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记忆
陌笺对念思随口提起又立即止住的音渺与二师兄之事有些兴趣,她猜这二人或许关系匪浅。
只是现在并不是询问这个的好时机。
陌笺迅速抛开杂念，将全部注意力放到手中的拓本玉简上。
第一日。
陌笺将这来自玄机门的傀儡术记下，确认其中字句分毫不差,每一个掐诀与炼制的动作都记得熟练。
第二日。
陌笺在脑中模拟炼制傀儡的过程，并将需要用到的材料仔细盘算一遍,确认不用再去千机院采购。
第三日。
陌笺将傀儡术收入储物袋内，抬眸看向桌案那方。
念思有事暂离此处，说是很快回来,她取出了音攻术学习笛的曲谱指法，顺便等待念思归来。
第四日。
念思没有回来。
陌笺细数剩余时间，还有四月又二十日。
她决定再等两日,于是又取出了音攻术开始学习箫的部分。
直至第五日，金乌坠地滑向思道峰之下,陌笺手中之物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她盘算着是否去到阁外练习一番，念思才终于回来。
念思身着灰袍,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步入望书阁。
陌笺将手中玉简放入储物袋,起身迎上前去。
目光在念思衣摆的血色小点上一扫而过，抬手行了一礼,“师尊,您回来了。”
看这模样,念思应当是出了一趟远门，甚至还亲自出了手。
陌笺入门四十余载,从未见念思真正出手过。
即使是念思亲临授课，所用武器也不过是随手折下的一截桃树枝。
不知出于何等原因，才会让在宗内“养生”许久的念思出一趟远门不够，还出了一次手。
念思似乎装着什么心事,他眉头紧锁表情严肃，走上二楼时还有些走神。
直到陌笺走至跟前轻唤，他才抬首“啊”了一声。
念思正打算说些什么，又迅速低头，掐诀拂去不小心沾染到的血迹，确认自己的表情没有太过僵硬后，才抬眸问陌笺：“学得如何了？”
细细回忆一番，离去前自家徒儿就已经快将傀儡术彻底学完，他那时还说自己去去就回，谁知……
念思基本不对徒弟遮掩他自己的行踪，但这次刻意提前避开了这个话题，陌笺便知他暂时没有提起的打算。
既然念思不提，陌笺也不细问，只是颔首道：“学完了，随时都可以去炼制傀儡。”
她不清楚念思这几日做的事是否结束，委婉道：“师尊若是有事要忙，弟子可以再缓一两日。”
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也等不了太久，于是再道：“若实在忙不过来，弟子也能先自行炼制化蛇傀儡。等熟悉一些了，再邀师尊一起炼制另两具。”
相较于魔化貔貅与鲛人尸首，化蛇尸首显得最是寻常，也是最适合拿来练手的选择。
念思已经让自家徒儿连等几日，赶紧摇头道：“我这边已经解决完了，现在就可以炼制。”
他道：“我的炼器室里还有一些用剩的材料，要不去我那炼制，顺便看看有没有你用得上的材料。”
陌笺也不推辞，点头应声：“好。”
炼制傀儡与炼器一样耗时耗力，也有部分重合之处。
炼器时需要将所用材料的杂质祛除，将其煅烧为胚胎后一一镌刻主要器纹。
刻下主要器纹的胚胎再行锻造，等到这胚胎被炼制成想要的形状了，再尽可能刻下更多器纹。
器纹这一道工序才算是正式结束，然后就轮到了回炉熔炼，直到开炉为真正的法宝。
炼制傀儡也要先祛除杂质，但又要保留尸首的形状与本质，陌笺原先的锻造之法不太适用，倒是端木集所授之法能与之契合。
虽说念思是来为陌笺打下手的，但他也存了一份锻炼徒弟的心思。
在陌笺开炉祛除杂质时，念思抄手站在一旁看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力图不影响到陌笺的任何操作。
陌笺知道念思有自己的打算，既然现在不打算参与，她便自顾自地按照傀儡术上所授方法开始操作。
好在她所用傀儡本就是妖修尸首，不需要从塑造躯体构建骨骼关节开始，也不需要为傀儡点上眼睛。
化蛇的尸首比陌笺想象中还要难处理，光是祛除杂质就耗去了三日有余。
陌笺记得进这炼器室时金乌刚落，现在已是第四日正午。
在即将用去四日整的时间前，陌笺察觉到锻造炉内有妖气涌现，分出的两缕神识分别去到化蛇空荡荡的识海与妖丹处。
好在陌笺当日攻击化蛇妖丹时仅金丹期修为，殡天剑对其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主要作用还是麻痹妖丹的主人并辅助丰漓击杀化蛇。
现如今，化蛇的妖丹最大程度保留了下来，只是……
陌笺的神识从化蛇尾巴上一扫而过，那里秃了一块，是被她切割下来赠予温温的部分。
死去的化蛇无法将那块皮复原，陌笺仗着念思承诺过的随意取用炼器室的材料，转身从旁边架子上选来两块硬实的颜色接近的兽皮贴上去。
经过一番修整，化蛇尾巴浑然天成，再看不出任何修补痕迹。
之后的步骤与炼器颇为接近。
对陌笺来说炼制傀儡与炼器本就异曲同工，只是前者没有使用锻造锤不断锤炼胚胎直至成型的步骤。
陌笺在化蛇身上镌刻多个主要器纹。
她想要的傀儡应当是攻守兼备，于是镌刻主要器纹时选择一道攻击器纹一道防御器纹。
如此往复，直至再也无法刻下。
主要器纹为四道攻击器纹与四道防御器纹，之后便是将之回炉熔炼，然后取出来刻下剩余的器纹。
三十六道攻击器纹、三十六道防御器纹、七道凝神培恒器纹。
前后共计八十七道。
这傀儡化蛇的器纹比玉笛石箫还多出二十七道。
陌笺敢断定傀儡化蛇现在虽仍是假化形期，但比原来活着的那只化蛇强了不止一两点。
加上陌笺在锻造时不断放入珍稀材料，将之炼得更加结实，有轻微划痕的妖丹也重新变得光滑圆润。
即使是当年围困陌笺的化蛇本妖，在这傀儡化蛇的爪下也走不了几个回合。
傀儡倒是比陌笺预想的更加有用。
陌笺看着新鲜出炉的傀儡化蛇，经过她的锻造后隐隐有突破至化形期的迹象，但又因陌笺修为不够而被硬生生压制住。
没有神魂的傀儡也能突破吗？
玄机门给的傀儡术里面倒是没提过这点。
按理来说，傀儡应当会跟随傀儡师的脚步不断进阶，不然傀儡师总不能每升一阶便舍弃原来的傀儡重新炼制吧？
玄机门居然在这里藏了一手，陌笺暗忖她可能还是得用上宋翊欠她的那个人情，去问问宋翊这里面是何门道。
陌笺在将神识印记打到傀儡化蛇的识海与妖丹上后，尝试着操纵了一番。
确认与操纵傀儡音飘时没什么区别，甚至流畅度更甚，方知自己这炼制算是成功了。
化蛇生前还会妖修版阵法，但它的神魂早已被毁，陌笺只能在其识海搜寻，勉强寻得一二残存记忆，却是与妖修版阵法无关的内容。
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化蛇的视线聚焦处是一名重伤倒地的天音阁女子，她捂住伤口几度开合。
记忆有些不全，陌笺无法听见此人声音，但她能透过化蛇的眼睛看得分明，这是属于音飘的脸。
金丹期，但并非大圆满境界，而是金丹后期。
视线一晃，音飘的手往前一推，两名同样穿着天音阁弟子服的女子被推至化蛇脚下。
两人的侧脸充满了愤怒，却又在音飘翩然离去后，在化蛇伸出的爪子中面露惊恐。
陌笺努力从两人的唇语上读取信息，似乎是在求饶。
但是毫无作用，化蛇的利爪猛地嵌入二者脖颈，鲜血往下淌着，被分叉的舌头卷走。
音飘这是……为了自己的活路，出卖同门给了化蛇吗？
陌笺正思索着，记忆中的音飘在化蛇的注视下抬起右手置于脸侧，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上方。
但并不是掐诀御剑的动作，而是……心魔誓。
音飘与化蛇做了交易？
这段记忆就此断掉，陌笺将化蛇识海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从角落寻到一点边角料，看起来比方才的记忆还要少。
音渺同音飘站在一起，陌笺这才注意到二人除了姓名，连样貌都有几分相似，她俩会是亲姐妹吗？
“你真是坏得可以。”
陡然有声音出现，陌笺不由心下一凛。
在确认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化蛇的声音后，陌笺稍稍安心。
她看见音渺手中的剑被音飘拿走，音渺踉跄几步倒在地上，眼底是不可置信，嘴里则是在问为什么。
音渺应是没有想过音飘会对自己动手，疏忽之下直接没有了战力。
但化蛇并未像上次那般放归音飘，而是对后者出了手。
直到音飘问出“为什么”，化蛇的声音再次出现，“我想知道，你为了活命还能出卖谁。”
音飘生气于化蛇的出尔反尔但又无可奈何，情急之下选择将她从音渺处夺来的灵剑掷向化蛇，又在化蛇抬手握住剑身时倏地引爆。
态度随意的化蛇这才动了些怒，原本的剑身根本没能划破它的爪子，被音飘控制着引爆的灵剑却将化蛇的爪子炸得血肉模糊。
音飘离得不算远，本身只有金丹期修为，灵剑爆开的气流震荡令她吐出一口血来。
她顾不得擦拭，当即从旁边被洞开的缺口溜了出去，全然不顾浑身瘫软直勾勾盯着她远去的音渺——
作者有话说：[可怜]
第182章 炼制
单论体量,第二份边角料记忆比前一份更小一些，其中包含的内容却是前者更胜一筹。
音飘逃走并非第二份记忆的结束，随后发生的音渺的挣扎与反抗才是。
音飘将音渺的灵剑引爆,音渺身为灵剑的主人也受到了一定损伤，鲜血自唇角流下,却也令音渺顺利冲破了身上的桎梏，多了一分行动能力。
音渺借着音飘分走化蛇心神的间隙，使用秘法暂时恢复了部分实力,并尝试自救。
没能将音飘赶尽杀绝的化蛇调转目光看向了几欲溜走的音渺。
去路被堵，实力打折，音渺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顺利逃脱,渐渐化为一具无法被破坏的雕像。
最终落入了化蛇爪中，成为它珍藏的战利品之一。
神魂不存的躯壳内,识海能留下的零星记忆皆为逝者生前印象最深刻的部分。
陌笺本以为化蛇识海内残存的这点记忆会与其所用的妖修版阵法有关，再不济也该是被她与丰漓联手灭杀的那一点经历。
因为大意，死于修为远不及自己的修士之手这种事,对明显看不起人族修士的化蛇来说足够讽刺,也足够记忆深刻。
但她没想到，化蛇留下的最后记忆会是与音飘音渺相关的部分。
看来这二人给它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其深刻程度甚至超过了身死那刻。
没能寻到妖修版阵法,陌笺也不失望,她转而尝试着操纵这傀儡化蛇去布置修士版阵法。
假化形期的化蛇抬爪挥出数面阵旗，七杀七煞阵瞬成。
阵旗翻转,原本的阵法散去，重新凝成了九宫八卦阵。
如此反复变幻数次，陌笺确认阵旗布阵没有什么问题后，操纵着傀儡化蛇收起阵旗,转用灵石一颗颗布下更加精细的阵法。
以妖气与灵石布置的阵法，带着一抹难以言说的诡谲。
随着陌笺心神一动，其上萦绕的妖气收敛得干干净净，难以被人察觉。
带有妖气的阵法，或许会比寻常阵法更难处理，对敌时也会多一分意料之外的胜算。
陌笺多次尝试，确认以傀儡化蛇之身也能正常布置阵法，化蛇所用的妖气也能通过攥取外界灵气来补足，其妖丹也在正常运转。
甚好。
她又按照模拟活人的方式控制傀儡化蛇，令其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假化形期妖修。
陌笺微微动念，傀儡化蛇倏地直起上半身，用那双冰冷的竖瞳居高临下地看过来，面无表情的面上显现出玩味的笑意。
与此同时，陌笺通过化蛇的竖瞳注视着正仰着头的自己，看着自己本体唇角微微勾起，兴趣盎然。
等同于一具分身的傀儡化蛇在，陌笺的操控下释放出假化形期妖修的威压。
陌笺一边以神识从傀儡化蛇的角度感受着自身释放出的威压，一边以本体的意识来直面这迎面扑来的威压。
亲自操作施展出来的属于妖修的威压这一操作实在新奇，但这份威压又实在熟悉。
陌笺清楚记得极西之地承受化蛇威压时的感受，与现在没什么区别。
但又因为她现在已臻元婴，能够轻松消弭威压带来的压迫，并且活动自如。
陌笺甚是满意，将傀儡化蛇操纵着放至炼器室的角落去。
众所周知，操纵傀儡需要足够精细的灵气操控能力，操控高阶傀儡更是需要大量灵气与强大神识。
陌笺轻而易举炼制出如此傀儡。
即使是从念思的角度来看，这傀儡也足够出色。
幼时陌笺与司衍一起曾跟随念思修习过各道启蒙，念思知晓这位小徒弟在炼丹炼器乃至制符阵法上多有天赋，却没想到现如今还能再给他一个惊喜。
明明陌笺是第一次炼制傀儡，甚至研究傀儡术只用了短短几日。
他看着陌笺按照步骤一步一步走来，没有任何偏颇与迟疑，每一步都走在最恰当也最合适的地方。
她仿佛生而知之，不会因为化蛇尸首异于寻常傀儡而感到棘手，也不会因为初次炼制而稍稍停顿。
对傀儡术的掌握，比那玄机门的大部分傀儡师都来得娴熟，运用自如得如同早已炼制过千百回。
他这小徒弟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厉害许多。
念思不由感到一阵欣慰。
至于陌笺能轻易操纵修为超过她的傀儡这种事，则被念思忽略过去。
他的徒弟在各方面都很强，神识强大灵气充盈一些也很合理，即使她刚耗费半月炼制出一具高阶傀儡。
陌笺能清晰察觉到念思的注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她等了一会，见念思没有问她的炼器术品阶，也没问她为何能如此轻松地操控傀儡化蛇，明白他不打算问，便取出了魔化貔貅，邀请念思一起炼制。
魔化貔貅的尸首里蕴含着大量魔气，稍不注意便会被魔气侵蚀，在莲台会之前多出一项驱除侵蚀自身的默契这个日程安排属实没有必要。
念思当即停止了旁观，走上前去同陌笺讲述如何处理这等魔化之物。
经过念思的帮忙，陌笺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魔化貔貅吸纳进去的魔气，也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它的修为与实力。
但也相对地，舍弃了用这魔化貔貅与正道修士对上的可能性。
魔化貔貅肉身强横，实力超群，但其中魔气很容易令对方沾染上，进而被魔气侵蚀。
虽说对战之时有所损伤实在正常，每一位修士上台前都已做好了可能被对手打得起不来身需要修养多日的准备，但此等魔气于寻常修士来说过于危险，一个不当便会令其被迫转为魔修。
将这魔化貔貅彻底驱除魔气但实力会大减，与保留魔气保留实力但不可轻易对同道使用之间，陌笺选择了后者。
迎战同道的手段有许多，陌笺也不差这一样。
魔化貔貅的特殊点在于魔气，炼制的过程也比傀儡化蛇要长一些，用了一月。
师徒二人将这炼制成功的傀儡魔化貔貅置于锻造台上研究两日，他们稍事歇息，又一起将即将被炼制成傀儡的上古鲛人尸首翻出来探寻许久。
鲛人是传说之物，实难一见，加之全身上下都是宝，念思见猎心喜，甚至在思考是否抽个时间去齐家那个秘境转转。
上古鲛人的肉身比寻常的等阶妖修更具有优势，加上它本就是假炼神期修为，比起瑞兽神兽后裔之流也不遑多让。
可惜陌笺无法从这死去的鲛人尸首上摸清这种生物如何泣泪成珠，又如何制做鲛绡。
鲛人膏脂的燃灯不灭之效陌笺倒是知晓，她储物袋内还有一盏来自齐家仓库的灯。
但这鲛人会被陌笺炼为完美无瑕的傀儡，她实在舍不得分出部分膏脂制作成灯。
再者，陌笺至今没有看出鲛人膏脂制成的不灭灯除了照亮之外的其它功效，暂时只有一盏用来收藏就已足够，没必要再炼制。
不如保证她这鲛人傀儡的完整性。
#
三具傀儡皆已完工，此刻距离莲台会仅只余下一月。
最先炼制成功的傀儡化蛇从实力上来说，确实比不过后面炼制的傀儡魔化貔貅与傀儡鲛人。
傀儡化蛇镌刻的器纹八十七道，原本算是陌笺炼制之物中器纹数量最多的杰作。
但炼制的傀儡魔化貔貅将这个记录顺利往上加了加，主要器纹中的攻击器纹与防御器纹各六道。
陌笺在最后统计时发现这傀儡魔化貔貅一共被镌刻上了九十六道器纹，攻击与防御器纹各四十四道，凝神培恒器纹八道。
只差四道便可破百。
这是史无前例的记录，即使是云极大陆也无人能及。
更甚至，云极与雾极的所有记载里，器纹数量最多的一物也只有五十六道。
傀儡化蛇与傀儡魔化貔貅的器纹数量远超五十六道，更别说后面还有个傀儡鲛人。
傀儡鲛人的主要器纹为攻击防御各八道，后经回炉熔炼再取出刻下攻击防御各四十一道，还有十道凝神培恒器纹。
共计一百零八道。
唯一超过一百之数的傀儡。
陌笺看着静静躺在锻造台上的傀儡鲛人，长长的尾巴拖至地面延伸至炼器室的门口方向，看似柔软但其中锋利只有陌笺与念思知晓。
陌笺十分清楚，即使她已经对这玄机门的傀儡术运用得足够娴熟，后续再炼制什么傀儡或法宝也不会再有一物能比眼前这具傀儡拥有更多的器纹了。
她甚至无法确认，是否还能炼制出下一个超过一百之数的傀儡或法宝。
在炼制第一具傀儡化蛇时，陌笺完全按照玄机门傀儡术的内容来炼制，她没有改动任何一个步骤。
这一具的主要目的是在摸索与研究傀儡术与即将被炼制为傀儡的高阶材料。
轮到第二具魔化貔貅时，陌笺尝试着加入了一些珍贵材料，包括但不限于能为雷灵根的她提供更多助益的雷溟混铁，极品火精石以及鲛珠。
这些材料生性霸道，大部分情况下很难相容，但陌笺手握多个维护稳定的材料，她按照比例一点点加入，最终将之顺利炼入魔化貔貅之内，增强其肉身的同时也没有影响那些材料的本性。
经过第二具傀儡的炼制成功，陌笺对于炼制傀儡方面的验证得到了证实。
她从念思这炼器室内的架子上挑选出一些用得上的念思珍藏，连同炼制第二具魔化貔貅时所用的那些材料一起，在祛除杂质以及回炉熔炼的阶段将之一一放入。
这第三具傀儡才是陌笺的大胆尝试，她将理论与研究彻底结合，终于炼制出了这具趋于完美的傀儡，也是唯一能在器纹之上突破百之数的傀儡——
作者有话说：[摊手]
第183章 编钟
念思的珍藏材料被陌笺用了近半。
虽然念思说过这里的材料随便陌笺取用,但她哪里好意思让这积攒多年的材料只剩这么一点？
陌笺想到自己炼丹时有部分剩余，便将那些个从灵境中摘来的成千上万年的灵草灵树枝一并放上去，将那架子重新填补完整。
陌笺一边填补一边整理置放材料的架子,又顺手将炼器室打扫干净。
等到做完这些，陌笺才将那三具已经打上神识印记的傀儡收了起来。
傀儡鲛人与傀儡魔化貔貅入了储物袋,轮到收起傀儡化蛇时陌笺才想起先前在化蛇识海内看见的那些内容，不由看向念思。
按照念思透露的讯息来看，音渺与她素未谋面又已然陨落的二师兄关系匪浅,或许此事可以告知念思。
“师尊。”
见到念思看过来，陌笺斟酌着用词，慢慢道：“在炼制化蛇为傀儡时,其识海内还有部分记忆残余，其中内容与音飘音渺有关。”
念思负手立在炼器室门口,他没有说话，只是以眼神示意陌笺继续说下去。
陌笺道：“记忆一共有两段。”
“第一段记忆有些残缺，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金丹后期的音飘落入了化蛇之手。中间少了一段,下一幕便是音飘将同为天音阁修士的同门推给了化蛇。”
“随后音飘在化蛇面前立了个心魔誓。”
“第二段记忆倒是有一点声音，化蛇说音飘‘真是坏得可以’。”
“这段记忆里,站在化蛇面前的是音飘与音渺。元婴期的音渺还没迎上化蛇便失去了行动能力,手中灵剑被音飘拿走,一直在问音飘为什么。”
陌笺细细回忆，继续说道：“化蛇没有放着无力抵抗的音渺在旁,转而出手攻击音飘。音飘引爆了那柄灵剑，伤重逃离。”
“灵剑损毁对留在原地的音渺造成了严重内伤，但也令她获得了短暂的行动能力。但因她修为低于化蛇，自身实力又被无限削弱,最终化为一具不可被破坏但也无法动弹的雕像。”
念思上次说音渺是在上一届莲台会之前失踪的，或许失踪原因与此事有关。
音渺以雕像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陌笺出现。
在那之后，则是踪迹全无。
要说的事已经说完，陌笺送走先一步离去的念思，阖上这炼器室的门后，退了出去。
走出念思的炼器室，陌笺移眸看向峰顶的那棵桃树，枝繁叶茂，桃花盛开，随着风吹而轻轻摇晃。
上一次莲台会，音渺失踪，二师兄陨落。
不知这次的莲台会可会发生什么不妙之事。
多想无益，陌笺盘算了一番接下来的流程，回洞府炼制编钟去了。
编钟不已是一套大型礼乐重器。
陌笺在灵境内闭关半月有余，终于将这套共计六十五件的编钟全部炼制出来。
编钟不已的钟架长二丈二尺四寸四分、高七尺九寸五分，分三层八组悬挂在呈曲尺形的噬心铁结构钟架上。
每一件都尽可能多地镌刻了攻击防御与凝神培恒器纹，以及扩音符文。
外部以极品火精石与流光玉粉末描绘勾勒出红银二色的图案，内部则是用专制的刻刀刻下的阵纹符号。
陌笺在炼制编钟不已时尝试着混入一小截雷击木。
这雷击木是她在云极大陆加入宗门执法堂后执行第一个暗部任务得来的好东西，也是陌笺压箱底的物品。
经过如此多年的将养，雷击木才仅仅增大一倍。
这次炼制因编钟需要的材料众多，陌笺肉痛地切下大半，留下的部分比当年获得的那一截还要略小。
但成果也很喜人。
经过灵霄碧霜花与金月凤尾草的缓冲维护，雷溟混铁与雷击木融合得很是顺利。
编钟泛着盈盈紫光，又被陌笺控制着收敛得干净。
从外表看去，只是颜色稍微有点不一样的寻常编钟。
陌笺按照她从天音阁音攻术中学来的内容，在灵境内尝试演奏。
置于地面的编钟不已得灵气驱使，声声震荡传向远方。无需阵法加持，便能形成旁人难以抵御的音波。
陌笺又尝试着以灵气托举着编钟不已，然后开始演奏。
编钟不已的重量不轻，但陌笺有在炼制时弄一点让编钟根据需要自动吸纳周围灵气的小手段。
从灵气托举到演奏编钟，倒是没有消耗多少灵气。
陌笺满意点头，将编钟不已收入丹田温养。
她正要出灵境，忽然想起被她温养了许久许久的玄绫。
藏青榜时玄绫被藏虚扬的“群星闪耀”重伤，之后将养许久，恢复如初的同时还隐隐有进阶之象。
现今被陌笺取出她才发现，玄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迈过了那道坎，已经从上品灵器晋升为下品灵宝。
陌笺轻抚玄绫。
再等等吧，等她离开雾极回到云极，等她恢复女修的身份。
在这之前，就再委屈玄绫一二了。
玄绫乖巧地轻蹭陌笺的指尖，迅速缩回了陌笺的丹田。
此间事了，陌笺出得灵境走出闭关室。
现在距离莲台会只余十日，她暂时没有闭关的打算。
陌笺暗忖，涂不折现下正在外门谷，还有白瑞与时茕时雨在旁，无需她多担心。
同伴们过几日自会回来一聚，现在也不需要联系。
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齐栾齐弥好了。
陌笺想罢便立即动身，她从端木集处得到了齐家举族搬迁后的地址，踏空来到了千雾宗山脚的千沧城。
千沧城禁飞，只千雾宗元婴及以上修士可无视这条禁飞令。
陌笺本打算落至城外，再按正常流程走入城中。
想起她与齐家兄妹的关系，也想起齐家先祖与她的交易，陌笺放弃了如寻常修士一般的入城流程，选择以元婴修士之身从天而降，手持千雾宗亲传弟子令穿过千沧城的护城结界，直接落至齐家兄妹所在的红城酒楼。
红城酒楼。
来自红城的酒楼。
陌笺将这名字在舌尖轻念一遍，抬眼同酒楼内匆匆赶来相应的齐栾齐弥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
修士与凡人之间的时间不太对等，但陌笺在陵兰城闭关多年，时至今日也称得上一句“许久不见”了。
将近二十六年的时间，岁月在齐家兄妹二人身上留下些许痕迹，却又能在二人身上看出当年的影子。
齐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正欲说些什么的齐栾见状，当即跟着行了礼。
陌笺看得分明，二人行的这是修真界晚辈面对长辈时的礼，且这二人已经是筑基期修为。
陌笺踏前一步，随着齐家兄妹的接引步入红城酒楼，“恭喜你们真正踏入了修真界。”
红城事变只是为他们掀开了修真界的一角，后续的齐家与千雾宗的交易则是向他们打开了通往修真界的大门。
是否真的能踏入其中，端看二人的灵根与天赋。
好在二人确实身负灵根，天赋也是不错，二十多年的时间顺利以凡人之身引气入体，又顺利筑基。
陌笺在二人的接待下去往二楼厢房落座，一路行来没有瞧见红城事变后说要跟随齐家一起来千雾宗地界的裴无臻。
她沉思片刻，选了个稍微委婉一些的方式：“裴无臻还活着吗？”
齐栾：“……？”
看齐栾表情陌笺便知道，看来这方式也不是那么委婉。
齐弥点头应声，“在的，今年轮到他去看守‘红城秘境’了，他上月刚出发。”
陌笺知道这“红城秘境”应当就是齐家先祖秘境，看来裴无臻也顺利成为修士了。
红城酒楼，红城秘境。
明明离开了红城，却又在各处都刻上红城之名。
永远铭记于心，永远与红城同在。
询问裴无臻只是顺便，陌笺知道这人还活着就没什么兴趣了，她转而询问这次来此的目的，“你们在此过得如何？可还习惯？”
齐弥点头道：“一切都好，谢谢您……”
自己已成为修士，再称呼陌笺“陌仙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称呼“陌公子”也是同理，齐弥思考一瞬，试探性唤道：“陌师叔？”
陌笺道：“你我是朋友，无需如此，直接唤我名字，或是‘师兄’，都可以。”
陌笺想起齐家经由山门值守弟子送至思道峰的那些东西，再道：“你们送来的物品我已收到，多谢。”
在陌笺闭关期间，齐家按照承诺定时送来了抽成，还附上了一些鲛珠与鲛绡，也算是为陌笺的存货增加了一些。
“是我们该说谢谢。”齐弥道，“原本我们没想过成为修士，可这里的修道氛围实在浓厚，邻里邻居都让我们试试引气入体，说来都来了，都站在修真界大门的门口了，不进来看看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齐弥露出浅浅笑意，“于是我们就试了试。”
陌笺接着道：“于是你们就成为了修士。”
齐弥点头，“是的，陌师兄。”
陌笺见齐弥称呼自己为“师兄”，这才注意到她双目仍然是闭着的，不由问道：“你的眼睛没去找医修看看吗？”
齐弥道：“找过了，医修说没得治。”
齐栾跟着道：“不止一位，是每一位医修都这么说。”
陌笺沉吟，“可有说是什么原因？”
齐栾看了眼齐弥的方向。
齐弥开口道：“医修说可能与我们家的血脉有关，短期内暂时没什么办法。”
“但好在不影响日常生活，在做凡人时也这么过来了，成为修士后有了神识，就更不影响了，所以也没什么实际影响。”
齐弥又道：“在这里又得谢谢陌师兄了。”
陌笺微微偏头，又谢她？——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184章 休整
不等陌笺细问,齐弥已经解释道：“问诊时医修说我这目盲不是病症也非沉疴，暂时没有治愈手段，建议我先进阶看看。”
“进阶时身体会排出污垢杂质,兴许就看得见了。”
“但是直到成功筑基，目不能视的状态也没有好转分毫。”
齐弥道：“等我进阶至筑基中期,哥哥与裴无臻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担心我的眼睛始终无法好转，两人在酒楼里急得团团转,有些闹腾。”
“一位坐在角落吃酒的白须老者出言安抚他们，他说再等等，待我进阶元婴便好了。”
说及此,齐弥唇角绽出浅浅笑意，“那位说我这目不能视是因为体内的鲛人血脉过强,压制了另一半的人族血脉。我当时是一介没有修为的凡人，又没能在幼时及时返祖，本该就此崩溃的身体自发选了一项最不致命的存活方式。”
也就是舍弃视力,从此目盲。
目不能视在最初确实很影响日常生活,但齐弥身处大族，出入皆有照应,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比起莫名其妙的夭折,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陌笺暗忖,最不致命的方式其实并非只有失去视力这一个选项。
齐弥的身体自动选择了失去视力而非声音，或许是因为鲛人本就以声音见长,这是它们的主要武器。
就算齐弥当时只是一介凡人，其中的鲛人血脉也在拒绝舍弃声音。
后续内容无需齐弥补全，陌笺都能够猜到。
白须老者，外加齐弥再次谢她,说明这老者与她有关，这很容易令陌笺联想到刚与她分别不久的念思。
无需望闻问切便一言道出齐弥目盲的关键，也只有化神修士有此能耐。
陌笺道：“看来这位老者是我的师尊。”
她的师尊常年待在宗内，还以为炼制傀儡前的那几日是师尊头一回离宗，原来她的师尊还会偷偷溜出宗门吃酒。
其中原因也不难猜，或许是闲来无事打算找个地方逛逛，恰巧想起了已经搬至千雾宗地界的齐家，一时兴起便过来看看。
齐弥点头，“托了陌师兄的福，念思道君给了我们一个盼头。等我进阶元婴，便能平衡身体里的两种血脉，眼睛也会不药而愈。”
虽然那位道君说她到那时恐怕会更偏向鲛人，但那又有何关系？能亲眼看看这个世界，能亲眼看见她的哥哥，一切都是值得且有必要的。
就算变作鲛人也没什么关系，她未来还有诸多时间，可以寻到幻化为人的办法，先祖留下的东西里或许有相关的功法。
“也许不是托我的福。”
陌笺没有承下这个人情，只道：“我师尊十分友善，即使遇见的是不认识之人，力所能及时也会提点一二。”
三人皆已辟谷，仍是坐在这里一起吃了顿饭。
齐家兄妹将红城的味道带到了千沧城，倒也成为这边的人很喜欢的一道风味。
陌笺一边将珍馐吞入口中，一边思考这二人既然已经是修士了，可以使用灵气，那也可以使用传讯符。
她放下竹筷，将两枚传讯符推过去，“若有事可以用传讯符联系我。”
想到她即将参加莲台会或许联系不上，平日也基本是回去闭关或外出游历，这二人若是遇上什么急事恐怕很难联系到她。
陌笺再道：“或是拿着这传讯符去山门找值守弟子也行，我有事就让他们将这传讯符交予我师尊。”
看在她的份上，念思不会拒绝的。
而且她师尊在这酒楼吃酒，还能出言向齐弥他们搭话解惑，应当对这几人印象不错，就算不看在陌笺的份上，或许也会愿意搭一把手。
酒足饭饱，陌笺确认齐家兄妹这边没什么事，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陌笺阻止了二人的相送，慢慢从楼梯走下来。
她走出红城酒楼，看向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心血来潮选择走回千雾宗。
千沧城比一般城池更大，红城酒楼又在千沧城的中心位置，陌笺从酒楼这方走至城外，又顺着宽阔的道路走至千雾宗山脚。
陌笺对这里还有印象，在她还是金丹后期时，晏无秀带领一众天魔宗修士前来扣响山门。
也是在这之前，她刚从端木集处学会了新的炼器之法。
而在这之后，她与晏无秀战了一场，为这场扣响山门之战划下句号，也为后续的极西之行乃至天魔宗之行埋下了伏笔。
陌笺始终没看清晏无秀带人来扣响山门的真实意图。
晏无秀特意选了修真界第一宗，理论上来说是想要告诉修真界，他们天魔宗来了。
但对阵时晏无秀过于懒散，实在不像是真的想赢下此战。
更像是走个过场，仅此而已。
联想到自己身处天魔宗时，晏无秀字里行间透露的那些，他应是有脱离天魔宗之意的，但出于某种考虑暂时没有实施。
陌笺抬脚走上山门前的登云梯。
也许是还没到十年一次的收徒会，攀上这登云梯只能成为外门杂役弟子。
亦或是天色已晚，要攀爬的人早已出发。
山脚这里倒是没多少人，只有几名领了任务在此值守的千雾宗修士。
第一次走这登云梯，陌笺用了足足两日。
而这次，耗时不到两个时辰。
陌笺走进山门时天还没亮，她从值守修士身侧走过，后者见了她，纷纷拱手行礼称呼“师叔”。
去千沧城红城酒楼一趟，眼下剩余的时间还有九日。
陌笺站在广场上，遥遥看向思道峰的方向，然后转头走向另一方。
之前她还想过在莲台会之前单刷一次断剑秘境，现在正是时候。
断剑秘境面向的是金丹境修士，陌笺将修为压至金丹后期，与上次闯这秘境的修为相当。
在值守修士确认过陌笺压制后的修为后，交给她一份可供出入秘境的信物，陌笺接过后道了声谢。
到底是已臻元婴境，即使陌笺压制了修为，神识也稍有压制，但比真正的金丹境还是更有优势。
她进得断剑秘境，直接被传至寒冬冰川最深处，直面了一群不知在此盘踞了多久的冰雪精怪。
这里是供宗内金丹境历练的地方，陌笺来此的目的也不是历练，只是为圆金丹境时打算独闯此处的念想。
这些冰川之巅结晶而生的精怪，还是留给宗门的中流砥柱吧。
她对自身施展了隐匿术与敛息术，从瞬间失去了攻击目标的冰雪精怪身旁翩然路过。
在隐匿术与敛息术的加持下，陌笺只用了小半日便通关此秘境。
她走出秘境，将通关证明交给值守弟子后，又领取了一次进出的信物。
这寒冬冰川的深处只有她一人行走，或许正适合她用里面的精怪练习音攻术。
至于傀儡，三具傀儡的境界太高，不适合这个金丹期秘境。
陌笺在这断剑秘境待了五日。
音攻术的干扰与困缚已经联系得差不多了，陌笺又浅试了一点杀招。
在不小心灭杀数十精怪后，她停止了这一项联系。
不堪其扰又对陌笺束手无策的精怪们纷纷从寒冬冰川的深处逃离。
为免精怪们对外围的修士造成影响，陌笺将它们又赶回了原处。
再一次交付通关证明后，陌笺顺路去了山脚演武堂一趟，顺手给千盏发了一道传讯符。
在此挂牌的修士只有一半还是熟人，另一半已经换上了新的名字。
陌笺先将那些熟悉的名字扫视一遍，见所有人的境界都有所增长，选了化阵峰元婴初期的徐千来挑战。
说来也巧，徐千刚结婴成功，也是刚将这挂牌信息更新为接受任何人的挑战切磋，陌笺便来了。
当日第一次来，陌笺挑战的便是选的化阵峰徐千，彼时二人皆为金丹境。
今日第一次挑战，陌笺也选了此人，两人正好都是元婴境。
徐千这次正好还没离开演武堂，值守修士发出陌笺邀约的申请后，他很快便从观战台赶来。
二人稍稍寒暄片刻，便一并上了台。
他们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试探阶段，徐千迅速施展阵法，陌笺则以一支玉笛吹奏。
徐千布阵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得缓慢，他迅速察觉，面上多了几分凝重。
陌笺此行意在将乐器用得足够得心应手，切磋都是其次，她没有乘胜追击拿下胜利果实，而是稍微放缓了攻击的步调，给徐千留了一点喘息时间。
徐千与陌笺交手过几次，也曾结伴共闯秘境，他迅速扫视陌笺手中那支一看便知非凡品的玉笛，明白自己这是被当做练手对象了。
他也并不着恼，顺着陌笺的意思继续布阵控阵。
陌笺拉着徐千陪练了两日才终于放人，又挑了在旁围观的断剑峰吴澜继续练。
台下摩拳擦掌的同道实在太多，陌笺给自己留了半日时间，离开了演武堂。
走出演武堂，千盏的传讯符与他本人一起来到了陌笺跟前。
陌笺打算回灵境休整一二，便将装有雪晶之髓的封印盒随手丢给了千盏，说是断剑秘境得来，她又用不上，便送他了。
抱着封印盒的千盏有些茫然，陌笺突然给他送东西，是背着他偷偷做什么亏心事了吗？
陌笺已经走远，千盏来不及细问，干脆打开封印盒看了一眼。
浓郁的冰系灵气悄然溢出，千盏立即阖上盖子。
这东西正适合他的灵根，本命剑的进阶也正需要此物。
又想起现在距离莲台会只有半日，精进本命剑的时间根本不够，但……
千盏来不及犹豫，迅速追上陌笺，一边道谢一边同陌笺说他打算去陌笺洞府拜访一番——
作者有话说：owo
第185章 汇聚
“咚——”
门派大广场后的启灵殿前,中年模样的永济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来回挥动，旁边的金钟发出沉闷声响。
“咚——”
一声又一声,自启灵殿传出，迅速向四周蔓延,又萦绕在这千机峰山脚的大广场附近，激活了广场剑阵。
钟声回响，广场四周的阵纹震荡。
一声铮然剑鸣冲天而起,似是一道讯号，无数宗内修士或驭使法宝或踏空而行，转眼间纷至沓来。
在这广场落下,穿过广场周围巨大的虚影剑阵，汇聚于此。
金色的半透明的巨剑组成了一道剑阵,日光穿过云层洒落下来，照亮了整个大广场。
宗内的化神修士齐聚在这广场平台，为即将开始的莲台会之行送上祝福。
陌笺与千盏结伴到了广场,二人循着同伴留下的印记走至平台正下方。
最先看见陌笺的是洛锦与秦暮,前者抬高了右手朝陌笺用力挥了挥，后者则是先确认她身体无恙然后才略微颔首。
陌笺看见几位同伴,一边以神识确认几人修为,一边同千盏一起往那边走去。
洛锦与秦暮一样皆是元婴后期,炼体修为是等阶的破茧后期。
司衍与路远两人都是元婴中期，炼体修为是等阶的破茧中期。
除开极西之行前就已在元婴后期待了许久的丰漓外,陌笺暗忖，或许她身侧的千盏算是修为最低的一个，元婴前期加破茧中期。
剑修不宜只看修为，能进阶元婴就很不错了。
就是不知被她邀约的弥华剑派夏南桑欧阳执,与玄机门宋翊修炼如何了，总不能连这参加莲台会的元婴期门槛都没踏入吧？
陌笺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则是一一恭喜他们进阶顺利。
她左右环顾，没有寻到另一位队友的身影，随口问道：“你们可有看见丰漓？”
洛锦有好多叙旧的话都来不及说，左右看看正慢慢摇头的同伴们，也跟着摇头，“不曾。”
陌笺将一道传讯符弹出去，希望丰漓不会因为闭关错过了集合。
洛锦千盏二人在断剑峰时相伴多时，二人见陌笺忙着联络便没有打扰，而是凑到旁边闲聊。
传讯符刚出去不久又飞了回来，白衣剑修御剑而来，落至陌笺跟前，“抱歉，我来晚了。”
丰漓来得风尘仆仆，袖摆的污渍都没来得及净尘，颊边还有一道黑色印记。
即使是在极西之地同行，陌笺也不曾见到丰漓如此形容狼狈，她朝丰漓示意袖摆以及脸颊，后者郝然，连掐数个净尘术。
陌笺浅浅笑了笑，恭喜丰漓进阶元婴期大圆满，也恭喜他距离化神期仅一步之遥，神识探得他炼体是破茧后期巅峰。
丰漓怔然一阵，方才低声道谢，回以恭喜，恭喜陌笺进阶。
丰漓本就是话少之人，陌笺还没琢磨如何同他继续聊下去，便被聊至兴处的洛锦千盏拉了过去。
陌笺朝丰漓投以歉意的眼神，转头看向仔细检查自己的洛锦，“阿锦？”
洛锦缓缓吁出一口气，“丰漓回宗后，我从他那得知了你的下落，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见你现下确实没事，修为还大有精进，总算能放心了。”
陌笺抿唇浅笑起来，“阿锦尽管放心，我这一路行来有惊无险，甚至多有奇遇。”
让她获得了三具傀儡三种乐器，后手多了一些不说，灵草材料也有所增加。
洛锦点头，“那就好。刺杀时发现你穿着舞姬服饰坐赤狼与丰漓的旁边，可吓到我了。”
陌笺细细回想当时抿唇冷脸的洛锦，如何都与“吓到”二字沾不上边，她不由调笑，“阿锦只顾绷着脸，还以为你没认出我来。”
“那哪儿能啊？”洛锦脱口而出道，“阿笺不管什么样我都能立即认出来的！”
洛锦的音量大了一些，引得旁边的丰漓微微侧眸，在洛锦与陌笺身上流转，然后轻飘飘落至陌笺身上数息，方才移开。
而这时，千盏拍了拍陌笺的肩，朝她努了努嘴，示意陌笺往上面看，“那便是你带回来的‘新徒弟’？”
陌笺顺着千盏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高高的平台边缘站着白须髯髯的念思，他身侧略往后半步则是面色苍白垂眸静听的涂不折。
刚回宗时本想让念思帮忙看看此人是否适合千雾宗，又是否适合他们思道峰。
结果念思与陌笺一直有事在忙，涂不折则是从碧晴手里辗转到白瑞手里，一直没有交给念思。
等到昨日陌笺带千盏回洞府时，念思说他近来有空，让把涂不折交给他。
陌笺便唤了白瑞将人带过去给了念思，白瑞则是回到了陌笺的灵境内。
陌笺本打算让白瑞再在外门谷玩一阵，毕竟外门谷比斗会要开始了，她是没时间去看了，白瑞可以帮她看看。
白瑞则表示他要与陌笺同行，时茕时雨已经大了，他们二人会自己看着办的。
听见乖巧又年幼的白瑞如此说，陌笺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但也没否决白瑞的决定。
想到白瑞，陌笺唇边溢出浅浅的笑，口中则是回答了千盏的问题，“是的，他名涂不折。”
今日是特殊日子，宗内不禁飞。
在陌笺他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不断有修士赶来大广场，颜色各异的遁光倏地赶来，落地后化为一个个修士，纷纷朝着熟识之人的队伍聚过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站在平台上的掌门丰硕往前走了一步，挥袖震声，声音通过灵气与此间剑阵震荡回响，“百年一次莲台会即将开始，尔等皆为我千雾宗的中流砥柱，万望小心行事，以自身为优，以宗门为先。”
掌门丰硕挥动衣袖，大广场的上方出现三艘飞舟，白舟银纹，千雾宗印记清晰可见，他这次省略了大部分开场白与场面话，选择直奔主题，“无论成绩如何，但愿尔等各有所获，皆有所得。”
“千雾宗，以你们为荣！”
飞舟缓缓降下，悬于半空。
丰硕道：“去罢，登上飞舟，前往莲台会，获取你们应得的荣耀。”
陌笺与同伴互看一眼，飞向最近的一艘飞舟上。
陌笺站在甲板上往下看。
除开闭关已久的炼器峰峰主邬源道君缺席了这次莲台会的动员时刻，其余化神修士齐聚于此。
丰硕身为一宗宗主，镇守宗内，不随意出宗属实正常。
可其他高阶修士也只在下方站定，根本没有登舟的打算。
按照陌笺先前了解过的情况来看，莲台会与各宗联合小比大比没太大区别，皆是由宗内高阶修士带队，将参赛弟子送至莲台会所在的场地。
再加上念思曾透露过的零星一点讯息来看，二师兄陨落在莲台会个人战的最后一场，念思当时应该也是在莲台会的。
那这一次呢？他们不跟着去了吗？
还是说他们打算等参赛弟子的飞舟先行，他们随后便到？
陌笺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左右逡巡，迎着洛锦疑惑的目光，唤住了刚登上飞舟的端木集，“端木师兄，劳烦你过来一趟。”
陌笺现在的修为高于端木集，她与此人也非同一个师尊门下，完全可以称呼对方为“端木师弟”了。
但她叫惯了“端木师兄”，又一直记着对方的炼器之法给了她很大帮助，她愿意一直如此称呼对方，即使日后她进阶化神。
洛锦察觉到陌笺面色有异，轻声道：“阿笺？”后又止了声，拉着旁边的千盏往角落挪了挪。
等阿笺确认了猜测，自会告诉他们的。
端木集本与同伴是一同登舟，听得陌笺呼唤，低声与同伴说了一声，然后转道走向陌笺方向，“陌师弟，有事？”
他与陌笺心照不宣，后者一直唤他“师兄”，他便一直唤陌笺为“师弟”。
陌笺应声，开口询问道：“端木师兄可知这次有哪位师叔师伯带队？”
她见端木集目露诧异，再道：“或者说，这次是否还会有人带队？”
端木集听后略微沉吟，给出了答案：“不曾听说有人带队。”
但他又道，“也不曾听说无人带队。”
两句话像是两个意思，仔细听来却又像是一个意思，都是足够模棱两可，让人察觉到些微不对。
陌笺抿唇，然后道：“原来如此，那看来咱们得早做准备了。”
端木集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像是听懂了陌笺的潜台词，当即道：“陌师弟，我先回同伴那边一趟。”
陌笺应声，转身看向身边同伴。
她在洛锦等人的注视中解释道：“我翻阅过往年的莲台会记录，从宗门前往参加莲台会，皆有高阶修士领队。”
陌笺又稍稍停顿，看向骨龄九十九、按理来说不曾参加上一届莲台会的丰漓，“可是如此？”
丰漓点头，“是的，宗内与莲台会相关的玉简记录确实如此。”
得到肯定回答的陌笺再道：“但这次没有高阶修士领队，他们也没有随行的意思。”
正在此时，汇聚诸位修士的剑阵与钟声再次传来。
伴随着缓缓升起的飞舟，剑鸣声直冲云霄，又在飞舟阵法结界的削弱下只留浅浅余音。
足下飞舟上升得足够平稳，它与另外两艘一起，迅速穿过云层，驶向金乌大亮的方向。
“暂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这次的莲台会规则与以往皆不同。”
飞舟迎着金乌前行，光亮从陌笺背后照来，为她周身渡上一层金光，陌笺的面容模糊不清，声音却清晰传来：“更甚至，从我们踏上飞舟这一刻起，莲台会或许就已经开始了。”
陌笺很想知道，雾极大陆这属于人族修士的莲台会，没有四神兽观战与参与的莲台会，该是何等景象——
作者有话说：owo
第186章 莲台会（一）
带有千雾宗标识的飞舟在云层里穿梭,迎向明亮到几乎灼眼的金乌。
陌笺站在飞舟甲板上，背对金乌面向同伴，静静听着洛锦讲述这些年的游历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