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俩来不及 喜欢人,没有什么不敢承认……
“陆老师早。”
“陆老师晨跑呢?”
“起这么早啊陆老师。”
搬运着器材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脚步, 满脸欣羡地看着陆灼。
清早的晨曦才在东方升出缕缕的光线时,他们就看到陆灼一身清爽的运动装,满是活力地跑出去了。等他们搬运完早餐, 陆灼已经跑完了10公里, 看上去好像还不太累, 起码还能喘匀了呼吸和他们打招呼。
体力真是好!
他们要羡慕死了。
“早。”
陆灼挑眉道。
他走上楼梯,一眼看到的就是某人站在门前, 拿着早餐的塑料袋子, 也不敲门也不出声, 活像尊冰冻的雕塑。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
商煜城默然片刻, 说:“习惯不错。”
那口吻像是上级在点评下属。
陆灼嘴角微抽:“谢谢。”
商煜城微微点头,给了早餐转身就走。
陆灼好奇多问了一句:“白邯呢?”
对方停下脚步,回身瞥了他一眼, 眼神略显微妙。
“起不来。”商煜城说。
陆灼:……
为什么总觉得被秀了一脸?
还是说是因为他自己不正常,导致他想谁都不正常?
陆灼带着点沉思走进房间,转身抬头一看,什么情绪顿时都没了大半。
时眠已经起了床。
但他并没有完全清醒, 而是坐在那里,任由白色被子像一团大型鸡蛋壳一样,堆在下半张床上。听到动静,时眠下意识地看过来,头上错乱的鸡窝头极其显眼, 双眼直勾勾地看着, 眼神比死了七八年的僵尸更无神。
陆灼欣赏了一会儿。
——毕竟活着的尸体不太常见。
时眠:?
他的眉头稍稍往上抬了几个像素点,却像是已经做出了能表达疑问的最大表情。
陆灼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吃早饭么?”
半死不活的“尸体”无力点头。
“吃。”
他语气微弱,条理却清晰,“我要蛋饼、包子和豆浆谢谢。”
顿了顿, “尸体”还不忘补充道:“要甜豆浆,我不喝淡的。”
陆灼:……
挺牛逼的。
两只眼睛都瞎成那样了,居然还能看到套了两层袋子的早饭有什么。
陆灼将东西放在小阳台的桌子上,餐点的热气将玻璃桌面熏出了一层白雾。他下意识地帮忙揭开了外层的塑料袋,再把豆浆的盖子拆开放好。
“过来。”
他招招手,像在召唤一只狗狗。
时眠慢吞吞地坐好。
片刻后,他略低了低头,缓慢道:“吸管。”
陆灼:……
小僵尸你使唤谁呢?
但时小少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有一种不配合就把自己饿死的执着。陆灼无声地和他对峙片刻,终于败下阵来,认命般地帮他戳上吸管。
时眠这才纡尊降贵地吃了起来。
等早饭一点点下肚,时眠就像是重启了的机器人一样,终于慢慢地醒过了神,眼睛也从无力的半睁半闭的状态,变成了完全圆润的形状。
他咬着蛋饼,还好奇道:“对了,你怎么没睡床上啊?”
明明昨晚两个人是睡一起的。
可等早上醒来,他现在自己身边的被子和枕头,都已经到地上去了。时眠很心虚地瞥了瞥陆灼的脸色,心说,不能是因为自己睡相太差,把人给踹下去的吧?
陆灼的表情一言难尽。
时眠一惊,怂怂道:“为、为什么?”
真的是我吗。
陆灼抿紧嘴角,不言。
问他为什么要睡到地上去?
可能是因为他还要脸吧……
两人的脸上带着各自的心虚,一出门,就撞上了满脸哈欠的张生生。
张生生揉着肩膀,感觉自己为了和人挤着睡,一把老腰都快要断了,看到时眠两人,他也没多想,心情不太好地打了声招呼:“早。”
打完招呼,身后又传来开门的声音。
白邯软绵绵抱怨的声音响起:“你拿早餐去,干嘛不叫我啊?”
张生生回头,继续打招呼:“早。”
白邯受惊般地往后一缩,片刻后,又有些害羞地看着他:“早上好。”
“嗯嗯。”张生生连连点头,先是下意识地往楼梯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后,他猛地回头,困惑中又有些怀疑自己,“不对啊,你们昨晚的房间分配是这样的吗?”
怎么感觉和昨晚的不一样!
被他质问的四个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都显得有点忙。
最后还是时眠凑上去,揽着他肩膀打岔道:“你知道节目组今早准备早餐了吗?”
张生生:“不造啊。”
时眠:“我也不清楚,走走走,赶紧去看看。”
正好再吃一顿。
但这不看还不知道,仔细一看,张生生整个人都感觉要炸毛了:“为什么这么丰盛?!”
光主食,就有蒸土豆、皮蛋瘦肉粥、鸡蛋饼、面条和炒饭,点心还有各色各样的馒头、包子,一整排的油条、麻团和粢饭糕更是摆在那里,任君采撷。
刚起床的嘉宾们都看愣了。
什么意思?
早餐的主题是碳水炸弹吗?!
嘉宾们都愣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节目组在这顿丰盛的早餐后,暗藏了什么巨大的陷阱。
导演组乐道:“吃吧,不要钱。”
嘉宾们不信。
“真不要钱,也没有任何后果,呵呵。”
嘉宾:……
你这声“呵呵”就很恐怖!
与此同时,伴随着节目直播时间到,一大波观众涌入,热情洋溢地在屏幕上刷着弹幕。
【来啦来啦】
【来了】
【节目组干嘛啊,打算破产吗?日子不过啦?】
【我来了,康康我家美丽的郁怀姐姐在做什么——6】
郁怀正在跟一个长长的油条作斗争。
正所谓死到临头,先吃饱饭。嘉宾们越是觉得这丰盛的早餐有猫腻,往嘴上塞的东西就越多,万一真要死的话,起码自己也得当个饱死鬼。
半小时后,节目组:“吃饱了吗?”
嘉宾们顿时警惕。
节目组:“如果吃完了,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任务了。时间紧迫,请大家先进行任务抽签吧。”
他们拿上来一个竹筒,上面放了四根竹签子,每个看起来都长得一模一样。张生生率先上前,抽了一根,竹签子的底部有印上去的五个字,他把字展露在镜头前,跟随念道:
“锄禾日当午。”
他抓着头发追问:“这是什么任务?”
节目组呵呵一声:“保密。”
接下来是时眠。
他抽完签,意外地抓抓脑袋,跑着拿过去和白邯分享。
“你来我来?”陆灼问了一声。
商煜城表示不感兴趣。
陆灼便随手抽了一根。
镜头跟随他的动作,试图去拍陆灼手上的竹签,然而,还没等镜头聚焦拍清,时眠和白邯欢脱的声音就从旁边乱入——
时眠:“我们也是【锄禾日当午】。”
白邯:“太好了!我们有伴了!”
下一秒,陆灼手速极快地翻转了签面。
镜头:?
观众:?
完全没有看清楚。
陆灼淡定地把签放到背后,道:“我们也是。”
节目组:???
商煜城不自觉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陆灼手速很快,但他毕竟就站在旁边,所以仅在那0.1秒的时间里,他虽无法断定上面的字是什么,也可以证实这五个字绝对不是“锄禾日当午”。
第一个字好像是“鸟”。
杜温书拿到了最后一支签,他苦笑道:“看来,唯有我们不一样。”
他展开手掌,上面的签是另五个字。
【鸟雀噪斜阳】。
商煜城又多看了陆灼一眼。
陆灼面无表情,面不改色。
节目组跟着抓头发,他们也没想清楚,明明他们放进去的签是2V2,最后的结果为什么会搞出个3V1出来。不过,既然嘉宾们这么说,那就这么分吧,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请【锄禾】的队伍跟我来吧。”
小助理招呼道。
陆灼摊开手掌,语气自然地对时眠说:“签子我帮你放回去。”
时眠根本没多想,随手给他:“哦,好啊。”
趁没人注意,陆灼将两个签一起放进了竹筒里。这样一来,哪怕节目组事后再复盘,也不会知道到底是哪组人说错了任务。
商煜城什么都没说。
只是认可般地拍了拍他的肩。
等三组队伍到了目的地,眼前是绵延无边的金色稻田,风一吹过,沉甸甸的麦穗垂着脑袋摇晃,像是金灿灿的深海在低吟,又似是天与地之间流动的金丝在飘荡。
六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浓重的不详预感。
【我靠,结合“锄禾日当午”,我似乎知道节目组设计的任务了】
【太巧了,昨天我们家刚秋收】
【不会吧???】
【应该不至于?割稻谷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啊】
嘉宾们:…………
不敢睁开眼。
导演还在那边嘻嘻笑:“没错,这次的任务就是收谷子!”
“每个队伍只要收一亩地,至于如何合作、如何分配,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导演提醒道,“只有完成任务的队伍,今天才有晚饭吃哦。”
张生生:“现在收稻谷应该都用机器了吧?”
导演:“不是的,今天用手工哦。”
张生生:“机器的价格也很便宜啊。”
导演:“不是的,手工哦。”
张生生拒绝承认,坚持道:“我们向别家借一下机器,节目组应该也不介意吧。”
导演:“必须手工哦!”
现场六位“倒霉蛋”:…………
陆灼甚至被气笑了,掐着鼻梁道:“我们节目组的定位是什么?”
他记得,这是个恋综节目。
和《搞死明星24h挑战》、《特别了不起的挑战》这种应该都没什么关系。
导演理不直气也壮:“[在极端的挑战中催化感情,在艰苦的困境中挑战感情],这就是本节目的恋爱宗旨。我相信,荷尔蒙永远与肾上腺素息息相关,诸位加油吧。”
嘉宾们无言以对。
气得高血压都快要犯病了。
时眠忍不住好奇,追问道:“那如果选到【鸟雀噪斜阳】,是什么任务?”
看起来应该比锄禾这种好多了。
导演:“那就去给100只鹰洗澡。”
时眠:“……多少只?”
张生生:“……给鸟什么?”
白邯惊恐脸:“鹰也算鸟吗?”
导演:“放心,应该没什么危险。”
三人:什么叫“应该”!!
导演:“如果让你们二选一,你们更想选什么?”
几人陷入了沉默。
被鹰叨死,还是累死。
这真是一个生存的难题。
……
嘉宾们虽然称不上是“五谷不分”,但四体一定是不勤的。节目组为了帮助他们,还特地请了割稻的老农民来当老师,亲自教导诸人如何割稻。
“什么什么?您说慢一点。”
时眠持续崩溃中。
老农民吱儿哇啦地说着方言。
时眠顿时更崩溃了。
但几人中,最先行动起来的居然是商煜城。
陆灼看着他还算娴熟的动作,略感惊诧:“你会?”
商煜城:“看过。”
——刚才看的。
陆灼:。
商煜城垂眸:“得干快点。”
陆灼挑眉不语。
商煜城语气淡漠中透着点笃定:“他俩肯定干不完。”
这个“他俩”的指代确实明显。
陆灼挪开眼,片刻后,又重新转回来,试图解释:“我对时眠其实没有……”
什么想法。
他换签只是那一瞬间。
不知从何而起的一种冲动,促使着他莫名其妙地行动,但事后他已经在茫然和后悔。
“我知道。”商煜城抬头看他,淡然道,“但我对白邯有。”
镜头隔得较远,应该录不进去。
陆灼迟疑:“你……”
商煜城:“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陆灼不知为何愣在了原地。
第22章 我教你 我没有你舌头灵活。
“是这样吗?手腕朝上?”
时眠学得汗流浃背。
总感觉, 割稻最辛苦的事情还不是用刀,而是要一直蹲着,对他们的腰背力量做出了极大的考验。烈日当头, 他踩在灰尘飞扬的泥土地上, 如同被晒化了的小雪糕。
融化得滴滴答答的, 没准头顶还能冒出点白烟。
而对比他们的辛苦,商煜城和陆灼就像是在PK一样。
埋头不语。
直接就是一个苦干。
两人的进度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 身后就已经堆起了一排整理过的稻穗。风吹过田野, 在金色的光线下, 陆灼突然出声:“我们不一样。”
商煜城:?
什么不一样。
陆灼垂着头,眼神里似有复杂的情绪翻涌而过:“他不记得了。”
因为不记得。
所以更加进退两难。
哪怕有过片刻的动心,陆灼也清晰地知道, 他所心动的人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幻影”,这样的时眠只是暂时的伪装,而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陆灼深吸一口气,道:“所以, 等会儿你去帮他们吧,我就不去了。”
商煜城:“……哦。”
总感觉队友癫癫的。
听不懂在说什么。
不过没关系,能干活就行。
陆灼低垂着眼,任由冷却下来的情感包裹住了自己。像是一个入了秋的蝉茧,所有振翅的心动都被一层层的封印, 直至凝成彻底死亡的寂静——
偏偏就在这时。
工作人员传出恐慌的惊呼:“哎呀, 时老师!”
陆灼的余光看到了一抹刺目的血色,从时眠的指尖漏出来,蜿蜒着往下流。
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行动得更快。
……
张生生刚直起腰,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听到惊呼声,他正打算看看发生了什么,突然,旁边“嗖!”地过去了一阵风。
张生生:?
什么玩意儿过去了?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时眠的身边就多了一道身影。
陆灼的手背青筋鼓起,但抓着时眠的手腕力道却很轻,不自觉地带有些许呵护的意味。
他皱着眉,语气很不善:“怎么搞的?”
时眠愣了一会儿,心说这人是怎么瞬移到自己面前的?
“碰到刀锋了,”时眠老老实实,“但不严重。”
顿了顿,他又感觉眼前的陆灼像是只被惹毛了的猎犬一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坏脾气在里面。于是他低头片刻,又轻声补充:“……不太疼。”
语气柔缓得像是在安抚谁。
陆灼狠狠皱眉。
——这还不严重?
原本白皙的左手手掌,被拉开了一道血口,红得触目惊心。
“任务而已,这么拼干什么?”
陆灼的声音冷冰冰的,听着好像忽远又忽近。时眠的身体晃了晃,声音也跟着一起发虚,语气弱弱的:“我也想吃晚饭……”
听着还怪委屈。
陆灼不知从哪儿涌上来一股气,冷笑着正要说什么,一看到对方的脸色,双眸却是止不住地一颤。
时眠的肤色本就偏白,现在却因为失了血色,连嘴唇都惨淡得发白。偏偏他的一双黑眸仍然极深,那样看着他,呜呜咽咽的像是含着一汪春泉,可怜的不行。
陆灼身形微僵:“你……”
别卖萌。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对着人撒娇。
时眠的眼前有些黑。
——陆灼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他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脑子像是渐渐沉入到某种死机的状态,对于耳朵听到的话分辨不清楚。
陆灼的眼神莫名心虚地转开,又有些飘忽地重新转回来,不情不愿道:“还有,任务我会帮你的,你不用这样……看着我。”
时眠头昏脑涨。
前面没听清,中间没听清,他只听见了后面两个字——
【看我】。
时眠迟钝地点头:“哦。”
他看着了。
挺好看的。
陆灼咬了下唇,神情愈发的复杂。
怎么这人批评完了。
还更加得寸进尺了呢?
他正想着,眼前的时眠却突然又晃了几下,一头栽倒在他的怀里。陆灼下意识的一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第一反应是去检查时眠的鼻息。
呼吸还算匀称。
分不清是睡了还是晕了。
……
时眠再睁开眼时,入目所见是白色的天花板。
鼻尖萦绕的都是浓浓的消毒水味,让他混沌的大脑都能够清晰地认识到,他大概是在医院里。
不过,自己怎么是躺着?
时眠动了动。
脑袋上很快触碰到一点肌肤的柔软,脖子下的枕头也挺舒服,硬邦邦的颇有弹性,高度好像也正正好。
“醒了。”
陆灼低头和他四目相对。
时眠眨了眨眼,半是真诚半是装出来的茫然:“我怎么在这?”
在医院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干嘛躺在人家的腿上啊……
陆灼低低笑了一声,心都死了:“你的伤口不严重。”
时眠:“哦。”
陆灼满脸都是淡淡的死感,语气平静得像具尸体:“医生说,你但凡送医送得晚一点,伤口就要痊愈了。”
时眠:→_→
他才不相信医生会这样说话!!
陆灼心好累。
当时时眠一下子就晕过去了,把现场的人都吓了个半死,而他反应最快,率先抱着时眠坐上车,一边往医院赶,另一边满脑子却都是上一次时眠车祸的场景,他抱着浑身是血的人送入icu,生死未知。
即使是看不顺眼也好,过去有再多的争锋相对也无所谓,他站在icu外面,无比虔诚地为里面的时眠祈祷。
只要活下来就好。
哪怕自己往后输一辈子也没关系。
而此时此景,犹如彼时彼景——
他的心跳跳到了180。
陆灼火急火燎地把人送进急救门诊,动静大得像地震。医生警惕又震惊地看着他,防止他要医闹。
“医生,先看看我们。”
陆灼的声音抖得厉害。
医生只瞥了一眼。然后他就淡定了下来,推了推眼镜,无语道:“没事。”
陆灼:“他是突然晕的!”
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栽倒在跟前,他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了无数猜测,其中最好的可能性是脑癌。
医生眼含嫌弃,说:“和伤口无关,应该是他晕血。”
那表情,那看向陆灼的眼神,好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陆灼:……
“不是什么神经性疾病?”他麻木地说。
医生挥手:“不是,去找个地方,给他平躺下缓缓就好了。”
陆灼:……
他被赶了出来。
出门后还收获了走廊上所有病人的不友善注视。
陆灼微微想死。
这辈子,他也很少有比这更丢脸的时候了。
不过该做的清创还是要做,以防万一,医院还给时眠打了针破伤风。伤口清理完,原本是护士帮忙缠绕纱布,但陆灼有点气不过,索性接过了这活儿。
为了好包扎,他把还人放在了腿上。
时眠也乖。
不像前一晚那样胡乱地动,反而很安心地睡着,任由他的摆布。
哼唧也没哼一声。
陆灼看着他惨白的唇色,又被他的听话所讨好,怎么也干不出那种“戳人家伤口”的事情。唯一的发泄口,就只能在动作仔细地缠上几圈纱布后,他恶狠狠地给纱布打了个死结。
——回头拆纱布的时候,累死你。
陆灼舒了口气,心头郁意稍解。
时眠晕倒的时候还是烈日高照,这会儿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的天俨然已黑了大半。连时眠自己都不由得感叹,这真是睡了很舒服的一觉啊~
陆灼拎起他带了血点的薄外套,拧了下脖子以作放松,问他:“你想回节目还是出去住?”
时眠的眼睛顿时睁圆润了。
他磕巴了一下:“出、出去住?”
就、就他们两个人啊。
陆灼瞥他,神色意味不明:“你想回去的话也行。”
他微妙地笑了下,提醒道:“但可能没有晚饭。”
他俩下午都“缺席”了,规定好的任务肯定完不成,如果今晚回节目现场,还真说不好能不能吃上饭。
时眠当场拍板:“不回去了!”
先吃顿美美的大餐再说。
两人也没有进什么高级餐厅,而是在医院附近,找了家生意火爆的街边小店。时眠指了指小店的厨房,透过半开的窗户,他们可以看到里面窜起来的火苗:“看,现炒的食材,一定好吃。”
陆灼用开水给两人烫餐具,不置可否。
这地方是时眠选的。
若是他选,他一定选旁边商场的餐厅。
带人出来吃路边摊之类的……
算什么事。
两个人之间的晚餐,讲究的是个氛围,最好窗边要有江景,餐布上要有花束,光线要略带朦胧,身侧最好再有舒缓的钢琴伴奏——
陆灼的手一顿。
好像哪里怪怪的?
没等他想清楚,被时眠点菜的声音打断,陆灼回过神阻止道:“你有伤口,不能点虾。”
时眠双眼亮晶晶:“我点的是油爆河虾。”
伤口不能吃海鲜。
但河鲜可以!
陆灼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时眠兴高采烈地等到菜上来,这家店的口味是真不错,还没完全上桌呢,他就闻到了油爆虾的香味。热腾腾的气息中,陆灼微叹了一声,用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一遍手,戴上手套拿了只虾,剥掉了虾壳。
他刚才就想说,这玩意儿不好剥。
时眠又有手伤……
陆灼拿着一只剥好了的虾,卡在桌上,像是进退不得似的。而时眠仅在这片刻的功夫里,面前就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般的虾壳。
陆灼木着脸道:“你怎么吃的?”
手不是坏了么。
时眠理所当然道:“用嘴啊。”
陆灼沉默不语。
时眠还特意凑近了些,筷子挑起一只虾亲自展现给他看:“你看,这样吃就可以不用手,很方便的。”
陆灼默然看着。
时眠的唇色红得有些艳,此时还带了些油润的色泽,而透过那张开的缝隙里,他视线一低就能看到,里面的舌是如何灵活地卷起食物,又如何灵活地顶.出虾壳。
……是粉的。
陆灼面无表情地想。
时眠演示完一次,还知道主动求反馈,积极反问道:“你看懂了吗?”
陆灼淡定地喝了口冰水。
可惜一肚子火没浇灭,顷刻间烧得更旺了。
陆灼微笑:“没有。”
时眠的表情又遗憾又充满了斗志,像是一个不知道挫折的老师一般,非要让这个后进生听懂他讲的课,于是他说:“那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陆灼垂下视线,复又抬起,定格。
……颜色变深了。
像有一种被使用过度的成熟。
时眠仔仔细细,连续展示了三次,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要被虾壳给戳麻了。他这才带着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情不自禁地追问道:“你现在看明白了吗?”
要是陆灼再说不会,他就真的要骂笨蛋了!
陆灼扯了扯嘴角:“看明白了。”
时眠松一口气。
陆灼:“但我还是不会。”
时眠的那口气又跟着提了上来,他没忍住,非常不满意地拍桌:“为什么啊?”
明明已经教得很细了。
陆灼眸色深深:“没办法,我——”
明明陆灼此时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时眠却直觉地从中感受到了些许不清不明的危险。就好像猎物已经被捕猎者盯上,只要跑得不够快,就要被彻底吃干净一样。
“没你舌头灵活。”
第23章 罪魁祸首 一瓶沐浴露,四个套。……
时眠觉得氛围有点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 时眠又说不上来,何况陆灼看起来也很正常的样子,只是右手散漫地放在桌上,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喝空了的玻璃杯。陆灼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但似乎也没什么情绪, 淡淡的。
时眠莫名紧张,低下头, 喝口冰可乐。
“咻噜噜噜——”
吸管戳到了杯子底部, 发出空了的声音。
时眠:……
怪丢人的。
陆灼直接笑出了声。
街边小店迎来了新的一轮人流高峰, 原本还能容两人并行的过道渐渐被填满, 他们附近的空桌也开始坐满了其他食客。时眠吃两口炒粉的功夫,陆灼就已经将帽子、口罩和黑框眼镜都戴了起来,眼镜的粗框盖住了他棱角分明的眉眼, 也将这个人身上生人勿进的气质遮住了大半。
时眠恍然:“我不该选街边摊的。”
“没事,”陆灼闷闷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你看看还能认出我吗?”
时眠认认真真看了两圈,摇头:“认不出。”
就是这打扮看起来像小偷。
路过时总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瞄两眼。
几个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 不自觉地对着这个怪人看了看,不过路灯光线太暗,他们坐着的位置又比较角落,她们完全没认出陆灼,不在在意地转身坐在了他们身后的空桌上。两桌之间的距离有些近, 时眠不敢和陆灼说话了, 只能一味给陆灼夹菜,还用手指比划示意——
等她们不注意,你就偷偷摸摸多吃点!
陆灼摇头,表示不饿。
身后的女生没在意这边, 好像是在讨论电视剧:“陆灼演的那个,你们看了吗?”
“咳、咳咳!!”
时眠听了一耳朵,呛得惊天动地。
陆灼无奈地看着他,拿起水壶给他倒了点水。
女生们叽叽喳喳,讨论得挺嗨:
“看了啊,陆灼帅死我了,可惜只是个客串,整部剧加起来都没几分钟。”
“我还给我男朋友买了陆灼同款,对比太惨烈了。”
“时尚的完成度完全靠脸啊。”
时眠悄悄啃着蟹腿,看对面的当事人。
这么一看,陆灼的私服确实很普通,挡住了脸来看,看上去完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点小帅的、一米八男大嘛。
陆灼:?
这微妙的嫌弃感是怎么回事?
女生还在聊天:
“那部剧剧情太癫了,有点看不下去。”
“我也是,快弃剧了。”
“谁能男女主谈恋爱谈到一半,女主居然失忆了?然后男二居然趁虚而入,和女主偷偷发展感情,这像话吗?”
陆灼拿水的手,猛然一抖。
杯中液体晃出了大半。
“本来我还挺同情男二的,但趁人之危这种行为就太掉价了。”
陆灼的手又是一晃。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面无表情地拿了只虾来剥壳。
时眠看得一言难尽。
——这是剥壳,还是在摧残虾肉?
“唉,配角能不能少作怪啊。”
女生们齐齐叹气。
陆灼:……
时眠几乎在同时,发出低低的惊呼声:“呀,你的手。”
尖锐的虾头刺伤了陆灼的拇指,血跟着流了出来,时眠赶紧抽了几张纸巾,但擦掉血迹后他才发现这伤口不大却有点深,可能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时眠担忧道:“你刚在走神吗?”
陆灼语气厌倦的:“没。”
时眠扯着人往医院走,这次像是白天里的攻守易型,陆灼始终淡淡地表示“不必在意”,反而是时眠更加不放心,跟他说着“细菌感染的危害性”,絮絮叨叨地扯着人去清创和打针。
护士见到时眠,轻轻“咦”了一声。
这不是刚才那个晕血的“破伤风”吗?
她记得“破伤风”身边,还有个差点医闹的、骨架子很高的——
护士:嗷嗷嗷~~~
她看到了陆灼。
黑帽子,黑口罩,遮得比之前更严实。
但他的脖颈依然露在外面,漂亮流畅的线条一览无余。
没错,是“喉结”男。
护士笑眯眯地抽出了最大的针筒,语气跃跃欲试:“你们又是哪位打针呀?”
时眠:……
陆灼:……
他们拿着打针的单子,整齐地往后退了两步。
医护人员的热情。
属实是太可怕了!
*
一人一针破伤风,一人半卷纱布。
两人在医院的夜风中对上了视线,彼此间竟多了些惺惺相惜的沧桑感。
带着伤回去拍摄也不合适,陆灼索性打了辆车,将两人送到了本地最大的酒店。今晚的他莫名疲惫,现在只想在一个舒舒服服的环境里,好好地睡一觉。
前台查询着信息,很抱歉地开口道:“我们今晚只剩一个房间了。不好意思,两位能住大床房吗?”
陆灼:……能吗?
“我可以啊。”时眠左右看看,征询他的意见道,“哥,行吗?”
陆灼闭了闭眼:“……行。”
左胸口的良心隐隐作痛。
二十分钟后。
接到了紧急电话的经纪人,着急忙慌地敲开了陆灼的房门。他气都没喘匀,就扯着陆灼的胳膊,语气充满了悲愤:“你大晚上跟我打电话,说有很紧急的事情,就是为了送这个?!”
陆灼低头看了眼,该在的东西都在。
他随口答,“是。”
经纪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个破玩意儿,整整花了他俩小时送过来啊。结果就这,就这!?
要不是眼前这人是他的摇钱树,经纪人早就上手扯陆灼的衣领了。不过,这口气还没完全松,经纪人眼睛一瞥,又是一阵瞳孔地震。
他伸出手指,指着那张说不清的大床,颤啊颤:“你、你你你要和谁睡?”
陆灼眼露不满:“你冷静一点。”
经纪人差点发出尖锐爆鸣:“我怎么冷静?你不去好好拍节目,和人出来开房啊,你知道今晚但凡有一个狗仔拍到了,你就能身败名裂吗?
——等等,为什么浴室里还有大鹅在叫?”
陆灼:……
什么大鹅。
那是时眠在唱歌。
大鹅惨叫了没一会儿,又逐渐变成了拉二胡的声音。
陆灼没忍住,伸手揉了下耳朵。
他淡定道:“拍到了也没事。”
经纪人原地分析了片刻,艰难地得出结论:“里面的人是时眠?”
陆灼极轻地应了一声。
经纪人表情复杂,欲言又止:“你把人带出来是想……”
陆灼打断,语气坚决:“我今晚绝对没那个意思。”
经纪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今晚?
他明明记得,上次和陆灼聊到时眠,陆灼的态度还非常坚定,打死也不承认时眠在他的xp上。怎么这次口风突然就有了变化?
还“今晚没那个意思”。
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了。
经纪人审视地看着他,又不敢直说。
他怕陆灼本来或许还没那个想法,但被自己一问一聊,没想法也变成有想法了。
“东西送到了就走吧。”陆灼不耐烦地堵在门口,催促道,“我不想让他看到你。”
经纪人无语。
什么叫“不想让他看到”?
自己现在的定位,活脱脱就是个小三。
“不行,我得检查下房间。”经纪人不放心道。
陆灼皱眉。
经纪人摆烂道:“不然就让时眠看到我吧。”
陆灼:……
僵持了片刻,他默默挪开了脚步。
经纪人以公鸡胜利的骄傲姿态,一个滑铲就路过客厅,进了房间。陆灼不放心地跟在门口,但经纪人不在乎,他借着自己身形的遮掩,熟门熟路、手速极快地将房间里的套,尽数扫入自己的口袋。
兵法云,这招叫“釜底抽薪”。
——万一,只是说万一。
陆灼要想干什么,就得要这玩意儿,结果发现自己早就把套偷走了……
经纪人微妙地笑。
陆灼总不好意思再让自己送套吧?
陆灼:“好了没?”
“好了。”经纪人刚要起身,但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他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动作僵硬地卡在了原地。
不对。
如果两人真把持不住,他把套拿走好像更麻烦。
男人又不会怀孕。
实在不行,陆灼难道就不会硬来吗?
经纪人:……
他认输般地放了回去。
不仅如此,他还怕两人看不见,唉声叹气着,将它们都放到床头柜上最显眼的位置,确保一眼就能看到。
浴室里水声渐止。
陆灼:“你还不走?”
“我走了。”经纪人像个沧桑的老父亲,目光厚重地看着他,语气深沉又充满劝告,“你要好好保重。”
希望明天的你,还是清白的你。
陆灼:?
但他没来得及思考,经纪人前脚刚走出去关上门,后脚时眠就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时眠随口道:“我好像听到了人声。”
陆灼下意识把东西往身后藏。
“没有。”
他眼神微微地飘。
时眠狐疑地眯起眼:“……哦。”
陆灼进了浴室,锁上门锁,才松了口气,做贼心虚地将一直藏着的东西拿出来。眼前的东西容量550ml,透明的包装上品牌名是一串花体的英文,它经由经纪人开车专门送达,历时两小时,身价三位数——
是一瓶沐浴露。
柠檬味道的。
“这不是趁虚而入。”陆灼的指尖在瓶身上摩挲,双眸微微有些失神,“只是我自己想用了。”
进门之后,陆灼看了眼浴室。
酒店用的沐浴露,似乎是浅淡的葡萄香。
……他好像真的不太喜欢葡萄味的。
陆灼抿了下唇角。
有些迟疑,还有些抗拒,但他还是用柠檬味将自己从头熏到了脚。
没办法。
也不是刻意的。
但时眠的睡姿实在是不好。
陆灼将水温调至最冷,闭着眼,任由冰冷的水灌下来,刺过身上的每一处肌肤,将那一寸寸的本能尽数遏制。
一个小时后。
他浑身带着冷意,雕塑般地走出来。
出乎意料的——
时眠把自己裹成了一个海苔卷,被子牢牢地将他的四肢困住,恐怕再差的睡姿也很难挣脱。而且,他只睡了床的一个小角落,将剩下的大半空间都留给了陆灼。
陆灼:?
冷水澡没感觉到冷。
但好像现在有点冷上来了。
时眠略显僵硬地笑了笑,眼神在努力藏起自己的心事,却还是没能遮住更深层的戒备。
陆灼微微蹙眉,余光稍稍瞥了瞥——
找到了罪魁祸首。
床头柜上四个套整齐地放成一排,一看就是有人刻意为之。而很显然,时眠刚才在洗澡,房间内若根据“已知信息”,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灼:………………
“哥。”
时眠喊的颤巍巍的。
像是试图用一些并不存在的亲情来唤醒他的理智。
陆灼狠狠闭了闭眼。
说不出话。
他想杀人了。
第24章 彼此彼此 爱是无法克制的反应,也是气……
陆灼稍显苍白的解释:“我说不是我放的你信吗?”
“原来是这样啊。”时眠非常用力地点头, “我信我信。”
话虽如此,但他悄无声息的,先往角落里再挪了挪, 再把被子卷得更紧了一点。
陆灼:……
两人不尴不尬地并躺着, 中间隔了起码半个手臂的宽度。床边原本开着一盏小夜灯, 但或许是因为久久没有动静,夜灯慢慢地暗了下去, 直至彻底融入黑暗。
陆灼忍了又忍, 还是开口道:“真不是我, 我没那么禽兽。”
没有人应声。
陆灼看过去, 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的脸颊抵在枕头边上,细细的眼睫随着呼吸轻轻地颤。他的嘴微微张着,像是在做一个绵长的好梦, 唇角不知不觉地弯起了一点不太明显的弧度。
……心还挺大的。
陆灼长长叹了口气。
可惜了今天的柠檬味道。
……
灯光不知不觉暗了很久。
四肢被束缚的时眠破坏力大大减弱,前半夜相安无事地躺在角落里,没有一点动静。但刚过了半夜,他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就开始到处拱, 拱着拱着就拱到了陆灼的身上。
位置还很巧,正好卡住了他的腰。
陆灼倏而睁眼。
时眠睡得昏天暗地,额头却一下一下,在他的腰腹处滚来滚去地蹭。
不知死活。
陆灼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某只脑袋。
不过半分钟。
那只脑袋又滚回了原位。
陆灼深深地吸了口气。
“最后一次机会,让你离开我。”
陆灼出声警告。
但睡着的人着实没什么道理好讲, 时眠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声音不轻不重,却极尽欢快地哼唧了一声:“嘿嘿~”
太挑衅了。
陆灼冷笑了一声,反手用力将人连带被子,一起裹进了自己的怀中。怀中的“鸡肉卷”抗议地动了两下, 但被陆灼连着摸了两下脑袋后,“鸡肉卷”就安静了。
时眠扑出来的呼吸落在他的身上。
今夜的沐浴露或许是用得有些多。
陆灼闻到了柠檬味道。
清清浅浅的柠檬味,和酒店自带的葡萄味融在一起,像一盆诱人的、切开了放在眼前的果盘。
但是只能看。
不能吃。
陆灼克制地闭上了眼。
但是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有一串活蹦乱跳的葡萄,在他的面前左晃右晃,又偏偏不让他抓到。而且这串葡萄还深谙嘲讽之道,一边在他跟前蹦跶一边还朝他阴阳怪气:
“嘿嘿~”
“嘿嘿~”
“嘿嘿~”
连着三次,忍无可忍。
陆灼猛地睁开眼,所有的隐忍克制都被抛在脑后,眼里唯有晦暗却偏执的光。借着夜色的遮掩,他肆无忌惮地将“鸡肉卷”往怀中拢了拢,然后他恶狠狠的——
隔着被子。
亲了一口。
也不知道亲的是时眠的肩,还是他的背。
但陆灼做贼心虚,看也不敢看,自欺欺人地开始念起了《大悲咒》。
不管了,睡觉。
……
时眠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虚幻的梦境在睁眼的瞬间,就从脑袋里渐渐褪色遗忘,唯有那一点做了好梦的甜还留在心间,值得再回味个片刻。他舔了舔牙尖,努力回想——
梦到了什么来着?
哦,是腹肌>///<。
隐约还能手感。
身临其境,非常完美。
时眠满眼荡漾,用力捏了捏。
好扎实的手感——
啊!!
他睁大眼睛,震撼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正耍流氓似的放在陆灼的腹肌上。
怪不得梦境这么写实!
陆灼的睡姿四平八稳,颇有一种睡棺材的稳重感。而时眠像是断了骨头一样,赖赖巴巴地黏在人家身上,腿还压着对方的小腿,这一看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时眠无语凝噎,痛定思痛:
下次和人一起睡觉,他一定要自带束缚绳,完完全全把自己捆起来。
而且还要打死结!
绑死!!
陆灼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短促,眉心微蹙着,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时眠心中一慌,赶紧把不听话的手和脚都收回来,装作老老实实躺在被窝里的样子。
但或许是因为这点动静,在阳气旺盛的清晨,就会显得特别有用。
时眠目瞪口呆地看到,陆灼的被子慢慢隆起了一个包。
偏偏这时,陆灼醒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眠的心虚直接飙到了顶点。
他的下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两只眼睛睁得很大,恶人先告状地开口道:“你,流氓。”
陆灼反应了两秒。
他感知到了。
而且秋天的被子很薄,什么都藏不住。
陆灼飞快翻身,拱着背,悲愤地痛恨着自己,同时还不忘胡乱地解释:“你听我说,它平时无缘无故不会这样的!”
时眠捂耳朵摆头。
——我不听我不听。
反正不是我干的>。<
陆灼:“我不是,我没有!!!”
时眠心虚的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
鸡飞狗跳地一顿闹腾后,两人打车回到了节目现场。此时东边的晨曦,才刚透出些许微光,别墅里一片安宁,唯有两人前后的脚步声,沉闷地踩在地板上。
陆灼已生无可恋。
时眠还想要垂死挣扎,打算趁着摄像头还没开的时间里,偷偷溜回房间。
但房间门口,他撞上了白邯。
时眠眨了下眼,看了眼身后的门:“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是商煜城的房间。
白邯活像只受了惊的仓鼠,双眼恐慌地盯了他许久,然后才磕磕巴巴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来借东西。”
时眠困惑:“这个时间?”
白邯硬着头皮,脸泛红:“嗯,我起得早。”
没等人有所反应,白邯赶紧转移话题,好奇宝宝状:“对了,你们俩昨晚怎么不回来呀?”
这次换成时眠,生生地咳了起来。
“咔哒。”
隔壁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商煜城一脸平静地走出来,身上除了有爬阳台沾上的灰尘,裤腿上还有个显眼的灰色脚印。从角度上来说,大概是得从躺着的高度上,对着他的小腿踹上去的。
陆灼眼神在那个脚印上转了两圈,再抬眸时,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不容易啊,商总。”
他戏谑道。
商煜城淡定地拍掉,语气八风不动:“彼此彼此。”
单独出去了一晚上,回来时不仅手受了伤,而且神色萎靡困顿,眼下还带黑,他倒是更想问陆灼一句,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浪费的?
陆灼:……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互相伤害?
两人默契地得到了和解。
按照节目组原本的计划,今天嘉宾们应该续接昨天的任务,将收割的稻谷晾出去晒。奈何天公不作美,早上不到9点的时候,别墅上空乌云密布,没过多久就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起了雨点。
室外活动被迫改成室内。
时眠躲着陆灼,离他起码有八丈远。
白邯在和他偷偷摸摸咬耳朵:“你们俩昨晚出去做什么啦?”
时眠开始数:
“去医院,吃饭,然后去医院,再去酒店……”
他顿了顿,用力强调,“然后开了两间房!”
白邯:“啊。”
时眠实在憋不住,吞吞吐吐地询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他对你有生理性的反应——”
白邯的脸瞬间惨白。
时眠:“那他是什么意思?”
白邯脸上笑容早已消失殆尽,他语气变得很轻:“能是什么意思……”
时眠:“喜欢?还是纯变态?”
白邯抿唇:“……我不知道。”
很远的位置上,商煜城和陆灼在下棋,神色略显专注,又仿佛有些冷淡。
白邯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道:“或许只是正常反应。”
时眠:“啊,是吗?”
白邯糯糯地点头:“如果年纪不大的话,可能只是有需求吧。”
时眠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细想陆灼的年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另一边,商煜城提着白子,悄无声息地看陆灼一眼:“我是被你连累的。”
自己这会儿本不该相隔这么远。
陆灼面无表情:“忍忍吧,再有半天就分开了。”
下次节目,两人应该不会再组队。
不过,他估计也很难再和时眠组队了。
陆灼的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天地之大,无处可去”的沧桑感。
“嗯。”商煜城可有可无地应一声,放下手中棋子,“你不追了?”
陆灼:“……我没追。”
商煜城看他一眼:“我挺喜欢时眠的。”
陆灼原本态度散漫地扒拉着黑棋棋子,这话一出,他手一松,棋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桌子。如秋雷炸耳,乌云压着轰隆隆的威势从天边席卷而来,他的表情变了:“你说什么?”
黑云沉沉,风雨欲来。
“时眠,”商煜城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他带的白邯活泼了许多,我很感谢他。”
陆灼:“……”
哦。
这个喜欢。
商煜城反问:“你不追他,你急什么?”
陆灼:“……”
“我原本是想请教你,若我要对时眠表达感谢,我应当送什么更好?”商煜城看他一眼,平静道,“但我又想起,你们两家是宿敌,这话问你似乎并不合适。”
陆灼:“……”
商煜城:“且关于你们不合的传闻,我也略有耳闻。”
陆灼唇角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
商煜城收好棋盘上的乱子,淡定地补上最后一刀:“你不想追还好,不然看今天这样——”
“难。”
陆灼:…………
你下棋就下棋,说话就说话。
怎么还追着人赶尽杀绝呢!!
第25章 此子心机深沉 所以,陆灼花50万,买……
节目组还做了个简单的采访, 让众人对他们的本期队友打一个分数。
其它队伍毫无意外,每个人都在镜头前打出了10分的满分。唯有商煜城,沉思了片刻, 打了一个非常诚实的7分, 面对摄像的询问, 他解释道:“我不是针对陆灼。”
只是现场所有嘉宾,除了白邯, 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摄像师尬笑了两声:“您知道陆灼给您打了多少分吗?”
商煜城:?
摄像师:“5.5分。”
商煜城无言。
摄像师:“他托我转告, 说您不管是做人, 还是做恋人, 都非常不合格。”
商煜城的表情纹丝未动。
摄像师:“不生气吗?”
商煜城淡淡地翘起二郎腿,整个背松弛地靠在椅面上,双手交叉, 姿态放松,看起来不像是在接受采访,而更像是在他的办公室里,点评业务小组最近的工作状况。
“没关系。”他沉稳道, “我不与小辈计较。”
路过的陆灼:……
他们俩是被采访的最后一对,等出门的时候,陆灼正好看到时眠的跑车低调地从身旁看过——
连声招呼都不打。
陆灼站在原地,只吸到了一腔的车尾气。
商煜城偏偏要在这个时间点出来,对着他伸手, 拍了拍肩, 语气平淡:“节哀。”
陆灼:……
*
又到了交稿的时间。
编辑的催更电话刚打过来,时眠没给对方发挥的空间,急急忙忙地打断道:“我懂,我会, 我有灵感库!”
第二期节目已经出了,网上又兴起了各色各样的剪辑视频。
时眠就像是一只误入粮仓的小仓鼠,在各种同人二创的世界里撒欢,灵感犹如喷泉一样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过,他还有些小小的烦恼——
他看别人的cp都没有用。
他只有看自己和陆灼的剪辑,才能从中获得爆发的灵感。
又到了深夜。
没有人打扰的时候。
时眠兴高采烈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偷偷地打开他私藏的网址,千奇百怪的二创图瞬间出现在他的视线。
“嗷嗷嗷这个姿势也太非人了吧?”
“嗷嗷这肌肉好帅啊,抱起来壁咚好稳哦。”
“墙咚就墙咚,两只腿怎么在上面呀……”
他捧着脸害羞。
时不时还发出一些“吚吚呜呜嗷嗷啊啊”的低声怪叫。
刷着刷着,他还看到了一篇写他们俩的长文,名字非常简单粗暴:《霸道顶流对我狠狠爱:一夜七次》。
时眠:?
好变态。
好无耻。
赶紧点开来看看。
刷新出来的页面,满屏都是“啊”、“呜”、“嗯”的奇奇怪怪的语气词,和满眼一连串一连串的省略号,夹杂着极其浪荡的波浪号,和一声声语气各异但都总体很浪的“哥哥”。
看得时眠满脸通红。
这简直太过分了!
万字长文,居然都没有剧情。
他的脸烧得究极厉害,正要往下翻,一刷新,网页没了。
时眠:???!
他懵逼地去秘密基地里找答案,结果cp圈里哀嚎一片,不仅是这个长文,还有几篇热度很高的,都跟着一起被人举报掉,炸链接了。
时眠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那些!
“谁干的,给我查出来。”
时眠气得不行,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专业工作室。
看到一半,粮仓炸了。
这和do到一半,突然被警察抓走了,有什么区别?
时眠顿时体会到了,他上次炸粮仓时的过分。
不过,他是当事人嘛。
这不一样。
他的脸颊鼓着一口气,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挪到左边,像只河豚一样鼓来鼓去。
“查不到啊老板,这个ip很隐蔽。”
半小时后,对方来反馈。
时眠很不高兴:“真查不到?我可以加钱。”
工作室:“真的不太行,也不是所有的IP都一定能定位的。”
时眠:“五十万,还不行就算了。”
工作室:“但话又说回来——”
时眠朝着对方丢出了SSS杀伤性武器“钞能力”,对方表示不服并对他回以一个辅助性技能:滑跪。
“我们的职责,不就是为了解决老板的烦恼吗?”工作室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查不出这ip,我今天晚上都不睡觉。”
在打工人打工魂的的豪情燃烧下,两小时后,时眠拿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然而。
工作室连着刷了几个“吐血”的表情,对着时眠泪崩道:“老板您耍我呢?删帖的ip,不是和您是同一个吗??”
同一个?
时眠下意识地仰头。
……大哥?
他将五十万打了过去,对面顿时抛弃了所有的悲愤,欢天喜地的连着发了十来个表情包谢恩。
“笃笃。”
敲门声响起。
时臣顺手删除了一批帖子,抬头:“请进。”
门打开了一条缝,时眠狗狗祟祟地探头进来,脚底却像是黏在了地毯上,坚决不踏进房门一步。透着一股子犯了错的心虚感。
时臣摘下金丝边眼镜,问:“有事?还是要钱?”
只要能兜的,他都兜了。
时眠支支吾吾:“那个,哥,你是不是还在管我的舆论啊?”
时臣顿时想起了那一片脏污,这还是他管了的情况,可想而知,当初他没管弟弟的时候,那些娱乐圈相关的风言风语会有多难听。自从上次被陆灼diss,说他不知道怎么做哥哥后,时臣就格外注重这些。
他不动声色地喝茶:“是。”
时眠脚底在地毯上磨蹭了几下:“要不,以后你别管了。”
时臣认真倾听状:“为什么?”
“就是我觉得我这么大人了,有些事情也该自己自己负责了。”时眠开始胡说八道,但在大哥的目光下,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弱,“不然我、我怎么成长!”
他的理由给得好烂啊。
时眠内心苦涩难言,他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创作能力,每次都纯靠着看陆灼的凰图来找灵感吧?而且,他要怎么说明,当他看cp二创的时候,也并没有代入自己呢?
只是名字一样而已,但是他完全是把二创里的cp,当成两个大帅哥来看的嘛。
想着想着,时眠突然理直气壮起来。
时臣轻飘飘瞥来一眼:“你确定?”
时眠“咻”的一下没了信心。
“算了,”时臣笑了一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说起来,前几天我还碰到了商煜城。”
时眠和炸毛了的兔子一样,耳朵嗖地竖了起来。
他紧张:“商煜城说什么了?”
“夸了你两句。”时臣不解道,“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时眠:……
他反应大了吗。
没有啊(心虚)。
时臣微微倾身,从旁边的财经杂志底下抽出一张名片:“他还给了我一个脑科医生的推荐,你要是这周末,我陪你去看看。”
自从时眠失忆后,家里就一直在帮他找脑科医生。但前面看过的几个都没起到什么作用,商煜城或许是听到了此事,便推了一个医生过来。
时臣:“据说是国外回来的专家,专治失忆症。”
时眠老老实实:“哦。”
他带着一张名片和满肚子心事回到房间,cp圈里还在哭丧,但cp粉的生命力顽强犹如广东杀不死的小强,没多久,她们就偷偷摸摸地用起了保密链接。许多二创都被搬了过去,还有同人大手们疯狂产出。
时眠霎时将烦恼丢在脑后。
“求个链接啊姐妹!”
时眠急切道。
“姐妹”:“你也磕这对cp?”
时眠昧着良心:“对。”
“姐妹”:“可你的cp超话等级才1级啊,我不信。”
但他之前都是默默潜水的,没有cp的超话等级,那个链接他拿不到,急得上蹿下跳。
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姐妹,对方还怀疑他的粉籍。反复纠缠了许久后,小姐妹终于松了口,说:“那你用语音发我一下,就说:陆灼和时眠天生一对。”
时眠:……
他捏着嗓子:“陆灼和时眠天生一对。”
脸皮掉了一地,他尴尬了整整三分钟。
小姐妹:“你好像有点不情愿啊,哦对,还要防止你磕逆的,你再说一句:时眠就是陆灼的Omega。”
时眠:“什么是Omega?”
小姐妹反手给了一个链接,文名叫《时眠O装A带球跑被揭穿后》。
他都生孩子了?!!
时眠震惊。
时眠不解。
时眠为了看二创而低头,声若蚊蚋:“时眠就陆灼的Omega。”
他背叛了自己的性别,他还背弃了科学。呜呜。
但好在他终于拿到了想要的新网址。
时眠努力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
明天他就去户籍处改名。
大不了,以后他就叫“不觉晓”。
时眠不觉晓。
这一看就是自己。
他的思维逐渐跑偏,正当他回神打算投身于新的粮仓中,突然却被打来的一个语音电话所打断。脸上的羞窘和潮/.红还没退去,时眠说话的语气格外纠结:“干嘛?”
对方似无所察,急吼吼地说:“你不是之前有去看过脑科医生?求推!”
据对方所说,现在有一个“不知名人士”到处求名医资料,并愿意为此情报付出50w的报酬。
时眠眨眨眼。
好的脑科医生他还没有遇到,毕竟自己的失忆症也毫无进展,这些医生的水平就很难说得到过验证。不过,他手上还有另一张名片——
“据说是国外的专家,我还没去看过,但先推给你吧。”
时眠拍了张照片给他。
对方高兴地挂了。
半小时后。
“叮~”
时眠收到了来自陆灼的短信。
一看内容,他不禁呆在了原地。
陆灼给他推了个医生。
一张手机拍的名片,不知是倒腾了多少手,硬生生从“高清”变到了“高糊”。现在时眠收到的名片,就只能勉强看清上面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了。
他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你什么意思?】
陆灼过了一会儿才回了:
【没什么】
【希望你能看好脑子。】
时眠:?
陆灼在嘲讽他吗?
他翻出那个朋友的聊天框,想问问对方,所谓“寻找名医的不知名人士”到底是不是陆灼。然而,还没等他把消息发出去,对方就先弹出了转账信息。
【xx向您转账50万。】
时眠:……
不用问了。
名片是自销转出口的,而那个给钱的冤大头,就是陆灼无疑。
所以陆灼到底什么意思?
时眠气鼓鼓地掰着手指头算,今天他为了查他哥花掉了50万,又通过自产自销赚回了50万,总结一下的话那就是——
【陆灼花了50万,保住了他们两人的cp。】
正巧此时,他刷新新网站页面。
黑白的线稿,二创的“陆灼”将二创的“时眠”压在门板上,在他的手腕上绑了一圈黑色的线绳,二创“陆灼”气势十足,就是小姐妹跟他说过的那种“超级A的alpha”。
而这个alpha在他的耳边,低沉地说:“今晚——到你哭为止。”
时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