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玉笛
足足有两个时辰没有迎来新的天魔宗修士了,陌笺闲到扒拉她那装尸体的储物袋，翻来覆去数遍储物袋内的两百八十四具尸体。
陌笺抬头，兽瞳凝结术透过甲四的隐匿敛息之术看见此人已经接连吞服数颗恢复丹药。
留人来给自己当苦力是一回事,总不能真把人给累死。
陌笺一摸储物袋，一瓶丹药出现在她手中,又被陌笺朝着甲四的方向抛了过去，“接着。”
甲四下意识将迎面而来的东西接住，这瓶子的品质高,瓶身还有个标记，灵气没有外泄分毫，在没打开前无法分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喉头动了一下,迟疑开口：“……这是什么？”
“毒药。”
陌笺笑笑，“应该很适合你们炼毒师吧？”
甲四：“……？”
“我只是擅长使毒。”不代表擅于吞服毒药。
而且,他耐毒性虽好，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被毒死。毒药下肚，还是会痛。
甲四只低声嘀咕了一句,又立即闭上嘴。
陌笺一肚子坏水儿,他跟这人解释个什么劲？
腹诽归腹诽，甲四还是打开丹药瓷瓶看了一眼,充盈灵气溢出,他瞬间分辨出这是一瓶恢复丹药,还是超阶八品的聚灵丹。
甲四豁然抬眼，“你……”
陌笺用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鬓边的碎发随风而动。她没去注意甲四那明显有些动容的神色，只是看向战场中心的方向。
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妖修自爆也越来越频繁，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只高阶妖修能经得起如此消耗。
陌笺语气不明地叨了一句：“极西妖修……怎么不见少的？”
正有些莫名感动的甲四听得此话霎时回神,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触动瞬间破灭，是他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甲四久不吭声，陌笺这才转过脸来。
先前的甲四被她密语传音那般“骚扰”，敢怒不敢言之下总会即使回应她，这回怎么……
陌笺注意到甲四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感动之色，话本曾说，人在被另一人挑动得情绪波动大起大落之下容易对对方产生好感，尤其是先被恶劣对待又遭到对方的温情攻势。
陌笺虽没想通其中逻辑，但觉得有借鉴并警惕的必要。
以她年限够短、足够浅薄又无疾而终的少年情爱来看，有感情不算坏事，亲情友情都是情，可这爱情么……
陌笺现在是男修身份，她在回到云极前都不会恢复女子身份。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再次踏入爱情这条不归路，爱情或许不会让她耽于情爱，但必定影响她前进的道途。
有那时间，不如多炼两炉丹药，多打坐两日。
陌笺志不在此，也不希望他人对自己有任何单箭头。
既然甲四有这样的苗头，那还是尽早掐断为好。
陌笺道：“天魔宗赶来杀我并为此陨落的修士已达两百一十四具，你们宗还剩多少修士？”
甲四：“……”
白感动一阵的甲四没好气地回答：“除开少宗主与我们，天魔宗共计三百六十人。”
陌笺问：“算上万骨窟那些了吗？”
甲四轻嗤一声：“他们也配？”能从万骨窟爬出来的才是少宗主的狗，爬不出来的不过是万骨窟的一具枯骨罢了。
看来不算。
陌笺略略点头，“算上你们就三百六十六，好数字。”
甲四没明白陌笺夸数字好的点在哪，他一想到方才的自己就有些别扭，当即别过脸不再说话。
见到甲四恢复正常，陌笺心下一松。
远处的战火绵延不绝，自爆的气浪一波接一波。
陌笺转头再看爆炸之处，血雾漫天淋下，肢体残渣混杂其间，存活的大多修士或后撤或撑起更大的灵气防御罩。
也有人不顾这血雨，提着手中法宝袭向对面妖修。
妖修自爆的瞬间，陌笺铺展的神识感知到十来名修士的气息顿消，也有一些离得近的人反应足够迅速，只是负伤而非命殒。
伤势轻些的吞服丹药后继续在战场杀敌，伤重些的则是在同伴掩护下迅速撤离。
陌笺身处战场边缘，所处位置又离陵兰城最近。
那些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修士要回陵兰城，都会从旁经过。
他们同守在此处的陌笺略微颔首算作打过招呼，陌笺朝他们比了个“辛苦了”的手势。
围攻她的人不再出现，陌笺现在尚有余力，暂时无需回城，面前倒是摆了两条路可供她选择。
一是深入战场，既是引诱潜伏的围攻者寻到她刻意卖出的破绽自投罗网，又是帮助其他同门减轻压力。
二是继续留守此处。
留守此处有好有坏，或许两个时辰都等不来一人，也或许等来一些再也按捺不住自动现身的围攻者。
蓦地，陌笺轻轻笑了一下，笑声清越且愉悦。
这笑落到甲四耳中，就变了个意味。
他隐隐觉得，陌笺似乎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坏事。
而陌笺，也确实是在琢磨一件“坏事”。
陌笺想起她的储物袋内还有狸兽面具。
留守此处，她既能接应从战场退下来的同门们，还能“引诱”新的自投罗网者。
不过这一次，“引诱”的对象从天魔宗修士，变成极西妖修，尤其是荧惑麾下的妖修。
狼妖几乎被斩杀殆尽，但还有相邻族群，豹类狮类以及各种走兽，它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的赤城，有人修混入其中刺杀了赤狼妖帅还顺利逃脱。
它们也不会忘记，那些人修中的大部分，最开始是以狸兽面具示妖，出现在极西之地的。
更何况，传闻中即将化形的假化形期化蛇，也是被面戴狸兽面具之人所杀。
天魔宗剩余的修士满打满算也就百来位，里面包含了态度暧昧不清试图保持中立的白霜等人，还有一些早已陨于战场的他人。
所以这个剩余数量还会再缩减一些。
极西妖修就不一样了，它们的数量总是不见少，陌笺能将它们中部分妖修的注意力转移开来，哪怕只是转移走荧惑麾下的妖修，也能减少一些压力。
这种规模的战斗本就不是一人可撼动的，陌笺知道她就算深入战场杀敌，也不见得能起多大的作用，顶多是尽量护住她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罢了。
哪里有直接将大半走兽引走来得作用大？
就算没引走大半走兽，能引走一小半也不错。
陌笺这般想着，想起五十丈外还有个即将力竭的甲四，她朝那边扬了扬眉，“甲四道友，你也累了，回阿秀身边吧。”
“用完就丢，你让我走我就走？”
甲四嘴硬回怼，但还是盯紧了陌笺的动作，想看清陌笺到底想干什么。
陌笺偏头笑了笑，“那你待会儿可别哭啊。”
甲四：“？”
“你可闭嘴吧……”
陌笺不等甲四把话说完，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狸兽面具径直戴在脸上。
她在甲四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气息顿消，不是修士身死道消的那种气息全无，而是连存在感都被降低，若非甲四一直盯着，他都会怀疑自己会不会漏掉立于那边的陌笺。
甲四顿时明白，那张面具有隔绝神识的作用。
陌笺将灵丝玉骨折扇与十三枚骨魄虎睛石全部收起，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漫不经心地同甲四下最后通牒：“若要留下看戏，劝你离远一些，不要被我误伤了。”
……什么？
甲四还没问出口，察觉到附近有多个气息急速靠近，靠近者所用非灵气，而是妖气。
——是妖修。
均为十二阶，且数量不少。
这是为什么？陌笺到底做了什么？
甲四来不及细想，隐隐觉得或许与陌笺戴在脸上的那张面具有关。
甲四知道妖修皮糙肉厚，他的那些毒要想对妖修起效，需要更长的时间。
而且妖修的鼻子很灵，赶来的也不止十个二十个，他这隐匿敛息之术未必能瞒过那些妖修。
甲四迅速扫视左右，当机立断退至陌笺身侧略靠后一些，同陌笺之间还有个三丈距离。
陌笺偏眸往侧后方的甲四方向睨了一眼，调笑道：“哭了吗？都躲哥哥身后来了。”
甲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不自觉音调拔高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谁哭了……不对，谁是谁哥哥呢？！”
陌笺对这全身上下就嘴最硬的甲四笑而不语，妖修来得很快，她不再调侃甲四，不紧不慢取出一支玉笛，手指轻抚深红色的笛身，一抹白色又末端微蓝从指腹下游曳而过。
“凝神静气，尤其是封闭听觉。”
陌笺的声音很轻，甲四看着变得有些不一样的陌笺，下意识照做，目光仍是留在陌笺手中的玉笛上。
乐器……音攻术吗？
可他明明记得，音攻术是天音阁的招牌，旁人不得其道，连入门都挺难。
陌笺将玉笛声声转出花来，抬眼看向顷刻而至的三十余名妖修，很是沉静。
二十四名走兽类妖修，十五名鸟禽类妖修，均为十二阶，倒是看得起她。
看来这狸兽面具的气息，不止能引来走兽类妖修，还能引来鸟禽类妖修。
走兽类赶过来陌笺还能理解，毕竟她也算是与同伴一起在赤狼那玩了波大的，荧惑之下的妖修想来找回场子属实正常，它们能记住狸兽面具的气息也很正常。
但鸟禽类呢？
陌笺见它们并未立即攻过来，便也悠闲地继续转动玉笛。
丰漓当日借用的是红鸾天妖之下厌离妖帅的名号，她陌笺所扮献舞妖也与“厌离妖帅”有些勾连，无论是撇清干系还是苦主问责，似乎都说得通。
如此算来，芷涂妖帅能令下属妖修随天魔宗修士同来围杀她，也不单单是彼此为盟友的原因了。
陌笺与对面明显来者不善的妖修们对视，笑得无所畏惧：“你们，这么急着过来送死吗？”
甲四封闭了听觉，又站在陌笺侧后方，不知道陌笺说了什么，但看对面明显氛围不对，生气……不对，更像是恼羞成怒。
甲四盯着那些生寒的利爪，好悬才忍住了后退一步的动作。
三十九名妖修，也不再在原地多做停留，它们脚下一动，裹挟着凛冽寒风袭向陌笺。
其中数只，没有高举自己的利爪，却是一爪插入胸腹，就着这姿势飞近。
鲜血滴落，打湿它们的毛发。
陌笺将手中的玉笛转过一圈，抬起置于唇边，目视前方，有风扑面，妖气袭来。
一首《姑苏行》就此展开。
陌笺悬立高空，寒风吹动她的衣摆，脚下生成一道八卦乾坤阵。
乐曲本是优美亲切又轻松明快，却又夹了一缕若有似无的魅惑之意，意境改，曲意变。
妖修只修自身，对这直攻神魂的音攻术避之不及又没有好的防御手段，纷纷被控当场。
连只差一步就进入可控范围即将自爆的妖修也就此停滞。
一柄灵剑如长虹贯日，当空飞过，一闪即逝，只留下暗色天际的一道惊雷——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242章 返城
极西妖修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一波又一波地被陌笺收割，储物袋内的尸体已经装了满满当当，甚至开始启用下一个储物袋。
即使知晓靠近就会身死,极西妖修仍没减缓冲向陌笺的步伐。
就连陌笺本人，也不由承认这些妖修的悍不畏死。
可惜它们是敌人,这里是战场。
陌笺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动作或打算，只是为了表示尊重，尽量将来袭者一击毙命,为它们保留最完整的尸身与妖丹。
一须臾，一弹指，一炷香,一盏茶。
时间匆匆，流逝极快,又被拖长拉远。
音攻术可对单人也可对群体施展，对付的数量越多修为越高，消耗的灵气也就越多,永无上限。
陌笺早就抛开了关注时间的念头,只管不停吹奏曲子，间或抽空补充一二丹药。
她的动作越发娴熟,又逐渐机械,至于斩杀了多少极西妖修,储物袋内存放了多少尸首，陌笺根本记不清楚。
又解决一批试图自爆的妖修,陌笺收起尸首。
感受着自身不足两成的神识，陌笺正将恢复丹药塞进口中的动作稍稍顿住。
灵气还能用丹药恢复，神识的消耗却需要打坐。
陌笺知道，是时候回陵兰城一趟了。
在陌笺取出狸兽面具迎战极西妖修之前,甲四刚耗尽灵气，毒雾需要神识操控，自然神识也所剩无几。
及至现在，陌笺估摸着甲四吞服恢复丹药后灵气恢复得七七八八。
时刻警惕着的甲四根本没时间打坐恢复，神识的恢复速度慢上许多，粗略算去，甲四现在的神识还不足巅峰状态的四成。
战场瞬息万变，灵气神识用得干干净净可不行，总要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陌笺的神识仍在继续留意据此还有不短距离的妖修，转身看向甲四，“我要回城一趟，你呢？”
甲四亲眼目睹了陌笺的大杀四方，从一开始的精神恍惚到逐渐麻木，也逐渐变得面无表情。
陌笺……不是千雾宗出身吗？他没记错的话，陌笺是道修吧？那为什么又会天音阁的音攻术，驭使的灵剑上还能有那般剑意？
自认见多识广的甲四满脑子疑问，委实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与陌笺对视，想起此人的恶劣程度，就算他真问出口，此人也不见得会回答，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调侃自己。
烦得很。
想到甲四或许还没恢复自己的听觉，陌笺同他打了个“暂时结束”的手势，待到甲四恢复听觉，她才再问了一遍：“我要回城一趟，你要回去吗？”
说起来，陌笺还不知晏无秀与沐兰碧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复又问道：“你们现下居于何处？你家少主何时回城？”
听觉恢复，甲四张了张嘴，反应慢了半拍。
陌笺一连串问题兜头砸下，甲四一时没想好先回答哪个，偏又反骨顿生，在陌笺的注视下，他一个都不想回答。
新一批妖修还在集结中，要想赶至此处也得有一会儿，沿途还有同门在尽可能拖那些妖修的后腿。
陌笺盘算片刻，她现在倒是有一点闲暇等待甲四的回答。
甲四被陌笺盯着，总有种莫名的心虚，他的身体比脑子更诚实，顶着陌笺的目光回答道：“代城主给我们在西城门边上划下一块小院，离你们千雾宗别院不远。按时间来算，少主也该返城了……”现在回去，应当能见着。
而在此时，甲四终于反应过来，既然陌笺有这顷刻灭杀多个敌人的本事，根本没必要将他留下，还平白浪费他时间。
没有他在，他家少主也不知受伤没有。
甲四暗自咬牙好一阵，再结合莲台会就有的捉弄，不情不愿承认这陌笺摆明了就是留他在此做苦力的。
怎么能有人，比他们魔修还坏？！
陌笺忽略掉甲四几近吃人的目光，兀自点头，“那你随我一同回城。”
听见陌笺的安排，甲四下意识反驳：“凭什么要听你的……”
陌笺将手中的玉笛声声扬了扬，“是让我控制你回，还是自己回？”
甲四：“……”
陌笺在原处留下一道天雾落冰阵，既是充作其他同门返城的中转点，也是留下她还会回此的标记。
至于狸兽面具，陌笺随手揭下，将之抛入阵中高悬。
就算她离开一阵，仅极西妖修可察的面具气息仍会持续吸引着那些妖修赶来。
此阵范围颇广，它们不入内就无法进入自爆的有效范围。
一旦入内，缭绕白雾与落冰也够它们忙活一段时间，直到陌笺折返。
极西妖修与天魔宗魔修都被拦在了战场上，陌笺与甲四的返城之路格外顺利。
二人手持通行令牌，从西城门进入。
陵兰城西面靠山，这边的建筑与别院皆是依山而建。
甲四他们住的小院位置要偏一点，陌笺同甲四走过高亭大榭碧瓦朱甍的千雾宗暂居地，又往前走过一截，才到甲四口中的小院。
陌笺抬眼，甲四所言非虚，确实是小院。
甲四用手中信物开启小院禁制，有水色波纹渐渐漾开，露出一道朱漆大门。
陌笺等甲四推开正门，方才抬脚踏入。
小院内里也有用空间术法扩宽过，但只扩宽稍许，只比外部看上去的大上数倍，对只有五人的晏无秀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甲四将墨迹领到正院前，手指前方，“那里便是正房，少主回来都会在那暂歇。你自己过去吧，我先回房打坐了。”
他刚往东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陌笺问他：“还有事？”
甲四臭着一张脸丢过去一物，被陌笺抬手接住。
抛来之物没有棱角，被灵气浸染得入手温凉。
陌笺低眸发现这是一枚可以进出这个小院的信物，与甲四方才所用的那枚很是相似，但陌笺能分辨出她手里这枚是崭新的。
但凡换个人来都不会如此突兀，偏偏这样做的是甲四……
陌笺什么都没说，只是略一挑眉。
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甲四被看得心下一突，恍然发现自己这行为着实反常
他别过眼错开视线，语气干干的：“……反正你找我家少主要，他也会直接给，不如我先给了，省得、省得你麻烦我家……少主……”
甲四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干脆就没声儿了。
他在原地站了几息，也不管陌笺会作何回答，径直转身，步履匆匆地走远。
陌笺从那过快的步伐中瞧出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甲四面对她时仍是没什么好脸色，但态度明显变了不少，就像是换了个人。
倘若是之前的甲四，他才不会管陌笺是否向晏无秀讨要信物，只会一走了之。
就算管，也只会放狠话让陌笺认清自己，不要对自家少主提什么不该提的要求。
再往远些，甲四开启小院入口那刻就该趁机偷溜进去，把陌笺关在禁制外，更遑论管陌笺死活。
更甚至，早在陌笺提出要同甲四过来这里之时，他就会直接开溜。
毕竟，他家少主只是让他为陌笺助阵，不包括给陌笺带路以及领进院中。
而现在么……
陌笺轻声叹息，颇为遗憾。
刚刚被她“强扭的瓜”失去了“强扭”的乐趣，甲四的态度改变得太过明显，为了大家好，实在不便再逗弄。
陌笺看向前方正房微闭的雕花门窗。
这要放在以前，陌笺哪里会管他人对自己是什么想法。就算做那芳心纵火犯，她也不会去管。
而现在，即使对方妨碍不了自己什么，陌笺在优先自己的前提下，还是尽量选了个对彼此都好的做法。
进阶化神她就会离开这里，不管什么甲四或是无逆海的那条鲛人，通通是红颜枯骨。
陌笺抬脚往前，走到正房的门前停下，轻敲了三下。
屋内声音飘出：“陌道友，请进。”
正房的门闭合得并不严实，陌笺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陌笺走入正厅没见到人，左右逡巡才在旁边软榻见到无心朝天的晏无秀。
她道：“许久不见，阿秀。”刻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晏无秀轻笑一声，“是许久不见了，阿笺。”同样回以最后二字的重音。
晏无秀没有入定，现在也只是盘膝稍作歇息。陌笺明白他定是知晓方才正院里都发生了什么，但她来此是有正事，旁的都先稍放一边。
陌笺解下腰间一个储物袋扔向晏无秀的方向，“你的同门，尸身完整或不完整的，都在这里面了。”
能派甲四过来给她助阵，死在甲四手中的天魔宗之人只多不少，很显然晏无秀已经打定主意要同天魔宗做切割，陌笺也不用在晏无秀面前顾忌天魔宗死多少人了。
晏无秀捏着储物袋一角，没有打开的意思，只是习惯性露出笑来睨着陌笺，“倒是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是有些辛苦。”陌笺用灵气勾了一张椅子到身后，一拂衣摆就此坐下，“所以你这些同门的身外物就算作‘辛苦费’了。”
“哈……”晏无秀随手将储物袋搁置在旁，“阿笺来此，不单单是送我天魔宗门人的尸体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
陌笺开门见山道：“极西妖修到底有多少？参与来犯的占其中几成？”
“你倒是看得起我，连这种问题都跑来问我。”而不是询问宗门或陵兰城。
晏无秀道：“阴极妖修近两万，目前已知参与进来的……荧惑天妖及上下所有，红鸾天妖麾下的芷涂妖帅和元引妖帅及其部曲，月叛天妖麾下的凉耳妖帅及其部曲。”——
作者有话说：早起锻炼第三天，回来正好吃了饭码字owo
第243章 洗脑
阴极有一个妖君、三个天妖、九个妖帅。
妖君立场暂时未知,其下的三个天妖中，荧惑天妖全员参与，另两个天妖之下共有三个妖帅参与。
只将已知部分加起来,参与其中的阴极妖修已过半。
若三个天妖之下的妖修数量差不多，近三万的阴极妖修粗略算来,参与这次作乱的怎么也得有一万八至一万九的样子。
或许多一点，也或许少一点。
在这样庞大的总数面前，没多大区别。
这还只是阴极妖修。
妖修以肉身强横见长,比专修炼体的修士还要皮糙肉厚。
要想留住或斩杀这些妖修，不让它们轻易越界偷袭，亦或是一言不合就自爆,往往需要多位修士彼此策应共同御敌。
陌笺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缓慢打圈，如此数量的妖修,又需要多少修士来对付？
雾极与云极大陆类似，虽比不得上古时期那样的全员修真问道，但也算是心有向往者只要身具灵根便可想法子引气入体踏入道途。
各个大小宗门以及散修联盟的修士总数其实也不少,但能与这些极西妖修有一战之力的至少得元婴境。
各处都在被妖修侵扰,只有靠近极西之地的陵兰城因其地理位置被极西妖修格外针对。
各方势力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也知晓陵兰城的重要性,纷纷倡议宗内修士前往支援,既是帮陵兰城,也是帮自己。
毕竟，陵兰城一旦覆灭,进入腹地的可就不是现今那些个三三两两的妖修了。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陵兰城之时，极西妖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偷渡了一批妖修偷袭散修联盟。
化形期妖修携一众高阶妖修压境，为防它们占领不下转战别处,散修联盟主动迎战将之拖在原处，一跃成为继陵兰城之后的第二个遇袭重灾区。
散修联盟与各宗略有不同，没有太多宗规，相对自由也代表着管理上的相对松散。
修真联盟知道不能再被极西妖修这么牵着鼻子走，遂在与陵兰城商议后，召集各方志愿者前往无逆海立下禁制，陵兰城不灭，禁制不消，极西妖修无法再随意跨过无逆海出现在腹地。
但已经出现在散修联盟的妖修不会消失，散修联盟仍需努力。
所以那些极西妖修与天魔宗修士只在无逆海战场活动。
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战场内外的修士与没有撤离的凡人皆有耳闻，随意打听一下就可听得大半。
陌笺没时间去打听，干脆用神识笼罩全城与战场，自行捕捉想要的讯息。
说回雾极修士，他们中的部分来到陵兰城支援，也有部分赶往战况危急的散修联盟，还有一些留守宗内。
细数近二百载，修成元婴者较往年更多数倍。
就连前段时间参加莲台会的修士数量，与上一届相比，都是翻了一倍。
或许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极西妖修在起事之前才会悄然潜入，在莲台秘境之外伏击。
然则，算上新成元婴的这些个修士，雾极的元婴境与数量庞大的极西妖修相比，又如何能比？
陌笺翻阅群书时，曾在某一本不知名游记末尾见到边缘处漏下一点墨的附注：每次的天才辈出皆有缘由，或是大祸即将来临的预兆，或是灵气渐微的讯号。
那本游记样式古朴，记述所用确实是上古时代的字符，就连封存那卷书的术法也是陌笺平生未见。
比比皆是的同辈天才出现，与正在发生的妖修之乱，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应证那句话的真实性。
陌笺追问晏无秀：“这是阴极的部分，那阳极呢？”
并非她长他人志气，倘若阳极也来这么多妖修，他们接下来真的会很难很难，比现在以及过去两月都还要难上不知多少倍。
——好在，情况也没糟糕到那种程度。
“阳极的鸱吻妖君对修士与妖修之间的争斗不感兴趣，先前极西妖修与雾极人修互不打扰的共识就是鸱吻妖君一力促成的。”
晏无秀再道：“再加上……它滞留化形期大圆满多年，近日总算触到炼形期门槛，闭关前勒令麾下三天妖不得参与阴极妖修行事。若要参与，自行脱离阳极。”这种纷争，哪有进阶炼形进而飞升有诱惑力？
晏无秀手中正把玩一物，有些漫不经心地另提一事：“除开阴极与阳极，极西之地的第三势力不看好阴极妖修的起事，也在作壁上观。”
“至于观后作何打算，暂未可知。”
极西的第三势力，这还是陌笺第一次听闻。
陌笺将晏无秀的话仔细拒绝，既是作壁上观，那便不是已经参与其中的天魔宗了。天魔宗在她与甲四这里死伤过半，与凶悍的阴极妖修相比，难成气候，但也不会轻视。
至于何者可称为阴极与阳极之外的第三势力，陌笺第一想到的是鲛人御止，来自海中的鲛人，以及没有冒头过的无逆海海兽。
晏无秀见陌笺眉间微拢若有所思，笑着肯定道：“猜得不错，这第三势力就是无逆海的海兽，它们以鲛人御止为尊。”
“御止逗留于天魔宗，没它的命令，那些海兽不会掺和。”
能成为第三势力的隐形妖君，鲛人御止的修为倒是比她预想的还棘手些。
鲛尾化人腿应是令其元气大伤，她才能顺利跑掉。
陌笺暗自将鲛人御止的危险度再往上提了提，再问：“鲛人御止为何要在天魔宗逗留？”
先前上岸化人形是为抓她，那现在呢？
“化人形对它伤害颇大，遂在天魔宗灵泉池水中修养。”
说到此处，晏无秀将手中之物丢给了陌笺，“它重新变回鲛尾，顺带在天魔宗做监工，等着天魔宗之人将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毫发无损，恰与宗主密令相违。
陌笺抬手接过，道：“但它没料到天魔宗宗主会带头阳奉阴违。”
晏无秀闲闲应声，说得很不走心：“是呢，宗主大人可能是觉着你这个‘祸害’引来了御止大人，又‘拐’了我这个少宗主吧。”
多年盘算一场空，还“请”了尊大佛在宗内，他不用看都知道那位尊贵的宗主大人该如何跳脚了。
明明晏无秀在尊称御止与宗主为大人，却又一种嘲讽之意。
陌笺接口道：“那我还真是挺荣幸。”
晏无秀丢过来的东西只有薄薄的一片，即使被晏无秀把玩一阵仍是冰凉刺骨。
边缘处很是锋利，明明陌笺修习了上古妖修炼体之法，现今已是破茧期大圆满，薄片里蕴含的妖气还是令陌笺有随时会被割破手指的错觉。
陌笺垂眸看着颜色呈深碧的薄片，上面有鲛人御止的气息。
再抬眼：“御止的鳞片？”
“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晏无秀道：“放你离开那日，御止大人在天魔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半边宗门毁损。宗主大人匆匆出关，着我将功折罪。”
“将这鳞片隐秘贴于你身再激活，御止大人便可借由鳞片感应到你之所在。”然后，御止会立即赶来。
陌笺微微一哂，评价道：“倒是不死心。”
这鲛人御止执着地要从她的恩人变为仇家，倒是有些意思，但她不打算在鲛人御止身上浪费时间。
不过……从活的化形期鲛人尾巴上拔下来的鳞片可是个好东西，各道都可用。
陌笺确认这鳞片确实只有晏无秀所说的功能，将之放入封存宝匣封好，塞进不常用的一个储物袋的最深处。
晏无秀既然将此物交给她，也算是同她示好，陌笺扔过去数瓶恢复丹药，“谢了。”这些丹药都是超阶，足够他用上一段时间了。
晏无秀抬袖一招，丹药悉数进了袖中。
不经意间，陌笺瞧见晏无秀右眼眼尾勾勒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妖冶的花正在盛放，像是汲取着晏无秀的骨血肆意疯长。
“我在红城得到了一具尸体。”
陌笺道：“他名晏衡，应是你天魔宗之人，一并放在装有你同门尸体的那个储物袋里了。可能有些乱，你自己翻翻。”
“晏衡……”晏无秀细细念过这两个字，眼底的兴趣盎然难以遮掩。
陌笺毫不意外：“看来你确实认识。”
晏衡的氤氲双眸，倒是与晏无秀施展鲛人魅术时别无二致。
“他算是我表兄。”
不等陌笺问，晏无秀已经同她讲述道：“他与我同时被天魔宗禁地召来，但他资质悟性不适合鲛人魅术，只得修习了次一等的魅术。后因见不得我修为精进一跃成为少宗主，一气之下盗走宗门秘藏叛宗而出。”
宗门秘藏？
陌笺有些狐疑地看着晏无秀，没有出声。
晏无秀冲陌笺眨了眨眼，“晏衡自诩聪明又素来看不惯我，当时并不知道被他盗走的‘宗门秘藏’早已被我动过手脚。”
后来么，晏衡都叛出宗了，知晓自己手中的“宗门秘藏”被掉包了也只能原地跳脚，没有别的法子。
所以陌笺从晏衡掉落物中得到的魅术与双修术在南宫修的鉴定下是“上乘”，而非“绝佳”。
晏无秀此人，看似和善实则八百个心眼子，陌笺不意外他将晏衡摆了一道。
毕竟晏衡也不是个多聪明的角色。他在陌笺眼里更多的是故作聪明，不然也不会轻易死在陌笺手上。
晏无秀将来龙去脉都解释得清楚，陌笺判断他所言非虚。
此间事了，她点头起身：“我也该回去休整了，再会。”
晏无秀学着陌笺之前常做的动作微微偏头，“这就走了？”
“……？”
陌笺注意到晏无秀偏头的动作，为他的模仿而略微失笑：“怎么，要留我用膳？”
晏无秀眨了眨眼：“用膳么，也行啊，需要我亲自下厨吗？”
调笑的话说完，晏无秀顿了顿，又道：“还以为你会顺便问问我与陵兰城代城主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留在此处为他们御敌。”
“我本想着这是你们双方的私事，但现在看来，阿秀你这是有意同我分享。”
陌笺重新坐回去，“请讲，陌某洗耳恭听。”
闲暇时候她其实还挺爱听人讲秘辛秘密的，不然也不会看那么多话本和游记。
“陵兰城为我们五人担保，今后我们与天魔宗再无瓜葛，只是陵兰城客卿，代城主在陵兰塔内给我们留下了五个可永久居住的房间。”
晏无秀道：“与之相对的，我们在妖修起事阶段全力以赴，与陵兰塔共存亡。”
陵兰塔，而非陵兰城。
陵兰城有护城结界，陵兰塔在陵兰城中心，且另有数道不输于护城结界的防御阵法。
故，陵兰城在，陵兰塔必在。陵兰塔在，陵兰城不一定还在。
陌笺道：“就这些？”
陌笺不是晏无秀也不是沐兰碧，既然他们彼此都很满意这桩交易，她没任何意见。
只是以她对沐兰碧的了解，不至于没给出什么落到实处的奖励吧。
晏无秀笑了一下，“当然万物阁还供给了修炼资源，不过嘛，我觉着你也看不上那些，就不多赘述了。”
既然晏无秀大方到可能将这种双方交易的内容共享给自己，陌笺干脆问起之前搜魂时就想了解的一件事：“天魔宗宗主，是否有篡改思维的能力？”
从晏无秀可在扣响山门时让战败的门人欣然赴死开始，陌笺就思考过他是否具有可以洗脑他人的能力。
在无逆海战场边缘时，陌笺趁着甲四忙于诛杀天魔宗同门，对那些天魔宗修士偷偷使用了搜魂术，这些人都接取了御止命令与宗主密令的，但全都选择了执行宗主密令。
结合天魔宗修士离开宗门前的最后一次被宗主传召，他们转身的瞬间都会有持续一段时间的视线模糊。
陌笺不清楚其他天魔宗之人，但她认为这位天魔宗宗主有与晏无秀一样的洗脑能力。
或许，这能力与成为少宗主的必要条件之一——修习鲛人魅术脱不开干系。
可是洗脑条件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施展的话，那也太让人防不胜防了。
晏无秀对陌笺这提问也不意外，他大方点头：“有。鲛人魅术达大成圆融之境可施展，至于正常情况的限制条件么……等你修至那个境界便可知晓。”
“看来你已猜到，那些阳奉阴违御止命令的并非他们自主选择了站队宗主，而是被宗主篡改了思想。鲛人本就霸道，它们传下的魅术又岂会温和？”
既然提到这个了，晏无秀干脆将他知道的和盘托出：“宗主距离大成圆融之境尚差一线，但他是化神境，用修为弥补了这一线。”
“他魅术不如我，但修为强于我，我无法覆盖扭转他们的想法，没得救了，干脆就没提这事。”
反正聪明一些看清局势的如白霜之流早早避开，蠢笨又本就稍微偏向宗主一些的才会中招。
晏无秀想了想，“宗主的魅术差一线，所以他需要见过两面才可扭转他人思维，也就是你说的‘洗脑’。”
晏无秀倒是个好弟子，就这么直接将天魔宗宗主魅术上的弱点直言相告。
“谢谢。”陌笺颔首，又问：“天魔宗宗主为何如此恨我？宁肯让宗内修士一个接一个地送人头，也要将我击杀？真就怨我引来御止还‘拐’走你？”
拐走晏无秀是假，陌笺知道晏无秀自己早有离宗之意，就算没她，他也会寻个机会离开。
晏无秀道：“宗主本是化神初期，多年前重伤未愈，境界有跌落之相。加之寿元将近，延寿丹早就吃过了，现在已离作古不远。”
就算即将作古，就算精心培养多年的少宗主叛宗，宗主若行动不便，恼怒也该是派人捉拿或击杀叛宗之人，不至于随意迁怒旁人吧？
陌笺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泄出一抹极浅极浅的诧异，她抬眸同晏无秀确认：“宗主没有下达任何捉拿或击杀你的密令？”
“没有。”
天魔宗建在极西之地，遍地魔修，宗外还有一个生死难料的万骨窟，本就没有什么良善可言。
以晏无秀先前全权代表天魔宗来看宗主多年不管事，宗门传承也不见得有多重要。
宗主即将作古，晏无秀好巧不巧选在这个节骨眼叛宗。
陌笺的语气里带上一些不可思议：“他想夺舍你，这才是你叛宗的根本原因？”
修士想要夺舍他人并不容易，神魂与自己的躯体最契合，夺舍来的躯体会有各种各样或轻或重的排斥反应。
宗主修为化神境，虽因重伤略有境界跌落，但仍比晏无秀境界高。若不考虑晏无秀神识强于宗主的情况，宗主夺舍成功的概率很大——
作者有话说：[摊手]挑战自律第四天，早起跑步√
第244章 闲谈
陌笺上次接触夺舍相关,还是红城那只狼妖版傀儡师。
碧晴说妖修有一次夺舍机会，陌笺不清楚人修到底能有几次夺舍。
各种书卷玉简众说纷纭，有些说一生只得一次,有些说几次，也有说好生将养就能夺舍到自身神魂彻底消亡为止。
但其中统一的,就是夺舍失败即会身死。
对面的晏无秀微微点头，肯定了陌笺的猜测：“是的。”
天魔宗宗主身为晏无秀之师，意欲夺舍晏无秀,而身为徒弟的晏无秀不愿。
事关性命，二人永远无法谈拢。
连宗主都会想去夺舍少宗主，也难怪雾极修士不大待见魔修。
夺舍之事凶险,夺舍者修为与神识都得尽可能高于被夺舍者，或许还需要一些外力辅助,否则很难成功。
比如妖修试图夺舍人修，都是要先将人修弄成半死不活的状态。
陌笺慢慢掩去面上的讶然，略微沉吟。
夺舍失败的后果暂且不表,单以夺舍成功来论,就算宗主夺舍成功，神魂与身体的契合度永远比不上“原装货”。
夺舍阶段,夺舍者需将神识侵入被夺舍者识海,吞噬替换,方才算是完成夺舍。
这一过程不会悄无声息，修士的识海本就有自我防御的机制,他人试图侵入的瞬间便可感知到。
以晏无秀的性格，他不会坐以待毙。
就算天魔宗宗主的修为高于晏无秀，晏无秀阻止不了这个夺舍，也完全能够在神识被对方彻底吞噬前埋下一二隐患。
陌笺细细回想她以往阅览过的书卷玉简,关于夺舍还有一条不算秘密的共识：夺舍成功者，日日承受心魔煎熬，此生不得进阶炼神。
现今不比上古，灵气无法支撑炼神修士继续留在此界。
一旦进阶炼神，便会被此界排斥，直至其飞升上界。
陌笺很难想象为了活下去而抛弃飞升永困此界的未来，这样的日子一眼就可望到头，实在没什么意思。
此时，晏无秀同陌笺道：“鲛人魅术不同寻常功法，夺舍同修此术的修士有成功概率的加成，前提是被夺舍者将此术修至大成圆融之境。”
所以此术才会被定为天魔宗最高功法，宗主也甘愿等待那么久。
成为天魔宗少宗主的必要条件便是契合并成功修习鲛人魅术，而在一众修习此术的人里，最为出众的一个才能成为少宗主。
天魔宗宗主认为夺舍便要选最好的一个，故而内定了同辈中鲛人魅术修习得最好的晏无秀为夺舍对象。
至于之后，陌笺也不难猜。
夺舍失败，宗主身死，少宗主晏无秀继位。
夺舍成功，宗主以晏无秀的身份宣布原宗主陨落，再从少宗主升任宗主。
“据说辅以鲛人血，可助成功夺舍者瞒天过海，有一成进阶炼神的概率。”
晏无秀语气平平，像在说一件稀松寻常的事。
一成进阶炼神的概率，即是有一成飞升概率。
陌笺想起她在云极炼制过的炼神丹，若再辅以炼神丹，可另增添一至三成的成功率。
增添一至三成不算什么，难的是从无到有，鲛人血却能做到。
先有狼妖版傀儡师妄图用鲛人血将自己换血成半妖，现在又有试图以鲛人血蒙蔽天机。
“这鲛人血……倒是挺多用的。”陌笺如是道。
想起晏无秀提及的被夺舍者需要将鲛人魅术修至大成圆融之境，福灵心至：“你之前隐藏鲛人魅术的修炼进度？”
“自然。”晏无秀言笑晏晏，“我还是很惜命的。”
“哈……”陌笺轻笑。
她倒是不担心被天魔宗宗主知晓她也修习了鲛人魅术，且不说此术陌笺只修至小成，距离大成圆融还有一段距离，陌笺将自己所习与晏无秀所习稍稍比对就能瞧出这是两种功法，不算同源。
陌笺现在更需要在意的，反而是天魔宗修士死伤过半，天魔宗宗主或许会从受控门人数量的骤减推测到她来到这个战场。
若是宗主改变思路，将这讯息透露给鲛人御止，那凭她现在的修为，实在不适合与御止硬碰硬。
陌笺问晏无秀：“御止……它还有多久就能恢复实力？”
晏无秀道：“若按常理，它现在也该恢复了。”
陌笺见他停下也不着急，既然晏无秀说得如此不紧不慢，必然有什么转机，她道：“但是？”
“离宗前留了一点‘小惊喜’。”
晏无秀道：“有弟子奉宗主之命给御止送去了恢复丹药，彻底炼化后，丹芯的毒素才会外泄，无色无味，传染性极强。就算是御止，也得再伤个数月。”
而待其疗伤祛毒期间，只会恼恨命人送来丹药的宗主。
倘若御止在这时候又“意外”得知了宗主阳奉阴违，命天魔宗之人背着它全力击杀陌笺，新仇旧恨，一鲛一人根本没机会坐下来细谈，只会打起来。
晏无秀再道：“人是我离宗前控制的，由白霜看管，确保其能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并被‘事迹败露恼羞成怒’的宗主击杀。”
他喟叹一声：“可怜天魔宗，刚失去一半宗门，现下可能要失去另一半了。”
陌笺看着晏无秀面上毫无悔改之意，有的只是幸灾乐祸与故作唏嘘，她笑了一笑：“大成圆融之境才可彻底控制他人，你离宗太早，与那位‘替死鬼’的行动时间不吻合，那段时间内天魔宗还能彻底控制他人的就只有宗主，倒是将自己顺利摘了出来。”
晏无秀这一手，既是帮陌笺拖住了鲛人御止，也是在伺机报复宗主觊觎他肉身吧？
至于白霜，能与晏无秀达成共识，应如陌笺猜测那般，做了不参与鲛人命令与宗主密令的旁观者。
陌笺想起见到白霜的第一面，“原来你俩的不熟是装的，从那时起就在埋坑了。”或许更早。
“自保罢了。”太明显的结盟会令宗主警惕，暗地里的联手刚刚好。
陌笺对白霜如何全身而退不太感兴趣，此人既然敢做，自然有自己的后手。
她只是略微感慨：“原来那日白道友的放浪形骸都是装的。”
也是个成大事者，很豁得出去。
“……倒也不是。”
陌笺：“……？”
陌笺看见晏无秀面上难得显现一二犹豫之色，“莫非……”
“白霜比我晚入门半年，挑选功法那日，她直接选择了双修术和与之配套的魅术。”
既然都开了头，晏无秀干脆将那些彻底讲出来：“对宗内最高功法不感兴趣的人仅此一个，我对她也多了几分关注。待得混熟一些就问起此事，她说相较于竞争少宗主，她更喜欢当个闲散门人，没事就与样貌精致的男女寻欢作乐。”
说到这里，晏无秀想起另一件事来，他一边回忆一边道：“记得有一女子与白霜同时被禁地召来，名字不记得了，就记得她抢先选了《问缘》……也就是与我同源的那本鲛人魅术。”
“但有些奇怪，她明明不适合《问缘》，却怎么都不肯改修别的更适配她的功法……”
晏无秀对自己久远记忆的探寻像是触碰到什么机关，他眨眼数下，终于恢复清明，声音里的困惑也全然消弭：“她刚进阶金丹就从宗内查无此人了，那段时间白霜还试图找过她，后面……渐渐地大家像是彻底遗忘了此人的存在，无人再提起。”
“白霜也遗忘了此人。”
晏无秀终于将那人记起，简单描述了一下穿着样貌，正色道：“此人很不不对劲，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蒙蔽了我们对她的记忆，你若遇上就小心些。”
让人遗忘的方法有许多，但要让人只忘记某一个人的存在还是有些难的。
陌笺微微敛眸，为的不只是此人所用手段，还有晏无秀同她描述的穿着长相，她也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角色来，赤城赤狼身边被她猜测为天魔宗之人的女修。
当日陌笺经历追杀与昏迷，匆匆结婴然后逃离鲛人御止的圈养，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涌来，陌笺早就忘记了那个与赤狼同日身死的女修。
现在想来，那女修的眼神很奇怪，认识她的长相，知道她是千雾宗陌笺，但又很诧异，像是没想到陌笺会出现在那里。
不对，更像是认为陌笺在那个时间不该出现在那里，更不该以献舞小妖的身份“男扮女装”。
陌笺不知怎的，想到了某个话本提过的“重生”一词。
与她的重修类似，不过重修是修为回退至某个阶段，重新修炼。
重生却是时间倒流，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陌笺又为自己的异想天开略微失笑，再是厉害的时间法则，也没见过谁能做到“重生”。
“……对了，禁地接她与白霜那日，我将她们从禁地送去选功法，只说了我的姓氏，她却称呼我为‘少宗主’。”
晏无秀道：“记忆彻底回来，我也算是知晓那段时间为何总是关注白霜。其实关注的不只是白霜，还有她。”
更像“重生”了。
陌笺心下一惊，但又想到此人已被丰漓挫骨扬灰，才稍稍安心一些，她道：“刺杀赤狼时，赤狼身边有一疑似天魔宗之人的女修。若你所说之人容颜未改，那她应当已经身殒。”此人能魅惑宴会上的其它妖修，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更大了。
此人接近赤狼是为了什么？等等……陌笺想起了赤狼死后追杀她的妖修中有一银眼狼妖，自称赤狼族兄，还曾找她讨要东西。
陌笺那时候还疑惑是什么东西。
若这东西与女修接近赤狼的目的有关呢？会不会是此人重生的关键？
陌笺又想起了那个问题，银眼狼妖口中的东西是否真的落到了丰漓手中。
所有念头只在转瞬间，陌笺道：“她被烧成黑灰，尸体也拼凑不起来，大抵是没办法给你了。”
“无妨。”晏无秀道，“死了便罢。下次遇着白霜，我会同她说一声。”
陌笺应声，“时间也不早了，这回是真的该走了。”
她笑笑：“确定不留我用膳吧？”
晏无秀摊手向外，“好走不送。”
陌笺略一挑眉，起身驭使灵气将方才所坐的椅子挪回原位。
转身正待离开她又想起一事，侧过身来同晏无秀道：“为日后考虑，若你打算将身边那几个一直带着，不妨让他们多花一些时间修心。”
晏无秀修习鲛人魅术《问缘》，甲二专修神识，二人因功法需要维持心境平稳，其他人却对修心没什么涉猎。
本该悟剑意凝剑心的甲三修的是杀人剑，对自身心境的要求也算不上多高。
晏无秀知道陌笺其实是在委婉地建议他让甲四好好修心，低低笑了两声，“我知道了，谢谢。”
晏无秀的笑声低沉又抓耳，陌笺听后嘟哝一句：“怎么这时候还不忘施展魅术？”
“随时施展，进阶才更快。”晏无秀笑着道，“这是作为修习鲛人魅术的‘前辈’的心得，我都不告诉他人的。”
陌笺忍住了翻白眼的行为，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晏无秀从善如流：“不必客气。”
这晏无秀一旦熟悉后真是一点都不客气，陌笺懒得再同他多说，她还要回千雾宗暂居别院。
陌笺走向房门，抬起右手随意挥了挥，“日后或许没有这般面对面的闲谈机会，有缘再见了。”
妖修之乱与后面的进阶化神都迫在眉睫，端看她还能在雾极留多久了。
晏无秀抬眸，笑容凝了一瞬，读懂了陌笺的潜台词，轻轻应了一声：“好，有缘再见。”
第245章 叙旧
陌笺走出小院,禁制在她身后合拢。
陌笺沿着来时路往千雾宗暂居别院走，在门口见着了温疏。
温疏手持单链，目视别院正门方向,链条在她的手臂上缠绕着，灵动如活物。
陌笺一眼瞧出,这单链就算不是温疏的本命法宝，也该是即将或已经生出了具有灵智的器灵。
想归想，陌笺脚下不停径直往前走,在一丈开外的位置刻意用靴子碾过石子发出轻微声响，旋即停了下来，“温道友,来这寻人？”
温疏是温温的姐姐，自然与温温同样出自玄机门的修仙家族。
陵兰城划给玄机门的住处并不在这,温疏到这里来，还时不时看向正门，应是有什么事。
温疏闻声看来,往陌笺的方向走了两步,“来找你叙旧。”
初入战场那阵，温疏确实同陌笺这么说过。
陌笺言笑晏晏,张开禁制将人往别院内引,“这边请。”
陌笺去登记处提交战果,走进正厅见到了端坐在上首位置，身边三个少年正忙前忙后。
正给碧晴打着扇儿的时雨将尹铮斟好的灵茶接过来递给碧晴,笑眯眯地请他喝。
时茕将手中食盒搁在桌案的角落，揭开盖子取出一碟又一碟点心放到碧晴面前。
陌笺跨过门槛的脚微微一顿，对面的碧晴正巧抬眸看过来，陌笺能从其碧色竖瞳内看到一丝茫然。
她调侃道：“你们似乎挺忙,介意先帮我登记一下战果吗？”
时茕时雨与尹铮三人赶忙站起来：“师尊/陌师叔！”
碧晴起身，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面上有些无措，低低唤了声：“阿笺。”
他低眸看了眼手里的茶杯，放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
“站着做什么？坐呀。”陌笺将储物袋放到桌上，示意几人核算战果。
时茕时雨的身体能恢复，碧晴也起了很大作用，陌笺并不意外他们相熟，只是没想到这二人会带着尹铮这般投喂碧晴。
碧晴看上去有些无所适从，但又流露出极为真实的情绪。
此情此景，尤其是情绪这般外露的碧晴，倒是令陌笺颇为欣慰。
她早就觉得，碧晴也该享受自己的人生了，而不是一直围绕着绯笺和陌笺转。
时茕拿起储物袋开始细算。
陌笺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跟在她身后的温疏，同几人道：“这位是玄机门的温疏道友，与我有事相商，可能安排个安静些的地方？”
能在这样的阶段出入陵兰城，还与陌笺有事相商，外加看不透修为，只可能是元婴境。
“温师叔您好。”
时雨道：“师尊报到那日是我们疏忽了，忘记给你住处钥匙。”
她看了眼尹铮，后者当即从后边的架子上取来十几枚钥匙。
“东西厢都有空房，请您选择。”
陌笺不挑，随意取过一枚，“就这个吧。”
时茕那边清点完储物袋，道：“十二阶妖修共计四百九十八只，肉身妖丹皆完整……确认提交全部吗？”
他见陌笺颔首，方道：“提交已确认，请稍候。”
时茕将储物袋交给时雨与尹铮确认，他先取出身后架子上的玉简将讯息一一记录，然后将玉简交给二人再确认一遍。
等到三人忙完，时茕道：“您今次提交的东西已记录。”
陌笺点头，“辛苦了，你们继续忙，我先走了。”
“师尊/陌师叔慢走。”
陌笺按照钥匙指引去了东面，空间术法扩宽的东厢有许多样式一致的小院，陌笺领着温疏走入其中，放下了禁制。
温疏过来的目的其实也不是表面上的叙旧，二人施展了隔音术，然后交换起情报来。
温疏说，从莲台秘境出来那日，飞舟遭受妖修伏击。多亏莲台花灯汇聚的亮光，护着飞舟安然回返玄机门。
他们这些从飞舟下来的修士，刚将此次莲台会的所见所闻汇报完毕，便被门内执法堂“请”进了后山，直到半月后才被放出。
温疏有留意过，一同进去的人与出来的人在数量上略有差异，少了两个。
执法堂什么都不肯说，只让他们自行回去，温疏回家才听温温提起，玄机门似是在筛查什么人。而且这种筛查从飞舟前往莲台会那刻便开始了，玄机门一直在戒严。
宋翊似乎知道什么，他只让二人别管也别问。
陌笺道：“所以与你同行参加莲台会的其中二人……应当是被玄机门筛查出来了？”
温疏点头：“很有可能，听闻被隔离后有一批人再也没出现在人前过。算算数量，前后也该有十余个了。”
有些是玄机门弟子，有些来自玄机门附属的修真世家。
陌笺沉吟，温温与温疏不知缘由但也算是瞧出端倪，所以宋翊才会提点二人。
宋翊应该是知情者但不方便说，可能是玄机门有令不得外传。
按温疏的描述，玄机门对妖修袭击飞舟之事似乎不怎么惊讶，再加上他们筛查与戒严的时间都有些早，且很隐秘，若非温疏提起，陌笺到现在都不知晓。
他们的筛查会不会与妖修有关？难道玄机门提前知晓了妖修会作乱？
陌笺陡然想到了念思出面帮她找玄机门与天音阁讨要功法秘术之事，所以……那时候他们就察觉出其中猫腻，只是没有外传？
若真如此，那陌笺先前的那个猜测就很可能是真的了。
丰硕闭关冲击化神或许为真，但念思等化神修士闭关不单是疗伤，更多的是存着一份借此机会锻炼年轻一辈的心思。
陌笺失笑，她这位师尊瞒得可真好啊。
后续就简单多了，妖修多出没于陵兰城附近，温疏报备一声后就来了陵兰城支援。
温疏比陌笺早来一月，说刚来那段时间陵兰城的人手严重不足，基本都是陵兰城与千雾宗的修士。
她就将宗蕴、封郢在内的几人一并唤了过来。
陌笺听她一个个地念名字，全是莲台会个人战第四场交过手的那一批。
这群人不打不相识，得温疏召唤，全都放下手头的事赶了过来。
“那他们现在还在战场？”
温疏摇头，“前几日有个化形妖修潜入人群，宗蕴、祁北与我勉强拖住了它，后封郢察觉妖修试图自爆，连同余墨一起仓促设阵拦住了自爆范围。”
“封郢余墨离那妖修太近，受自爆波及身受重伤，现下在陵兰塔那边养伤，代城主拿出了不盈鱼稳住了他们的伤势。宗蕴与祁北受伤也有些重，干脆留在那照看他们。”
“我只受了点轻伤，伤愈就去战场逛了一圈，刚巧遇到了你。”
陌笺还记得这些人的名字。
宗蕴是与温疏一起“仙人跳”的双锏白衣修士，祁北是弥华剑修，余墨是曾布下阵旗结果被陌笺抢走控制权的陌刀道修。
而散修封郢，则是将两拨人凑到一起的“导火索”。
“没有性命之危就好。”既然他们都在疗伤，陌笺不欲打扰，转而讲述她这边的情报。
……
听完陌笺所言，温疏有些恍然：“……所以天魔宗那些人会前仆后继朝你赶去，还有那么多妖修找你，原来是因为你拐得天魔宗少宗主带人叛宗，金丹境时还曾大闹过极西。”
陌笺颔首：“是的。”
天魔宗与妖修围杀陌笺的阵仗并不算小，有同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还帮陌笺拦截击杀了一小部分。
陌笺知道这事总要有个说法，与其瞒着让人觉着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或可深挖的内情，不如真假掺半地说出来。
陌笺挑了能说的部分与假的掺到一起，略去鲛人御止的命令与存在，只说天魔宗宗主铁了心杀自己是因为晏无秀被她拐到叛宗。
精心培养那么久的少宗主被人骗跑，还带走了宗内几个精英弟子，宗主气急之下着门人追杀，也算说得过去。
正巧晏无秀也在陵兰城，有陵兰城作保，他的身份在陵兰城不算秘密。
陌笺自认与晏无秀还有一点默契，就算有人问到晏无秀面前，他也会帮她遮掩。
至于妖修那边，陌笺当年在极西之地闹出的动静也不小，直接承认也没什么，正好能解释妖修为何如此仇视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虽然那些妖修最后都全军覆没。
温疏盯了陌笺好半晌，才终于吐出几个字：“……那你还挺能折腾。”
陌笺笑得含蓄：“谢谢夸奖。”
温疏：“……”
其实她没有夸陌笺，但算了。
温疏道：“不过也正因为你的缘故，战场其他同门都轻松了不少。”
因为陌笺吸引了对面大部分注意力，天魔宗更是有大半死在陌笺手上。
温疏也算是对陌笺的战力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陌笺说并非她一人击杀了那么多，还有甲四奉晏无秀之命过来助阵，但温疏清楚，仅凭陌笺与甲四二人便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是了不得。
……如此说来，莲台会那次，陌笺还手下留情了。
温疏轻叹一声，那日败得不冤。她抬起眼，转了话题：“对了，介意我将你说的这些说给宗蕴他们吗？”
“既然是互通情报，如何处理听来的部分，当然由你自己决定。”
陌笺笑笑：“若温道友不介意，还请隐瞒我提交的妖修数量。若有人问起，就说杀了二三十只，其它都是冲过来自爆但被我及时避开了吧。”
从仅五百降到二三十，温疏有些难言，但还是道：“行，我会如此说，但不保证听者会信。”毕竟，她其实也不怎么擅长说谎的。
情报交换完毕，陌笺送走了温疏，进入休整阶段——
作者有话说：挑战自律应该是第七天了？有点记不清了，可能因为更新不是每天都有但挑战自律是每天都有（？）
第246章 动静
就在陌笺闭关休整的这段时间,天魔宗那边闹出了一些动静。
白霜见时机合适，启用了晏无秀离宗前留下的后手。
即将伤愈的鲛人御止正待离开灵泉池水，却见埋于池中的鲛尾正渗出缕缕黑血,沾水即溶。
是中毒征兆。
御止立即内视己身，毒素蔓延,几近肺腑。
天魔宗主事者是宗主，话事人为少宗主。只有少宗主不在，才会是宗主别的心腹代劳。
晏无秀离宗参加那什么莲台会去了,听说在外玩得心都野了，及至莲台会结束也不肯回来。
最近负责御止一应事宜的是一位名白霜的修士，随侍与送药者皆由宗主指定。
能将这无色无味的毒送到御止这里,只能是宗主的手笔了。
为防错误判断，御止缩回灵泉池水,不动声色地试探每一个来此的弟子。
蛰伏数日，它终于抽丝剥茧锁定了一直对外宣称在禁地闭关的宗主。
御止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它还在无意中得到了另一个消息,在它放出毫发无损带回陌笺的命令后,宗主另外发布了一条击杀陌笺的密令。
与它的命令相违背的宗主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