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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从微表情和肢体反应中反复确认的确信。

“这件案子有两个谜团。”

“是的!”伊荣大喜过望,忙不迭地朝着舒栎的方向凑近了两分,“您叫我伊荣就好了。”

舒栎再次望进索雷尔的眼瞳里,道:“我刚到大都会的时候,凯尔枢机就找到我,并在晚上的时候跟我提过「他喜欢男人」。”

索雷尔那边原本只是静静地看着。

平时听到这话,舒栎自然会心里一暖。毕竟这说明他教得好,让莱斯利真心信任自己。

更别说,他忙于著书,根本没有能力组建情报站。

“第一,凯尔枢机跟您说过这个计划,也许需要您在监狱内,帮忙运筹帷幄,把握事态。”

“伊凡诺神父多次进入圣安托监狱都是为了找出冰窖的所在……”

即使他对犯罪细节掌握得都过于了解,甚至说出了「也没有任何遭受过冰冻的痕迹」;

停顿片刻,他抬起眼,声音更轻也更冷,无比笃定:“既然您知道我能与外界通信,那就该明白,我的消息也自然是那里而来。”

这句话绝对有着杀伤力。

舒栎平静地道:“因为我从未对外提过死者是冻死的。”

说到这儿,伊荣的语气带上一点笃定。

伊荣嘴巴比脑子快,很快就说道:“所以您和莱斯利关系很亲近,是吗?”

伊荣愣了两秒,表情骤变,声音也跟着拔高:“索雷尔先生……那您怎么知道尸体上没有冻伤?”

短暂的沉默后,他恢复了平静的呼吸,神色如常。

舒栎说到这里,索雷尔打断了舒栎的话,说道:“还有第三种可能,我有单独的情报系统。我能了解教会神职人员的秘密。”

而之前舒栎得到的结论是,皇帝想要安排一场刺杀,所以以凯尔枢机做饵,显然是最好的钩子。

而舒栎明显也看到了这一点。

估计是有人把自己来这里的信息告诉了监狱的人,所以他们猜测了一番。

“………”

舒栎边说边思考。

舒栎表示相当遗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在这个时代里,冰块稀缺,冷藏技术几乎并不存在,更遑论真正懂得尸体低温变化的人。

舒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索雷尔身上,见他神色无异,心里某个角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而对于索雷尔来说,他心底里面明白舒栎的冷静与精准。

沉默片刻,索雷尔随即转向一旁始终冷静的舒栎,低声道:“我没有杀人。”

很多案例中,因为当事人和相关方都耻于谈论这类事情,结果导致整个案件都变得格外扑朔迷离,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调查。

话音一落,伊荣神色一震,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错愕地望向索雷尔:“索雷尔先生,难道是您……”

索雷尔学者忍不住一愣,失笑道:“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吧?”

“如果您真的消息灵通,您应该会知道,尸体其实是被钝器砸伤而死,而不是冻死。”

如何能让人判断他死后曾经被冷藏过,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此外,他能够放弃优渥的医生工作,选择吃力不讨好的思想解放道路,说明名利也砸不动他。

他和凯尔枢机见面的晚上,凯尔枢机突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舒栎还是必须要找出凶手和犯罪动机。

这就足以说明,他不是凶手。

舒栎听出对方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讨好,也并不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他聊着聊着,有了新的想法。而他也不喜欢做无用功。

可见最小的狱友着急着上供,掏心掏肺,准备要为枢机掏家底了,索雷尔还是在沉默片刻后,便朝着伊荣,说道:“伊荣。”

他每一句话都伴随着慎重的停顿。

可舒栎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判断。

舒栎认为自己还没有碰到他的心理防线。

这换做在早期的北领地,在被揭穿自己话语前后不一致的时候,心虚者也已经投降了一大半。更别说,当时舒栎面对的都是信徒,拿着「神主的意志」做文章,他们更是没有了反抗意识。

那种被无声逼入角落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伊荣。

在路上,他常常被当做小神父,被路人叫过去帮忙。

舒栎:“……”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想和索雷尔先生聊一下。”舒栎看向旁边的伊荣,说道,“您可以在外面看着,不让任何人进来吗?”

因为索雷尔也知道舒栎是个怎么具有影响力的人物,而舒栎的能力让索雷尔内心也有所折服。

而当时舒栎也问了,是不是要把案件做成社会性丑闻,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我知道您现在有不能够和我表明想法的苦衷。”舒栎表情认真地说道,“可是,即使您与凯尔枢机有种种冲突矛盾,您还是需要凯尔枢机来保护您的思想。不是吗?”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别人跟他说话时,他一贯是面无表情的。可您一出现,他就笑。”

这话落下的瞬间,空气也跟着紧绷起来。

这也解释了凯尔枢机找舒栎的原因。

伊荣连忙退开两步,说道:“抱歉,我没有注意到……”

舒栎直接的否定让索雷尔大惊。

索雷尔指尖微颤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迟疑。

那么,这句话就显得很没有意义,尤其突兀。

伊荣没想到会被舒栎委托,连忙点头答应,“我很愿意帮忙。”

“你认为一个能从别人床边发现人是冻死的人,会真的找不到案发的冰窖吗?”

等等,他是不是换了人称?

以凯尔枢机的能力来说,这尸体可以随时被各种方式处理掉,何必要上升到审判的程度?

舒栎垂了眸,一道灵光在脑中闪现。

这个时候,舒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而且,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舒栎说道:“我会说很快,请不用担心要等很久。”

这本来应该是师生之间的美谈。然而现在在舒栎听来,都是种种「罪证」!

这算是基本常识了。

舒栎便再次正色道:“那么我们回归正题。”

若凯尔枢机真想要自证清白,那就必须找出一个能破题的人。

从原著的角度说,要是有这第三种势力,原著肯定会提。

他低下头,呼吸微重。

他居然把这么个傻子当忘年交,还跟他相处了那么久。

可是一进城里,却总有人知道他来了,连监狱里的囚犯也不例外。

唯一的合理可能,就是索雷尔参与了藏尸的过程。

舒栎也不等他消化,只是继续说道:“在这两种可能性之下,第一种其实可能性极低。凯尔枢机并不是那种轻易交付信任的人。”

反正猜错了也没有任何成本。

“既然当初舒利克能多次重生,那么他也相信你在中箭和火刑下,也没有死。”

换句话说,他也不把神主放在心上。

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您不是凶手,又怎么知道尸体没有任何冰冻痕迹?”

索雷尔对着伊荣一阵侧目。

舒栎的谈话都是松弛而有余裕的。

“话说,我听说索雷尔先生被关在监狱深处长达十多年。”

伊荣显然没想到这句话会让他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有些慌,边想边结结巴巴地解释:

索雷尔不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

果不其然,伊荣说道:“没事,您慢慢说。我会在外面耐心等候的,保证一个人都不会进屋子。”

这次的停顿过于长,舒栎开口继续引导:“他为什么要找那个冰窖?”

没等伊荣继续大谈特谈,进而举例证明,舒栎就草草地打断他的话,“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舒栎的话让索雷尔的心思动摇起来。

“抱歉,”他淡淡地道,“我不认为这是我必须回答的问题。”

舒栎语气平缓:“真没想到,您的消息竟然比外面的风还灵通。不仅知道伊凡诺神父去世的事情,还知道教会最近的动向。”

这种压迫感是无害的,可又是让他感到焦虑。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其实是相信索雷尔的。

舒栎认为自己会说一段时间,但是以防被自己调出去的伊荣会探头探脑,看他们里面的情况,所以舒栎会主动说自己不会聊很长。

“第二,凯尔枢机为什么要把尸体放在自己身边?”

“因为……因为莱斯利平常很少跟人靠近,也不喜欢别人碰他。可您不一样。您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往您这边站,还会微微侧着头听您说话。”

然而索雷尔开口,却问道:“阿利斯枢机,为什么您要追查到底?”

他语气真挚得有些急切,又赶紧补充道:“事实上,大都会有很多我们家的地产……连这座监狱的土地也是我们家的。”

再来,他也说了要帮助凯尔枢机洗脱嫌疑。

什么意思?

而自己现在正在走远路。

目前,能刺探出对方与凯尔枢机有关系即可。

可凯尔枢机直接否决了舒栎的想法。

伊荣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语气几乎是崇拜的:“也许,他就是来让犯人忏悔的呢!”

「他喜欢男人」。

“如果您什么都不说的话,凯尔枢机可能就会彻底进入审判所内,甚至被判以极刑。”

或者他在怀疑自己是否有更深层次的算计?

只是死亡的具体时间,尚不得而知。

可再逻辑自洽的推断都不能成为证据。

教堂遗留的档案与伊凡诺日常笔迹完全一致,说明他离开教堂时仍然活着。

“冰窖确实是为了保护舒利克的尸体。”

索雷尔眼瞳里面像是跟着燃起了一团火,“您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您当年在火刑台上说的「人人生而平等,自由是天赋人权」,是我的思想启蒙。”

“我保护冰窖的秘密,是想要保护您的身份。尤其是您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可既然凯尔枢机说信任您了,……”

舒栎下意识地抬起手,“您等等!”

先让我消化一下!

第 197 章 197

197 补偿

短短三十分钟的信息轰炸,让舒栎像是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马拉松,疲惫不堪。

又像是自己被迫连上了十个小时,中间没有半点休息的课。

难怪索雷尔第一眼就会认得自己是阿利斯?

舒栎还以为这是他们的基本信息情报,所以对多年来没踏出监狱的索雷尔也能认出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在索雷尔的一句句描述中,舒栎的耳朵一开始还有听进去,可后期脑子就像是慢慢地塞满了浆糊,完全转不动了。

当碎片拼凑完整,真相竟如此讽刺荒诞。

自七年前,伊凡诺神父对舒栎,就一直怀恨在心。

他认为,要不是舒栎在父亲的案子里面连一点体面都不给,也不看司丹主教为教区长期的奉献,他们一家也不至于在圣城沦落至边缘区域。

而三年前,舒栎再次从主教一跃成为枢机,则让死者的怨恨发酵成为疯狂的执念。

恰在当时,一条危险的传言在市井间流动。

初入大都会的舒栎相貌在很多人心中留有印象。

不仅是因为舒栎酷似神殿神像,更有老一辈在街市中传言,「阿利斯枢机像极了当年被处以极刑的恶魔之子舒利克」。

当初恶魔之子被处以火刑,尸骨不存。

罪名包括,盗窃圣女奥朵拉的神力;他滥杀数名无辜少女;蛊惑人心,以及挑衅神权王权。

他的眼眶一点一点泛红,眼神明亮得像要碎掉。

“我不接受别人的礼物。”

这听起来明显更偏向温和的夸奖。

“可是,那个门完全在内部被锁死了。谁也进不去,当时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还需要用上斧头才能把冰窖的门砸开。”

最重要的是,舒栎已经把舒利克的事情当做梦境来处理,但是现在突然告诉他,自己真的存活过,甚至还曾经死过,又死而复生过。

短暂的沉默后,他又追着问:“您……是想起来了什么,对吗?”

那种被压抑的情绪几乎要溢出,烫得舒栎的心都乱了。

……

他的房间永远是跟校舍一样,一览无余,毫无个人特色。

仔细想想,索雷尔的话这很明显是用了典型的巴纳姆效应。

舒栎平静地反问道:“您经常去冰窖吗?你们应该也不可能取里面的冰食用或者使用,也就是说,按理说,那里不该频繁出入。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需要看守的,反复确认的吗?”

更诡异的是,圣安托监狱刚好在七年前的某起意外事故后,全部囚犯的档案都意外消失。监狱内部的人员因为被追责也被全部清洗了一遍。

可当他转过身,却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突然出现的莱斯利。

抬眼看去,索雷尔已经保持沉默的嘴型。

他其死的能力又让人胆寒。

舒栎抬眼看向房门上的玻璃窗,见他依旧本分地守在门口。

舒栎下意识地问道:“我知道吗?”

索雷尔怔了一瞬,显然被舒栎的敏锐击中了要害。

这次他已经送到舒栎面前,只要舒栎接受,莱斯利也不敢做什么。

可舒栎一向很难应付别人对自己的夸奖,即使对方语气在平静,也会让他有种不自在的羞耻感。

索雷尔的话一下子就舒栎有了实感。

莱斯利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说过我「乖」。”

他也不想让莱斯利知道冰窖和舒利克的事情。

因为这确实是他会干的事情。

这件事好奇怪。

“……”舒栎有一种奇怪的疑惑,“伊荣先生,你以前见过我吗?”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人被藏在这里面,外界将永远都不可能察觉。

他不想对自己不记得的事情负责。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跟索雷尔聊,室内的空气忽然静得过分。

以往他总是碰不上面,送的礼物都被莱斯利打退。

一般情况下,人们总是很容易听出小孩有些话是学着大人说的。

他这个想法一落下,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年龄都可以当莱斯利的爹了,连忙把自己的手从莱斯利的手背撤下。

舒栎直接开口说道:“发现尸体的时候,您跟谁在一起?”

“没有!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真的!”

舒栎对索雷尔的话全程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索雷尔说道:“对方拿着凯尔枢机的信物,平常时见面也是蒙着面,我并不清楚他的外貌。但我记得他很高,也很年轻,是一头黑发,眼睛也很有神采。”

可是他不会应付莱斯利啊!

“所以,您知道凶手吗?”舒栎还是拉回重点。

于是,三年间,伊凡诺逐渐拼凑出一条危险且有迹可循的逻辑链。

起身和莱斯利离开的时候,舒栎发现伊荣也跟着追了上来,沿路都没有人拦他。

因为索雷尔的话里面依旧有一处与现实存在着矛盾。

“他可真是乖。”舒栎感慨道,而后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舒栎忍不住重复道:“已经过去一天了?……什么意思?”

舒栎决定拒绝接受。

“怎么了吗?”他试探地问。

这三年间,他几乎执着到病态地调查「阿利斯」和「舒利克」的真实来历。

这就是为什么舒栎当初一从梦里醒来,就到处试探有没有人认识舒利克。

舒栎肯定不认。

阿利斯被派往北领地也是凯尔枢机做的文书;

伊荣摇头:“我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

这其中更没有判决书、刑期和记录。

对于索雷尔这样的成年人来说,「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跟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并不特别。

前世加上现在的年龄,自己都比克洛德大……

“小孩子也就罢了,芬尼安也就算了,我也不能和纳西比。现在呢?我连个陌生人都不如了吗?”

而小鸟停在肩上,这种偶然事件,又难以证实。

其实舒栎自认自己真的不是那么崇高的人。

他以为他当时就已经在城楼摔死了,然后又被瓶中小人当了容器。

“我认为一定是神父进入冰窖中,并不希望被人干扰自己的调查,所以把门从内部锁住,结果不小心脚步打滑,跌伤后晕死在现场,结果跟着被冻死?我觉得,他冻死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这不是迟钝的老实,而是一种清醒的聪明。

舒栎还宁愿来的是狱卒,他毕竟是枢机,用身份压一下就可以。

不过,舒栎还是忍不住纠正道:“这两句话应该不是他本人能说出来的。”

现在他能想起来的都是得罪别人的一群坏事,这叫他怎么能认?

贵族、平民、异端、流浪者,谁都可能被关在这厚重的石壁之内。

都怪自己给的安全感不够足。

“您能分辨他的衣服跟离开的时候一样?”

“那也无妨。”他说得真诚而温和,“这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也并不希望您与舒利克的身份再有任何牵扯。那对您现在的生活来说十分不利。”

舒栎内心忍不住说道。

他微微抬眼,目光追向远方和回忆,语调沉稳,“您还对我说「强者自救,圣者渡人」。”

“这……”索雷尔的声音顿时就没了,

舒栎也不跟他僵持这点事,想起他之前表现的分寸,也不厌烦,干脆地说道:“那提前先说感谢你的礼物了。”

索雷尔猛然想起舒栎之前说过,伊凡诺神父是被人用钝器砸伤而死的,说道:“您认为那个通信人员是凶手?”

这还是个密室。

舒栎太干脆了,导致索雷尔都没办法质疑。

老实说,真要冷冻尸体的话,至少要冻个百年吧。

他早在第一次见到瓶中小人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与瓶中小人之间的关系。

莱斯利并没有应,不知道是不信任,还是不接受。

而事实证明,喂养小鸟是一个在全球各处地区都是很普遍的休闲活动,也不能算是善良的表现。

索雷尔并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追着回答舒栎上个问题说道:“可是,他在这里传教,即使没有换过衣服,我们也知道他离开那天穿什么衣服。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二是他被追杀,不得不躲进冰窖里面,结果自己困死在冰窖内部。

毕竟,舒栎自认自己也帮助过很多人了,但也极少有人能真的把自己给他们的善意放在心里。偶然冒出个感恩的伊荣,舒栎竟有点说不出的欣慰。

他居然没有对莱斯利说过吗!!!

索雷尔其实也接受舒栎失忆的说法。

伊荣垂眸笑了笑,“好的。阿利斯枢机,我让人给您送些新鲜的当季食材到府上,请您一定要品尝。”

索雷尔忍不住跟着皱眉,不确定舒栎是不是在开玩笑,“这「过去一天了」,就是字面意思的「过去一天」了。”

他们没有钱去购置,也没有时间频繁清洗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

因此,在望风的时候,他把门关上后,还要刻意站在廊道最外侧,背对着他们,并且拉开与房门的距离,甚至还能听到他和别人的对话声,直接压过舒栎他们的对话声。

他只是对密室产生了兴趣而已。

舒栎追问道:“名字呢?”

索雷尔又把自己的情绪按回原地,轻轻叹息:“如今看到您对教会依旧如此虔诚,实在让人唏嘘。”

与此同时,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能这么做的,除了享尽奢华的宫廷贵族以外,便是通过外部装扮展示自己的财富和品味的新兴资产阶级。

与此同时,他又出身于高级神职人员家庭,以往来往的都是上层人士。而伊凡诺别人也擅长经营,懂得如何利用旧识的弱点、把柄和同情心为自己换取便利。

这孩子…就算长那么大,还是那么敏感,还是太需要被人安抚了。

囚犯身份成谜。

然而,笑意还没散开,气氛忽然塌了。

“都是小东西。”伊荣十分笃定道,“您一定会喜欢的,请不要拒绝。”

“……”

“现在恐怕……”索雷尔说道,“要是换个时间点的话会比较合适。毕竟这里还有狱卒。”

只是没有想到他一路能送到马车边上,舒栎说道:“伊荣先生,就到这里为止吧。”

“也就是说,您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换过其他衣服。可是你会说「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跟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不像是拥有思维定式的你会说的话,而是别人说了这句话,然后你跟着记住了。”

虽然晋升无望,但是在工作生活中,伊凡诺依旧能靠这些人打通,抓住那些谁也没有意识到的线索。

莱斯利目光瞥向伊荣,好几次用言语阻止对方跟随,伊荣却没有放弃,“阿利斯枢机都没有拒绝。”

莱斯利瞥了一眼舒栎对面的索雷尔,眼神颇为警惕,收回视线后,又平静地说道:“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听说这里面的囚犯都不好相与。”说着的时候,他绕到舒栎椅子后面,手也像是猫的尾巴一样,轻轻地搭在舒栎的肩膀上。

“我也不知道,”舒栎自然不会承认,只是声音低了几分,“我记得多少,又忘了多少。”

“……那请带我去看看现场吧。”

索雷尔没想到舒栎到现在还会那么冷静,完全一心扑在教会上,心里难免感到失望,道:“您对重生的事情并不好奇吗?”

一是现场有楼梯,所以他在转身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因冰面而滑倒,所以头部反复撞击在楼梯面上。

“您对生人一向冷漠寡言,这与记忆中那个健谈的舒利克并不相符。”

前个星期,伊凡诺最终确认了地下冰窖与冰棺的存在。

鉴于这所监狱自成体系,与外界几乎断绝往来,就像是被世人遗忘的墓。

他顿了顿,微微抬眼,“您也很喜欢小动物,会把面包屑撒在草坪上,喂给路过的飞鸟吃。时间一长,偶尔也能看到小鸟落在您的肩头上。它们似乎一点也不怕您。”

索雷尔微微一怔。

“是您告诉我「懦弱囚禁人的灵魂,而希望能让人感到自由」。”

毕竟,当初第一眼看到瓶中小人的时候,那双如晨曦初升,又似落日余光的眼睛跟自己的夕岚瞳如出一辙。

而伊凡诺神父却偏偏抓住了这一点。

舒栎语气一顿,问道:“可您却能确定尸体在那里待了一天,这不就意味着您几乎天天都会去冰窖吗?”

这两句话,无疑就像是直接给舒栎射了两枪。

那一声突兀地落在这份寂静中,舒栎跟着心头一紧,以为是狱官来了。

那一瞬,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点燃,下意识地追着舒栎的眼神不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是的,他确实说过……那是他听来的两句话。他说,希望能对我有所帮助。”

从先前的交谈来看,若不是舒栎逼到最后,索雷尔依旧只字不提,守口如瓶。

“能。”

“……”

舒栎彻底慌了,呼吸乱成一团。

车厢像被谁抽走了空气,连车轮压在地面的颠簸声都被放大。

那声酸涩几乎藏不住,像是某种早就压抑太久的委屈被轻轻划开了口子。

对他来说,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个小朋友,还是个爱吃好玩的年纪,结果自己转眼间都快年过四旬了。

舒栎不急着否定索雷尔,说道:“所以,与你通信的人员是谁呢?”

嗯?

可谁能想到,他在大都会还有一场未完的故事。

三是他就是被抛尸在冰窖里面,伪装成密室。

更别说他记忆里面全是干了一堆蠢事,除了吃喝玩乐,欺负小孩,就没有干什么令人称道的好事。

索雷尔留意到舒栎眼瞳内部的空洞,知道他对这部分内容并没有任何印象,便继续把自己印象中的舒利克说出来。

因为他并不希望被人看透或者对自己的喜好和性格进行猜测,即使他性格还蛮好懂的。

他内心一边说这也太客气了,另一边也有点窝心。

“我明天再来拜访,希望您到时候能和我多说一些。”舒栎和索雷尔定了新的时间。

舒栎愣了愣,抬头。

因为大人知道,以小孩的年龄、见识和习惯是无法说出超出他们本身能力范围的话,所以小孩子们的话是容易被分辨,容易被人质疑「这是从哪里学的」。

舒栎静静地盯着索雷尔的眼睛。

尸体头部有多次钝器砸伤的痕迹。

他看向索雷尔,像是宣布似的,郑重地说道:“您走下去的道路自始至终都是您自己的道路,您的成就与他人无关。”

索雷尔顿了顿,说道:“您可能不知道您的话对我有多大的启发意义。早期被关入监狱,不得天日时,我一度很挫败沮丧,也思考过通过妥协来取自由。”

舒栎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莱斯利,疑惑说道:“你怎么来了?”

“那您能……”

“您应该忘记了。”

舒栎记得神父外出办公时的衣袍都是成套的制服,有些人只是换内衬而已,外套基本不碰。因为在外面洗衣服,其实还是很费劲的,不想要瞎折腾。“他在这里还天天换外袍吗?”

“您从冰棺里面醒了之后,记忆便是残缺的,为此您一开始有记录记忆的习惯,后来又很快就又烧了,极少会留自己的文字。”

索雷尔抬手说道:“我并没有骗你。我没有看过他的眼睛。”

一般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加个前缀「您可能不知道」,然后才接刚才那句话吗?

这个话题就止步于此。

“……”

“上锁的冰窖外还有一条密道。”他开了口,承认道,“我要获取外界消息的时候,都会从这里走。消息频繁的时候,我确实会天天去密道。”

天啊!

除非这里还有第二个穿越者,否则没有人能在这里说出《肖申克的救赎》的台词。

他顿了顿,语气几乎是怜惜的低喃:“如果您真的还记得那些事,恐怕不会再走上这条道路。”

可能是某件事的影响吧,舒栎便回应道:“那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那一瞬间,舒栎心底一空,几乎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只算自己是阿利斯的年纪。

对面莱斯利的脸冷得像冰似的,视线钉在他身上。

这对舒栎来说,很明显信息过载。

舒栎其实也不止一个查验现场和联系人的方法。

所有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凯尔枢机权力阴影下的圣安托监狱。

舒栎拍了拍他的手,习惯性地安抚道:“只是下两盘棋子而已,现在已经结束了。”

在王都那样的地方,他确实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人物,不被众人重视。正因如此,他的行动反而无人察觉。

于是,舒栎语气温和地问道:“那你觉得我现在可以做什么补偿吗?你说,我一定做。好不好?”

可特别的点在于,索雷尔知道神父根本就不会换外袍,不至于说出这种废话。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擅长说大话的伪君子罢了。

这类群体肯定不可能是底层人民。

索雷尔反问道:“您还能分辨尸体是冻死的,还是被砸死的吗?”

无论是否是关系到重生,又或者自己其实不过是个容器,舒栎很早之前就有对此猜测。

舒栎沉默片刻,语气平静,说道:“也许我会失忆的原因,便是注定说某些人死去便是死去了,事情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跟克洛德说自己是舒利克,他会在自己身上捅几个洞了。

他几乎可以立刻确认,这人肯定是见过自己。

凯尔枢机在军校时就与舒利克有来往;

很快地,他又不管了。

凭借着忏悔神父的身份,伊凡诺得以在监狱中自由穿行。

而能说出这种废话的人,则是需要经常换衣服,甚至天天换服装的人,所以他们会自然而然地习惯用「时间」以衣服的形式进行区分。

内部的犯人也被解散过数次,最后都是下落不明。

懂得何时该在场,何时该退场,极为擅长把握分寸。

舒栎乘着的马车离开好长一段路程,回头看伊荣所站的地方,发现他人还是一个小点,一路持续目送着自己。

他抿了抿唇,解释道:“当我发现伊凡诺神父尸体的时候,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跟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可距离我看向冰窖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一天。”

直到现在,舒栎除了早期还会做一点记录,但现在已经不会留下任何关于自己想法、观点和感受的文字。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索雷尔摇头,“但我发现冰窖里面有尸体的时候,已经至少过去一天了。”

“莱斯利,”舒栎赶紧诉衷肠,“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最乖巧的。”

舒栎等了一两秒,没有得到回应,便心领神会,随即按下不表,又问道:“您当时发现尸体的时候,是您一个人吗?”

为了避免被看出自己已经开始破防了,舒栎还要轻轻地摇头,“抱歉,我实在记不得了。”

“不客气。”

不过,舒栎还是应声让他们走进来。

其实舒栎对年龄差并不算是不接受,但是他介意自己年龄大。

舒栎没拒绝的原因,是等着伊荣说他只是来送一下。

伊荣脸上的笑容越发明亮,英俊的面庞因真挚显得格外打动人心,“您救过我的命。”

舒栎摇头。

他这才确定,这个年轻人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单纯。

前代皇帝下令禁止任何人谈论他的存在。

古人都说「慎独」「慎独」了,舒栎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

这话的语气里,的确带着一种真切的体谅。

从被支开的那一刻起,伊荣大概就明白舒栎与索雷尔要谈的,是不能被旁人听见的事。

如果对方是个小孩的话,这样的对比会更鲜明。

不过,这一切也不一定就真的在说自己。

莱斯利的反驳几乎是本能的,声音低沉:“你骗人。”

那些模棱两可的描述,本身就能让听者误以为那是在描述自己的特质。

莱斯利的目光一寸寸抬起,与他对视。

舒栎看着他,心底一阵酸软。

“我和通信人员。”

“那你觉得他回去一天后,再回来监狱的时候,换一身其他衣服吗?”

他声音轻微发颤,像在试探,也像在逼问,身子跟着前倾,把舒栎捆在两臂方寸之间,“亲我一下吗?”

“我很喜欢上次亲密的感觉。您满足我这一次,我这一次就不会难过了。”

那一瞬间,舒栎紧贴着椅背。

他甚至听见了自己心跳骤停几乎快要死了的声音,“……”

等等,不是……

第 198 章 198

198 别走

东亚人苦东亚文化久矣。

舒栎觉得自己明明可以当个朴素地落荒而逃的普通青年,老实地跟莱斯利传递自己内心的纠结和困扰,甚至直接说他们这样太给了!

可是一种大家长的使命感和体面意识盘踞在舒栎心头,代际责任感让舒栎脑袋里面反复徘徊着。

不能示弱!

不能失态!!

不能让莱斯利觉得自己有点慌张!!!

于是,舒栎瘫着肩膀,一边尽可能地与他拉开距离,一边保持自己师长的威严和余裕,“莱斯利。”

舒栎轻声,语气平静到几乎有点寡淡,“你太近了。”

别看他现在很镇定,可脑袋里面滚动的都是为自己打气的“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一系列自强不屈的话语。

可真实的情况是,现在的舒栎其实自己就像是一只要给一个毛线球打个蝴蝶结的猫,只会在面子上假装优雅从容,可明明自己被线缠得一身狼狈。

听到舒栎拒绝,莱斯利果然停住了靠近的动作,眼瞳里闪过一丝破裂般的脆弱。

舒栎被那破碎的眼神刺了一下,心下蓦地一软,几乎是下意识地追着他的方向抬起身:“莱斯利,你会这么说,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不好呢?”

莱斯利一震,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那么想的……”

话还没有说完,舒栎主动抬手揽着莱斯利的肩膀,抱着他的背,说道:“是我一直都没有做好,才让你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距离都没有办法把握好。”

相反的,望着莱斯利安静熟睡的脸庞,舒栎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有点想开口,说一句「有点热」,想借机推开莱斯利。

有没有人来阻止一下。

于是,他收回了原本想要推开的手,转而更轻、也更坚定地,回抱了那个把一切不安都埋在他肩头的少年。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小盘海藻沙拉,再拌上黄瓜丝,点缀几片薄薄的酸橙。前者为了口感,后者为了爽口。

虽然研究餐饮有很长的时间了,但事实舒栎自己没有那么多华丽的做菜技巧。

这样不行!

因为标准化的善意,意味着可以被轻易给予,也可以随时被收回。

明明只是手掌的重量,对舒栎来说重如千钧。

这不是一种自私或者贪婪,而是一种源于匮乏的生存智慧。

“家”这个字,被舒栎说得那样自然,却让莱斯利的心轻轻一颤。

舒栎继续说道:“你没看到我每次都给你预留好东西吗?我对陌生人会这样吗?在我心目中,你比芬尼安乖太多了,你也比纳西乖,你最好,也是最乖的。”

瓶中小人让自己起死回生后,它到底去了哪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食材新鲜到近乎奢侈,像是刚打捞上来的一样。

可要是去沿海的城市,离得又太远了,专门为了吃一顿海鲜,赶十天半个月的路,他就觉得很没有必要。

这三言两语就抗住了莱斯利带给自己的压力,还顺利地偷梁换柱成功。

是彻底消失了吗?

鸟蛤鲜味十足,可以煮成鲜汤。

我们现在很不对劲吧!

吃完饭后,莱斯利彻底趴下了,身子微微松软,呼吸均匀。

回到公爵府邸的时候,舒栎发现伊荣说的小礼物是海鲜盒:螃蟹,龙虾、鲜鲍鱼、扇贝、甜虾,生蚝、鳗鱼和鸟蛤,几乎能摆成一桌盛宴。

可莱斯利却下意识地将脸埋得更深,发梢擦过舒栎的颈侧。

还是也和莱斯利有关?

“我很疼你的。”

对话间,莱斯利的手也跟着回抱,只是抱得有点太紧了,勒得舒栎的腰发疼。

内心的犹豫让舒栎几乎想要打退堂鼓。可理智告诉他,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难以再有确认的机会。

普通的亲近和关怀可能对他来说,反而是最大的不安全来源。

于是,舒栎只好继续抱着他的背。

因为现在是炎热的夏天,舒栎偏向于做成冰凉的海鲜餐。

然而,他仔细感应,却没有摸到脉搏。

莱斯利个子太高了,哪怕坐在身旁,头也正好靠在自己的颈侧,让自己也不用仰着头僵持着别扭的虚抱。

“……”

希望从那轻微的呼吸与心跳中,听到不同的节奏。

要知道,一个从未吃饱的人,不会满足于每个人都有一口的施舍,他必须确认「这份食物是独属于我的,不会消失」,才能停止对饥饿的恐惧。

*

不得已,舒栎再次做起了搬运工,把他轻轻扶到房间,放在他的床上休息。

他呼吸深长,声音低哑:“阿利斯、阿利斯枢机…再给一会儿。”

舒栎心里一阵紧张。

舒栎还挺喜欢吃海鲜的。

于是,舒栎抿紧呼吸,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把耳朵贴向莱斯利的胸口。

可当他试着松开手,莱斯利却一动不动。

舒栎觉得自己的耳尖也跟着烫了起来,热意一点点往脸颊爬。

舒栎抬手揉了揉莱斯利的脑袋,“谢谢,你真乖。”

这像是灵机一动一般。他自然没有忘记索雷尔曾说过的话,心里也翻涌着各种疑惑。

一时间,一股名为不自在的热气从颈侧一路往上,烫得人心跳加快。

没有脉搏,意味着没有心脏,但身体又能正常运作?

下一秒,莱斯利的手缓缓落在了舒栎的头上。动作轻得像羽毛,却像一道霹雳打在舒栎的心脏。

一股混杂着羞愧和心疼的热流猛地冲上舒栎的头顶。他之前那些自作多情的防备和内心戏,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甚至……有些丑陋。

毕竟他还是个居家派。

只有鳗鱼被轻轻蒸熟,放凉后淋上淡淡的酱油汁后,等人来后等着烤制吃即可。

那段在赛尔蒙公国的日子里,他问舒栎:“没发现吗?”

与此同时,莱斯利那一呼一吸的气息也贴得极近,热气几乎扫过皮肤。

然而,当耳朵传来有力而稳定的心跳声时,舒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眼角微微放松,准备抬起身。

舒栎放下心里唯一的重担后,整个人的动作都轻松了不少。

“我以后不止是做,还会多说一点,让你更好地明白。你觉得好不好?”

话到嘴边,舒栎又觉得这太暧昧、太像借口,于是只能憋回去。

他总不能在莱斯利清醒的时候做这种怪事吧?

片刻,确信无疑的喜悦才在他眼底化开。

他觉得自己做得好极了。

莱斯利没有立刻应声,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舒栎卷袖口时低垂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确认一个易碎的梦。

平常在内陆,想吃也吃不到。

原来,莱斯利要的,从来不是暧昧,而是特权的确认;不是亲密,而是独一无二的归属。

甜虾和螃蟹剥好壳后,放在调制好的生醉汁,散发着微微酒香。

莱斯利忍不住低声开口道:“阿利斯枢机…我真的很喜欢您。”

他看着莱斯利轻柔的呼吸,心里一阵犹豫,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贴向对方颈侧。因为刚才醉过的缘故,莱斯利的皮肤温热柔软。

然而舒栎完全没有想过,莱斯利连醉虾醉蟹都会醉,白皙的脸庞透着醉意。

平日的海鲜不是拿去炭烤,就是做成常见的粤菜,吃来吃去总觉得没新意。

他回去肯定要给莱斯利准备大餐。

这个念头刚放下后,舒栎轻轻吐出一口气,指尖无处安放,只能在莱斯利背上轻拍两下,像是安抚,接下来他的手移到肩膀处,打算提醒莱斯利。

刺身用的是新鲜的扇贝和龙虾肉。

“我给你做点特别的吃吧?”

莱斯利闷闷地应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也没有之前情绪那么激动了。

这并没有什么。

指尖触到对方衣料的温度时,舒栎感觉到莱斯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子跟着一僵。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似乎是交错的呼吸让空气都变得温热。

克洛德曾经说过,莱斯利很特殊。

舒栎瞬间僵在原地,头贴在莱斯利的胸口上,移动也不敢动。

话音落下来的一瞬,舒栎的呼吸几乎停了。

因为他觉得莱斯利像是在嗅自己的味道。

可舒栎并没有着急离开。

只是他胜在擅长调味,所以即使卖相不怎么精美,可味道也很不错。

他自己的手臂悬在半空,渐渐酸得发麻,只好缓缓下滑,搭在莱斯利的背上。

舒栎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舒栎就觉得莱斯利格外喜欢亲近自己。

“嗯,”舒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舒栎真想要及时制止,却突然意识到,莱斯利是个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的孩子。

舒栎一边卷起袖口,一边看着那盒海鲜,语气里带着几分兴致。

舒栎又该发现什么?难道莱斯利……没有心脏?是一种能量体?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东亚人的体面,在此刻显得荒唐又脆弱。

呼吸微微乱了节奏的间隙里,舒栎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床单。

该怎么解释呢?

“…别走……”莱斯利低低呢喃,声音在胸口震颤。

低沉的醉语从贴近的胸腔里传来,舒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掉进了莱斯利的回声里。

这简直是要死的感觉!

第 199 章 199

199 谢谢

在车上,被拐着弯子拒绝第二次亲近之后,莱斯利多多少少心也跟着死了不少。

阿利斯枢机和他不一样,对这种肢体接触并不喜欢,更没有心思深入或者探索欲。

话说,从很久之前,那时候阿利斯还是萨伏伊教区的主教。

而莱斯利就注意到,从来都没有人公开谈论过阿利斯主教的外貌。

很多人在表达阿利斯的敬慕时,永远只会谈论他的神迹、谈论他的善行以及他的智慧。

这让莱斯利有很多时候感觉到疑惑,难道大家并没有觉得阿利斯主教长得很好看吗?

他一直都觉得,阿利斯主教是他长那么大以来遇到的最好看的人。

阿利斯主教身形修长,干净白皙得就像是在光里微微褪了色,又近乎透着清雪的冷意。

行动间,圣袍下的身体线条薄弱而匀称,清浅而柔韧,就像是风中被吹得极简的轮廓,无论是多朴素的衣袍都不会遮掩他的风采。

可众人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一样。

莱斯利却在这个隐秘间生出一种柔软的悸动。

因为只有他能够捕捉到。

这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安稳得几乎让自己上瘾的感觉。

每个细微的反应,每次清浅的呼吸,每刻不经意的情绪波动,都全是自己发现的。

这种只有自己能理解的独占感温柔得几乎病态,让他可以自由地沉溺下去。

从芬尼安,再到雨果主教,再到奥托枢机,没有人觉得这是好的。

一想到如此,莱斯利不由地在想,雨果主教说与阿利斯枢机保持距离,何尝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灵和情绪?

更别说,一想到阿利斯真的有喜欢的人,莱斯利就忍不住心烦,“…还很讨厌。”

「生理性喜欢」这个词还是让谢莫斯松了一口气。

因为莱斯利从来不把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放在心上。可要是有在意的人多提了一句,他才会私底下自己偷偷地问。

莱斯利已经知道,这句话他不会再胡乱地开口了。

莱斯利原本跟着谢莫斯的思路走,现在又被自家大大咧咧的继兄卡汶带跑了,尤其是谢莫斯还打了卡汶一下,莱斯利更相信卡汶提供的是正确答案。

他没有刻意清冷,也没有故作装模作样,而是他只能在那里,便有一种安静清澈的感觉,让人本能地产生一种不敢靠近,不敢妄念的感觉。

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在他们两个人看来,这人根本就是与恋爱绝缘。

因为阿利斯枢机照顾自己的情绪,还特地在收到海鲜盒说要给自己做点好吃的,莱斯利内心还是感觉到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不变。

莱斯利皱眉:“不用。”

一句「别走」顺利地让阿利斯迟疑,也不敢动弹。可莱斯利太清楚,这完全不能留住阿利斯。而自己也不能突然清醒过来。

这种阿利斯给的若即若离的距离感,仿佛告诉莱斯利自己只是一厢情愿。

只是这确实治住了卡汶。

他想早早上床,借着醉海鲜的借口,把被连续拒绝两次的失败带来的清醒和痛苦吞下去。

卡汶立刻反驳道:“你不要乱说!我有对象了,肯定不会和别的女孩搭话了。你这种话不准随便说。”

无疑地,他肯定阿利斯对他并不是同样的感情。

真正让他退缩的,一直都是他知道因为这是不对的,知道阿利斯也不会认同,害怕被他厌弃,害怕在他眼里显得卑微而可笑。

恐惧、渴望、羞怯、欣喜,一时间纠结成一团,却又奇异地平静下来。

在从监狱里接阿利斯枢机回去的马车里面,莱斯利更深地感觉到,阿利斯自始至终对自己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就算只是……

他要告诉自己,以后必须更克制,更小心翼翼地和阿利斯相处。

那个好东西也是他的。

他太清正了。

他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孩子,本来就不值得得到什么好东西的,可却能在路上一路上捡到别人遗忘的好东西。

从态度上看,两人就觉得莱斯利十分无趣,也很难想象他怎么讨未来的妻子开心的画面。

莱斯利并没有谈论的对象,身边爱聊琐事的也就是两个继兄卡汶和谢莫斯。如果跟芬尼安聊,肯定会被嘲笑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反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就算只是成为家人也好……

卡汶和谢莫斯从小在贵族圈里面长大,看多了那些夫妻间感情不和的事,就忍不住也跟着想象起莱斯利未来婚后生活的不幸。

这本来就是不被任何人接受的感情。

莱斯利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道:“阿利斯…枢机,我真的很喜欢您。“

莱斯利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生硬、急促,却又柔软,就像是被一种禁忌的温度点燃希望。

莱斯利觉得自己都觉得那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就很难以想象像是阿利斯那样叫自己憧憬的人会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有兴趣。

卡汶却觉得谢莫斯说得叫人听不懂,自己直白地说道:“禁欲也没有那么复杂,就是这种看起来就没有那方面的欲望。”

莱斯利听得糊涂。

这些日子,莱斯利每次都觉得自己已经在阿利斯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可阿利斯总是会更全身心地投入教会活动,完全把自己抛在脑后。

可是只要阿利斯对他也有想要默默靠近的心情,哪怕只是普通的生理喜欢——

话到这里,莱斯利也对「禁欲」有了一定的理解。

卡汶被揭穿自己的黑历史,急于辩解道:“那是我以前不懂事!再说,对人有「生理性喜欢」也是很正常的。恋爱原本就是不可能没有吸引力。可是只有生理上的冲动,也不代表那人真的爱上对方。”

他抬起手摸了摸莱斯利的头,“谢谢,你真乖。”

这个好东西是他的。

在感觉阿利斯正在试图从自己掌心下离开时,莱斯利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也藏着一丝哽咽。

现在他才知道,他其实也不怕别人的反对。

胸口传来的温度像冬夜里的一束微光,穿过他的冷意,让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又轻轻松开。

卡汶想了一会,才说道:“禁欲就是看起来不像是会对人有生理性喜欢。”

两个人提前开始心疼莱斯利,“莱斯利,等你长大后,我们就教你怎么讨女孩欢心。”

谢莫斯也不知道莱斯利的最终目的,但还是委婉地解释道:“就是一种冷淡平静,别人靠近也不会被刺激到,情绪稳定,甚至很超脱的感觉。”

莱斯利干脆地问,禁欲是什么意思?

谢莫斯便进一步解释道:“生理性喜欢就是说看到一个人,会特别要与对方有亲密接触的想法。不管自己心情如何,但只要看到对方高兴就会开心一整天。”

莱斯利对卡汶这种激动的态度并不太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那我说的是「之前」。你之前不是天天想跟不同的女孩告白吗?”

莱斯利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真的对不起了。

“不用。”

大家都说莱斯利禁欲。

谢莫斯的性格处在卡汶和莱斯利之间,行事态度也比较细腻,很快就知道莱斯利其实在帮别人问的。

莱斯利看向卡汶,说道:“那卡汶看到哪个女生都想搭讪靠近,这说明什么?”

直到有一次,莱斯利意外地听到有学生谈论阿利斯主教看起来很禁欲。

他也不跟他们多费口舌了。

心灰意冷的夜晚,莱斯利几乎已经决定把所有感情都埋在心底。

可如果真的就是问自己的话,面对卡汶的话,莱斯利只会继续问「所以是什么感觉」,而不是先问责卡汶态度。

如果自己那些可耻的想法要是不管不顾地抛出来,阿利斯枢机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欲望而完全厌弃自己,更不想要和自己见面。

直到他发现自己对阿利斯枢机产生生理性喜欢后,心里只想跟他保持亲密关系的时,阿利斯那份清冷而坚定的态度一次次让莱斯利陷入彷徨。

每次靠近阿利斯枢机时得到的委婉拒绝或者回避的反馈,都让莱斯利要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坚定地走这条不归路。

然而,时隔多年,「禁欲」就是迟来的子弹正中了莱斯利的眉心。

卡汶已经把责任放在自己肩膀上,说道:“我们是亲兄弟。我肯定不会让你婚后过得不开心的。我有很多书籍,等你成年后,就分你给看。”

而阿利斯枢机显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有总比没有好,对吧?

这句话……

莱斯利发现只要被两个人缠住,不管拒绝多少次,他们不会听进去,也不放在心上。

他若有所思,话语里面也显得漠不关心,“原来这里的「欲」就跟情爱关系有关,听起来比想象中更无趣。”

“认真点。”莱斯利微皱着眉头。

这话落下后,莱斯利知道,他对阿利斯的感情,到此为止了。

“好。”

然而,黑暗之中,阿利斯却以为自己真的沉醉不醒,悄无声息地,把头轻轻贴在他的胸口。

这话语气实在寡淡,旁边的人也听得出莱斯利对此真的感到索然无味。

他喜不自胜,几乎有种难以言说的受宠若惊。

「家」这个词让莱斯利深深地触动。

那一刻,所有死灰般的心情,像被悄然点燃,缓缓复苏。

谢莫斯也坚持道:“你现在还不懂,以后就知道重要性了。”

卡汶眉头一扬,认定是有人在说莱斯利,便笑道:“就是你这种感觉。”

不过莱斯利听谢莫斯说要告家长,也不觉得谢莫斯有多成熟。

“那方面是哪方面?”

他原本就不该在妄念驱使下反复地试探,试图撬开其中禁忌的缝隙,抓住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

卡汶刚要开口,谢莫斯立刻就抬声提醒:“你不要讲得太露骨,莱斯利还是个小孩。你别乱教,小心我告诉妈妈!”

卡汶和谢莫斯同时交换视线。

他前半生已经受尽了等待的苦,后半生肯定更忍受不了孤单的可怕。

反正,每年分享的书籍都被莱斯利扔在角落里面就行。

这说明莱斯利对这件事看得很重。

事实上,他确实这么觉得。

这一点,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

这话落下来后,阿利斯笑了笑,“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他和阿利斯给人一样的感觉?

自己怎么可能能和阿利斯主教比?

莱斯利坚决拒绝。

彼时只有莱斯利还没有满十五岁,在两个继兄看来,确实是个未成年。

“…母亲…母亲,求您不要再次抛下我……”

这句话落下,莱斯利清楚地感觉到阿利斯又回到自己的胸口,让温暖再次浸透自己的身心。

沉浸于此刻,莱斯利在心里由衷地感谢着。

「谢谢,母亲。」

您到底还是在用其他方式护着我。

第 200 章 200

200 再靠近一点

舒栎被莱斯利折腾得腰酸背痛。

一整晚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维持着违背人体工学理念的姿势,半躺半跪的姿势撑到莱斯利的手终于慢慢放松下去,他才得以喘口气。

离开前,他还帮莱斯利掖好被子,把窗户关好后,才离开房间。

舒栎觉得自己真的在给莱斯利当爸当妈了。

虽然他确实习惯性照顾别人,但是舒栎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莱斯利太无微不至了。

他刚出房门不久,就遇到公爵府邸的侍卫。

侍卫笑了笑,语气稀疏平常:“这么晚了,您怎么不干脆在莱斯利少爷的房间休息?”

这句话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他也不要任何回应。这话之后,他还要去巡逻,便和舒栎分开。

然而,这话落在舒栎耳中,却像一滴水溅入了滚油里,瞬间炸开。

「留在他的房间?」

有一瞬让舒栎感觉到荒谬荒唐。

就算莱斯利对他没想法,他怎么可以去莱斯利的房间待着,不避嫌吗?

可是前几天,他还理所当然地待在莱斯利的房间里过夜,盖同一床被子,肩膀挨着肩膀。

这个意识让舒栎感到心惊后怕。

身为师长,他势必得以身作则,把莱斯利带向一个健康、正直、更完整的价值方向。

他向前半步,拉近了一个不会让舒栎警觉,却又显得亲密的距离。

“阿利斯枢机,教皇要提前参与审判,今天就要询问调查进度!”

然而,这计划显然并没有成功。

七年在萨伏伊教区懒洋洋地生活,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大不如前了。

又像是主动为自己争取「您如果说要好好照顾它的话,那会带走它吗?」

其实莱斯利还挺想为自己卖一波惨。

那天晚上,他们就是聊到了莱斯利喜欢的对象,才会发生一连串的坏事的。

和舒栎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在生活小事上总是或多或少有些笨手笨脚,粗心大意的。

这与他事业上的游刃有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这还是莱斯利第一次主动提出,希望舒栎多停留几天。

还得洗点冷水澡,激活交感神经系统,重置身体的感觉。

“不要这么说。”舒栎并不是特别喜欢莱斯利这种为了减轻他心理负担的话,“毕竟,你专门照顾我的心意。我应该好好地照顾它才对。”

若是从前,无论是芬尼安还是那个单纯依赖着他的莱斯利,他都能心无旁骛地相处,并认为现在是一种亲昵的表现。

自身荷尔蒙分泌失调,有点点小暧昧就自己就没办法摆脱开了?

要是被芬尼安知道自己只是被人无意识撩拨一下,就容易手足无措的话,肯定会被嘲笑的。

舒栎摇了摇头。

在莱斯利的逼视下,仆从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没有其他声音。

这话说完,舒栎有点儿后悔。

舒栎抬眼,就看到莱斯利突然把自己半长的头发也跟着扎了起来。

“它回去的时候也会过得很好的。如果您需要帮忙的话,我会协助您,有必要的也会提醒您,或者…引导您把事情处理得更好。”

而共处一室,又是夜晚,又是床上,这简直是滋生道德滑坡的温室。

就像是排练了很多次,他的话几乎没有停滞,直接脱口而出。

“没事,我可以带去当午饭。”

以前他们的距离比这个还近的,为什么他要这么在意这个。

因为就在舒栎下意识要跟着抬头,阿摩司枢机却在仆从的引导下出现在厨房。

最近得多吃点健康的,还要坚持运动锻炼身体,做点有氧运动。

那些在他心中曾挂牵过的事与物与人。只要不出现在他眼前,很快就会被淡忘。

目送着舒栎和阿摩司出厨房对话,莱斯利问旁边的仆从,目光一沉,“谁让他进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舒栎总觉得品出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感。

莱斯利帮忙的动作慢了下来,问道:“阿利斯…枢机,我其实很想念北领地的生活,亲友们都在那里。你觉得,我回去可以吗?”

因为他突然发现,短短几天,他就能在潜意识里面把这种可能性给抹除了。

说来,舒栎发现自己还挺没心没肺的。

文法学校教育每年总有一个月会安排学生到偏远地区生活学习。

除了海鲜粥,他还打算再煮两颗水煮蛋以及做点凉拌黄瓜,补充营养。

即使莱斯利没有碰到他,可能是因为站得足够近,舒栎感觉空间都变得有点窄。而莱斯利从他旁边越过,伸出手拿到一个锅开始准备煮鸡蛋。

听到午饭,舒栎反而跟着思路跑了,跟着说道:“啊,对啊,那我可以给你做个简单的炒饭,再给你准备点清口用的水果。今年又研发了新的菜式。”

莱斯利的生活技能每年也跟着水涨船高。

仆从顿时头皮发麻,连忙应道:“阿摩司枢机说他是阿利斯枢机的朋友,他们都是这样互相来往的。我想着……”

莱斯利偏过头,望向舒栎一眼,神情莫辨。

另外,舒栎觉得自己被莱斯利影响,很可能也跟年龄上来了有关系。

而良好的身体状况本身也是会正向影响情绪。

实际上,因为小狗没出现,舒栎早就把这件事从脑海里挪开了。

他自然也知道舒栎擅长分辨别人的想法。于是这句话停下来后,莱斯利又自言自语地叹息道:“…然而,我在王都里面的事情又太多了。想这么回去,也没有那么轻而易举。”

说到底,他本人是非常坚信用外物和锻炼是可以控制与调节情绪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偏了偏头,宝石也跟着坠了下来,摇晃着光影,“阿利斯枢机,我长大了。您可以依赖我做任何事。”

啊,我忘记了。

“还以为您又一大早就去工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碰面。”莱斯利明显很高兴,声音也高了不少,只是面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我来帮您。需要做什么吗?”

像是说「可是,它总是等着…就像明知道是徒劳,还是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希望,在分寸之地里面不敢动弹,生怕错过自己最期待的事情。这样不觉得,太可怜了吗?」

他这话并不是真心话。

仔细想想,舒栎差点都忘记莱斯利都有喜欢的人了。

于是,他准备的食物都是两份。

而他的反省,总是怎么也改不了。就像是这成了他的知识盲区,让他如何都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他向来也不会戴任何装饰物,可这次的发带还悬着两颗粉色的碎宝石。

是不是…因为单身太久了?

舒栎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舒栎眼瞳动了动,然后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声音故意维持随意和自然的语气,说道:“我想想,我还想着做水煮蛋和凉拌黄瓜。”

“没关系。”莱斯利很快就为小狗安排了命运,语气温和道,“它不是来增加您的烦恼的。只要您一开始高兴,就可以了。我已经把它送回去了。”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他所有纷乱且庸人自扰的想法。

更别说,莱斯利向来也是个闷葫芦。要是被舒栎的情绪起伏误导了,让他跟着陷入茫然或纠结之中,那就太糟糕了。

自己心思不正。

很好的例子就是,感冒生病时,人就很容易伤春悲秋。

舒栎强装镇定,说道:“我没忘。最近太忙了,实在不好意思。”

于是,这句话落下后,莱斯利又看向舒栎,“您要是能多留一些时日就好了。”

比起十二岁那年还需要芬尼安帮忙削土豆,现在的莱斯利对于这种基础的料理技能已经手拿把掐。

可是,这一套昨晚已经用了一次,再用就太做作了。

因为他还没有说完,莱斯利的脚步声已经靠近。

他靠得极近,只要舒栎跟着抬头,就像是迎上去主动与他亲近似的。

“…我确实有些轻率了。”

还是自己就是不擅长应对感情问题?

可现在,这些天与莱斯利相处的过程中带给了舒栎一些隐晦而又暧昧不清的超越师生关系的情感,甚至还有生理上的冲击。

这种赚取同情心的时机很快就被用来让莱斯利靠近舒栎。

思考到了这个层面,一种强烈的自我厌弃感,或者也有朴素的嫌弃感也跟着涌了起来。

舒栎笑道:“我一年也在这里不到二十天,有机会还是让我多照顾你吧。”

这不仅不削弱他的气场,反而像是一抹刀刃的反光,透着独具杀伤力且逼人的精致。

学生们需要学会独立生存,让他们掌握即使没有仆从照料,也能生活得体面的方法。

往常,总是他送舒栎一程又一程,直到路尽头,直到再也送不上为止。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

北领地的工作几乎占据了所有时间。如果自己耽搁了舒栎,舒栎就连片刻的休息和放松都得牺牲。可这一次,他希望舒栎能多留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够让他感到安心。

他自己仔细思考过,自己也是容易受到别人情绪波动的高敏感群体之一。

不想让莱斯利觉得自己太敏感,舒栎便开口分散注意力,道:“话说,我会不会准备太多东西了?”

就在他权衡的这片刻沉默里,舒栎已经开始了自我反省。

“您这次虽然提早回来了,但是比过往的日子更忙了。以前再忙,也没有这样好几天都没有见面。”莱斯利声音平缓地说道,“您之前还说要一块带小狗一块散步,结果一直都没有实现。”

于是,他第二天就准备了海鲜砂锅粥,然后在粥里面有很多贝柱和虾仁,既能保证口感和饱腹感,还能够增强情绪的安定感。

为了避免身体接触,舒栎下意识地避了避:“……”

在莱斯利严重,反倒成了一种可爱的,专属于他的魅力点。

然而,这个念头也让他不快。他不希望舒栎身边真的再多一只会分散他注意力的宠物,哪怕那只是一条狗。

不管如何,舒栎是擅长去找到问题来源,并努力用各种方法解决问题的人。

这就使得舒栎其实再也没有那么轻易地继续再以纯粹的态度去对待莱斯利。

这些做起来费劲,所以舒栎还在处理海鲜的时候,就碰到了莱斯利。

该死。

他也没有办法把莱斯利当做「无性」的,普通的孩子。

莱斯利抬起头,目光微沉。

如果他能感觉空气不对劲的话,莱斯利肯定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可以吗?”

虽然两世为人,但是舒栎也是第一次上二十五岁,也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恶化的速度属于正常的水平,还是超出平均水准了。

原本斯文清冷的轮廓也变得锋利,就像是被雕刻过的干脆利落。眼神也似乎比从前更加专注深邃。颈线流畅,一路延伸,就显得锁骨在光影下也像是画家下笔的重点一般,清晰有力。

他太清楚舒栎的忙碌。

莱斯利引导舒栎抬头看自己。

他决定要通过科学手段去消耗这些混乱的化学物质。

“……”

莱斯利只是说道:“知道以后怎么做吗?”

“明白。”

另一方面,舒栎则去与阿摩司枢机商量应对教皇突击检查的事情。

毕竟事情都快过了一个星期,案件都没有得到一个结论。

舒栎说道:“我们再去和凯尔枢机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