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一份蛋糕,众心溃散独……

庫嘉維娜下手是极有分寸的。

她愛梅因的资质, 愛他时常会表现出的强大与坚韧。

王的候选人啊,母亲不忍摧残他的筋骨。

但庫嘉維娜又是深恨他的,恨他不识时务, 恨他的叛逆,恨他的愚蠢,恨他放下身段将迟早会被淘汰的下人们視为伙伴。

“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嗯?我的小宝贝?”

第二次的惩罚后, 她按照惯例只留下傷药, 讓孩子们自己在实践中学习着該怎样给傷口止血,該怎样给傷口消毒,多深的傷口需要缝针,而颤抖犹豫的手又会给伤者帶来多大的痛苦。

完美的实验课,不是吗?可惜这群小护士的手法还是太过稚嫩, 最终还是不得不在深夜敲响了母亲的门,求她救高烧不退的小首领。

“梅因好像要死了。”

“那他就是因你而死的, 佩露薇利,你由着他胡闹,任他走在错误的路上。”

“…对不起, 母亲。”

“也罢,梅因庫恩是头稚莽的野兽,你训不住他也正常,回去睡吧, 女儿。”

为什么不肯听话呢,我小小的孩子?

庫嘉維娜彻夜照顾他, 拆他皮肤上歪扭的针脚,擦他后背流下的清水,又摸他滚烫的脸。

“你看不见我的愛吗?没良心的小东西?”

梅因库恩昏了两日, 一睁眼就看见库嘉維娜。

他張口咬裂了执行官的指头,母亲反手将他捏至窒息。

“爱?她认真的吗?”

看着在执行官掌下双目渐渐翻白的孩子,散兵心里感覺一阵阵惡心。

“哈!如果天下的母亲都这样,那我倒也不介意做些好事,把天下的孩子都提前捏死在腹中,免得他们生下来受苦!”

“别、别反抗了……小梅因!”

派蒙咻地起飞,用小小的手掌抱住猫耳青年的脑袋,蹭眼角的泪,“你就稍微听一下那个坏女人的,别和她对着干……呜哇哇——我知道你不想,可是、可是你再这么下去会死的!”

“你多少顺从一下嘛!”

“……”

梅因库恩处在昏睡中,没有回答。

但莱欧斯利大概猜得到,他最终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在十年前,他曾亲自将信任他的兄弟迷醉,又亲手脱去他遮掩身体的长袍。

没有人比莱欧斯利更加清楚,少年的身体上到底遍布了多少伤痕。

“梅因库恩。”

莱欧斯利会为那身伤口悲哀,会为他的痛苦落寞,但无论如何不会对梅因库恩说……

“顺从一些吧,讓你的肉.体舒适,不,哈哈,我不会那么说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最终,他只是安静地抚摸青年的脊背,回想他当年掌下,凹凸不平的触感。

“继续抗争吧,我为你骄傲,兄弟。”

“还要平手吗?”

“当然!”

梅因库恩捏着笔,笨拙地在纸上抄写着字母。

“放心好啦,佩佩,就和你说的一样,库嘉维娜不忍心讓我死,也不愿意打破自己定下来的规则,所以下一周也不会有人消失!”

他胳膊上的绷帶和纸張磨出沙沙的声响,讓佩露薇利心烦意乱。

“蜥蜴……是这么写的吗?”

梅因库恩倒是没什么感覺,甚至还在努力学写字。

“太对了老大。”

杰克探过头检查,他曾因欺负绒諾克而被梅因库恩教训,现在正在被惩罚着当猫的私人家教。

“蜥蜴尾巴是爆.炸物的催化剂,试试默写一下这句话?”

“啊,好复杂,我不会。”

“笨蛋。”

佩露薇利是想过母亲不忍心让武力值最强的梅因库恩死,却没想过会忍心让他受折磨。

……还是那种折磨。

“我不笨,我只是之前没学过。”梅因库恩立着尾巴,一点一点地学写。

“佩佩。”

“什么。”

“不要難过……你应該是在難过吧?”

小梅因库恩犹豫地咬了咬笔,对着佩露薇利冷漠的小脸强调:

“我是愿意的,佩佩,我很高兴你想出了这个法子。”

“因为呀,我头一次有这么多同龄的朋友,所以一个都不想失去!”

佩露薇利看他昂扬的耳朵,又看他不敢靠上椅子的背,不知道該说什么。

“真的还要平手吗?真的还要平手吗?”

到了比试那天,绒諾克又开始哭。

明明之前梅因库恩已经以四小时的战绩牢牢霸占了爱哭鬼榜第一,可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个冠军就被绒諾克夺去了。

“我不想伤害你呀!”

“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呀,绒諾克,你知道残渣会消失的吧。”

梅因直白地说。

“可是、可是——”

“虽然是幼童之身,但小梅因先生的坚定,已经远超许多成人。”钟离摇着头赞叹。

“确实是个勇敢的孩子,唉……”

留云叹息着,不忍地看向被告席,想象。

“如果他在正常的环境中被抚养长大,现在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观众们屏气凝神地等待,第三次的比拼顺利结束。

结果一如既往,全部平手。

“那种酷刑,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芙寧娜看见这结果,就控制不住地白了脸。

她看影像中的小梅因,也去看先生中的阿蕾奇诺与克雷薇。

她从没想过自己看愚人众的視线里会充满担忧和同情,可事实竟真的如此荒谬。

“作为神明的我……该,怎样拯救你们…”

我该怎么拯救你们?

梅因库恩也有这种疑问。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刀切割的准备,也打算像往常一样忍耐。

但库嘉维娜却微笑着从身后拖来一笼火炭。

“……你要做什么?”

“梅因库恩,你知道吗,在所有伤口中烧伤是最痛的哦。”

“自己把手臂上的纱布卸下吧,我知道你的伤可能没好,但也比烫在肚子上好些。”

梅因库恩想跑,但库嘉维娜拦住他,抓他的手腕,抻直他的手臂。

针孔的四周泛着轻浅的淤血,那是曾经的罪证。

“佩露薇利,来,去夹一块你喜欢的吧。”

“父亲!”

琳妮特捂住了阿蕾奇诺的眼睛。

滋——

她听见皮肉被烧焦的气味,然后小小,小小的恩先生开始疼到发抖,但没有哭。

“库嘉维娜……”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那是双被怒火烧干了的稚嫩眼睛,满怀憎恨与仇怨。

啊,说起来我为什么会觉得小小恩先生会哭呢。

就算是现在的恩先生,在和敌人对峙时也不会哭的啊。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

“你实在是该叫我母亲,下一个。”

“滚!滚啊!”

带着美丽条纹的尾巴在草地上拍打,蟒蛇般抽搐,小梅因拼了命地向后抽手,想要躲避执行官的遏制。

“母、母亲!”

克雷薇惊恐地叫,她捏着火钳,不敢下手。

“……这称呼妈妈的词语,却成了惡魔的代名词。”娜维娅咬牙说道。

“按下去,克雷薇。”

小梅因库恩生生压住了颤抖,让火炭顺利地从自己皮肤上一触即分,留下焦黑。

“去死!!”

在下一个人到来前梅因库恩再次挣扎起来,他抬起脚,猛地要踹执行官的腹部,却被一把抓住脚腕。

“差点忘了,你腿上还未曾受过伤,下一个。”

“嗷——!!!”

“呜啊啊啊——”

几声控制不住的尖叫后,有人开始大哭,但依旧不是梅因库恩。

“我不行了!!”

绒诺克轮到了火钳,却不去夹炭,他哀嚎着将那铁夹一撇,直直地扔向队伍最末端的兄弟,巴克。

“你是……你是杀死姐妹的杀人凶手,对!没错!”他重复了几句,然后狠狠地推那孩子的肩膀,“你活该的!你活该的!”

“哦~”

库嘉维娜兴致勃勃地看,“加试吗?我倒也不是很介意。”

“倒下!倒下!”

手里没有武器,他拼命地用手推,用头顶,要让巴克摔倒,巴克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下蹲,扎着马步,任由他推攘,牛犊般沉默。

“喂!停下!回来,我不叫了!回来!”

不是告诉他杀人的是库嘉维娜了吗!?梅因库恩拉长了嗓子叫人,“回来!我一点也不疼的!真的!”

“呼…哈……”

绒诺克力气小,推两下就推不动了。

“可恶啊!”他锤着巴克的胸膛,大哭,“为什么受苦是老大啊——”

“太好了。”

梅因库恩看见这一幕,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巴克没出手反抗,所以这一局只能算是平局,单方面的发泄罢了。

“我真的没事!真的!我——”

咚!一声闷响,巴克突然在梅因库恩的视线中应声而倒。

“!!?”

次郎手持火钳,神情莫测地站在巴克身边,看着他头上涓涓涌流的血。

“我赢了。”

库嘉维娜轻笑一声,“你赢了。”

母亲非常满意,如见堤坝从内部裂出缝隙。

“次郎???”

梅因库恩是试图补救之人,他怒吼着呼唤倒地的兄弟,“巴克!起来!和他对抗,你有实力和他打成平手!!”

“……”

巴克不说话,用浸满了血的眼睛看他,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梅因库恩。”

次郎扔下火钳,开始揪自己的衣摆。

末了,他找补似地解释自己的举动。

“你天生就该是个强者,我不想看你弱。”

“我不在乎那个——!!”

“哦,我可怜的宝贝,不就是恶作剧失败了吗,怎么叫得这么难过?”

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小梅因的头,库嘉维娜走过去,把巴克抱在怀里,像真正的母亲般哄慰。

“别害怕,好孩子,我会带你去看医生的,想不想出去玩,嗯?”

医生??

“不行,不行!!我说不行!”

“来,和大家说再见,小巴克,呵呵……”

“停、停下!”

梅因库恩尖叫着想要站起来,腿却因过度疼痛而抽搐,克雷薇和绒诺克去扶他。

“老、老大……”

“你走开啊!”

梅因库恩向绒诺克发脾气,“我可以忍过去的!可以全员通过的!现在却要缺一个了!”

“够了,够了,梅因……”

克雷薇虚虚地怀着他,不敢抱他的背,不敢扶他的手,也不敢撑他的腿,因为到处都是伤。

“你没有发现吗,大家都快撑不住了…”

“我发现了啊,可是,可是……”

梅因库恩盯着库嘉维娜的背影,开始呜咽。

“可是!如果你们消失,那我就要撑不住了!”

“我才不管这个!”

梅因一哭,绒诺克也跟着哭。

“我只想老大你好好的!身上没伤!其他的我都不要管!”

“你是笨蛋吗?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了!”

……

小佩露薇利呆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兄弟姐妹们哭泣。

原来我们全都是一群自私的坏孩子呀,只想实现自己的愿望。

“果然啊,就应该坚持着不管任何人的……”

她低下头,眼眶就开始掉泪,噼里啪啦地砸在草叶上。

“孩子们…太惨了…”

观众席上早已呜咽一片,阿蕾奇诺已经开始习惯泪眼汪汪的视线。

克雷薇那边更是,本来看起来脾气就很不错的她已经轮番接了好几次慰问品,现在正在往眼圈通红的菲米尼嘴里塞小饼干。

“别哭别哭,哎,我真的早就不难过了……”

“阿蕾奇诺女士。”

她正旁观着,突然有紫色的护卫到来,克洛琳德提着小蛋糕出现。

“这是什么。”

“芙寧娜大人的慰问。”

“因为塞不进梅因库恩嘴里,所以就塞给我了?天才的神明。”

阿蕾奇诺对芙宁娜无感,鉴于她过往的经历,不厌烦就不错了,所以难免说话带了点刺。

“确实是这个原因。”

谁料那护卫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满脸诚恳,将蛋糕双手奉上,“请用。”

“……我该说感谢吗。”

无语片刻,阿蕾奇诺接过蛋糕和勺子,直接揪来个孩子,“琳妮特,张嘴。”

顷刻消灭,阿蕾奇诺得以继续潇洒地观看影像。

“阿蕾奇诺女士。”

还没看几秒,克洛琳德又拎着蛋糕闪现出来,“请用。”

“这又是做什么。”

阿蕾奇诺抬头看了眼畏畏缩缩不敢与她对视的芙宁娜。

“……罢了,菲米尼,过来。”

慢吞吞地吃掉了,克洛琳德又闪现出来。

“阿蕾奇诺女士……”

林尼蔫蔫地凑过来,又有点期待:“终于到我了是吗?父亲,快来喂我…”

“不,求各位了,别再让我跑上跑下了。”

克洛琳德疾风般闪过,给林尼和克雷薇手里都塞上蛋糕,最后用非常非常非常诚恳的眼神将最后一份奉给阿蕾奇诺。

“还有别人要分吗?那芙宁娜大人的库存好像有点不够。”

……她以为我是那种得了好东西就会先给家人分享的慈父吗?不,我只是没那么爱吃甜食。

算了,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问题。

奶油在口腔里慢慢化开,甜蜜的滋味四处弥漫。

阿蕾奇诺看着眼前的影像,竟头一次感觉到心平气和。

那些是过去,而且是无法战胜我的过去。

若让梅因库恩也体验到现在的甜蜜,未尝不能拥有战胜过去的力量。

“父亲……”只有林尼不太满意,“不公平……就我没有被您喂过……”

“安静。”

第182章 勇闯魔窟,一念救赎一……

“梅因庫恩当时, 一定非常非常的難过。”空看着沉睡中的梅因庫恩,轻声说。

派蒙難过地继续补充,“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很努力地忍耐着痛苦,很努力地想讓朋友们放心,可是、可是…他不想看到的结局还是到来了, 呜……”

无力的孩子们, 愧疚的孩子们, 痛苦的孩子们,被地脉记录,泪水滴到大人们面前。

可是大人们伸手想去抚慰时,却一个也抱不到。

已经没有孩子留存到如今。

“梅因庫恩,你现在还在难过嗎。”

斷手的猫倚在兄长的胸膛上, 双耳低垂,脸色苍白没有笑意。

“看来还在呀。”

“次郎!讨厌!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过去的孩子哭闹不止, 梅因庫恩抽着手,抽噎着,不讓伙伴为自己上药。

“我不是告诉过你, 输的人会消失了嗎!?”

“那就讓巴克消失好了。”稻妻的孩子努力冷下颜面,按他不斷蹬踹的腿脚,“为君主献出生命,是他的荣幸!”

“这孩子肯定是在武士的家庭里长大的, 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来?”

八重神子立刻问雷电影,“你有印象嗎?哦, 当我没问,肯定是没有。”

怨念显而易见,雷电影沉默了几秒, 只能理亏地承諾,“我回去后会亲自调查的,再也不用将军代替了……”

“就是!是他的荣幸!”绒諾克也赞同次郎,“要不是他伤了人,母亲就不会杀掉那个姐妹!”

“可是如果没有母亲,巴克也不会伤人呀!”梅因库恩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在床上挣紮着,想要爬起来,血水不斷从被烫裂的皮肤中渗出,浸透床单。

“我要去、我要去阻止库嘉维娜,把巴克抢回来…呜…”

很痛,他努力地忍。

“你哪也不许去。”

但有无数双小手向他伸来,将他按在柔软的床铺里。

“可是不阻止第一个,你们也会成为下一个啊!”

“没关系,梅因库恩,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不要啊啊啊——!”

痛苦因爱诞生,令人肝肠寸断。

“……艾爾海森,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假设被关到壁炉之家的人是你,你会怎样拯救所有人?”提纳里看得难受,勉強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我六岁的时候就不是孩子嗎。”

……好吧,这是做不到的意思。

“艾爾海森都做不到……贤王啊…”卡维蔫头耷脑地看着影像中哭泣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认识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就算是他认识到了也不会放弃。”

艾尔海森回想起梅因可怖的倔強来,“理想和自己,他总是要撞碎一个的。”

怎么会有人从小到大都这副模样,一点也不进化?艾尔海森真不理解,但他正沉思时,忽然看见卡维露出惊愕的表情。

“艾、艾尔海森,你快看,小小贤王的伤……”

“好像好了很多??”

“!”

果然如此,那小梅因本来在孩童们的按压下剧烈地哭着,一点也不配合上药,可是现在,哭声却渐渐止住了。

“不痛?好痒?”

他疑惑地探出小爪,去挠腿上的伤。

“别动!老大你的伤口——”

孩童和观眾们的声音一同震惊响起。

“结痂了??”

“等等!这什么恢复速度!我寻思猞猁也不是水丘丘萨满吧?”

“怪、怪了!连药都还没上呢他怎么看起来都快好了?”

希格雯立刻探头重新检查了一下梅因库恩的断肢,“没有愈合的迹象,和现在比简直是完全两样呢。”

“等等,不对,他前两次受伤时恢复速度明明是正常的……”

“他小时候的恢复速度也很正常。”莱欧斯利迷茫地跟着检查。

“!!!”

枫丹人大惑不解,但在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猜想。

“是願望!孩童们的願望强烈到了引起他身体的回应!”

卡维欣喜地叫了一声,“天啊,有求必应,简直像是童话!”

幼年的小梅因库恩明显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呆呆地挠了下腿上的硬壳。

“真不痛啦?”

“干得好!只有这时候才感觉这缺陷还有点长处!”賽诺兴奋地一挥拳,“虽然看起来愿望还没有强烈到让人完全康复!但也已经很不错了!”

小孩子们都很茫然,克雷薇亲自去摸猫腿上的硬壳,“哇……感觉再过两天就要脱落了。”

“所以,发生了什么?梅因库恩,难道你其实真是妖怪?”

“我是人啦!”

“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是先把绷带缠上为好。”佩露薇利警惕性高,没有停下包紮的动作,“总感觉让母亲知道了这点并不好……你们也不许说!”

“确实不能说。”

虽然困惑,但那维莱特理智分析,“库嘉维娜现出手狠毒,本就不顾惜孩童年幼,若是让她知道了梅因有时候还会加速恢复……”

“别、别说了!”芙宁娜想想都害怕,赶緊攥緊拳头,焦急地提醒影像中的小梅因,“你最好聪明些!伤好之前躲着点那个执行官!别让她发现你的秘密……”

小猫摸摸胳膊腿上的绷带,板着脸认真地思考了两秒。

“我好了,我不疼了。”

“真的吗老大,太好了——”

“那我就去找巴克啦,大家再见。”

“…咦——??”

小梅因库恩摆摆手,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迅速地立着耳朵跑掉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所受的伤痛,只顾着盯着目标,就紧紧不放了。

“等等!猞猁小时候是怎么回事!??”观眾吵嚷起来,“他忘了自己刚挨了顿火刑吗??他是傻子吗?”

“找小巴克和找库嘉维娜有什么区别!傻子挨了打还知道要跑远呢,他怎么、他怎么还凑过去……”

“一点也不长记性啊……”

身高才一米出头的孩童,拖着他的大尾巴,靈敏地跳回比试的草地上,嗅闻。

这是他三周以来身姿最轻靈的一次,梅因库恩能感觉到原本那背后半好不好的刀口,现在已经完全不会给自己带来丝毫痛苦了。

抬手,扭腰,甩尾,原地跳跃,梅因库恩单手抓住離地四米多高的大树枝干,一蹬腿,松鼠一样窜了上去,躲开附近巡逻的愚人眾士兵。

“哇,好灵活,他这几周天天带伤,我都快忘记他有一副这么好的身手了。”派蒙感慨。

“再好的身手还能打过愚人眾四席不成!?”芙宁娜气得要命,担心到想哭,“不大点的东西还想着救人?给我回去啊!”

“但如果能回去,那就不是梅因库恩了。”

执拗,倔强,再带一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桀骜,这就是猫,永不屈服的梅因库恩。

莱欧斯利看着小梅因在树皮上打磨尖爪,眼神锐利如刀,就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叹息。

“这种性格,真的很需要长辈的引导和庇护啊。”

却是一个也没有。

小梅因快速地草丛里穿行,紧追着巴克的气味不放,渐渐地到达了壁炉之家的外围。

体型庞大的愚人众士兵们越来越多,梅因库恩躲起来也越来越困难。

“真不知道愚人众里为什么那么多胖子,是生怕不方便给我磨爪子吗?……啊,库嘉维娜从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人,没有巴克。”

“太好了,小梅因没有直接攻击。”芙宁娜大大地松了口气,看着猫在树上耐心地等待执行官離去,然后偷袭打晕了两个守卫,迅速地窜进了房屋。

“只要不和执行官对上,想来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他的力气好像又大了些。”

小梅因跳入房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发现一条暗道直通地底。

“看医生肯定是假话了。”那维莱特极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没有谁的病房,需要看守得这样严密。”

观众屏气凝神地看着孩童潜入暗道,壁炉之家的秘密,向他们缓缓展开。

“哟。”

灯光明亮的地下里,有着蓝发红瞳的少年。

“导致尖牙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一是从幼儿时就开始的严重营养不良,其二是从母腹中就被遗传的梅.毒感染,你是哪个?”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芙宁娜看少年人嘴里的尖牙。

“我去!!”卡维一个激灵站起来,“是博士切片!”

“荒谬啊…真是他…”賽诺笑不出来,“他们说的去看doctor,还真是字面意思……”

“那你又是哪个?”

梅因库恩向他哈气,“滚开!别挡我路!”

“看你的年纪……呵呵,王的候选人啊,来找四十四号的?”

梅因库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梅因库恩只知道一件事。

“不是候选人,我已经是王了!!”

“已经是王了?看来你比较适合脑部发育实驗,来人啊。”少年多托雷浑不在意地召来两个下属,转身就想离开,“把四十五号给我拿去消毒,我的实驗室可容不得一点污染。”

嘭!嘭!

他刚想走,身后就传来两声闷响,小小的孩子满眼愤怒和杀意,站在愚人众的身体上向自己怒吼,“我的同伴在哪里!地下的首领!?”

……哦。

略微扬了扬眉毛,少年多托雷又唤来几个雷锤,“拼尽全力,莫要留手……!”

“多、多托雷大人,是妖怪啊啊啊啊!”

不过片刻,小梅因库恩就端坐在小山一样高的愚人众士兵上,呸地吐出口血沫。

“一群胆小鬼,白长那么大个子……”

哇。

多托雷心中惊叹,他欣喜地前进几步,向满眼警惕的野兽伸手。

“我要收回之前的话,四十五号。”

“你确实是个王,无论在哪里都是。”

“来吧,跟我来,你是想看四十四号对吗……”

“多托雷大人!”他正说着,又有愚人众过来打断他,“库嘉维娜大人申请进入实验室……”

“直接拒绝。”

等不及了,多托雷直接亲自上手抓人。

“谁让她把这种好货自己藏着!”

“我、”

提纳里脸色铁青地看着博士捏住小梅因库恩的后颈。

“我只能说,幸好没把柯莱带过来。”

“希望她在须弥没看见这一幕……”

赛诺咬牙切齿地看着博士把挣扎的小梅因扔进消毒室。

“她的父母会安抚她的。”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博士匆匆测量了孩童各方面的数据,然后命令助手取来一根带有不详气息的针剂……柯莱很熟悉的针剂。

“那谁来安抚我们的贤王呢……”

针剂注射,卡维看见年幼的孩童开始尖叫,怒吼,神志不清,他张开咬住助手的小臂,一蹬一撕。

噗,影像被血全然覆盖。

“我的实验室!!”背景里有少年人在咆哮,“全污染了!你知道人血有多脏吗??”

“好了。”

纳西妲暂停播放,熟练地把血打上马赛克。

“和我一同审理梅因库恩先生犯下的第二桩血罪吧。”

“在被注射的魔神残渣影响下,他失去神智,碎裂了愚人众博士的首席助手,请问……”

“无罪!无罪!”

她还没说完,满场观众就受不了了,一齐打断她。

“是个人都会判他无罪的!加速,快让这段过去吧!”

第183章 风中之约,赤心不灭寻……

“拐卖, 囚禁,虐待,现在还要加上人体实验了。”萊歐斯利看着昏睡中的梅因庫恩, 就感觉心中泛苦。

“你怎么活这么大的,小梅因?”

小梅因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又杀了人, 不知道少年博士在为何暴怒, 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会在多年以后为自己心痛, 他只知道一点。

“找到你啦,巴克!”

监牢里的巴克,对着被扔进隔壁的孩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因为你被壞蛋抓走了嘛,我是首领,我肯定要追呀。”

梅因庫恩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甩着被血浸透的尾巴,对同伴露出猩红又灿烂的笑脸。

“不会忘掉任何一个人的!”

碎肉从他的发间掉落, 孩童尖牙利齒,兽瞳虎目,其容诡谲如妖邪, 也不曾为自己所犯下的杀戮愧疚过半分。

可是这样一个小怪物,一个显而易见的异類,为何会骗得人類的孩童颤抖着向他伸出双手,隔着笼壁去握他的爪?

“你这个、你这个笨蛋!”

小巴克哭着骂他, 眼里流泪,手里却紧紧地攥着他不放, “你根本没必要救我这个該死的罪人啊!”

“什么是罪人?”貓任由泪水打掉他指缝间的血痂。

孩童的声音瞬间压抑起来,积压的愧疚喷涌而出,“就是犯了错的人, 我挑壞了姐妹的手筋,害她死了……这是大罪,我应該被审判的…”

“什么是审判?”

“笨蛋!你不是枫丹人嗎,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审判就是正义,审判就是正确,审判就是对邪恶的判决!而我就是——”

“听不懂咪,你要去别的地方嗎?”

小梅因輕輕地地将尖甲拢进掌心里,用钝钝的指关节擦他眼角的泪。

“可我还想和你一起玩跳格子呀,巴克!”

……

此言一出,巴克怔住。

观众们也怔住。

“什么啊…搞这么半天…”

沉默良久,人类的孩童伸出手掌,轻轻盖上貓两耳之间带血的灰发,揉揉。

“原来你才是我们之中最需要保護的那个孩子啊,老大。”

梅因庫恩眯着眼睛被摸了两下,又打掉他的手。

“反了!”

他这么叫着,然后强行用爪子揉乱男孩的黑发。

“这样才对!”

“啊,孩子们……”

两个小东西隔着笼網短暂地打闹起来,笑容开始出现在巴克总是很阴郁的脸上。

“他们,都只是孩子啊…”

呢喃着,重复着念了一遍又一遍这个事实,派蒙怎么也想不明白。

“好不明白,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忍心对他们下手呢……”

“梅因老大。”

巴克忽然想到了什么,严肃了脸色,“估计过一会母亲、不,庫嘉維娜就要来接你了,因为你很珍贵。”

“嗯。”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珍贵,但梅因库恩也没有反驳他,因为他正试图把牙嵌在菱形的笼網上磨咬。

“然后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唔?!”

“别这么担忧地看着我,我不是死了,也不是被人囚禁,我只是……”

巴克挠了挠头,费力地构思谎言。

“我只是被巴巴托斯接走,陪他一起喝酒去啦。”

梅因库恩吐出铁网,“什么是巴巴托斯?什么是喝酒?为什么要陪他?”

“巴巴托斯是最好的神明,他用风指引着所有离家的靈魂。”巴克耐心地解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而酒是蒙德的瑰宝,对我们蒙德人来说,再没有与巴巴托斯一同喝酒更为荣耀的事了。”

“所以不用来找我,梅因库恩。”

“?”

梅因不能理解他言语中的每一个字,直觉让他有些焦躁。

“我不。”

他开始奋力地抓咬,白铁的禁锢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啪,猫咬断了一条,又迅速地叼住下一条。

“你可以和我喝酒啊,不用找巴巴托斯。”

“你味觉那么敏感,连口橙汁都咽不下去,又怎么喝酒呢。”

巴克安靜地看着他咬,一点一点拆去两人之间的屏障,嘴角开始溢出被铁丝刮出的血。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介绍给爸爸妈妈,还有巴巴托斯大人认识啊。”

“我绝对不会和他喝怪东西的。”

最后的最后,梅因库恩擦着嘴,满身血腥地揽上巴克的肩膀,“等我把门锁咬开,咱俩就偷偷跑回去,我可以悄悄把你养在阳台上,大家都会帮忙的,保证母亲发现不了你!”

“……你真好,梅因老大。”

“那当然!”

梅因库恩继续拆,用他妖怪的牙爪,试图为同伴破开求生的门。

“梅因库恩。”

母亲比救赎更早来到。

“库嘉維娜?”

“你这个蠢货!!”

她先隔着笼子先浇了梅因满满一桶消毒液,然后才揪住他勉强冲干净了的猫耳朵,将他猛地拽出去。

“不要命的脑残,白痴!畜生中的畜生!你知道这是哪嗎!?”

梅因库恩不知道,梅因库恩只知道消毒水浸透了绷带,浸得伤口很痛,巴克还没救出来,不能走。

“等等、等等——不行——你快跑呀!!”

他拼命地回头,看见巴克正站在被打开的笼子边,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

“巴克!!”

‘再见。’

巴克见他回头,就微笑着挥了挥手。

“不行!!什么巴巴托斯!不行!!”

小梅因开始拼命地挣扎,而母亲在和少年博士猛烈的争吵。

“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我看重的好苗子!你竟然还敢对他下手!”

“他自己跑来的,怎么能怪我?四席,注意点你的身份。”

“你也不过是他切片中实力较为羸弱的一个!和我说什么大话!”

“你们都是坏蛋!”

小梅因甩尾借力,身体一扬,狠狠地抱住母亲的手臂抓挠。

“去死!”

点点鲜血沾染了执行官的衣袖,库嘉維娜吃痛,立刻抬起手掌。

“啪!!”

小孩子的脑袋一仰,脸上立刻泛起红痕。

“喂!!”

少年博士尖叫着拦住她的手掌,“别打,打坏了怎么办!你知道他对魔神残渣的反应多么独特且具有可研究性吗?”

他正尖叫着,却看见梅因库恩低下头,鼓了鼓嘴。

“呸。”

一颗尖弯的小牙被吐在了地上,混着血沫。

嘶——

“你把他打坏了!”

博士咆哮起来,“牙齒的损坏会影响营养的摄入,你知不知道这个道理!”

“怕什么。”

库嘉维娜冷冷地低头看了一眼,脚步未停。

“不过是颗乳牙。”

“是、是什么!??”

芙宁娜想尖叫,但她是神明,不能做这么侮辱形象的事,就赶紧去拍克洛琳德,“你、你去看看!”

克洛琳德将头一扭,发现萊歐斯利已经在掰猫的嘴给希格雯检查了。

“没有明显缝隙,牙齿也没有位移的迹象,和记憶中的大小也不匹配。”護士长得出结论,“那确实是颗乳牙,梅因库恩先生的牙齿虽然有些奇特,但非常健康。”

“我该说太好了吗?说不出来啊。”派蒙松口气的同时心中还是非常堵塞。

“当然不好!!虽然我没有换牙的经历,但也在映影中看过类似的桥段!”芙宁娜还是没掩饰住激动,“在父母的鼓励下度过最初的恐慌,然后沉浸在成长的喜悦里,把掉落的牙齿送给牙仙或留作纪念……这里一个也没有啊!”

那颗被打掉的乳牙已经被转来转去的清理机器人吸走,原地喷上消毒液,什么也没留下。

“不该是这样子的……”

温迪叹息一声,风中响起忧郁的乐声。

“所以那孩子的靈魂,回家了吗。”迪卢克在那乐声中问。

“当然,风不曾忘记每一个离乡的游子,他已经于地脉中和父母团聚。”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迪卢克并不感到喜悦,“他明显还没到喝酒的年纪。”

“是啊,一口酒也没喝过就死去了的蒙德人,可真够遗憾的……”凯亚也神情郁郁。

“梅因库恩已经替他喝过了。”温迪哀怜地闭上眼目,“他将荣耀地安息。”

“一个无罪者的灵魂,愿他迎来永久的宁静。”水龙为其哀悼,又看见纳西妲向他举手申请加速。

加速原因为,“播放太多重复片段很干扰人类摄取信息的效率。”

“明白了。”

莱欧斯利绷着脸简要总结,“我弟一直在挨打。”

“……”

纳西妲偏过脸去,没搭话。

“继续放吧,纳西妲女士。”

纳西妲手一抖,值班的愚人众换了面孔,但位置没变。

“事件还发生在实验室。”莱欧斯利扶着额头,“……我居然一点也不奇怪。”

他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弟又潜进来,手上腿上多了许多疤痕,但身形依旧灵巧而敏捷。

“巴克?”

他没寻到巴克,少年博士来抓他,没抓住,和赶来的库嘉维娜吵了一架,库嘉维娜拎起梅因,剩下的记憶就被草神跳过了。

“看见库嘉维娜保护梅因的行为真是太诡异了,真的。”派蒙受不了。

“总比不护着强。”旅行者已经麻了。

纳西妲默默加速记忆。

“巴克在哪?”

这一次的小梅因直接找上了博士,剩下的情节都差不多,两个执行官吵架,互相指责对方看守不严密,乱七八糟的,就是没人告诉小猫巴克在哪。

“难道这一段就不是重复内容吗。”

那维莱特提出质疑。

“不,正是这一幕幕的徒劳努力引起了未来的质变。”纳西妲回答。

“巴克在哪呢!!!”

这一次的小梅因用刀抵住了博士新助手的脖子,威胁逼供。

没什么用处,他在被绑上手术台前被库嘉维娜拎走,二执行官险些动手。

“你特么又打他!”

“你又想拿他实验!”

“呼……”莱欧斯利深呼吸,“有时候我真希望梅因生得普通些。”

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梅因库恩似乎除了越来越多的伤疤外什么也没等着。

“把巴克还给我……”

“行啊,麻烦鬼。”

终于,少年博士烦躁地应了一声,“等你下次来我就让你见见他。”

“!”

梅因库恩是立着尾巴被拎走的。

第184章 理智崩殁,希望死境疯……

“终于, 能讓他看到巴克了嗎?”

观众们的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点希望来。

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覺得博士答应的那么爽快,其中肯定有诈,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抱有幻想。

“给小孩子看一眼朋友又能怎样啊?愚人众的, 你就给他看,看一眼再好好哄哄,指不定他就不闹你了…”

“認真的嗎?在期望博士那个畜生有人性?”散兵口中说着嘲讽的话, 语气里却没有攻击性, 反而带着些怜悯与平和, “你们啊,庆幸吧,庆幸你们活在一个还算和平的国度。”

“那你覺得…你覺得博士会怎样对小贤王?”卡維战战兢兢地试图求一个预警,“你和博士…之前应该也还算熟悉?”

“我确实和他的实验台很熟悉。”散兵半翻了个白眼,“为你年幼的贤王哀哭吧, 他必不能从恶魔的手中得到他想要的,比起朋友的微笑, 他更可能看见……”

“巴克的尸体?”提納里抱着尾巴低声问。

“巴克被实验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模样?”赛诺沉下臉色。

“也有可能拿巴克做人质,然后威逼梅因庫恩配合实验。”艾尔海森理智猜测。

散兵:“哈哈!看来你们已有心理准备!”

“额啊啊啊啊不要说了!!”卡維捂住耳朵大声尖叫,“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不管观众们是如何心惊胆战, 納西妲还是将影像调到了第二天的壁炉之家。

“我们的脚下,有着巨大的巢穴,蓝发的坏蛋,蜗居在其中。”

克雷薇拿着蠟笔涂涂画画, 然后把成果拿给猫看。

“是这样嗎?巢穴的结构?”

“对!但是还有許多个房间锁着门,我进不去……”梅因庫恩用指甲点那张用蠟笔绘制的平面图, “我趴在地上时,偶尔还能顺着石头听见你们在说话哩。”

佩露薇利不想知道他怎么会趴在地上,原因无外乎那几点。

“别去了, 小梅因,你每次从地下被抓回来时,都会挨母親的打。”她不赞同,“那个蓝发的家伙,也許是要耍你,要伙同母親一起欺负你呢。”

“对,对,你别去了。”奥莉兹擦着眼睛,不想讓梅因走,“他们会打你的!会很痛的!而且巴克本来就、就阴沉沉的,管不管他都无所谓嘛!”

“笨蛋!这根本就不只是巴克一个人的问题!”

对孩子们向来温和的梅因忽然压下耳朵,向奥莉兹小小地龇了下牙。

“……梅因?”

“你以为巴克被抓走是因为他是个坏孩子吗?才不是呢,如果我们不坚定地表示抗议,那么所有人,一个一个地都会被抓走的,不管是谁……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母亲心目中的第一名……”

他的绒耳朵越念越低,平平地贴在脑后,最后呼地一下立起来,如旗帜高举,“所以啊!一步也不能退缩!一个人也不能让出去!这个头就不能开!不能向他们屈服啊!”

孩童的言语稚嫩,抗争的意思却鲜明。

“梅因庫恩…”

听见这话的观众,无论对猞猁抱有何等看法,此刻都不得不承認。

“…也许他幼时确实拥有当王的资质。”

“奥莉兹,你害怕就去喂鸽子玩吧!”小孩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反正我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永不退缩,听起来像是个好事,可在这敌我双方差距过于悬殊的过去。

“救命。”

小派蒙捂住眼睛。

“有、有点不敢看了。”

“那我陪你出去透透气?”旅行者建议。

“不、不要,因为我实在是很想知道…”

小派蒙的手指漏了缝,她悄悄地瞅梅因庫恩头上五彩的王冠。

“那孩子的努力,到底迎来了怎样的结局?”

小梅因相当顺利地到达实验室的深处,和被愚人众环绕的少年博士对视,一路上都没有人拦他。

“你来了。”

“巴克呢?”

“急什么。”

多托雷笑着走过来,想去抓猫的手,但被躲开了也不生气,心情愉悦到诡异。

“我小时候有一套很宝贵的七色蜡笔,玩耍的时候不小心丢了一根,我就一直求啊,求啊,求我的监护人帮我再买一根补上空缺,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梅因库恩不在意,他只想看见伙伴。

“巴克是在你身后的房间里吗。”

他指了指博士身后的门。

“哼哼哼……是啊。”

博士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两个风拳的陪伴下将他送到门口。

“打开门,自己进去吧。”

“你今天好奇怪。”

梅因库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抵住想要看见同伴的诱惑,踮脚抬手去拉门把手。

“!”

他才刚刚碰到冰冷的金属面,就感觉頸后传来一阵针紮来的剧痛,旁边的风拳把门一踹,博士一推,自己就囫囵摔进了房间里。

“梅因老大?”

房间里确实有个孩子,也是梅因库恩熟悉的朋友。

只是不是巴克。

“梅因老大?你怎么了?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啊,是母亲突然带我来的,我也感觉很奇怪。”

“……”

“梅、梅因老大,我突然感觉你好像有点变可怕。”

……

“放、放我出去!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剩下的事情梅因库恩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感觉不斷地有温热的雨洒在自己的身上,臉上,腿上,尾巴上,到处都是,好像有史莱姆在爪下弹跳,捏一下,全碎了,稀里哗啦地淌了一地,热乎乎的凝胶掉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四十五号!你知道那盒蜡笔怎么样了吗?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真的不想知道,他颤抖着去捡血泊里小小的斷臂,让妖怪的爪与孩童的手十指相扣。

都是冷的。

“次郎……”

博士高兴极了,他一脚踢开门,冲进血肉残渣中蹲下身细看孩童崩溃的小臉。

“你知道我那根缺漏的彩笔怎么样了吗,嗯?”

什么……

“我的监护人啊,把我剩下的六根在我面前一一掰断,然后,我就再也不求了。”

他用手捻起一块柔软的肉皮,在梅因库恩眼前荡了荡。

“你还求吗?四十五号?”

四十五号好像傻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又圆又黑,照不出一丝光,只能看见那块肉皮在里面晃。

“四十五号?四十五号?唉。”

多托雷臉上露出虚假的同情来,他甩掉肉皮,浮夸地拍拍孩童的肩膀。

“其实你求也没用。”

“四十四号已经死了。”

……

梅因库恩缓缓地看向了他。

“我猜你大概想问他是怎么死的,但真遗憾,我忘了。”少年博士漫不经心地伸手,捏捏他僵硬的小脸。

“好像是没抗住魔神残渣吧,所以四十五号,你真的很特别。”

“普通人受到残渣污染,要么是第一时间就死了,要么就慢慢陷入反噬,但只有你,小怪物,只有你会先彻头彻尾地先发一遍瘋,就像是在和那些旧日的灵魂争战一样,发完瘋,打赢了,就什么都好了。”

博士捏小梅因的脸愈加用力,向上一扯,露出唇下尖细的乳牙。

“你的特别殺死了他啊,所以你是什么东西?仙兽?妖怪?魔物?”

啊、啊啊……

次郎,好凉……

浑身鲜红的孩童一卡一卡地,松开同伴的断手,然后,如同坏了的机器一般将手搭在博士的胳膊上。

“嗯,怎么了?”博士不以为意,“想捏碎我?我可没有小孩子那样脆弱哦。”

梅因库恩看了一眼门外,许多熟悉的愚人众正悄悄背着长官捂鼻子,对自己露出厌憎的表情。

够了。

不够,也得够。

稚嫩的手腕瞬间暴起青筋,瞳孔缩成悬针,数日积累的愤怒憎恨恐惧在胸中炸膛!

“呃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声清脆的裂响,明显的弯折弧度出现在切片的手臂上!

“多托雷大人?!怎么会,那可是多托雷大人啊!就算是一时不备——”

吼!!

血浸的小兽立刻扔下切片,咆哮着冲向他们。

“关、关门!过来了啊啊啊!”

晚了,梅因库恩一脚蹬地上扑,手爪抓住他的头发,小腿绕頸,身体后仰,咔嚓!

风拳的头颅落地,鲜血从动脉中涌泉般上喷,浇在同僚们的头上。

不到他们腿高的小孩子低下头,顶着喷泉舔了一下脖颈上的血,然后向他们露出满口残缺的獠牙。

恐惧吧。

“妖……”

“妖怪啊!!!开枪!”

小兽蹬开无头的尸体,迅猛地扑到火铳的后背,将沾满血浆的脸贴在他的后脑勺上,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尖笑着咬碎他的脊椎,又用爪扑下一个人的脸。

去死……哈哈哈哈——都去死啊!!

越是恐惧,越是强大,越是愤怒,越是强大,血污满了孩童本应纯洁的脸颊,也盖住了他眼角滑落的泪。

一切都是徒劳的……一切!所有!无用的挣紮!!

去死啊!这个世界!!

殺完一个就去抓下一个,惨叫哀嚎与我何关!让力量在血脉中鼓动,别停下!!

“救救我!多托雷大人!!”

“我靠……”

多托雷怔愣地走出房间,扶正自己的小臂,惊愕于梅因实力突然暴涨的同时也看向本该只有消毒水味的实验室。

“我的地板!!”

“咪嗷——”

血红的一团弹射而起,目标只指多托雷的脖颈,博士下意识地召出邪眼抵抗。

“见鬼!他怎么疯了??”

纳西妲紧急按下暂停,她马赛克实在有点涂不过来了,只能一边涂一边狂问观众。

“六十七个愚人众和一个稻妻孩童,这是梅因库恩先生犯下的第三起血案,请问——”

“问个鬼啊!!”

无数杂物扔向影像,其中还夹了一把和璞鸢。

“快跳过这段!!”魈厉声命令。

“让本仙看看这孩子的心理状态!!”

纳西妲依从大众的指令,紧急跳过这段,影像再清晰时小梅因已经被两个执行官牢牢地绑在手术台,博士单手泄愤一般向他一桶一桶地泼消毒水。

“他变成这样你得负全责!”库嘉维娜在吼。

“你不是也默认我的计划了吗?!”博士也在吼,“你说的想给他点教训!!”

“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小梅因库恩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手术台上拼命扭动尖叫,手铐被拽得咣当咣当响。

“啊啊啊啊!!!!”

“小梅因。”

库嘉维娜理亏,只能露出温柔的笑脸安抚,“不怕不怕啊,一切都过去啦,这次我也不打你……”

回应她的只有更猛烈的尖叫和更剧烈的挣扎。

“好像是废了。”博士低头一看,“不如给我算了。”

“不行!”库嘉维娜不同意,“你给我在提瓦特大陆再找一个六岁就能单杀几十个愚人众的孩子出来!天杀的,只要培养好了他绝对是壁炉之家最伟大的一代王,怎么偏偏是这种顽劣的性格……”

啪!他们正说着,忽听手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梅因库恩挣开锁链,手臂正在空中有力地乱抓。

“可别抓到我,他挠人还怪疼的。”

博士一个后闪,却看见小孩子抓半天没抓到人,就突然把手放进了嘴里。

咔,黑色的尖甲连着第一指关节,被血淋淋地吐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尖叫,却好像并不是为疼痛,断指频频砸上手术台,血滴甩了一地。

“多托雷!!”

库嘉维娜怒吼着阻止他把手再次塞进嘴里。

“你把他变回去!”

第185章 一个愿望,何物能使骨……

“啊啊啊啊啊!!”

觀众席中也有人在叫, 只是不知道是谁,卡維在那尖叫声中一把抓住散兵。

“这也在你的意料中嗎??博士以前也经常幹这种事??设计小孩親手去杀掉自己的朋友???”

“杀死朋友……”

散兵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格为狰狞, “我居然还能低估他,畜生!”

“贤、贤王……”

这一幕的冲击性太大了,就连往日镇定的生论派学者也控制不住地白了脸, 盯着被告席的方向。

在那里, 几个枫丹人正慌忙低头, 似乎是想看青年手指上是否有被咬断的痕迹。

这注定是徒劳的寻觅,因为贤王的整个右手,都已经随着无想的一刀被囫囵切去了。

“他只是想、只是想看看巴克……”

“结果不仅没有看见,还又失去了一个。”

赛诺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多托雷, 智慧之国必与你为敌,不死不休——艾爾海森!请将缉捕多托雷的工作全盘交给我!…艾爾海森?”

艾尔海森一瞬不瞬地看着荧幕, 面容雖然依旧沉静,但睫毛却颤动不休。

“不对劲。”

“哪里?”

艾尔海森没回答,他只是抬头看看彻底崩溃的孩子, 又低头回憶梅因庫恩年輕时胆怯但乖顺的模样。

不对劲。

六岁,不管怎么说也太小了,就是梅因庫恩天性坚强,但童年是生命一生的根基, 在幼时直面过如此恶意的他……

“怎么还能长成正常人的模样,太难了。”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艾尔海森觉得,梅因庫恩不成为一个冷血杀人魔去报复社会就不错了,正巧觀众们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 猞猁的诞生是受了此事的影响嗎?必须从憎恨中获得得让自己安心的力量?”

“啊啊啊啊!!”

孩童的尖叫未曾停歇,在纳西妲的一次次加速中变得越发扭曲和恐怖。

“如果猞猁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变壞了的,那我、那我、”有女子在观众席上呜咽几声,最后抱紧双臂低吼,“那我能体谅他!他实在是缺少了太多指引和关爱——”

“啊唔!”

記憶中戛然而止的幼童尖叫声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让她死死地看向影像。

“他都叫六个小时了!多托雷!”

哄不好,庫嘉維娜狠狠地捂小梅因的嘴,控制他缺了指头的小手,“你必须、把他变回去!”

孩童一直叫,一直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自己心中的绝望,他声音嘶哑,嘴唇幹裂,鼻腔也在因情绪激动而出血,俨然是要如此尖嚎到死,绝不可罢休的模样。

“你们这样待他,他又怎么能好!!”芙宁娜抱住腦袋尖叫,忘了神明该有的姿态,“他又不是机械!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行啊,我可以让他大概变回之前的模样。”但博士却笑了一声,“毕竟人也不过是一种更复杂的机器罢了。”

“……!??他、他在说什么??”

不详的预感开始笼罩在观众们心头。

“怎可将生命比做机器!”

生命的龙王心中愤怒。

过去的記忆已成事实,一切都无法更改,未来的人们只能看见少年博士拿来奇怪的装置,又輕巧地打开电闸。

“你知道活力之家嗎?我们中的一个曾经在那里做了许多有趣的实验,雖然大部分是有关魔鳞病的,但『我』也未曾忘記过探查人类身体本来的奥秘,尤其是大腦。”

“说清楚些,多托雷,我可搞不清你那些实验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喂,科学的进步本就站在血海中。”悠闲地抱怨一句,多托雷将装置戴在梅因库恩的头上,又轻巧躲开他咬来的口。

“真的,我更建议你切了他的脑额叶,不过碍于你想要他成为的是王,不是傀儡,那就算了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干什么?”

观众们惊恐喃喃,萊欧斯利紧紧攥住梅因残留的左手。

“啊啊啊啊!!!”

紫光乍现,然后是梅因库恩在这段影像中发出的最后一段尖叫,凄厉而痛苦,随后是漫长的沉默。

“好啦。”

博士摘下他手上脚上的镣铐,将瘫软的孩子递回母親怀里。

“这就完了?”

库嘉维娜低头一看,发现孩童的兽瞳半睁着涣散,最终缓慢地合上了。

他睡了。

“当然,刚才那一击直接劈碎了他两个月左右的记忆,他将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他失去了两个实验体。”

博士用酒精擦实验台上的血,“很方便,不是嗎?就是不能常用,用多了会变傻,毕竟脑细胞很难再生。”

“啊……是清除记忆的装置,不是刑具。”

芙宁娜缓缓地放松了肩膀。

“虽然听起来很可怕,用起来好像也很痛,但那样糟糕的记忆,还是不要留在小梅因脑子里比较好……对吧?”

她看向萊欧斯利,试图向受害者的义兄寻求肯定。

莱欧斯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那双总是带着慵懒和锐利的蓝紫色眼睛浸满了哀傷。

“他们逃避了我兄弟的控诉,像关一台失控的机器一样,把他的哭声堵住了。”

小梅因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被抱回了伙伴间。

“母、母亲!他的食指怎么了!”孩童惊慌。

“没事,只是不小心误触了割草的铡刀。”

母亲遗憾于他肢体的残缺,但也庆幸于自己拦阻得及时。

“幸好只壞了一根。”

“这样啊……”

“好了,孩子们,和我一起去参加下午的剑术课吧~”

孩子们半点也不带信的,但看见梅因只是在沉睡,身上也没有其他多出来的傷痕,只能犹犹豫豫地跟着库嘉维娜走了。

“梅因老大!”

但他们下课后都一刻也不敢停留,快快地跑回小猫的床前,一连串地问:

“你怎么了?被蓝发的坏人欺负了吗?手指是被他打断的吗?”

他们的小首领抱着腿坐在自己的床上,脸上迷迷糊糊的,好像只是睡了不太好的一觉,双耳低垂萎靡。

“……”

“梅因老大?你说话呀!”

“……哦,我没事。”

大尾巴极缓慢地拍了下床单。

“…就是头有些痛。”

“可能是撞到了哪里?毕竟你总是到处亂钻。”克雷薇试图猜测,可是梅因库恩只是轻轻唔了一下,没什么反应。

佩露薇利上前一步,“梅因库恩。”

……

“梅因库恩!”

“……嗯?”小梅因恹恹地抬头,反应迟缓。

“奇怪。”佩露薇利敏锐地发现了哪里不对,先抛出问题试探,“你看见巴克了吗?”

“……唔。”

她近乎骇然地看见梅因库恩慢慢摇了摇头,对她说。

“没有,我又没有和你们去上课。”

“!!!梅因!你在说什么呀?!你不是说——”

佩露薇利一把捂住奥莉兹的嘴。

“怎么…了。”小梅因问。

“没事。”佩露薇利回答,“巴克他……可能还有次郎,要离开壁炉之家了,我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和你告别。”

“唔?”

孩童耳尖的猞猁毛小小地弹跳了一下,“他们去哪里了?安全吗?”

“安全。”

佩露薇利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转身,对孩子们露出严厉的表情。

不许多说话!!

是!

“……安全,就好。”

梅因库恩本是想多问几句的,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耳尖瑟瑟,只想沉默。

“老大。”杰克像往常一样,看时间到了,就伸手想拉他去学习,“你今天可能写不了字了,但咱俩可以一起念念故事什么的……”

这本是寻常的举动,但梅因库恩却突然向后猛仰,厉声尖喝,“别碰我!!!”

“老大!?”杰克被吓得缩手,又慌又委屈,“我怎么了?”

“你又欺负人了?让老大嫌弃了?”汤米猜。

“才没有呢!”

克雷薇和佩露薇利对视了一眼,然后极小心地靠过去,“梅因库恩,你头发亂啦,我给你理理……”

“别过来!!”

原本还有些茫然的梅因立刻缩紧了瞳孔,连滚带爬地跳下床铺,“走开!!”

“这、这是——”他躲避孩子们的动作是如此熟悉,几乎立刻让芙宁娜想起那个全程躲在公爵披风里的少年。

“这就是他怕生、不,怕人的由来?!”

“怕人……吗。”

那维莱特攥紧手指,将沉痛之情深深压下。

“他到底是怕人,还是怕伤害人?”

莱欧斯利看着那孩子惊恐地乱躲,最后慌乱地把自己关进卫生间里,将门牢牢反锁。

“也许现在,他的情况只是其中一种。”

但未来,就不确定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梅因趴在水池边,看镜子里自己苍白但干净的脸。

“不对…应该,更黏些…”

只是想到这里,他的心跳就开始猛然加速,砰砰砰地敲打胸膛,让他身体发热,浑身颤抖,必须得做些什么才好。

要做什么?我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道……呜!

“梅因老大,开开门!”

不行不行不行!人类不能和我在一个房间里!不行!

我要做什么来着?我要做什么来着?

彷徨之中,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指裹进嘴里,像小婴儿一样寻求最原始的安慰。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

咔。

……对,就是这个。

卫生间里响起了细碎的啃咬声。

“梅因库恩!!”

带着诡异火焰的小手一掌拍开卫生间的门,是佩露薇利闻见血味强行闯入。

“你在干什么啊……梅因库恩!?”

卫生间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梅因库恩满嘴是血,微笑着向她伸来一块光秃秃的手掌。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泪水含在他野兽的眼睛里,金灿灿的。

“我还想……和你们一起玩……”

光秃秃的手掌,一点威胁性也没有,就是黏糊糊的,很短,不太好握。

“你在做什么啊!梅因!”

孩子们看一眼,就哭了,人类的同理心让他们的手指发痛,对同伴的关爱让他们心中大恸。

“你在讨厌自己的爪子吗?在讨厌自己像妖怪的一面吗?可是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我们都会喜欢你,和你一起玩啊!”

就算是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朋友经历了什么坏事,但那伤口和痛苦,都已经血淋淋地摆到面前了!

“长回来!”

谁人捏着梅因的腕在哭,梅因在笑。

“长回来!”

谁人的泪水滴在白骨上,梅因在笑。

“长回来!”

麻痒忽从经络之中生出,梅因库恩笑不出来了。

他甩开克雷薇的胳膊,将爪子举到眼前细看。

十指无缺,一如往常。

“梅因库恩。”

克雷薇擦掉眼中的泪,眼中射出疯狂的执拗来。

“我要你是完整的。”

梅因库恩没有听清这次许愿,他只是惊恐地捏自己回来的尖甲。

“完了!”

他大哭起来。

“妖怪的灵魂不肯放过我!!”

“笨蛋……不肯放过你的哪是什么妖怪的灵魂。”

卡维擦了擦眼角,去搂旁边面色沉凝的艾尔海森。

“那分明是爱啊,虽然一度被苦痛掩盖,但也真实存在的爱啊……”

第186章 无限轮回,壁炉之家论……

“……莱欧斯利, 你看见了吗。”

“是的……他的手指…”

那維莱特等人本来正看梅因庫恩自傷看得心神俱震,大脑混乱,又被孩童忽然複原的手指強硬地镇定回注意力。

“断肢再生?”

如果某个人真的展示出了能讓肢体瞬间修複的強大治愈能力, 那确实很值得关注,有仔细研究的价值,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莱欧斯利现在只想知道——

“为什么梅因现在的手没有再生??”他一把抓住貓耳青年的断臂, 瞪着上面的岩元素结晶。

难道这能力还是小时候特有的不成?!

“不对, 仔细回想,他的恢複能力一直都很不稳定,时快时慢…”那維莱特回憶起孩童被打得傷痕累累的模样,“所以现在为什么一点恢複能力也没有了?”

他痛心地看向梅因庫恩,看他不曾健康过一日的脸色, 如果可以,他多想看见那张苍白的脸色也能泛起美丽的红晕啊。

“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那維莱特。”

莱欧斯利深吸一口气,将断臂轻轻放回梅因的身侧,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影像。

“只要我们在地脉的回憶里找出造成这种异相的因素……”

“那么梅因庫恩,就一定还能恢复成起初,那完整又健康的模样。”

他笃定地说道,心脏因余悸而急促收缩, 痛苦又活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这话时, 竟看见那正掌管地脉影像的幼神,嘴角露出了满足又深不可测的笑容。

小小的梅因在记憶中呜咽。

“不对……这不对啊……”

复原的傷口似乎并没给他带来慰藉,心灵的恐慌逼迫着他一次次地向自己下毒手。

从有危险性的指甲, 牙齿,到只是毛绒绒的耳朵,但他越剪,越拔,那些东西反而恢复得更快了,甚至远远超过了普通伤口的修复速度……在又一次将剪刀从梅因庫恩手里夺过时,佩露薇利再也受不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清醒点!”

她怒吼着,情绪是难得的剧烈波动。

“不管你是人是妖,都没有人討厌你,梅因!你也不会伤到任何人!”

“不对…不对……”

小梅因挨了推也不还手,反而夹着尾巴,哆哆嗦嗦地往床下爬,不讓佩佩再碰自己一下。

“一定有哪里不对!不、不知道……”

很恐慌,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很难过,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小梅因库恩只能战栗着将指甲塞进嘴里,绝望地看着这凶器再一寸寸地长出来。

“我被妖怪詛咒了!!”

“根本没有那种事!梅因库恩!”

佩露薇利把腿塞进床下,想要踹他出来。

“……快恢复成原来那副蠢样吧,拜托…”

地脉记录了她低声的,无助的喃喃。

“唉。”

阿蕾奇诺叹息一声,批评。

“完全错误的應对方法,这个时候應该关上门,讓他自己静一会。”

“父亲…你那时候,也不太清楚他经历了什么吧…”菲米尼捂着眼睛不敢看,却仍不忘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父亲,你那时候也只是个小孩子,看见朋友突然性情大变驚慌一些是很正常的。”林尼的脸上完全挂不出魔术师的笑容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凶。

“一切都只能怪库嘉维娜,还有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