少壞人,鲁热以为我与他是同路人……啊,不对,克雷薇,他在看到我把通缉犯打成残废时就很喜欢我了,那时候他还没发现我是猞猁……”
“停!梅因库恩。”
克雷薇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严厉。
“无论他是因为何而親近你,信任你,都不要去理他!”
“他也许确实欣赏你,但那欣赏中夹了不纯的疯狂,很明显,梅因库恩,他想利用你强大的武力去锻造法外的断头台,去弥补枫丹无死刑的缺陷!”
她猛地摇猫的肩膀,声音焦急如青春期少年的母親,生怕对方走上邪路:
“但律法与你何干?正义与你何干?你不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吗?那就不要理他,梅因库恩!”
“我当然想做一个普通人,只是条件不允许。”
梅因库恩微微歪了下头,围巾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在昏暗晨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也格外非人的金色竖瞳。
“放心吧,克雷薇,按现在的情况来说,与其说他利用我,不如说我利用他呢。”
“就你,还能利用得了别人……哇,你去哪里!?”
没等克雷薇说完,猫就直接跳出房间,在街上拐了几个弯冲入愚人众赞助的医院,伸手狂拍红发男人的肩膀。
“谁!”
鲁热从病床上驚坐而起,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当他看见梅因时眼睛瞬间爆发出光彩,仿佛垂死的信徒见到了神迹。
“猞猁!你终于想通了!你愿意与我一同净化这腐朽的枫丹,抹除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污秽了吗?”
“没。”
梅因库恩的回答干脆利落,毫无波澜,只是行动实在讓人误解,他抓起病历纸和笔,啪地拍在鲁热胸口的纱布上。
“你想讓我杀谁?现在就写出十个名字,将他们的罪行描述和居住地址都给我。”
“好!好!!”
枫丹的制度繁琐,反馈漫长,少有这种直接的问话与快速的效率,巨大的狂喜直接压过了鲁热的伤痛和疑虑,他迫不及待地接过笔,狂写。
梅因库恩在旁边安静地等,如猫蹲卧等人放粮。
“完成!”
十条性命,由鲁热双手奉上,态度恭敬仿佛献上了最洁净的祭品,病历纸递进梅因库恩的黑色尖甲中。
“你还想问问细节吗?比如说犯罪证据,案件经过什么的,当然,我能向你保证,这些都是审判庭不好管,法律也模糊的案子!比如说这个,父亲以管教之名长期虐打前妻留下来的儿子,致使其九岁就跳樓自杀……”
他已做好了被审问的准备,也想好了回答时该用什么样的敬语,却看见那少年一个字也没看,只是低下头,凑近了那张散发着药味的纸张。
“呼。”
一次非常专注、非常认真的嗅闻,他的鼻尖贴着纸张,品评:
“不错的杀意。”
像是品评一道难得一见的菜肴。
鲁热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您——”
鲁热是来找志同道合的同伴的。
但他惊恐地发现‘同伴’的脸上没有杀意,没有认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正义的使命感……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兽性的……嗅探与滿足?
“你、你是谁?”
他忽觉不对。
“猞猁不是一个,不愿意说话,很沉默,很怕生,看起来有点凶的孩子吗?”
他惊恐起来。
“你、你不是猞猁!”
但眼前这个少年……不,这个“东西”!鲁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虽然有着猞猁的样貌,猞猁的尖甲,甚至穿着他亲手送还的旧风衣,但他绝对不是猞猁!
“哦。”
梅因库恩看了看他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容。
“意外收获,不错。”
“你是什么?你把那孩子怎么样了?”
这个见多识广的可怜人吓坏了,他想摸枪,却摸不到,最后只能颤抖地问一句。
“你、你,要名单做什么?你的眼里、分明空无一物!”
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几个坏人榨情绪了,虽然随便在街上抓几个也无所谓,但我清醒后一定会崩溃。
但是这个原因不好解释,所以梅因库恩只能死板地开口,做一份毫无感情的报告。
“你给名字,我滿足你的愿望。”
“至于其他的,猞猁,正义……或者别的什么,不重要。”
“……”
“不,不——不是那一回事,只有正义的同伴才能——才能理解这份名单的重量!才能承载这份清除污秽的使命!你……你到底要拿它做什么?!”
梅因库恩真不明白他在崩溃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
因为在哥哥与世界的毁灭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
“别想和猞猁交朋友了。”
怀着最后的悲悯,他劝了鲁热一句。
“老虎不需要同伴。”
以及。
“谢谢款待。”
*
名单既然已经到手,梅因库恩便不再停留。
他找到那个虐子的父亲,从背后将其击倒,用棍棒打断他的手腳,把他从樓上推下。
他没看见梅因库恩的脸,也没死,毕竟死了人就没有情绪了。
梅因库恩在推他下楼前揪住他的耳朵,对他说:
“我是猞猁,受你儿的感召而来。”
“我已记住你的名字,记住你的气味。”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低,毫无波澜。
“三个月后,我会再来,打断你刚接好的手腳,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六个月后,我会再来,打断你刚接好的手脚,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九个月后……”
“夠……够了!三顿还不够吗?!” 男人发出濒死般的呜咽,“三顿还不够你出气吗!”
“不,我没有生气哦。”
梅因伸手摘了他的几颗牙,让他不至于死,也不至于活得太痛快,是刚好能昼夜怀念凶手的程度。
“九个月后,十一个月后,十三个月后……”
也许有地方算错了?但管他呢,梅因库恩只是淡淡地叙述:
“每三个月,我就要来拜访你一次,折断你刚长好的手臂,敲掉你刚镶好的金牙。”
“呜……呜——停下!总要有个头吧?!海底的犯人还能刑满释放!” 男人含糊不清地哀嚎。
“好。” 梅因库恩从善如流,语气平淡。
“直到你儿子走过来,对我说:‘大哥哥,停手吧,我不想爸爸受苦了。’我就停手。”
“可是,可是那崽子已经死了啊!他死了啊!!他怎么说话!”
“那是你该操心的事。”
梅因库恩不再多言,将那个肥硕的身躯轻轻一推。
“啊!!”
肥壮的身体在空中翻滚,扭曲,接下来是重物砸进泥土里的闷响。
“啊!有人坠楼!”
“叫救护!叫警卫!”
这不是个偏远的地方,所以立刻有美露莘和群众发现了他,纷纷惊叫起来:
“先生,先生!你好吗,意识清醒吗?……哇!好多伤口不是坠楼伤,是谁伤了你!?”
“……猞…猁……”
“棒。”
梅因库恩弹了下薄舌,很满意这人能在大庭广众下控诉自己。
“大家都看见了他的这份惨样,应该会很害怕身为犯人的我吧。”
猫找了个隐秘处,准备收获那因“猞猁的暴行”而发酵的恐惧与憎恨——驱动他救世计划的宝贵燃料。
“啊?猞猁,这个……”
可他却看见连那最温柔的美露莘都烦恼地摇起尾巴,一边施救,一边不死心地问:
“确定是他?”
“……”
男人已昏迷,没法回答。
“?”
树上的梅因库恩,心里闪过一丝浅淡的迷茫。
“反应,不对。”
“是猞猁啊。”
“是猞猁。”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响起,没有预想中的恐慌,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了然?他们交换着眼神,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分享一个公开的秘密。
“估计一会刺玫会的应该到了。”
“?”
这和刺玫会有什么关系?
“让让!让让!”
刺耳的呼喝声由远及近!明黄色的身影如同劈开人群!娜維婭!她带着一队黑衣手下杀气腾腾地冲来!西尔弗举着麻醉枪,嗓门洪亮: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给我低调点!”
娜維婭一脚踹在西尔弗腿上,同时面目狰狞地拔开手中闪光弹的保险栓,对着那男人敞开的家门就狠狠砸了进去!
“戴面具!冲!抓活的!
嘭!!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刺目的白光和巨大的爆鸣吞噬了那间屋子。
娜维娅,好像是你更不低调些。
“可恶!没人!!” 娜维娅气急败坏的怒吼从烟尘中传来,她再次冲出。
“搜!那混蛋猞猁肯定没跑远,去问!有没有看见一个怪里怪气、围着围巾的小子!快!——别把特征说的太明显让其他人听了去!他必须得先到我们手中!”
“啊,卡雷斯还在我手上呢,他们抓我,正常。”一丝微弱的、属于刺玫会的焦躁情绪飘来,被梅因库恩吸收。
但太少了,远远不够,预期的、大量的民众恐惧呢,憎恶呢。
“那些围观群众怎么回事,怕我,但也没有很怕。”
难道得等事情发酵一会?
梅因库恩等啊等,等到终于有路人谈论:
“你听说了吗?猞猁在这里把一个男人推下了楼。”
“!”好耶。
梅因库恩有点期待地竖起耳朵。
另一个人接话:“唉,听说了,可真不是人啊。”
“!”好耶好耶,骂我骂我。
咦,不对,妖力怎么不涨啊。
“太不是人了那爹!”
一声怒吼:
“要不是刺玫会今天把那些证据抖出来,老子还不知道有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们开始大骂痛骂起受害者来,虽然没有人夸奖猞猁干得好,但梅因库恩也没收到一点负面情绪。
最后,他们都异口同声道:
“多亏了刺玫会的新老板,要不然谁知道那男孩生前受了这么多苦难?”
沉默了会,终于有人没控制住嘴,漏了一句:
“猞猁做的还真不错……咳!当然,朋友们,我的意思可不是提倡私刑啊!”
梅因库恩:“……”
围巾下,他那张被药剂维持住放松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理解的、近乎崩溃的裂痕。
“?????”
不是,等等,娜维娅,我是猞猁啊!夺你父亲的猞猁!
你不该恨我入骨吗?!你不该倾尽刺玫会之力将我碎尸万段吗?!你现在在干什么?!
啊!回答我!娜维娅!为什么多此一举!你在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说:梅因库恩与娜维娅互骂有病的成就达成了。
第92章 愈爱愈忧,与水神共遭仆……
不行啊, 完全不行啊。
一群人加起来的负面情绪,还没有鲁热一个人提供的多呢。
梅因庫恩恍恍惚惚回到了家,趁着药效还没过劲打开了十八道鎖, 看看里面的蟑螂状態如何。
“呦。”
独眼的男人躺在床上,在翻童话书:
“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绑了个人呢。”
“……”
“说说看吧。”
卡雷斯不占主导地位, 只能主动交涉求和:
“你绑我是为了什么?为财, 为名, 为利?说出你的目的,它若合我心意,我也愿意配合。”
卡雷斯生平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大的退让。
让枫丹其他的帮派见了,恐怕都要驚掉大牙,然后忙不迭地顺杆上爬。
但那灰白异色发的少年只是抖了下貓耳, 说:
“我刚刚把灰河炸了,愤怒吧。”
……
“哦。”
卡雷斯平靜地应了一声, 一个字也没信:
“你又犯病了。”
……
一无所获。
梅因庫恩把留声机里的高雅唱片全拿走,换成了阳光彩虹小白马。
“喂,等等, 小子,讲些道理,我只是说了些实话,你为何要如此报复我!”
“可恶的父女。”
确认他的身体状態正在稳步向好后, 梅因庫恩把门鎖好,他背靠着卡雷斯的门板, 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滑落。
“……愚蠢的我。”
明明只要狠心些,就一定能…
被药剂压抑住的情绪流在体内勃发,冲散了未说出口的话。
“呜!”
控制不住地悲鸣一声, 梅因庫恩咬住满嘴尖牙,试图止住身体的颤抖——該死!每次虚假的輕鬆褪去,回归痛苦的现实中时总是这么难受!
“咚。”
身后的门板突然震了一下。
“!”
梅因库恩瞬间压下耳朵,短尾炸开。
[卡雷斯,做、做什么!?等等,他已经恢复到可以下地行走了?]
药效已经全然消失,卡雷斯在屋里敲了两下门,没听见门外有人回应。
但他确实感受到了顺着地板穿来的抖动。
看来这小子是又犯病了。
卡雷斯又得出这个结论。
这叫什么事?我混迹黑暗多年,最后却栽在了一个明显有心理疾病,年輕,瘦弱的小混蛋身上了,可怜我一世英名。
卡雷斯心里叹息,面上却沉靜,他再次敲了敲门,问:“你还好嗎。”
[…!停下!]
卡雷斯的行为就像是昆虫用触须将纸杯刮出嚓嚓声,而梅因的手腳还僵直,不能自如挪动。
[别、别关注我,我一会就好了……]
但事不遂貓愿。
梅因库恩僵着身体,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踱步声,撬锁声……当然失败了,沉默了一会后,又传来了轻微的翻页声。
“《不快乐的小石头》,作者佚名……啧。”
被刻意放緩,又掩不住生硬的调子,带着点对幼稚读物的嫌弃。
[…?]
…这是在做什么?
梅因库恩驚恐之余觉得这个书名有点熟悉。
[好像是我拿给卡雷斯的……童话书?]
他还在蒙圈,卡雷斯已经极别扭地继续念。
“从前有个小石头……小石头又丑又没用,所以整天不开心,从早哭到晚,从晚哭到早。”
声音幹巴巴的,像是念一份极其糟糕的财报,这不能怪他,小娜维娅已经长大很久了,童话也离成人的世界太远。
“他哭哇哭哇,泪水哭成河流。”
“河流里的浪花磨圆了他的棱角,小鱼擦幹净他脸上的泥土,小石头变得美丽又闪耀……好没逻辑。”
他抱怨一句。
[……]梅因库恩在这抱怨声中,緩缓停止了颤抖。
“勤劳的建筑师叔叔看见了,就把它捡起来,喊……‘哇,多么漂亮的石头!’啧。”
卡雷斯皱着眉头哇出来。
“小石头就这样被筑进墙里,和他许多漂亮的同伴,一起开心地,被建成了漂亮的楼房。”
故事结束了。
[……]
门外一片寂静。
只有崭新的留声机里放着魔性又欢快的歌。
卡雷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喉咙滚动了几下,像是在酝酿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身份,最终,他只是用指关节,在那冰冷的、隔绝两人的门板上,极轻、极慢地叩了两下。
“小子。”
“开心点了嗎。”
他没听见少年的回应,只听见尖爪摩擦墙壁,谁人艰难站起的声音。
‘唔,看起来是没问题了。’
卡雷斯疲惫地眨了下他的独眼,摸了摸未愈合的刀口,准备回床上休息。
‘真是的,我安慰他干什么啊,一个小混蛋,小劫匪。’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又听见门后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低头一看,貓没收的黑胶唱片被一张一张,小心地从门缝中塞了回来。
“……哦,意外之喜,终于可以换掉那个又烦又吵的音乐了。”
滴滴答滴滴答的声音猛然中止,高雅和缓的管弦乐在牢房里响起,卡雷斯放鬆地叹了口气,心里依旧迷茫。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好孩子……怎么偏偏走上了犯罪道路?”
*
[不是可恶的父女。]
[娜维娅有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卡雷斯有全天下最好的女儿。]
虽然梅因库恩没接触过几对父女,但他已经敢断言了。
[是最好的父女。]
[……]
[有点羡慕。]
貓坐在餐桌前,垂着耳朵。
[等等!不要想这些东西了,现在当务之急是——]
猫疯狂摇头。
“恩先生?恩先生?”
[——是救世啊是救世!必须得想办法,否则什么父女都会死的……怎么了,小林尼?]
阴郁的少年停止摇头,丧丧地转向林尼的方向,竖瞳虚落在孩子的头上,不想与人对視。
他不想与人对視,人却偏要与他对视,林尼小心地观察梅因库恩的上半张脸。
“恩先生,看起来有些……累?”
“是的。”
琳妮特补充:
“好重的黑眼圈。”
“虽然说以前也有,但现在也太重了……”
菲米尼也很担心。
“哥哥,你不应該总是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去玩的。”
[……]
“恩先生会睡觉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恩先生睡过觉。”
“岂止呢,琳妮特,你仔细回想一下,恩先生也没在我们面前吃过饭,菲米尼,你见过吗。”
“我,我……也没见过。”
[停。]
梅因库恩紧急打住了这个不讨喜的话题,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上的炸鸡翅威胁:
[再说话我就把这个换成洋葱!……我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吗?]
梅因库恩悄悄偏头,去看自己在冰箱面上的倒影,一个穿着灰旧风衣、围着厚重围巾的瘦削少年。
[还可以啊,好像是有些憔悴……但那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好多我无能为力的事情……]
“恩先生,恩先生。”
身侧穿来林尼的呼唤,他明显没看明白半妖沉默的警告,或者说他理解了,但担忧压过了害怕。
“看.这.里.呀~”
林尼的声音忽然拔高,是刻意吸引人注意的腔调。
[什么……唔!]
梅因库恩本能地、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迷茫循声看去——也几乎是瞬间,一股奇异而强烈的植物气息猛地撞入他的鼻腔。
[咦?迷药?好像不是…]
“当当当当!驚喜魔術!”
彩纸叠成的花苞间,一个小小的香包从天而落,梅因库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魔術!?]
猫抬头看,发现头上的吊灯处绑了个隐秘的机关。
[什么时候准备的?]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尼的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着他。
“香包里是茼蒿,油麦菜这些有安眠作用的蔬菜叶子。”
琳妮特平静地补充,小猫一样矜持地昂头:
“真抱歉,因为是冬天,我们在院子里找不到能安眠用的花,就用蔬菜了。”
“不过呢,不过……”
小菲米尼在旁边害羞地补充:
“童话书上说这些菜叶子晒干了,熬水喝或者闻着,也能让人放松……应该能有些用?恩哥哥,试试嘛……”
“是啊。”
林尼表演完魔术后,又拉开了与半妖的距离:
“无论什么样的工作,都需要充足的睡眠哦!”
他还没忘记梅因库恩满身是血的模样。
“……”
但梅因库恩看了看手上的香包,上面尽是熟悉的针腳。
曾经有一对帐篷里的孩子,用这熟练的针脚,为他们最喜爱的猫伙伴,织出小小的披风。
『大先生。』
“恩先生。”
“要注意休息哦!”
[啊……]
“怎么这么看我,恩先生?”林尼纳闷。
[没什么,只是觉得,非常高兴。]
[……林尼,还是第一次为我的人形态表演魔术啊,真好。]
“恩哥哥来喝牛奶吧,牛奶,也有助于睡眠的……”小菲米尼把自己的杯子往梅因那边推。
“哇。”
琳妮特看见了眼前一亮。
“我的也给恩先生。”
“等等,妹妹,你不会是故意把讨厌的牛奶给恩先生喝吧!”
“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眯起竖瞳,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哇——”
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他捏紧了香包,郑重地把他放入破旧风衣的里怀。
[谢谢。]
[但牛奶就不必了。]
[不是故意拒绝你们的好意,只是因为猫……乳糖不耐受,遗憾呐。]
*
“吃完饭就好好睡一觉吧,你的黑眼圈太可怕了!”
孩子们让你睡,你睡不睡。
[现在可不是该睡觉的时间啊。]
锁好卧室的门,梅因库恩果断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他迅速地将鲁热提供的剩下九个人都暴打了一遍,结果除了被打的人外,收获的负面情绪依旧寥寥。
“猞猁人呢?该死!就一个目击者也没有?该死!我们受害者都要查不过来了!”
[……不是,娜维娅,你图啥啊。]
与刺玫会擦肩而过第九次后,梅因库恩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行,必须,得想个更有效率的方法……]
梅因要累趴了。
[导出来的海水放哪也没有着落……]
天都忙黑了。
梅因库恩凄凄惨惨戚戚地变回猫形态,找了个长椅趴下,暂作放松。
[要努力,要让大家都活下去啊,恩。]
他没有安静太长时间。
不久,一个蓝白的背影就惊喜地跳过来,芙寧娜一把抓住断尾的大猫:
“猫神!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真巧!”
[啊,芙寧娜。]
大猫疲倦地摇了下短尾巴回应。
[大晚上的,你在外面乱跑做什么,很危险的。]
“我睡不着,你个笨猫,根本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芙宁娜一直很善解人意,现在进化为善解猫意了,她搂住猫,轻轻贴近它的耳朵,以极小的气音泄露自己的惊恐:
“胎海水,溶解人的海水,真的出现了,怎么办呐……”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想办法了。]
猫双腿站立,挥舞着大爪子拍她的肩膀安抚:
[我也喜欢你,人,不会让你死的……!?]
就在这时,梅因库恩透过芙宁娜的发间,看见她的身后竟跟着一个阴森森的黑衣人!
“怎么了,猫神,你怎么不动了?果然,你也被吓到了吧…”
芙宁娜正捏着他的爪子擦泪。
“……”
黑衣人面具下冒红光,头发白中带黑,看猫的眼神无语震惊嫌弃迷茫疲惫多姿多彩。
[!!!]
梅因库恩直接炸毛,叼着芙宁娜的手就跑。
[傻孩子!快跑!]
[要不佩佩就要连咱俩一起打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崩铁更新,所以我不更嗷。
第93章 猫死神悲,芙宁娜杖击佩……
阿蕾奇諾碰见芙宁娜纯属巧合。
虽然梅因庫恩借胎海水警告了灭世预言的存在, 但阿蕾奇諾认为,虽然枫丹的水位連年上升,但涨勢缓慢, 风平浪静,水也没有變质的迹象,根本无法证实预言是真的, 情况也没有危急到必须要向正义之神下手的地步。
‘正义之神, 不知道实力较之女皇如何?’
阿蕾奇諾回想起冰神寒冷的气勢, 迫人的威压。
高高在上的,所向披靡的,一国之尊主,众民之君神。
‘都是神明,纵使有差距, 想必也不至于差太多。’
‘如果贸然逼问预言,激怒水神, 恐怕我定会立时命丧此地,再也看不见克雷薇与孩子们的笑颜。’
阿蕾奇諾是这么想的。
所以虽然觉得碰见芙宁娜夜游的机会難得,身旁没有守卫在十分少见, 附近人烟稀少更是天赐的良机,但阿蕾奇诺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打算先回家休整,和克雷薇探讨探讨怎么把探子送进沫芒宫里比较好。
‘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明星。’
阿蕾奇诺藏在角落里, 戒备地看着芙宁娜。
‘竟然能把神威收敛得滴水不漏,可见她已将自身的力量掌握到了极致。’
‘真是深不可测, 芙宁娜……’
叹息一声,阿蕾奇诺准备撤退,可就在她要转头的瞬间——
“貓神!”
白发的少女欢呼着跑向长椅:
“真巧!”
‘梅因?看起来和水神相识?’
阿蕾奇诺一惊, 又立刻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合理,毕竟他在当那维莱特的貓,那维莱特又疑似神明眷属……啧。’
一想到兄弟下海当貓阿蕾奇诺就浑身不自在。
她努力忽略不适专注现状,让事业心冲淡一切。
‘既然梅因在此,那我与他合力虽然未必能战胜芙宁娜,但一定能在她手上全身而退。’
分析到这里,阿蕾奇诺立刻停了回壁炉之家的心思,她将锋利的視线投向貓,试图给他传递进攻的信号:
‘梅因庫恩,协助我——?’
“咪呜。”
“笨猫!”
在佩露薇利尖锐的目光中,她看见深不可测的神明快速地搂住猫,臉上竟露出了放鬆的笑容,她抱猫的样子就像孩童抱紧她亲爱的动物朋友,都要将嘴唇贴在它们的耳旁倾诉秘密。
而那猫呢,它听着,臉上也极人性化地露出担忧与難过来,最后也如童话的精灵一般站起双脚,给了神明一个毛绒绒的安慰。
“咪。”
[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仿佛听见了梅因庫恩的声音。
……?????
等等,梅因庫恩!
阿蕾奇诺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你在做什么?你在安慰什么?对方可是神明啊!
心情激荡,气息也随之一變,趴在神明肩膀上的猫警惕抬头,对上阿蕾奇诺的奇特瞳孔。
‘我记得你不是最讨厌正义之神了吗?’
佩露薇利下意识上前一步:
‘变猫把你的脑子也变没了?而且芙宁娜是怎么回事?’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至高无上的神明——’
‘刚刚却用你的爪子擦掉了眼淚,眼淚?’
面对同伴的震撼視线,猫缓缓地弓起了脊背。
“咪嗷!”
“怎、怎么回事?猫神,你要帶我去哪里?”
猫惨叫着叼住神明的衣袖,同时,年轻的仆人向他们扑去——
“站住!”
有古怪!
*
“啊啊啊啊!”
芙宁娜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應該闭上嘴,稳重些,拿出超凡的气概来……但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黑衣的刺客从夜幕里袭来,她手提尖刀,一身殺气,声音是故作的沙哑低沉。
“芙宁娜,你——”
几乎是瞬间,阿蕾奇诺就确定了自己的这次袭击毫无意义。
对方根本不像神,身上全是诅咒气息。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芙宁娜看着她手里的刀連连后退,瞳孔里满是真实的恐惧。
“你、你别过来!”
无论如何,也得先想办法确定预言不是真的,否则梅因库恩又要我陪他发疯!
“我问你……”
怀着微薄的希望,阿蕾奇诺开口。
“咪!”
可是连这一点希望都不留,银灰色的大猫嗷地一嗓子跳到中间,护着水神。
“猫神!”
芙宁娜淚眼汪汪,吓到忘了对方能变大,非凡猫:
“你打不过她的,快到我身后来!”
‘梅因!库恩!你敢拦我?’
阿蕾奇诺眼冒杀气:
‘你以为我是为谁的疯话这样大费周章!滚开!我就问一个问题。’
“咪!”
[你们不要再打了呀!]
猫在俩人中间心虚地狂摇小短尾巴,他根本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嗷呜~”
猫拦在阿蕾奇诺的高跟鞋前,拼命向她眨眼,试图解释。
[你问芙宁娜什么也没用,因为她什么也不清楚,清楚的也不能说,白费力气,你快回家歇着吧!]
“神明。”
阿蕾奇诺一脚跨过他,什么也没看明白。
这不怪她,因为佩露薇利只对梅因的人形态有默契,猫形态一点也不熟!
“呜别过来!我要叫人了!真的会叫哦!”
虚张声势,阿蕾奇诺伸手就要去掰芙宁娜的臉:
“你告诉我……呜!”
小腿一痛,低头一看,一大坨猫正抱着她的脚腕,牙齿刺破外裤。
“咪嗷!”
见仆人低头,猫立刻麻利地滚下地,双爪合十,人立着疯狂作揖道歉。
[咬你对不起——但芙宁娜要吓死了——]
“猫神,快走!”
芙宁娜抖着腿哭,呆毛乱颤:
“你不要管我呜呜呜……”
这什么和什么啊!
阿蕾奇诺当然不会为梅因咬他而生气,他们以前互殴的时候经常把对方打得下不了地,一个甚至都没有出血的轻咬根本不叫事,让阿蕾奇诺真正生气的是……
你怎么这样护着她?到底谁是与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家人?
无论在新旧壁炉之家,家人的概念都至高无上,排在首位,阿蕾奇诺对梅因的选择不解又愤怒,但……
“咪、咪呜!”
满脸心虚的作揖猫。
“猫神!”
芙宁娜泫然淚下。
“……”
满脸冷漠的黑衣刺客。
小的小,弱的弱,猫的猫,阿蕾奇诺没兴趣欺凌弱小,见梅因库恩坚持护神,便尊重兄弟的选择,拂袖而去。
而去。
去。
[终于、走了,好累,我要歇会……]
“刺客怎么……就这么走了?哇哇哇!你怎么又回来了!”
[!]
没去成,阿蕾奇诺越想越不爽,没走出几步就折返回来,对着那下意识向她又作揖的大猫照着头顶就是一巴掌,低声暗骂:
“真把自己当成忠诚的宠物了?”
普普通通一巴掌,力道也不大,按理说應該什么事也没有,毕竟梅因库恩正常情况下都挺抗打的。
但坏就坏在,梅因库恩,现在根本不是正常情况。
以人形态会见莱欧斯利后,一连数日,梅因库恩都奔波在收集情绪的道路上,一点也没休息过啊。
阿蕾奇诺这一巴掌,就是压死驮兽的最后一根稻草,猛然放鬆又骤然紧张的大猫,直接被拍入深沉的睡眠。
“啪。”
猫軟軟栽在地上,粉舌吐出,四爪散开,人事不知。
‘!!!’
阿蕾奇诺大惊,蹲下身捏猫脖子上的脉搏。
‘哦,只是睡着了啊,我还以为他突然得偿所愿了,这到底是多久没睡…’
她无奈地抬头,却看见芙宁娜正睁着被泪水洗得发光的异瞳,呆滞地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
阿蕾奇诺尽力友善地问。
“你殺死了他…”
“?”
“你杀死了他,你杀死了他……你拍死了猫神还不够!还捏脖子补刀!”
喃喃几句后,芙宁娜震怒!怒火冲破云霄,冲破黑夜,无力与悔恨战胜了恐惧与懦弱,人神愤怒地操起落在草丛里的手杖:
“我和你拼了!”
‘???’
阿蕾奇诺没动,特意用肩膀挨了两下,确认了对方的力气和泪水一样的虚软无力,壁炉之家最小的孩子都能把她随便打趴下。
“你这冷酷无情的刺客!连这么可爱的猫神都下得去手!恶魔!凶手!虐猫狂!”
“。”
顶着小鸟啄击一般力道的手杖,阿蕾奇诺沉默又无语地弯腰,像拎起一袋面粉般,单手就把瘫软在地的银灰大猫提溜了起来。
猫的脑袋和四肢无力地垂着。
睡的是真的沉。
晃悠一下,掉毛,‘冬天不应該是增毛吗?’阿蕾奇诺有点担心,干脆把猫夹在腋下,准备帶走。
“你!呜!放下他!”
芙宁娜见了,悲从中来,直接当头一杖,嗷嗷哭着去抢猫:
“这个虐猫的混蛋!不许带走他!”
“…真是够了。”
阿蕾奇诺不打算还手,因为一还手芙宁娜就要死了,但她也不是挨打的性格,单手直接抓住手杖:
“芙宁娜·德·枫丹。”
咔。
金与木作的手杖直接被两根指头捏断,脆弱地像根刚出锅的薯条。
“!”
芙宁娜瞬间白了脸,看着手杖干净的截面遍体生寒。
“好强…”一定能一下子就折断我的骨头吧……
“芙宁娜·德·枫丹。”
她还在怔愣,却听见黑衣刺客又冷漠地叫了遍她的名字,同时一点冰凉落在了颈间。
是刀,阿蕾奇诺用刀背抵着芙宁娜的动脉。
“若还想当你的神明,维持你光鲜亮丽的生活。”
“就退下吧,与你的无能一起。”
“……”
芙宁娜后知后觉地发起抖来。
我在做什么!?
对方可是个刺客,我竟然敢对她挥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可以死,但我的枫丹,我的人民,我的救世计划该怎么办呢?
她说的对,我、我应该走了,我应该快些跑,回到安全的沫芒宫……
“放手,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可我的手,为什么不受控制地,牢牢地,抓住了猫神的后爪呢?
“你在做什么?松手。”
阿蕾奇诺不明白这个一直发抖的‘神’到底哪来的勇气,只能又怒又懵地掰她的手: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我在做……神明该做的事!”
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句话来,芙宁娜死死攥着梅因库恩软绵绵的后爪,拼命后拖。
“保护枫丹的生灵…”
“不许他们死于,无妄的灾难中…”
“……”
阿蕾奇诺怕梅因库恩在睡梦中被扯伤,只能一点点地,顺着力道往前递,但她不愿意放手,直接用刀背压住芙宁娜的喉咙,嘴里讥讽:
“看来你会比他死的更早些。”
“那便动手啊!刺客!”
芙宁娜抬起泪痕交错的脸,那双异瞳不知道何时褪去了恐惧,只剩下决绝:
“你为什么还不杀我!该不会不敢吧?”
“你——”
阿蕾奇诺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被对方发现了没有杀意。
“可恶的梅因…”
“哈,我就知道。”
芙宁娜笑起来,任悲哀的骄傲挂在脸上,她猛地上前,刀背划过动脉,异瞳煌煌盛月光,与阿蕾奇诺对视。
“我告诉你,我是神明,正义的神明,律法的神明,一切不公,冤屈,苦难的破坏神与反叛神!”
“别想从我这里带走我任何一位子民!”
*
“……”
阿蕾奇诺松手了。
她看着白发的少女擦着眼泪,又流着眼泪,带着冬夜的寒风与酣睡的猫向神明的宫殿跑去。
她知道,她松手可不是因为怕梅因库恩那个混蛋受伤。
而是因为……
“真奇怪,她必然不是神明。”
“可为什么在她虚张声势的宣告里,我听不出一点虚假的余韵?”
阿蕾奇诺思考良久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她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但无论如何,回忆起芙宁娜惊恐的脸和不愿意放松的手,阿蕾奇诺终于明悟了一点。
‘梅因库恩,你护着这个人类,倒也值得,我不计较了。’
‘虽然弱小又爱哭,无力又鲁莽,但如果正义的神座上坐着的真是她。’
‘那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可都会成为虔诚的爱神者了。’
*
芙宁娜擦干了眼泪,抱着猫安静地走入了沫芒宫。
虽然天已大黑,但那维莱特刚结束加班,他最近忙得要命,但还是一眼看出少女的不对劲:
“芙宁娜,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好。”
“我、我——”
他不问还好,一问,芙宁娜就又想哭了,她呜咽着把软趴趴的猫给龙看:
“猫神死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我也想哭,好难过,好痛苦,二次元原来是这样的吗?好像被老米骗入了贼坑。
第94章 龙神人猫,沫芒宫闲谈猞……
“死了?”
神是会哭的嗎?应该不会吧, 但看着那维萊特皱着眉弯下腰,将一滩貓泥一样捏来捏去地检查,银灰色的毛东西几乎要化在他指缝中, 芙宁娜根本忍不住哭腔。
“笨蛋貓神……”
都叫你快些跑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不,都是我不好, 我太弱了, 貓神是为了保護我才惨遭毒手……
她想起了貓神挡在她身前的样子, 想起了他作揖道歉的样子,想起了他最后软软倒下的样子,心里更是悲愤交加,这死的是一只普通的猫嗎?不,这死的是一个忠诚的朋友, 闪耀的灵魂啊!于是芙宁娜握紧拳头,强忍泪水:
“我决定了, 我要给猫神举行一场盛大的国葬。”
那维萊特检查完了:“我反对。”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今夜做了多伟大的事!”
芙宁娜不敢把遭了刺客的事向外倾诉,猫神的死亡原因也注定成为一个秘密,護神的功勋永远得不到彰显, 想到这里芙宁娜心中悲意大增,态度坚决:
“要用千朵塞西莉亚花装点他的墓碑,又要用洁白的霓裳裹住他的身体,棺椁要精金雕刻, 碧玉点缀……”
“我反对。”
芙宁娜怒,气得要哭:
“钱我自己出!那维萊特, 你无权反对!”
“……”
水龍王沉默地看着她眼角的泪。
“芙宁娜。”
他知道在别人情绪激动时最好不要指出錯误,要礼貌地等待对方心情平复,再以平和的语言阐述事实。
但。
“猫神没死。”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咦!?你说什么?”
“猫神没死, 他只是陷入了身体严重透支后的强制性休眠。”
那维萊特一臉正直地将猫递出,指引她的手指探向脖颈,感受小兽细小又轻微的呼噜声:
“但你把他埋进土里后,可能就真醒不来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zz~”
“芙宁娜,你的臉突然好红,是神力紊乱嗎。”
“……”
“芙宁娜,你愿意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嗎,比如,你为什么会認为猫神死了,猫神又做了多伟大的事。”
“……”
“芙宁娜,我想问…”
“闭嘴那维莱特!”
*
第二天,阳光正好,酣眠一夜的猫抽了下耳朵,伸展开绵软的四爪,将身体有力地弯成反弓。
“咪。”
活了。
[可恶,居然不小心睡着了,小恩啊小恩,现在是该睡觉的时间吗……!?]
猫困倦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三双不同颜色,不同轮廓的眼睛:
“嘶哈!”
[吓人!]
“早上好,猫神阁下。”
那维莱特淡定地点头致意。
“呦,这几天在沫芒宫见不到你人影,跑哪鬼混去了?”
莱歐斯利眼含深意。
“猫神!”
芙宁娜是最直接的,她直接扑过去,搓猫的臉,手指点它的眼睛:
“啊,看来昨夜笼罩楓丹的暗黑之幕,终是被这双明亮的金瞳悄然掀开了……能再次见证这份光芒,实乃是命运最温柔的垂怜。”
她在含蓄地表达对猫神没事的喜悦。
“?”
太华丽了,猫一个字也没听懂。
“嘿!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勇敢的事!”
芙宁娜看猫懵懵的圆眼莫名骄傲起来,平生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荡漾心里。
“我可是在恐怖的怪物手里,白发的死亡镰下,把你成功夺回来了哦!”
像个真正的神明一样,英勇地亲手保护住什么,这可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咪!?”
猫立着尾巴看她,不敢置信。
他的记忆停在阿蕾奇诺超凶超怒的一巴掌上。
[虽然说佩佩有分寸会收手,但你居然能把我从她手里带回沫芒宫,可真够厉害的!]
“是吗,那还真了不起。”
[哥哥——睁眼睛就能看见你真好!]
莱歐斯利以为她在唱诵戏剧的台词,毕竟所有楓丹人都知道神明喜欢即興表演,于是在猫专注的視线中配合着拍手:
“精彩,精彩,如此卓越的战功,当以盛大的宴席点缀,来人,上菜——”
正在向外倒猫糧的那维莱特:“我吗?好吧……”
水龍不曾扮演过什么角色,尊蓝的鞋底也甚少踏上舞台的绒布,但他愿意延续室内温柔轻松的氛围,就生疏地行了个礼,把猫糧一猫一神一人各分一份。
“请用。”
“咪!”
梅因库恩早饿了,蹭了下那维莱特表示感谢后立刻埋头狂炫,咔咔咔地嚼起来。
“呃……”
芙宁娜低头面前看了看装着棕色颗粒的餐盘,和妥帖放在一边的勺子:
“对待玩笑也这么認真吗,那维莱特你这家伙…”
“嗯?我做的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真不愧是吾的大審判官!”
“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
莱歐斯利看了看面前的餐盘,又看了看埋头狂炫的梅因库恩:
“猫粮,人应该能吃吧?”
“放心。”
那维莱特亦是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猫头:
“我特意问过店家了,这款猫粮,人也能食用。”
“是吗……”
“等等,你问这个做什么。”
芙宁娜莫名其妙。
“你不会真想吃吧?喂喂喂!”
公爵优雅地舀了一勺猫粮,随口敷衍:
“端都端来了,不能浪费那维莱特先生的心意,啊呜。”
“????”
在芙宁娜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咽下去了。
莱歐斯利尝试猫粮完全是对梅因日常饮食的好奇。
但芙宁娜不知道其中真相。
“味道如何。”
“咪??”
“嗯……说不上好,腥。”
“不是!”
所以她惊恐地听着耳边的讨论。
“我们一定要这么认真地对待玩笑吗?”
我不想吃宠物食品啊!
*
芙宁娜落荒而逃,免了莱欧斯利和她抢猫的功夫。
工作中的那维莱特倒是有点遗憾:
“我还想问问她对胎海水的看法呢。”
“胎海水?啊,少女连环失踪案的作案工具。”
莱欧斯利想起来这件事,随意搭了几句话,但注意力还在猫上:
“真不吉利,总让我想起那則可怕的预言……来,过来,梅、缅因。”
根本不用他开口呼唤,就在莱欧斯利说起预言时,猫已经自发地跳上了他的腿,用肉垫轻拍他的手。
“咪。”
[不必害怕,哥哥,我会保护你。]
“那則预言,芙宁娜也在关注。”
将視线从猫与人身上移开,那维莱特安静又缓慢地叙述,努力不打扰这副奇特的重逢场景,也不露出破绽:
“正义的神行事虽然不稳重,但对子民的关爱毋庸置疑,必会阻止灾難在楓丹发生,所以你不必害怕那则预言。”
“哦。”
随口的感慨被认真对待,短短一瞬间被猫和龙同时安慰两次,莱欧斯利颇觉新奇,赶紧向这两个认真的家伙澄清:
“我也没有很怕,只是觉得,如果预言是真的我最好得做些准备,比如造一艘大船……咦。”
他说着说着,忽然颠颠腿,一把拎起腿上的猫審视:
“才几天不见,你就瘦了两千克?”
“?”
梅因一脸蒙圈地悬在空中,与他哥哥严厉的视线对视。
[啊?什么?]
“怎么回事?”
猫的体重本来就是小基数,两千克占比已经很多了,莱欧斯利皱着眉把猫横竖翻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外伤。
“应该不是我的錯觉啊。”
“请让我来看看。”
那维莱特放下手里的笔,礼貌地扶住猫的脊背,团起来踮了踮。
“抱歉,我没办法确定……最近审判官的公务繁多,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猫神的身体健康了。”
莱欧斯利知道原因不仅如此。
他知道,自从发现猫神是梅因后,那维莱特就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对方猫的外形,不回应他的轻蹭与撒娇,也不再抱他,固执地以对待朋友弟弟的礼节待他,期许他能有一天变回人的面貌,平等而真诚地交友。
多好的先生。
莱欧斯利叹息一声,顺着他的话向下讲:
“你道什么歉,我尽职尽责的审判官,公务繁忙只能怪这世上起坏心思的人太多,扰乱社会治安,让你不得休息……怎么这个表情,我哪里说错了。”
那维莱特欲言又止:
“其实最近枫丹廷的治安非常好,负责巡逻的警备队都开始考虑裁员了。”
“?”
莱欧斯利看了眼他桌上厚厚的公文,不信:
“那你怎么这么忙?这摞东西加起来都快比你高了。”
“惭愧。”
说到这里那维莱特更是无奈:
“这些,都是来自首的犯罪嫌疑人。”
“?自首?”
莱欧斯利重新打量了公文高度:
“这么多?最近枫丹廷的流行趋势从香水变成自首了?”
“请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需要我主持的庭审已经排满到明年春天了。”
“哈哈哈哈,想开些,那维莱特,至少犯人自首是件好事,在梅洛彼得堡里他们就别想犯事了。”
莱欧斯利安慰他,却见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喜色。
“如果他们是因为悔恨罪行而自首,我当然会很高興,加班多久都乐意,但……”
那维莱特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们是害怕自己会因过往的罪行而被『猞猁』打死打残,才来梅洛彼得堡避難的啊。”
“避难?梅洛彼得堡?”
“!!?”猞猁?
本来安安静静的大猫和莱欧一齐震惊地抬起头。
[怎么这里还有我的事??那维莱特是因为我而加班的??]
[等等,既然如此,我好像明白猞猁的风评为什么越来越好了…怎么会这样啊!猞猁没救了!]
梅因库恩慌乱起来,但让他慌乱的是审判官眼底的冷漠。
“法律和秩序,被这些人轻视了。”
那维莱特将手搭在厚厚的公文上,竖瞳难得表现出淡淡的情绪。
“真讨厌。”
[……]
梅因库恩不确定‘这些人’中有没有自己。
他难过地缩成一团,用爪子挡住脸,怯怯地用透过绒毛看老师。
[对不起……]
“天啊,那维莱特。”
他这头正悲伤,却见自己的哥哥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指着公文喃喃:
“你是说这些人都肯定能进梅洛彼得堡?不是罚点钱就放了的那种轻罪犯?”
“是的,而且这只是一部分。”
那维莱特神情黯然:
“枫丹的黑暗面,比我想象中的要广……”
“天啊,好多免费劳动力!我宣布,我!是最大的赢家,我!即将成为枫丹首富。”
“?”
“不管是富商还是权贵,我都要让他们在护士长看不见的地方,昼夜不停地打零件,打零件,还有打零件。”
莱欧斯利一手抓着猫,一手夸张地拍着龙王的肩膀,对他迷茫的脸笑:
“期待吧,那维莱特,明年梅洛彼得堡的税收,要创新高了!”
“!!”
谁能不明白钱的重要性呢?感谢摩拉克斯吧,那维莱特是个称职的上司,立刻动力全开,伏案工作,停止纠结和迷茫。
“你说的对,莱欧斯利,为了沫芒宫所有工作人员的工资,奖金与福利,我会尽快把这些人送到你那里的。”
“????”
猫一脸茫然,他和摩拉接触的日子还太短,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
“哈哈,别焦虑,那维莱特,这世间没有完全光明的国家。”
莱欧斯利见自己的表演把龙王忽悠住了,十分高兴,劝:
“枫丹的基石是律法,不是恐惧,但恐惧能让犹豫的人更快认清现实,这结果,不坏。”
“至于那只猞猁?效率再高也是私刑。等他把最后的臭虫赶进牢笼,就该轮到他自己尝尝流水线的滋味了……嗯,打人强,打螺丝一定更强,受益人永远是我。”
“咪嗷?”怀里的猫突然炸毛。
莱欧斯利顺手揉了揉猫头:
“哦,放心,打螺丝这种粗活,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小东西去干的……走吧,和我去看兽医,唉,真希望我没预约错地方。”
第95章 杀大贤者,野兽可当智慧……
梅因庫恩一度以为除了犯罪分子外就没什么人討厌猞猁了。
毕竟他在人群中试图激起针对自己的負面情绪时, 几次都失败了。
而情绪这种东西,雾一般易散,如果不在它们产出时用自己的身体吸收储存, 那梅因就白被恨了。
[所以,最理想的状况是让整个国家的人都笼罩在恐惧中,昼夜不停地厌我惧我, 这样我无论以什么形态, 什么时间去哪里都能高效地收获满满了。]
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梅因庫恩努力了几天。
猞猁的风评反而在民众间一天比一天好。
[。]
[为什么啊!!我明明已经在很用力地在打了,求求你们怕怕我吧嗚嗚!]
梅因哀叫一声,把头塞在他哥哥掌中疯狂摩擦。
“哦天,你可真是太猫了。”
萊欧斯利面不改色地全盘接纳,顺着猫的脊背开撸, 淡定得像是一个普通養猫人:
“给你顺顺毛你会开心些嗎,缅因?”
“咪……”
[开心, 哥哥,如果你能活下去我会更开心的……]
[怎么办啊,哥哥, 恨我的人是那般少,可我又不想出手伤害无辜人,算来算去最討厌我的普通人群体居然是——]
“猞猁真讨厌!”
蹦蹦跳跳的美露莘警官说:
“我辛苦盯了半个月的走私犯,刚要收网就被它截胡打残——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说胡话!功劳?功劳全算在混蛋野獸身上了, 这样下去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成为那维萊特先生的左膀右臂啊!”
“猞猁确实讨厌。”
复律庭的人类职员疲惫点头:
“精神评估、伤情鉴定、申请特殊看护、协调醫疗资源……我们复律庭的文书工作量又翻了三倍……求求了,能不能增设一个猞猁善后科?也好为社会加些工作岗位。”
[现在除了犯罪分子外, 最讨厌我的居然是这些沫芒宫打工人!]
梅因庫恩欲哭无泪:
[而且被讨厌的理由也奇怪,收到的情绪也稀薄,呜呜呜, 哥哥,我好难过。]
他诚心诚意想当个阴森反派,暗黑义警,被憎恨的法外狂徒,现在却成了下班殺手?
“唔,真厉害啊,这个叫猞猁的,看来梅洛彼得堡得加购一批床位了。”
連他的哥哥也一边摸着他,一边皱起眉头:
“犯人多了,吃穿用度,日常生活都需要重新调整,看来我也得加班了。”
[对不起哥哥……]
“不要对猞猁掉以轻心!不能将正义寄托在連环殺手身上!”
终于有一个特巡队的看不下去,拍案而起。
[!]
梅因庫恩立起耳朵,抖擞精神:
[终于有人要骂我了嗎!?]
“他现在是只对坏人下手,如果他哪天沉溺于支配生命的快感,大开殺戒了怎么办!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抓住,然后……”
梅因库恩期待地看着他,放鬆肌肉准备吸收負面情绪:
[然后怎样?扒皮,刑讯,枪毙,再努力判我个死刑?来来来,都来!]
“然后教育!收容!加入编制戴罪立功!这种年轻的人才,就应该来特巡队发光发熱!”
[……?]
“缅因?缅因?怎么突然这么没精神?”
这下子連萊欧斯利的抚摸也救不回来了,梅因库恩彻底瘫倒在一片八卦声中。
“欸,特巡队的朋友,听说猞猁还是个未成年,真的假的?”
“无可奉告!”
“他都杀了谁,你们什么时候能出个报告合集?”
“哈?你以为在看小说嗎?”
“切,不出就不出,反正蒸汽鸟已经和刺玫会合作了,迟早都得曝光……”
“咪!”猫怒,嗷嗷乱叫。
[一群笨蛋!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配合!]
“呀,是咪!”
工作时,你可能不认识看门的护卫,也可能认不出招待的美露莘,但绝不可能认不出公司里的唯一一只猫,他们一同默契地向梅因打招呼。
“这不是猫神嗎?乖乖,不要叫。”
“不可以打扰大家工作哦,给你吃肉干~
“公爵大人要抱他去哪里?”
“哦,你们都很熟嘛。”
莱欧斯利笑起来,隐瞒事实。
“只是带他去醫院进行例行检查,毕竟沫芒宫的员工福利里包括了一年两次的体检。”
“这样啊。”
美露莘默认了公爵的话。
“朋友去醫院,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呢……”
她忽然踮起脚,伸长她无指的触手,人一样拍了拍猫微垂的头。
“那么,愿神明祝福你,健康,强壮,无忧无虑。”
[……]
[我不需要健康,不需要强壮,不需要无忧无虑。]
[我只需要你们恨我。]
“一定会的。”
而莱欧斯利笑着捻起他的爪子,对着美露莘上下摇了摇。
“缅因必不负所托。”
*
獸医什么病也没查出来。
面对猫莫名其妙的掉毛和掉秤,他只能开些费洛蒙喷雾和营養补剂。
“可能是雄激素紊乱,绝个育即可改善,要不试试?现在就能安排手术。”
“不不不,这真不用。”
莱欧斯利连连拒绝,同时暗暗琢磨:
‘我带梅因去人类的医院看病会不会被赶出去?还是找希格雯吧。’
想到这里,他就拎起藥,回头想抱猫离开。
“缅因,我们走……”
可是定睛一看,桌子上哪里还有银灰色的身影?
猫早就跑了,迫不及待的模样。
如果不是为了让哥哥放心,他根本不会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检查身体上。
“走的这么快?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尚且一无所知的莱欧斯利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罢了,七天的期限快到了,我们很快会又见面的。”
同时期待起下一次的重逢。
*
半妖给自己注射了藥剂,重返壁炉之家。
“梅因库恩,凭我目前收集到的线索和那些胎海水,根本无法证实预言的真实性,你又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不許我逼问水神。”
阿蕾奇诺开门见山:
“我绝不会给你的计划提供一点支持,放弃吧。”
“。”
梅因库恩转身就走,药剂让他感受不到太多难过,只是平靜地进行下一步。
他找到还在医院里靜养的鲁熱,向他索要可欺压的人。
“你、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一个名字了!”
可对方却有了莫名的坚持,哪怕尖爪划上动脉也不肯鬆口。
“无聊。”
梅因库恩放下手爪,掉头就走。
“等等!”
鲁热不知道从他的动作里明晰了什么,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捉住他的衣摆。
“其实,你就是猞猁,就是小恩,就是梅因库恩吧,你不是杀了他们,取代他们的人,你就是他……”
“为我的平静感到庆幸吧。”
梅因库恩想起自己真名暴露时惊骇应激的模样,此刻却只想面无表情地吐槽:
“你险些又因你的舌头回归地脉。”
“啊…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可悲的模样?”
鲁热的脸又白了两度。
“这副冷漠,绝情,残酷的模样……你不想哭了吗?你不害怕了吗?你、你的温柔与良善呢?你还有情感吗?”
“。”
虎兽不因人的软弱顿足,也漠视人的所有期待。
“这不是好事吗。”
半妖拍开他的手,他很急,就把那句轻微的‘对不起’踩在脚下。
“也許,我不该擅自将重担压在你身上的……”
梅因库恩回到了家。
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利用他的囚徒。
走入安全屋的最深处,他看见了大敞的房门,十八个锁尽数解开。
“卡雷斯叔叔,卡雷斯叔叔!”
是林尼,他抱着刺玫会首领的胳膊撒娇:
“再给我讲讲吧,独眼将军是怎么用智慧一统黑暗帝国的?”
“我、我更想听金发小公主的海洋历险记。”
“只要有甜点陪伴,我都愿意听。”琳妮特将饼干塞进嘴里。
“好了好了,孩子们。”
卡雷斯半躺在椅子上,他看起来很喜欢这种被孩子包围的感觉,严肃的面相都变得柔和放松:
“我讲累了,按等价交换的原则,该你们讲讲你们自己的故事了,比如家人,家庭,监护人之类的……!”
他的独眼扫到了门口的梅因库恩。
“…恩先生,你回家的时间毫无规律呀。”
梅因库恩没理他,只是走进父亲和孩子们中间:“怎么回事。”
卡雷斯看他毫无波澜的眼睛心头一紧,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丛林野兽审视,表情也重新绷起来。
又发病了?他到底哪个形态是正常的?
“唱片机坏了,是我拜托孩子们来修的。”
“是的,恩哥哥。”
菲米尼正惊讶于梅因库恩又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了,闻言赶紧举起他的小扳手:
“因为吃饭时,林尼哥哥问你卡雷斯先生是好人吗,你点头了,所以我才……”
所以就拆开十八道锁,给好人提供帮助吗,是菲米尼能干出来的事。
“呃,你生气了吗,恩先生?”
林尼又害怕了,他大概又想起那些有的没的了。
“……”
琳妮特安静地看着兄弟与收养者。
“没有,到午睡的时间了。”
随意地将孩子们哄走,梅因库恩抓住扶手,连人带椅一同举起。
卡雷斯赶紧固定住自己,冷汗直冒。
“喂!等等,我什么也没和他们透露!”
“无所谓。”
他将卡雷斯打晕,送到黑医那复检,确认他的身体稳步向好后又将他拎起,跳到刺玫会房顶上。
“老爹!”
“老板!”
情绪涌入体内,梅因库恩晃了晃手里悠悠转醒的人质,看着他们愤怒的脸,终于有点满意了,挑衅:
“刺玫会也不过如此……”
“老爹!”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娜维娅忽然热泪盈眶:
“几日不见,你胖了好多!”
刚醒的卡雷斯:“……”
这是该对被绑架的父亲说的话吗?
“真的诶!”
西尔弗也被带偏,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
“气色也好了许多!”
“真的假的,我看看——”
“……”
梅因库恩拎着人,平静地看着地下狂抢望远镜的刺玫会成员们。
没有工作压力,好吃好喝,不运动,也没有疾病耗费精力,卡雷斯精神焕发是正常的。
只是胖在绑匪家真的很诡异,被指出来更诡异。
感谢药剂吧,让梅因不至于气炸了肺。
“我草啊,真的,卡雷斯老板精神了不少!”
“老爹!他穷得连件好衣服都没有,家里伙食居然还不错吗?”
卡雷斯:“……确实还行。”
“。”
连这里也收不到负面情绪!连这里也收不到负面情绪!……如果是梅因库恩没注射药物,他一定会焦虑崩溃成这样,但好在他现在很平静,只是感觉有点无语。
把这个白吃白喝的家伙扔了算了,反正也没啥用了。
“你要做什么?”
他这么想时,卡雷斯忽然敏锐地抓住他逐渐放松的手臂:
“你想跑?”
“跑?你想多了。”
梅因库恩想甩开他的手,甩了几下,竟没甩开,干脆就直接用尖爪摸了摸他的胸膛。
“我只是在克制着一种冲动。”
“一种把爪子掏进你胸腔,挖出心脏甩给你女儿和下属们的冲动。”
“真棒啊……”
少年的声音轻长且沉醉。
“他们的脸一定会扭成极好的模样。”
他等着卡雷斯惊恐地松开手。
可是没有。
“那你掏啊。”
卡雷斯布满薄茧的手死死按住半妖的利爪,更用力地压向他自己跳动的心脏。
“你掏啊,虚张声势的小鬼。”
一种深沉的怒火,在他的独眼里盛放。
“怎么?不敢了?”
生命啊,温热,有力,搏动在死亡的爪间。
“还是说你这副冷酷的样子,这满嘴的狠话,都只是你给自己披上的一层……可悲的伪装?胆小鬼!”
“……”
无关其他,梅因库恩只是爱那怒火。
所以他把卡雷斯又关回了牢笼。
可惜那怒火太薄,救不了世人。
走投无路,短暂思考后,梅因库恩带上药剂,踏水而行,直奔须弥国。
他要求见智慧的草神,寻问救世的正路。
只是问个问题而已,能用多长时间呢?对梅因库恩来说,这本该是一次简短而虔诚的觐见之路。
“那个野兽眼睛的混蛋杀了大贤者!!”
梅因库恩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
一次不合宜的妖力失控。
草神大概不会理睬杀害她子民的人,也许该打道回府了 。
但铺天盖地的情绪实在让猫欲罢不能。
将老人的尸体从贤者之座上踢下去,梅因库恩翘起一条腿,姿态随意得像坐在农人的门槛上。
金色的瞳孔里没有征服的快感,没有权力的欲望,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审视。
“你们的首领死了。”
他向着陷入巨大恐慌与混乱的学者们宣告。
“从今天起,我是须弥的王。”
第96章 大闹一场,今日初识纳西……
“……什么?”
“我说我是王, 你耳朵聋嗎。”
梅因庫恩平心静气地与一众驚惧的学者对视。
说真的,他也搞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佩佩和芙卡洛斯都不愿意帮我,我自己又想不到被人憎恨的方法, 遇到困难时问问聪明神的意见不是很正常嗎?]
[毕竟須弥和枫丹离得又不远,使出全力狂奔很快就到了,而到了須弥之后……]
梅因庫恩开始回想, 他依稀记得, 自己一开始好像找了个金发的年輕学生问神明的住处。
“須弥的头领在哪。”
[很正常的问话, 神明就是人类的头领,芙宁娜也是枫丹之首。]
“头领?”
年輕人愣了瞬间,但很快就热情地指明教令院的道路:
“今天是賢者们集体开会的日子,无论你想找哪个管事的,都能在那里找到!”
“谢谢你。”
[他的身上没有谎言的气息, 更没有惡意,到这里为止都没有问题。]
梅因庫恩还记得自己绕开门口的护卫, 进入教令院,进入智慧宫,淡定地乘坐電梯, 跟着人群进入大賢者的辦公室。
“异国的孩子,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期间路人虽然都会以疑惑的眼神看他,但真正问出问题只有一个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