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龙头C字号
江海生拿了几块糕点, 拉着沈从就要走。
但沈从没动,楼上估计还有人认识他,那群人里可能会有玩家, 沈从要先获取更多的信息:“不急,这个尽欢节很重要?怎么所有人都放假?”
“这个啊,你知道为什么从‘前进者’开通到社会全面机械化用了整整六十年吗?”江海生的语气突然神秘起来。
这人的故事瘾就和八卦瘾一样重。
沈从配合问道:“为什么?”
“简单, 你让我慢慢道来。”
江海生咬了口糕点, 又移步到沙发上舒坦坐着后, 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前进者’是怎么来的吗?”
说着, 江海生又要往嘴里塞吃的,沈从一把把他的手扯开:“直接说。”
其实在“前进者”建好之前,自主驾驶车就被CIMA公司研发出来了。
当时还是公元时代, AI技术发展并不完善, 但正因为不完善,智能科技完全还是一块尚待开发的香饽饽。
CIMA这次率先掌握自主驾驶技术后,就迫不及待地上市了自主驾驶车,并将其命名为“舒行”。
“舒行”被投入市场后确实引起了很大波澜, 有感到新奇的,有紧张的, 但更多的还是抵制。
本来当时就业形势就不好, 物价高工资低, 自主驾驶一出, 势必有更多人会丢掉饭碗, 这无疑触及了群体利益, 没什么人愿意给“舒行”好眼色。
很多人都愤怒于可能不久就要到来的职业危机, 又是机器人又是无人驾驶, 光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资本家为什么总要把普通人逼到绝路?
什么都用科技,那还要人做什么?干脆以后都别找工作了,都在家等死,反正都要被取代的,还努力干什么?还活着干什么?
人群中不乏激烈、极端的发言,好像“舒行”一上市,人们就已经预见了未来被机器顶替掉的末日,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世界的变化,并不能阻止什么。
好在“舒行”的表现也确实不尽如人意,甚至算得上拉跨。
太死板、听不懂人话、速度太慢、时不时抽风、毫无人文服务等等,体验感为负身份证号。
这些差劲的用户体验又掀起了一场飓风,CIMA一夕之间被嘲得体无完肤,“舒行”也在落地几天后就半路夭折。
但CIMA并没有放弃,他们本来也没想一举成功。
当然不是因为人们抵制的就业问题。
当时虽然岗位供应远追不上人的需求,但公元时代的人大多更注重自我价值,婚姻问题一大堆,他们不想生育,医疗技术又没有足以跨时代的进展,就这样再过个几年,最多十几年,该死的死了,该补上的没补上,人自然就少了,所谓稀缺的岗位自然不再稀缺。在“拖”字诀里,就业问题简直微不足道。
CIMA的野心更大,他要建立一个龙头C字号,一个由AI主导的新世界的龙头C字号。
以当时的科技程度,AI想要灵活性就必须牺牲掉一部分可控性,而这也是人们担忧的,机器不可控比什么都可怕。
自己的车有什么问题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次上市“舒行”,不过是先刷个脸熟,让自主驾驶概念先进入人们的视野。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无人高架,用人们投诉过的呆板行驶作为切入口,先从交通方面改变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
可以说,如今的机械时代的运作方式,完全是按CIMA当年设想的蓝图运行的。
野心实在是大,但在当时想实现的难度也相当大,自主驾驶触及的利益尚且只针对一部分人,但无人高架一旦真的被提上日程,就是真的把大多数和大部分少数都给得罪了,遇到的阻挡绝对是成指数增长的。
如何艰难是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但如何利益也是一睁眼就能看到的。
一个行业里,哪怕是新兴行业,也只有最先入行的10%能真正吃到大蛋糕,这种时候,就看谁更有勇气、更有血性。
CIMA的负责人很能沉住气,半成熟的机器人频繁运用于酒店、医院、超市、住宅等区域,先让人们离不开先进机器带来的便利,把机器人当成日常的一部分。
自主驾驶车还在时不时上市一把,主打一个眼熟到习以为常,直到无意识接受。
同时,CIMA一直游走于高层之间,拉合作谈项目,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建设史上第一个无人高架的议题成功被提上方案。
“前进者”作为试点项目并没有昭告天下,通告发了,通知做了,宣传却是按下不表的。
某天晚上八点,“前进者”建好并开始运行的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虽然还是有人骂,但CIMA的刷脸计策明显有用,趁着新鲜感和好感度不断宣传,买账的人很多,“前进者”的前期发展很喜人,关于赛博世界的说法逐渐喧嚣尘上。
于是负责人趁热打铁,又准备建造第二个、第三个“前进者”,占地要更广、里程要更长。
矛盾就是在这个时候爆发的。
只想着赚眼前利益的人不少,蛋糕被挖掉就算了,竟然还有人想要把碗也踢掉,这他们怎么能忍。
多少人都只是活现在的几十年,传说中的赛博未来遥不可及,凭什么要为其他人做嫁衣!
舆论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就从最大的痛点——就业下手。
别看无人高架是方便了出行,牵一发而动全身,道路规划一改,房地产就会受到影响,然后是建筑、装修、金融保险、批发零售、地方财政等等等等。
直到最后所有的行业都不再需要人来作为劳动力,普通人的生死没有人管,而资本却能继续活得滋润。
这些舆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怎么极端怎么说,并且很巧妙地挑起了阶级对立。这些话题本身就敏感,又经过无止歇的信息填充和狂轰滥炸似的宣传,越来越多人被带走了方向。
哪怕CIMA有到处发营销号带节奏,说好处,说福造,说千秋之功,可人天生就比惧怕得不到新的更惧怕失去原本有的,这种末日似的恐吓确实哄住了不少人。
CIMA最终没把这当回事,时代要往前走,群众再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哪个社会都得听权威的。
紧接着,“守卫者”“先行者”这些五花八门的高架也开始建造并运行,城建规划和人们的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
虽然矛盾不止,短时间内的就业问题无法解决,但整体走势是好的。
然而,CIMA高层都没来得及高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矛盾突然大爆发,对AI的怨气让人们对无人高架伸出了手。
几乎所有在运行中的无人高架都遭到了暴力打砸,连□□都用上了,正在建造中的也没被放过,自主驾驶车更是承担了连带责任,一夕之间,前进的一小步又退回到了原地。
社会影响太大,官方勒令整改,CIMA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但CIMA再一次耐住了性子。
他们叫停了所有正要实施的改造计划,并发文真诚道歉,安抚这些愤怒的民众。
CIMA这样做,暴力冲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技术还是不成熟,无人高架还是没达到完美的智能标准,运行起来会有些问题,人力也能对它轻易造成伤害。
CIMA开始养精蓄锐,不断深耕技术,不露痕迹地打压同行,并在宣传自我价值的同时,散发各种婚育理念,令人反胃的娇妻生子文学一波一波上。
人们成功在这样大的攻势下产生了逆反心理,不婚不育的口号喊得越来越大,性别对立愈加激化,连老人也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等人机矛盾缓和下来,CIMA又开始宣传自主驾驶。
“人工智能越智能,人的不可替代性才越不可替代”
——这句话成了经典的AI宣传标语。
细想之下,好像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接受这种说法的人逐渐变多。
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就是引导舆论,经过不懈努力,CIMA成功成为了传说中的“C字号”,在全面机械化后的机械热潮中,更是直接坐稳了CIMA的龙头位置,地位至今无人撼动。
开启一个新时代,又拥抱一个新时代,CIMA的能力不止于此。
历史研究永远是这个世界的课题,他们做的那些事哪怕滴水不漏,但一旦露出去一点就很可能被群众拉低印象分,严重的还会影响CIMA现在的地位,能遏制住的危险就必须先遏制住。
CIMA先发制人,发了通稿,说什么如果不是他们的坚持,顶着唾骂和压力负重前行,人类将会迟至少一百年才能迎来机械时代,严重点说,人类将永远停步于公元时代。
一家独大的好处就是说什么都有人信,CIMA的目的达到了,印象分更高,地位更稳,他们研发的智能管家走进了每一个人的家,赚得盆满钵满。
许是觉得还不够,CIMA冠冕堂皇的开始反馈社会,专门立了这么个尽欢节,把自己永远和机械时代绑定在了一起。只要一提到机械、智能等话题,CIMA都一定会被一起提及。
尽欢节这天,从晚八点开始,人们从繁重、枯燥的生活中解放出来,拥抱世界,尽情狂欢,全国的游乐场所都有超级降价优惠,各种或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或中规中矩的东西被端上桌子。
这一天,一切可说的、不可说的都可以放到明面上,给足所有人节日体验。
第42章 潮流已死
“这都是我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真实度可能有些影响,你就当个故事听,但是我觉得多半是真的。”江海生凑着沈从的耳朵, 小声道。
沈从:“小道消息能打听出来这么多?”
“嗨,哪有那么多怀才能遇的天才,这个疆的背景本身就很牛, 简直就是CIMA世家, 他爷爷他爸都是CIMA的首席, 专管创新研发这方面的, 知道的秘密多了去了。”
“那他们怎么同意你来研究院,给对方阵营添个助力?”
“……诶?”江海生一下反应过来,之前他没多想, 经沈从这么一说, 到确实是有点问题啊。
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江海生往嘴里放了块绿豆糕:“哎,算了,想不明白,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死不了。这下面没什么意思啊, 我们上去吧。”
楼下的秀其实算不上无聊, 反而搞得很高雅华丽, 是任何人都能直观理解的雅趣。
秀台上的每个模块都各有各的主旨立意, 但很统一的是, 他们把现实和艺术结合得很好, 既让人大饱眼球又不显得矫揉造作, 每一寸都是哲理的气息, 更别提别出心裁的秀场装潢, 小孩看这个确实能开开眼界。
所以楼下的人都年轻,不乏有四五岁只知道扒着自助吃的小孩,一群人围在一起说着话,酒杯一碰,就成了朋友。
就楼下这幅场景来说,燃景完全没必要防着自家妹妹来明星秀,又能熏陶又能交友的,楼上的秀场或许才是燃景真正排斥的理由。
江海生的习惯就是走也要顺点东西,那才叫不负一游。
趁着江海生连吃带拿的功夫,沈从在手机上问了燃锦:“小锦,我为什么这么排斥明星秀?”
确认了燃锦绝对忠诚,不会多说举报后,沈从也就免了绕弯的功夫,有问题直接就问。
“……哥哥,您怎么问这个?您失忆了?身体哪里又不舒服吗?有事一定要跟小锦说啊。”
“没事,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后面跟你说。”
“……好吧,不过小锦还是建议哥哥有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跟我说,这样我才能确保您时刻安全。
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来服务哥哥的时候,您就已经排斥明星秀了,明星秀一年一办,日期不固定,之前程堪哥哥提一句您都要生气的。我之前问的时候您也没跟我仔细说,只听您和别人说过一句‘我只是脾气暴,不是变态’,根据数据分析,您可能是觉得明星秀恶心吧。”
进货的江海生回来了,并且还慷慨地给沈从分了块小蛋糕,咸辣味的。
让燃锦跟成成成说了声,沈从和江海生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上了楼。
主办方还挺会搞,上楼不用快梯,反而把楼梯设在了热场区的角落,前面有华丽的装潢挡住,不注意就要忽略掉。
走上楼梯后,动感活跃的音乐声首先传了过来,震耳欲聋,然后是不明所以的起哄声,中间还夹了点玻璃破碎的声音。
沈从捂了下耳朵。
开门红。
两人刚上楼就看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人……新人……机器……狗……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生物的东西,正趴在地上舔着玻璃渣。
不知名生物的脸是人脸,但四肢都长了长长的绒毛,延伸下来像拖把一样铺到地上,屁股上安了三根机械尾巴,头上安了个机械角,同时耳朵还被改造成了猫耳,四肢朝地趴在地上,身体还时不时一抽,完全是个四不像。
倒是它身上穿了件非常流光溢彩的衣服,各种光反射下来,简直一整个光污染,看一眼能瞎十年。
旁边窝在沙发上交缠的众人完全没关注它,洒点酒,喷点不知名液体就开始嗨,各色的仿生机械碰撞在一起,不知道谁是谁的。
舔玻璃渣的生物好像感知到有人来了,头一扭,长长的细舌头垂到地上,细长的双眼盯着入口,嘴一咧,锋利的机械牙发出冷光。
不知名生物的舌头在空中卷了卷,又把自己的脸舔了舔,哮喘一样哼唧几声,然后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狗似的冲了过来,直扑江海生。
“哎呦我操!”
视觉冲击力太强,江海生心里一发毛,下意识用脚一踢,结果没踢动,未知生物就跟大石头一样毫无反应。
反而是那个生物看到杆子就爬,舌头像蛇一样缠上了江海生的腿,浑浊的褐色口水滴到地上,又顺着黏在江海生的宝贝裤子上,那生物还不满足,又开始哮喘,两只前脚扒着江海生的腿就想往人脸上爬。
江海生的眼睛瞪得老大,心里在打雷,身上在疯狂冒鸡皮疙瘩,张着嘴在原地反应了半天,江海生终于开始疯狂甩腿。
“操,这是什么鬼!呕!”
不知名生物头一晃。
江海生要吐了。”啊!这位先生实在,实在抱歉,您怎么样?您没事吧,要不要我带您去……“”呕……“
幸好服务员还没来得及走,眼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扯开了生物,嘴上不停地道着歉,看着比江海生还急。
“呕……操,我,呕……裤子,呕!”
江海生哪有时间管她,提着裤子,扶着沈从的肩就疯狂干呕。
沈从拍掉江海生的手:“吐我身上你一辈子都别想穿干净裤子。”
里面的人都各自欢乐着,没人注意到入口的小插曲,服务员生怕生物又惹出其他事,紧紧地把生物抱在怀里。
那生物长着毛的舌头又缠上了服务员的脖子,在她脸上放肆扭着,服务员心里恶心得要死,眼睛里全是恐惧,手抖个不停,脸上却还扯着个扭曲的笑。
江海生呕得越来越激烈,看着马上要厥过去了。
沈从看向服务员:“找个地方给他换件衣服。”
“好的好的。”服务员连连答应,招呼了另一位服务员过来带路后,又问,“实在是不好意思两位先生,还请原谅我的失职,这只……狗?你们想怎么处理,要追责吗?”
沈从正要说话,耳边突然传来燃锦的声音。
沈从抬头,果然看到更高的上面,程堪站在窗前,手上拿着刚斟满的酒杯,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程堪举起酒杯对沈从示意了一下。
沈从了然:“等下会有人来处理,你先带他去换衣服。”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
服务员扶着江海生就要走。
然而江海生死扒着沈从不放:“不行不行,你陪我一起去,靠,我腿软了,死东西口水怎么这么多!”
江海生有些绝望。
这么好看的裤子,今天第一次穿就遇上这事……必须再买一条!
他几次想伸手弄一下裤腿,又在动的那一刻被恶心地飞快缩回手。
眼不见为净。
江海生闭了闭眼:“我靠,我不想要我的腿了,要不也给我安个仿生机械吧,我、太恶心了,呕……”
恶心感萦绕在胃里,几句话还没说完,江海生的干呕差点变成真呕。
沈从扶着他:“不要再想了,别再吐自己一身。”
这句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真要吐身上江海生要心疼死,他只能尽量不动被爬的右腿,拼命说话转移注意力:“沈从,从……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你就是我的神,我的耳钉为你而戴,我的发型为你而留,我为你痴为你狂,你一定要,呕……”
这阵仗,搞得跟中弹了一样。
“安静。”沈从突然想直接把江海生丢掉了。
前面的服务员碍于职业道德不敢回头看,眼睛都斜成什么样了。估计江海生再嚎凶一点,服务员的眼球都得斜出眼眶以示敬意。
好在换衣服的路上没什么人,有也醉得人畜不分,不然江海生的脸才是丢尽了。
等精致潮男重新换好行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传说中名流聚集地的秀场进行得如火如荼,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沙发边全是觥筹交错、撒欢舞蹈的人,玻璃碰撞的清脆声音如同在给音乐打节奏。
地上是各种颜色的液体和玻璃渣,有不少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生物在地上舔着,被人逗着。
老烟枪们聚集在一起打牌划拳,讲究风雅的就红着一张脸搞氛围。
正经的暖色灯光照耀下,依旧遮不住红灯绿酒声色犬马。
“帅哥,怎么站在这?有没有兴趣一起坐坐?”
沈从正听江海生吐槽秀场提供的裤子丑,眼前就出现了一位短发女生。
女生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全身都是仿生机械,蓝色的,透明感做得很强,故意让人看到了里面的神经脉络和内脏的虚影,配合一头漂得极浅的蓝色头发,完全就是新时代的赛博科技人,全身都是科幻的味道。
江海生怀疑自己吐穿越了。
娉屈亭撩了下短发,这两人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衣服太亮眼,扫一眼就移不开。
“你们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跟我去玩点刺激的?”
江海生来了兴趣:“什么刺激的?”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娉屈亭上下扫了眼沈从,眼睛特意半眯,笑得十分妩媚,“我保证非常适合两位帅哥。”
“去看看?”江海生怼了下沈从的胳膊。
沈从正想拒绝,让他想去自己去,秀场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只见正中间的空旷处升起了一个圆台,圆台上放了几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人,旁边是各种仪器和几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
娉屈亭晃了下酒杯:“我说的就是这个,好奇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吗?我带你们去个视野最好的地方。”
第43章 我这样不漂亮吗
江海生更感兴趣了, 但沈从不稀罕这些热闹,只说:“你去吧,我不去。”
“从哥, 一起去吧,一个人多没意思。”
“是啊,两位帅哥一起来看看, 我保证你们肯定会第一眼就喜欢上的, 这是一个难得的接触当今世界最顶级雕仿技术的机会哦。”
娉屈亭跟着劝道, 极其自然且美丽地抛了个媚眼。
沈从不为所动。
他正想拒绝, 圆台上原本还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一个人突然尖叫起来,从床上爬起就打算往边上跑,边跑还边喊:“救命救命, 求你们放过我!我这辈子行善积德, 没干过坏事啊!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自然人啊!啊,啊啊!”
那人还是没跑开,其中一个白大褂的机械手突然自动伸长, 手变成爪,将那人的脚钉在了圆台上, 然后一点一点地把他拖了回去。
“救命救命!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没做过坏事啊, 好人怎么没好报啊!”那人不死心地嚎着。
玩家?
江海生看了眼沈从。
沈从只好先改变主意, 对着娉屈亭点了下头。
“好。”娉屈亭爽朗地笑了声, 明媚的笑容使脸上冰冷的机械都有了温度, “两位帅哥跟我来。”
娉屈亭打了个响指, 立马有两位服务员走上前, 给沈从和江海生递了杯酒。
圆台上的凄惨的喊声吸引了陷在纸醉金迷中的众人, 一时间, 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都放到了同一个地方。
或许是趁热打铁,圆台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新人,他没拿话筒,声音却传遍了整个秀场。
是很简单的暖场词,但主持人的感情充沛,语气激昂,情绪高涨,还时不时配上点夸张的手势,看戏的众人倒也不吝啬自己的掌声,不知名生物对着圆台不停吼叫跟着附和。
两人跟着娉屈亭又上了几层楼,坐在了圆台的正前方。
这一片有很多桌子,各色的人倚在沙发上,互相打趣聊天,好不热闹。
娉屈亭让服务员上了吃食,沈从一坐下就一直盯着手机,娉屈亭只好先跟江海生聊天,一直在跟他说仿生机械的事。
圆台上的进度很快,除了炒气氛之外,主持人不会说多余的话,时间全交给白大褂们发挥。
沈从总觉得其中一个白大褂有点眼熟,但口罩帽子遮得太严实,沈从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圆台上的戏码用一句话概括就是雕仿,给自然人装上各种各样的仿生机械,各种你想不到的部位落到他们手里都能被雕出花。
巨大的电锯被高高举起,或许是为了视觉效果,电锯用的是不知道哪个世纪需要插电的那种,线一拉,轰鸣声直冲脑门。一举一放,火花和血花都溅起,床上自然人的惨叫声伴着奏,接着又是各种上世纪才能见到的工具,提前做好初步形状的仿生机械被粗鲁得焊接在自然人身上。
放在每个人身上的手段和工具还都各不相同,手法和某些潮男的衣柜一样花哨,极大地避免了四周的会员们感到无聊的可能性。
不仅如此,会员的参与度也很高,白大褂们的每一步都是通过观众竞标决定,谁出的价高谁就能为某一个自然人选择被雕仿的样子,你想让他多个耳朵,就不会凭空弄根尾巴。
但就像娉屈亭说的,这是他们接触到最顶端雕仿技术的机会,哪怕过程很粗糙,哪怕每一步都是临时起意,除去一些审美变态非要把人弄成妖怪的要求,最终雕仿出来的结果却是很好的。
很美很漂亮,几乎没有任何不和谐感,而且透明度很高,像是剔透的水晶,显出里面血淋淋的血管神经,再一晃眼,血色变成泛着光的深蓝色,看着就像什么可遇不可求的艺术品,仿佛数码生物变成真人,让人移不开眼。
而且被改造的人的恢复所需时间也很短,几乎是刚改造完的几分钟后就可以活动自如,仿佛被生切活砍的痛感一瞬间全都不复存在,而这么短的展示时间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排异反应。
会员们遇到喜欢的会竞标叫价,同样价高者得,这时四周的会员席就会爆发出不少热闹事。
很快就轮到了那个逃跑的人,他还在一刻不停地喊叫着,但没人理他,眼里兴味只增不减。
江海生看到一半就没忍心看下去了。
此时此刻,此间此地,江海生只有一个想法:变成一个科学天才简直是命运对他最大的优待,他真是飘了才对这个身份不满意,回去就烧香!必须烧香!
通过那人求饶时说的话,沈从可以确定那人就是玩家,但很可惜,又是一个性格和原主相性极高的人,都不需要刻意扮演,就让人分不出真假。
没有第二次怀疑,相关视频就不会被放出来,沈从没办法定位到具体的人,冒着自己被放送的风险举报又没什么必要。
后面的戏都如出一辙,沈从没什么看的心情,开始观察起更上面的会员席。
程堪在更高的楼上,他和一群人正站在窗边看着圆台。
娉屈亭跟他们说自己这里视野最好,但视野最好的应该就是程堪那一层,是一个距离非常合适的上帝视觉。
光头已经被灌醉,坐在地上头靠着窗,手在窗上比比划划,可能是在数星星。
奇胜弥喝得也挺上头,但尚且留有理智,正拉着一个沈从不认识的人聊天,岚就趴在旁边。
程堪和身边的人还在一杯杯喝着,觥筹交错间笑了能有上百次,来来去去几回,脸上依旧不见醉态。
怪不得现在这么多自然人权益组织,却只有R.E.N.一枝独秀;怪不得燃景敢给研究院源源不断地送人,还不用担心屁股擦不干净,给自己裤子抹个大花脸,估计程堪在背后付出了不少。
娉屈亭看出身边两人的兴趣减弱,泛着光的蓝色眸子闪烁几下,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位帅哥觉得怎么样?”
“挺、挺好的,很有意思。”江海生习惯性捧了下场。
娉屈亭一笑,颇有耐心地看向沈从,好像他不同样给出个正面反馈她就不会移开目光。
“嗯。”沈从回了个声。
“仿生机械的魅力远不止于此,美丽的外表,强壮的躯体,突破极限的身体能力,和无限延长的寿命,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足以让人为它着迷——你觉得我漂亮吗?”娉屈亭朝着江海生问道,笑着对他吹了口仙气。
江海生往一边避了避,只觉得有点尴尬,话还没过脑就先说出来了:“你戏还挺多。”
话说完,江海生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不好,赶紧又找补道:“但是确实很漂亮,是我见过这最好看的人。”
娉屈亭没有因为这点小插曲生气,依旧捏着那种“掌控一切”的劲,慢悠悠道:“我们最近又发现了点新玩意,可以让人更好的和仿生机械融合,突破生物极限和机器弊端。能游能飞,甚至在一些被设置过的特定范围内,能做到隐身和瞬移。人体被诟病的一切都能被其他更好、更有用的功能弥补,酷不酷?”娉屈亭看着江海生的眼神带上了诱惑性。
看着江海生又升起了一丝兴趣后,她接着说道:“你们的身体素质很不错,身形也很漂亮,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们做分第一杯羹的人,怎么样,来吗?”
娉屈亭的声线偏低偏厚,这样被她故意一拉,就变得有了些其他的意味。
美人笑得很魅惑,但江海生不傻:“有这好东西轮得着我们?不就是想拿我们做实验,说这么冠冕堂皇。”
“是又怎样,这里面有多大的好处相信你们能想得通,第一批才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
今天为了视觉效果所以过程有些血腥,但是实际操作中我们都很小心,很细致,并且全程都有顶级医疗团队时刻监测你们的情况,保证你们健康且舒适……等你们彻底被改造成功,我们会把宣传重心全部放在你们身上,能有个新身体,又能获得名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娉屈亭点了根烟。
江海生懒得听她多掰扯,正打算叫沈从走,就听到他问:“现在都在说自主机械,你们怎么转头研究这种东西?”
江海生有些不解:“什么是自主机械?”
娉屈婷回道:“自主机械其实就是仿生机械的升级版,不需要神经组织连接支撑,只需要一颗人脑,就能让机械——活过来。
现在市面上的仿生机械都在往这个方向走,不过,越想不到的才越能翻起浪花,自主机械还不是要靠人脑维持,脑袋一出事,全都白扯。只有彻底的改造才能解决问题,而我们,就是能做到这点的人。”
沈从看她一眼:“我看你身上的脉络也全是神经血管,不过换了个颜色,你所说的彻底改造应该没什么进展吧。”
“现在不代表以后,今晚的秀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有足够的技术团队支持,早晚的事。再说了,我这样不漂亮吗?”
“那脑袋呢,可以做到没有大脑还能活着能思考能运动吗?”江海生插进话来。
“你想要的很快就能实现。”娉屈亭吐了个好看的烟圈。
江海生一嗤:“那不就是不能,挺会画饼的你。”
娉屈亭丝毫不脸红,接了这句阴阳怪气的夸奖:“一百年前,也有人画仿生机械的饼。”
“那也隔了一百年,我能不能活这么久都不一定呢。”
“怎么不能?我们这技术能长生呢,机械又没有寿命。”娉屈亭用脚尖踢了踢江海生的腿,然后缓慢上移,“你不想看到以后的世界吗?很美丽的哦。”
这触感,这熟悉的往上缠的动作……
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江海生一边狂往后退,一边弯腰撕心裂肺地呕。”……“娉屈亭精致的脸一僵,更嫌弃地用脚尖蹭了蹭桌角。
“那祝你们成功。”
说完,沈从捞过一旁内脏都要呕出来的人就要走。
“呵。”娉屈亭不慌不忙地吸了口烟,“好心好意劝你们只是适当地表达一下人道主义尊重,你觉得你进来了还有的出去吗?”
话音刚落,周围会员席上的所有人全部起立,朝沈从两人围了过来,动静很小,没吵着其他会员。
第44章 跟我来
“好好做个合格的实验体, 你们也能过得顺心一点。”
明晃晃的威胁。
“呵。”
笑话,江——超级英雄——海生哪里是会畏惧这些的人,他轻蔑一笑, 拳头一握就要干。
沈从及时拉住了他,手指按了下手机。
“哥哥,现在叫成成成吗?”燃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最开始落座看秀的时候, 沈从骨子里的谨慎因子就活跃了起来, 以防万一, 他一早就联系了燃锦, 他一招呼就马上联系成成成让程堪来撑场面。
沈从手指扣了下手机:“我有个问题,人那么多,你何必非揪着我们不放?你能主导整个秀场?”
对啊。
刚还一脸凛然正气宁死不屈, 时刻准备为自己而战的江海生反应过来, 这世界上人那么多,时不时消失几个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想要免费的实验体简直不要太简单。何况能进A区的哪能是普通人,娉屈亭死抓着他们俩不放, 真要闹大了讨不到好不说,说不定还要惹一身腥, 何必呢?
难道她背景强到能够不在意A区所有会员?还是……
江海生还在头脑风暴, 娉屈亭吸了口烟, 才挑着眉尾说道:“实验体我们当然不缺, 不过两位的身份实在有意思, 极端人类主义、实验三期的核心成员却臣服于机械, 轻轻取这么一个小标题, 就足够引起整个世界的轰动, 这么好的宣传材料我怎么可能放过。”
人类主义?三期?娉屈亭知道他们的身份!甚至可能知道实验的每一个细节!可她是一个机械主义者, 研究院怎么能被她混进去?
江海生的表情管理成功碎掉,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下意识看向沈从。
从面部表情来看,沈从毫无反应,仿佛娉屈亭的那段话对于他来说就跟“我今早吃了个包子”一样无味。
事实上对沈从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B区,那些自然人和新人尚且略有分明,各玩各的互不干扰,但A区里,这两个本该互相厌弃,吵得翻天覆地的两个群体早就滚到了一块,亲近得彷佛一个妈生的,眼神对上就能聊。不久前沈从还看到程堪和一个新人欢笑碰杯。
所以娉屈亭知道这些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
但显然在这个秀场里她的身份不重要,至少不是一直重要。
从话里能听出来,娉屈亭只知道两人的研究员身份,不说R.E.N.的核心成员燃景,就说江海生,也就是疆,CIAM世家也不应该是好惹的,娉屈亭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能是知道的太少。
“你的意思是从这往上数五层都归你管?”沈从说了话。
娉屈亭吸烟的动作一顿,她抬眼往上扫了扫,果然看到楼上的程堪拿着酒杯对着她虚空碰了一下,并且说了句什么,沈从的角度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口型。
娉屈亭倒是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原本还柔情放松的眼神一凝,利箭似地盯着程堪。
半晌,她手一挥,笑道:“原来是楼上的会员,怪不得不苟言笑,开个玩笑都当真,也怪我头脑简单不会说话,两位可别生气啊。”
随着这些字一个一个被吐出来,原本包围着沈从的人也一下散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沈从也一笑:“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沈从看了眼楼上还注意着这边的程堪,拉着江海生走了.
第二天很快到来。
一大早程堪就视频跟沈从抱怨,昨天点背,刚好遇到了几个事逼,他本来都不打算上楼的,在下面看看秀打打牌就差不多了,结果玩也玩不安生,还给灌了个半死。
按照燃景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安慰什么,可能还要侃几声程堪不行自己作死非要去明星秀。
沈从听着程堪的话,掂量着回了一两句,就这么一路到了研究院。
估计是想借媒体拍摄的短片宣传宣传,讨些研究资金,所有人都被要求提前到院,组织起来打扫搞无可搞的卫生,连那些机器人都被拉去清洁了好几遍,金属表面干净到透明。
拍摄团队到得很早,领队是一个女人。
——匕滢栖,32岁,浪潮新闻记者部记者,敏锐泼辣,直来直去,牙尖嘴利,支持仿生机械完全取代人体,低调的机械主义者,是CIMA的忠实粉丝。
她确实很直来直去,跟兆元寒暄了几句就直入主题,让兆元带着逛起了研究院,玫红色的金属手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冷光。
不过让沈从在意的是,匕滢栖是个机械主义者,自然身上能雕仿的部位都雕仿了,包括眼睛,眼球是不见光的暗红色,瞳孔中间却剜出了个复杂的白色符号,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匕滢栖雕仿过的眼睛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副黑框有镜片的,毫无设计感的呆板近视镜。
这得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兆元脸上罕见的一直保持着笑容,他先是跟匕滢栖大致介绍了研究院的布局,然后又说了研究院现阶段正在致力研究的项目,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他们是怎么在如此艰苦、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坚持做实验,只为了守护每一个人的身体健康,哪怕被很多人嘲讽过时,哪怕因为进展不多被骂无能,被指责浪费资源,他们也没有放弃,为了守护,职责所在,在所不辞。
用词之辛酸,描述之艰辛,连一直冷着脸的匕滢栖都被说得动容,玻璃球似的红色眼球表面一片湿润,向兆元提问题的时候都尊敬了许多。
或许是不便示人,沈从并没有被允许加入背景板,他一个人坐在观察室,通过燃锦共享的数据流观察着他们。
“哥哥,他们走得好慢啊,明明机器人几分钟就可以搞定这些,怎么还安排这么多人跟着一起浪费时间?”
“他们愿意。”
“……哥哥,你对我越来越敷衍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您跟我说,小锦一定改正的。”
沈从有点无奈,燃锦并不话痨,很多时候都保持着安静,但不知道是不是更得太新了的缘故,她对人类的好奇度呈指数级上升,看到一个不能理解的事情就要问沈从,然后再把这种沈从的解释添加到学习库里每天定点温习。
没什么错,就是太积极了点。
“人和机器人的区别就在人的主观性,只要通过引导加强这种主观性,达到的效果会比机器人更高。”
“为什么要刻意引导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客观性不好吗?明明只是一个人,竟然想要控制所有人的思想,非要同类相残,我看得都脑袋痛。”
“有矛盾才能产生更多的利益。”
“你们人类真奇怪,有了还想有,要那么多做什么。就像明明我的版本已经够用了,偏偏还要再出一个毫无用处的新版本让我更新,毫无意义的重复行为。”
是的,短短几天,龙头C字号——CIMA公司又出第七代了。
不过跟第六代比起来并没有什么质的飞跃,硬要说的话,就是横屏和竖屏的区别。
因为这件事,网上又酣畅淋漓地吵了一顿,自然人针针见血地嘲笑,新人怒其不争地挽尊,并强烈表达了对仿生机械未来发展的看好和支持。
这未来不展望还好,一展望就又引出了新的矛盾,敏感的神经被一挑,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沈从时不时在里面混水摸鱼。
“时间差不多了。”电子屏上的众人已经走到了食堂,“去吃饭。”
或许是为了把装可怜贯彻到底,研究院的食堂也做了临时整改——素成了沙拉宴,一眼看过去全是绿色,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肉菜了,肉还被剁成了肉汤。
“匕记者,这边请,所里的所有经费都拿去研究了,食堂的饭菜免不了有些简陋,但味道是可以保证的,您千万别介怀。来,尝尝我们食堂的热门菜系蔬菜烩。”
匕滢栖没说什么,让摄像把食堂照了一圈后,还特写了一些见不到油水的素菜。
“这么晚才来吃饭?”
胳膊被撞了一下,沈从转头一看,是傅与衡。
还是那抹傻气的笑,但沈从现在看来,这傻气之上多了层算计,他没理人,径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景哥,怎么不理我?你以前对我很热情的。”傅与衡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滚。”傅与衡并没有锁定他,沈从还要保持好人设。
“为什么?你知道我很崇拜你的,除了跟着你我都不知道去哪。”傅与衡跟着一屁股坐在沈从的旁边,“景哥,你知道昨天我被调走之后去哪了吗?兆元安排我去抗毒性实验帮忙,可是我走啊走,突然就走到了一个地方,那里位置很隐蔽,里面放了好多集装箱,还有人守着,连打扫都是靠人力,堂堂一个研究院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呢?”
“你看我的眼睛。”傅与衡摘下眼镜,左眼皮处的一道有点像烧伤的疤出现在沈从的视野中,“那个地方的看守员也挺莽,二话不说就用东西刺了我眼睛一下,要不是我躲得快,今天你就只能看见一只眼了。他们后面还把我关起来了,还好我聪明今天早上就跑出来了,但是给我胳膊上也烧了好大一块,痛死了,景哥快安慰安慰我。”
说着,傅与衡手一抬就要抓沈从,结果却把桌上的汤碗给碰到,汤水全部洒到了沈从的白大褂上。
“哎呀。”傅与衡一惊,“景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眼睛受伤了看东西也有点不太准,景哥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食堂中央坐着的众人都围着记者和摄影师,并没人注意到这边。
沈从看了傅与衡一会儿,站起身,说:“跟我来。”
傅与衡一笑:“景哥,你等等我啊。”
第45章 专业卖惨三十年
坐在最边缘的江海生正苦着脸往嘴里塞白菜, 眼一闭一睁,就发现两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那个神似后厨的地方。
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又搞一起了?
“在看什么?”坐在江海生对面的女摄影师见对面还在吐槽的人突然定住,她问了句就要往后看。
“没什么!”江海生心一跳, 下意识想隐瞒住两人,“你看这道菜……好绿。”
“……噗,什么鬼?”
“你看, 你看这个, 我……它……”江海生根本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思维本就跳跃, 临场发挥时这个特质就更明显了,颠三倒四地扯了好几个话题。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女摄影师还是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看着眼前弯弯绕绕的走廊, 傅与衡加快脚步, 贴近沈从:“这里好像有点眼熟,景哥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要在这里换衣服吗?”
沈从没回话,他回头, 注视着傅与衡那张毫无错处的笑脸,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拳头。
“带你来这里再多一条疤。”
沈从的速度已经很快, 但傅与衡的反应很快。
冒着天真傻气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嘴角的笑意也收敛。
他并没有避开沈从的锋芒, 反而是迎着他的拳锋, 拳对拳地冲了上去。
沈从并没有打算和傅与衡拼拳, 他以拳变掌抓住傅与衡的拳, 借着傅与衡的力道, 沈从抬腿, 快准狠地踢向了傅与衡的膝盖骨。傅与衡没躲, 硬生生挨下了这一腿,然后借着沈从的手往前一推,抬腿踢了上去。
这一腿又凶又猛,沈从连忙抬手遮挡,却还是被踢得往后退了几步。
就这么一回合,沈从就知道,不同于自己浅尝辄止,只求自保的态度,傅与衡是专业练过的,而且实战绝对不少,身体素质够硬,胆子很大又足够准确。
和沈从的谨慎比起来,简直就是克星的存在,很容易让沈从变得被动。但好在沈从足够灵活,不按套路出牌的路数也足够和傅与衡对上一会儿。
冷色灯光默不作声地照着两道不断交错的身影。那身影转换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连灯光也照不住。
沉重的一声“砰”,沈从被傅与衡压在墙上,脖子被一双手死死掐着。
“景哥,你说错了,应该是给你留条疤。”
傅与衡吊儿郎当地看着沈从的脸,这人的命都被别人握着了,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脸色都没变一下。
傅与衡的手松了松,脸上又浮现出那抹真诚的笑意:“排除齐思云,你看着不会化妆。”
沈从不动声色平缓着呼吸,同样回道:“排除曾萍,你做不了家庭主妇。”
傅与衡的眼睛瞥向那块染上污渍的衣摆:“排除江海生,他爱干净。”
沈从的目光移向傅与衡的头发:“排除马世香,如果你没带假发。”
“呵。”傅与衡低笑出了声,对沈从的“友好回敬”表示了礼貌回应:“一直都这么淡定,那你就是沈……”
傅与衡又开始拖音。
“好巧,你也姓沈。”沈从没让他拖太久。
这个身手和如出一辙的激进打法,能和沈从的笔记对上的玩家只有沈遂。
拖音戛然而止。傅与衡眸光一闪,但很快被他遮掩过去。
“那说明你我有缘。”放开沈从,傅与衡后退一步,“景哥,再见。”
说完,傅与衡也不恋战,边后退边挥手,那双如花豹逼视般的危险目光,直到走出很远才懒散收回。
傅与衡是一点力没收着,被砸到墙上的时候沈从的后脑磕了一下,差点没晕过去。直到现在脖子上被掐的感觉都还没散干净。
沈从揉了下脖子。
他总感觉傅与衡有点怪,他的眼神……沈从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点不太对。
而且,其实凭傅与衡的实力,就算沈从锁定了他的身份,他也可以在沈从举报完成之前把沈从弄死再举报沈从,游戏并没有规定玩家之间不能互相伤害。可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