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变化
老小区离沈从住的地方不是远了一点, “沈从”是真能转。
沈从找位置停好车,刚走到小区门口,江海生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你没在家啊。”
“出门了, 有事?”
“当然有啊。”江海生把手机往旁边一杵,饭桶的大脸瞬间占满整个屏幕。饭桶看到屏幕里的人脸,“哈哈”一吐气, 伸出舌头就要舔, 吓得江海生赶紧把手机拿开, “我遛饭桶, 顺便让你看看他的惊天大变化,帅的一批啊。你去哪去了?”
“幸福城,进门左拐小广场。”
“幸福城?什么地方?新开的广场啊?”
“小区, 你导航过来。”
挂了电话, 沈从刚好走到小广场。大妈大爷们眼尖,刚看到沈从的身影就开始喊了。
老小区小是小了点,但是绿化做得很好,广场中央一颗参天大树立着, 再大的太阳都只能从缝里露点光进去。人一站进去就能感觉到扑面的凉意,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快来快来, 就等你一个了。”
“看老子这把全包, 你们不要跟我抢。”
“耶, 出的一个三吗两个三, 晃人哦你。”
“出七出七, 嘿, 我喊你出七的嘛, 看嘛, 要输了嘛。不会打……”
“那还是我女儿争气, 前几天说面试面上了,过几天就上班。当老师哦,铁饭碗,待遇又好。从来没让我们两口子操心过。”
……
石凳上坐满了人,还有的自己带了椅子桌子,摊开就是牌桌。有的没位置的,就坐围树石上凑合,再要坐不下的就只能自己站着了。
一群能量极强的大爷大妈围在一起唠家常混时间,确实很欢乐。
就是有些吵耳朵。
沈从坐到石凳上。
左手边的一个年轻点的大叔甩下一张王:“人小沈都来了,快点给人家让位置。”
“走。”右手边的大爷看沈从一眼,“等一下哈,等这把打完我让你。”
“你个老张头,占了别人位置不放了。”大叔环视桌上几人,“嘿,小王都要不起啊,都要不起啊,大王打出来啊,再不出我走完喽。”
“打出来你才是要走完了。”对面的大妈重新排了下手上的牌。
“哼,对尖,要不要嘛。”
“对尖啊……”大叔的下家眯着眼,摸了摸桌上的对A,捏着牌久久没出。
“快出诶,要不要得起,你不要我要了。”
“哎呀,急什么急,我再看下,对尖……”
“快点哦,你再不出下次不要你打了。”
“哎呀哎呀,过嘛过嘛,不要。”
……
这类话沈从听了得有四五分钟,老张才恋恋不舍地让了位置。
但他没走,在周边吆喝着转了一圈后又站定在沈从身后,开始免费给人当战术指导。
对三连对哎呦喂,顺子飞机出炸啊!
一通指点滔滔不绝,连边上看戏的人都开始调侃,闹着要把老张抬走。
沈从从始至终八风不动,一字不听,定性十足。
一轮下来赢了两块。
大爷大妈们打牌图的是好玩,注都从几毛几毛开始压。
赢家洗牌。
沈从把牌拢到一起,氛围渐入佳境,他道:“钟叔打牌挺稳,上次怎么没见到?现在才一起打上牌。”
钟叔是那位眯着眼睛,打牌慢腾腾的大爷。
钟叔一笑,露出一口缺牙,正要说话就被老张抢了先:“出个牌等他半天,哪个要和他一起打,昨天是人不够才搭个伙。”
钟叔不乐意了:“你急急急,急个么子急,再快还不是输了,你看我才输过几把。”
旁边的大妈打他一下,大喊:“摸牌!”
沈从引导着又聊了几句,正打算套套前天“沈从”是个什么状态,一个“我”字还没出口,震天响的“小沈!”就滚到耳边。
沈从一看,是个有些胖的大妈。大妈看着胖,身高也不高,但那一路走过来的气势却不小。
大妈又喊:“小沈,今天带相机来没有啊?给我和我女照个相。”
沈从收回视线:“没带。”
“没带啊!”大妈不死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无死角地看了遍沈从,才兀地一喊:“真没带啊,你咋今天又不带了呢,我还寻思拍张照,可惜了吧。”
“妈,没带就没带,手机也一样的。”
“那哪能一样,人家专业……”
这声音有点熟悉,沈从抬眼一看。
脸也有点熟悉。
他想了想,才在记忆里翻出个人名——袁笙。
而在指南里,扮演袁笙的玩家叫宋近歌。
这一抬眼,宋近歌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不超过一秒,又很快分开。
“妈,我先走了。”
“诶,走什么走。”宋大妈拉住宋近歌,“下都下来了,跟叔叔一起打牌,天天就抱着你那个手机,人都要死掉。
“来来来,老钟让个位置给我女啊,你打的慢打不打都一样。”
“哎呀。”老钟叹口气,“行行行,人老了真是没得享,你们都嫌弃我,我把这盘打了让你们行了吧!”
宋近歌连说不用。
她也不喜欢跟一群长辈待在一起,时不时问几句都够难回答的。
可老钟似乎铁了心要走,也拉着宋近歌让她坐。就这一起一让,不知怎的,老钟竟然又坐下了,嘴上还推辞着:“行吧行吧,我再打一盘,这盘打完你必须上啊。嘿,小女娃就是这么礼貌。”
“哼,你多大了脸皮还厚,出来招笑的啊。”
老钟一撇嘴:“我怎么了,人家年轻人不愿意你还要逼着啊。”
宋近歌赶紧附和:“对,我不喜欢打牌。要不就让钟叔替我打吧,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宋大妈回去给女儿拿来了矮凳:“那你就坐在这里玩嘛,别一天盯着你那个手机,门都不出一个。”
宋近歌扶额:“我不是好不容易休假?你前几天还说想我来着,在家陪你又不愿意了?”
“嗨呀呀,你陪我也不耽误你出去走走啊,每天出去逛一个小时,对身体才好嘛。”
宋近歌和宋大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沈从翻开一张王,重新开始被打断的话题。
牌打得正好。突然,一声欢快的犬吠破空而来。
周围安静了一瞬。
饭桶脚步很快,看着应该是想跑过来,但被江海生拉住了。
但那股兴奋劲拉不住。就是戴着嘴套都能想出来饭桶肯定张着嘴,舌头伸出来一甩一甩的。
饭桶确实瘦了,还没到健康的体重,但也比之前好太多,精神气都回来了。
也好在胖嘟嘟的,饭桶没被赶,路过一位阿姨就被撸把毛,耳朵都快被撸塌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江海生问道。
刚好一轮打完,沈从趁机放牌:“叔叔阿姨,我朋友来找我了,今天就打到这里,我先走了。”
老张有些不满:“才多久就走了,不愿意跟我们老头子在一堆啊。”
宋大妈也附和:“对啊,再玩会儿嘛。诶,我女跟你一般大,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一起聊聊天也行嘛。”
沈从摆手拒绝:“下次吧,真有事,人都找过来了。”
“啊,对对对。”江海生反应过来立马附和,“我家狗生病了,沈从认识个有名的医生,他带我去看看。”
“生病了?”宋大妈瞧了眼正拱人的饭桶,“我看他挺精神的,这是生什么病了?我也认识个医生,靠谱的,带他那去看看啊。”
江海生赶紧摇头:“不用啦,我们已经预约好了,就是我找不到路,必须要沈从带我去。”
“那你导航啊,年轻人不是都会使这个。”
“啊……”江海生没了话。
“他傻。”沈从接上,“阿姨,我这位置不错,您要不替我打几把?”
“不错?”宋大妈合计了会儿,“那是不错啊,我看你赢了好多。那、那你去吧,这狗生病也不是小事,早看早好。”
宋大妈风一样坐到了石凳上。
又对付了其他几位挽留的大爷大妈,沈从和江海生一同走了。
江海生很疑惑:“不是,所以你来这里到底干嘛?我是过剧情的npc吗?来站了没五分钟又回去?”
“不是……”沈从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发现。
听完,江海生嘴张得老圆。
沈从又说了结果。
“沈从”唯一干得不对劲的事就是绕这么远到老小区,和人打了一下午牌。但不管是谈吐,小习惯还是性格,依旧还保持着沈从的样子,又没了那些奇怪的行为。
江海生拉着饭桶:“你这不和我一样嘛,我昨天没想起来跟你说。我在游戏里的时候,不是有另一个江海生嘛,后来不是又被我妈催到新房子里去住了,连乔迁宴都办完了。
“但是我后来发现,乔迁宴是前天办的,按我的性格我肯定会等到第二天再收拾,我妈也不会帮我收拾,但是我家竟然是干净的,这就很奇怪啊。我本来还以为是我想多了,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有问题啊。”
“确实有问题。”一道熟悉的女声插进来。
两人转头一看,是宋近歌。
宋近歌站在小树林的出口处,一看就是抄近路过来的。估计是想在门口等他们,结果在这就先遇见了。
宋近歌伸手:“宋近歌。”
江海生跟她握手:“知道知道,大佬啊,没想到我们离这么近。”江海生又撞撞沈从,“她可厉害了,我好多次都是抱大腿才活下来的。当然,我也不是拖后腿的弱哈,是辩证的弱,特殊情况特殊看待的弱。我还是很强的。”
“呵呵。”宋近歌没忍住笑了笑,随即反应过来不太好,正色道:“先找个地方坐吧。”
几人找了一处隐蔽亭子,清净,而且能看到外面的人,不会突然被人打扰。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们的意思是在我们游戏期间代替我们的那个人做出了不符合我们性格的行为,是吗?”宋近歌开门见山。
江海生疯狂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细思极恐啊,玩了这么多轮游戏,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它们到底想干嘛?”
宋近歌摇头:“我也出现了和你们一样的情况。”
不等二人问,宋近歌就主动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几轮游戏还好好的,也是上一轮游戏结束之后,我发现了不对。”
宋近歌工作能力很强,而且极度自律,空闲时间是肯定会去健身的。但游戏期间她一次都没健身过,天天窝在沙发上、床上,突然变成了懒蛋。她也不喜欢吃零食,可家里却多出了零食包装袋。
前两天她休假回家陪父母过几天。往常这种时候她也不会荒废,早早地就起床绕着小区跑步了。但是这两天依旧没有,懒倒是一直维持着,跟寄生虫一样,仿佛出了家门会要命,惹得父母都说她长在手机上了。
而她给的理由却是工作太累,且人对自己不能太苛刻,偶尔休息几天对一直维持的健身成果不会有影响。
其实理由没问题。宋近歌确实不会亏待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买,不想要了就扔,为喜欢的东西充钱也毫不犹豫,生活上算得了是大手大脚。偶尔她也会稍微放纵一下,但再怎么也会下楼走一圈,一天二十四小时宅在家里会让宋近歌觉得自己发了霉。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多大的改变,心大点的玩家根本就不会在意。
可仅仅是这一点变化,就足以让很多人心惊。谁知道后面几轮游戏,它们还会做什么?甚至想得更深一点,假以时日,他们会不会逐渐变成另一个样子!
“那我们……”
江海生没了下文。
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连游戏的边都摸不到,又谈什么抗衡游戏的安排。
这么想着,宋近歌眼角余光突然看到抹板正的黑色。她下意识追寻过去,是三个穿全黑衣服的人。
中间那个头发短、气质野,看着年纪不大。
中间那人似乎感受到宋近歌的目光,随意一瞥,整张脸暴露在三人的视线中。
是谈迟。
第132章 好啦好啦
这个画面……
沈从想起了游兆宁。他起身跟上。见沈从跟上, 江海生也站了起来。宋近歌观察片刻,也跟上了。
于是,三人一狗出了亭子。
眼睁睁看着谈迟三人经过小广场, 经过一堆儿童设施,进了一栋楼。他们动作迅速又行为低调,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直到他们架着个四五十的男人出来。
大爷大妈们连牌都不打了。
“这是咋了这是?”宋大妈奔走在吃瓜第一线, 追着架着林祖啸的两人问。
谈迟走在后面, 亮出证件:“阿姨, 警察执法, 别问那么多了,不是什么大事,继续打牌去吧啊。”
听到“警察”两个字, 宋大妈赶紧识趣地往后退了, 但嘴没退:“同志,你就大致给我们说一下吧,大家都邻里邻居的,要是他犯了什么事说不定我们能给个线索呢。再不济你说了我们也好防范一下嘛。”
“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真有要说的我们会主动找你的。怎么的,你还希望我们抓着你不放啊。”
宋大妈缩了缩头:“那肯定不是啊。”
等三人走远了, 宋大妈才坐进邻居堆里:“我说吧, 林祖啸肯定惹事了。”
老张揉了把脸:“嘿, 真被你宋春芳说中了。那你知道他犯的啥事不?”
“我怎么不知道。”宋春芳看了看周围, 让大爷大妈们围近了点, 声音压低, “谁不知道啊, 林祖啸打小孩, 上次都把孩子打住院了。”
“真的假的?我感觉他人不错啊, 平时还给我们送吃送喝的,谁家又忙都帮一手,哪能打小孩?”
“老钟说的是。我看林祖啸人不错,老实热心,除了脾气急一点有什么能说的。”
宋春芳一拍手:“坏就坏在这脾气急上了!”
“怎么耶?”
江海生见有八卦听,早拉着饭桶挤进了人堆。听宋春芳说到关键处,赶紧招手让沈从和宋近歌两人过来。
两人很快也凑近人堆。
沈从知道的多,谈迟抓人绝不简单,多听点说不定有用。
宋春芳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你们看啊,林祖啸脾气多急,平时前面人挡路了都急得要让人家让开的,一不小心就要和人吵起来。但是你们听说过他因为急脾气和人闹过大矛盾吗?”
“那这没有。”众人摇头。
“就是说啊。这人啊,有情绪是一定要发泄的。林祖啸不在外面发泄就肯定要在家里发泄,那你们说在家里他能向谁发泄嘛,不就他小孩嘛。”
众人还是不太信。
“你这话说的,有些脾气急的人其实也就急那一下子,急完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哪说的那么玄乎。”
“就是,再说他媳妇不是也在家,还能由着他打孩子啊?”
“嘿。”宋春芳拖着调子,“假的我还会给你们讲啊。我刚开始也不信啊,后来我亲耳听到他打孩子了,那哭的老惨了。”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宋春芳又说:“真的呀。要说这事也突然,祖啸多喜欢他家小孩大家有目共睹的哇,我本来也不信的啊。
“我有次出去扔垃圾,在楼道里就听到小孩在哭了,我还以为他家出了什么事,就敲门去看,结果敲了好久都没人开门,小孩倒是哭得更大声了。
“那我更觉得不对了啊,我都想报警了,结果突然门就开了。林祖啸就站在我面前,那个脸黑的啊,跟换了个人一样,阎罗王索命都没他凶。
“还有一次,我起夜的时候又听到小孩哭,还听到救护车叫了。掀开窗户一看,正好看到林祖啸抱着他小孩上救护车啊,那身上的血啊,不打灯都看得清,你所这要打多狠。”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我当时给我孙子弄早饭来着。”
“哎,这个我也看到了。那救护车动静那么大,我还以为小孩生病了呢。宋春芳你也是,这事都不说,说了我们也帮衬着点,免得他再打孩子啊。”
宋春芳一瞪眼:“那能怪我啊!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能乱说话?我还要不要清净了?”
“那你也……”
“哎哎哎。”另一位大妈赶紧把话题打住,“那林祖啸真的是因为打小孩被抓的?”
宋春芳狠狠一点头:“八九不离十。估计他媳妇报官了。”
“嘶——祖啸咋能干这种事呢,糊不糊涂啊,虎毒还不食子呢。”
“我也是这么说嘛……”
……
听他们聊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倒是宋春芳那句“像变了个人一样”惹人深思。
和宋近歌说了声沈从和江海生就走了。两人都是开车过来的,当然也就各自开车回去。
这一路江海生都在琢磨这事,跟在沈从后面开得放心。等反应过来时,已经错过了回去的路。江海生干脆一“错”到底,继续跟在沈从后面溜达。
等沈从刚停好车,江海生突然灵光一闪,油门一踩挤进车库。
“干嘛?”沈从差点被后视镜燎到背。
江海生神秘兮兮:“上去说上去说。”
“说。”沈从关上门,按住还要往里跑的饭桶。
江海生摸着下巴:“我回来的时候想了想,感觉这个场面有点熟悉。上回你不是给哪个明星拍照来着?也是这样的三人行吧?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是。”
江海生眼一亮:“那好办了啊,那个能话事的不是本来就要找你,你可以问他怎么回事啊。”
顿了顿,江海生又说:“你要是不问我来问,反正他知道玩家信息,肯定也认识我。”
“不用,他发信息来了。”沈从亮出聊天界面。
像是知道沈从现在得闲,谈迟掐着点来了一句:“发现不对了?”
江海生惊讶地拍了下狗头:“我去,他这么主动!”
想了想,沈从暂时没把和谈迟谈过的事告诉江海生。
还没等沈从回过去,谈迟的视频邀请就打了过来。
接通后,谈迟的脸瞬间占满整个屏幕,腮边前后排列的两颗小痣清晰可见。
他似乎是在调整角度,手机摇晃了好一会儿,屏幕里就剩下他的头和半边身体,以及一堵白墙外,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啊。”堪称嬉皮笑脸的声音传过来。
沈从也就不拐弯抹角:“为什么会变得不一样?”
没说清楚,但双方心知肚明。
谈迟努了努嘴,调侃似的:“啊,说不定最终局要到了。”
沈从没说话。
谈迟笑了起来:“这么严肃干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多笑笑啊。”
沈从点了下屏幕:“你说了我才好笑。”
谈迟依旧笑着:“其实我都说完了啊。”
“如果你说什么都这么弯弯绕绕,那我做事也不怎么靠谱。”
谈迟眉头一动:“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但是我看他们都喜欢这种腔调,似说非说,似明非明,好像很高深的样子,我可是特意学的。你这种聪明人不可能听不出来吧。”
“……”沈从打算挂视频。
“好啦好啦。”像是知道沈从在想什么,谈迟终于正色道,“很简单。在游戏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但这么大一个人突然毫无缘由地死了影响太大,一个还好,多了就乱了。
“所以在每个人第一轮游戏的时候,游戏都会给玩家评分,推测玩家死亡的轮次。在玩家即将进入预测死亡轮数前几轮,游戏就会安排另一个你做些反常但又好像合理的事,润物细无声,等所有人都正常化这种反常了,你的死才不会那么突兀。草蛇灰线,浅浅铺垫。
“当然,这些反常的事肯定都是往不好的方向去的。什么暴力、恶习、成/瘾都是多见的反常案例。坏人死总比好人死要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江海生有些怀疑:“这么好?”
沈从就更不信,游戏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就算是这样,以游戏的能力制造个意外不是更轻松?何况还要把玩家往“坏人”的方向塑造?
难道一天喝六十杯奶茶喝出糖尿病就不能成为死因?
而且,谈迟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死去的玩家?
电光火石间,沈从想到一个可能。
“其实是因为我们死了就会被完全替代吧,他们会永远代替我们活着。”
谈迟他们带走的玩家都是已死亡玩家,而游戏塑造“坏人”,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们抓人。
但这样说来,倒显得谈迟他们和游戏沆瀣一气了。沈从并没有说出来。
谈迟摇晃了一下手机:“你帮我把事做好了我就告诉你。”
“叮”的一声,视频被挂断。
江海生闲来无事,去厨房剖了个红心柚,拿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沈从的最后一句话,柚子差点没拿稳。
“不是吧,这意思真被我们猜中了?”
第133章 请抽牌
又过了几天, 沈从起了个大早。
不为别的,江海生耐不住寂寞,乔迁宴办了还不够, 还非得找朋友去暖房,说是热闹热闹。
但江海生又不敢一个人做饭,毕竟是新家, 真出点事还是会心疼的。于是他美滋滋地想到了沈从, 好说歹说, 把早几百年前帮沈从做的事都拉出来了, 才说动沈从帮他一起弄饭。
江海生的信息来的很积极:“我到外面了,快下来,我想好买什么了。”
是的, 江海生刚想好买什么菜。
等两人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回去已经快十点——光是江海生这摸摸那看看就花了很多时间。
当然, 菜主要还是江海生弄,沈从在旁边看着防止江海生分心把厨房烧起来,顺便打打下手。
江海生眼珠一转,首先把杀鱼的任务派给沈从。自己切豆腐剁猪肉去了。
毫不留情地“哐哐”两声, 上一秒还在极力扑腾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鱼,下一秒就成了沈从的刀下亡魂。还好沈从手快心狠, 小鱼走得不算痛苦。
沈从手一翻, 开始刮鱼鳞。
正在这时, 门铃声响起。
“马上马上。”江海生急匆匆擦了手就去开门。
“哟, 这是干嘛?”范弋洋往后退了一步。
江海生连忙把刀放到背后:“不小心一起拿过来了, 快进来。你不是十一点才到吗?”
“结束的比我想的早, 就换航班了, 不是也好久没见了。”范弋洋把礼品盒放到隔断上, “买了两个柿子, 陶瓷的,光泽很润,没事可以盘着玩。”
“不是,谁没事盘瓷柿子?摔了不得心疼死。”说着,江海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礼品盒。
“摔了再买。”
不止两个柿子,还有个瓷制的小树,两颗光滑圆润的柿子被挂在上面,旁边还缀着两三朵小花,造型很不错。
这点时间范弋洋已经把房子都逛了一遍,一边感叹“装修不错”,一边拐进厨房。
沈从看了她一眼,打过招呼后继续剖鱼。
范弋洋夸张一遮眼:“噫,这血腥的。江海生又签了什么条约才让您老人家给他做上饭了?”
“你这话说的。”江海生挥了下刀,“哥们正儿八经感化好不好,应得的。”
“呦呦呦,应得的。”范弋洋贱贱地学了遍,把手杵到江海生面前,“你上次朋友圈我可看到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来什么好东西,上次没把沈从毒进医院吧?”
“怎么可能,我你还不知道,超强的好不好,那点菜just so so!”
“那好,要是这次不好吃给我把机票钱报销了啊,我专门跑一趟你总得有点表示是不是。”
长发惯性一扬,一根头发丝精准落到鱼泡上。
沈从下刀的位置一偏,鱼泡破了。
“……”
他好好留着、打算慢慢品尝的鱼泡就这么破了。
两人并没发现变故,范弋洋一脸得逞的快意,江海生还在回嘴:“你范大小姐还差这点钱?这样,今天我免费请你吃顿饭,让你感受下朋友的爱。”
“……什么,这顿饭本来就该免费啊,我还搭个柿子。”
“略略略。”江海生一拉眼皮,做了个鬼脸。
沈从一刀砍向菜板:“打情骂俏出去。”
江海生一扯嘴,嬉皮笑脸瞬间消失,转而戴上严肃面具:“好的,沈同志。”
坚定走回自己岗位上,江海生转眼一看范弋洋:“请这位打乱我节奏的范小姐出去,把我们沈同志气的,鱼泡都砍破了。你拿什么还他!”
范弋洋飞起一脚:“去你的。”
“诶,踢不着。”江海生飞快一闪身,又恢复嬉皮笑脸。
范弋洋不是会做饭的主,她嫌油烟味大,熏得人臭。反正她要求低,且不挑,什么都能吃,点点外卖也能过活。
但沈从边做饭边收拾的习惯让厨房显得很干净,范弋洋破例多待了会儿。当然,主要是这样方便有事没事怼怼江海生。
围着厨房转了几圈,眼瞅着沈从开始剁鸡,江海生开始炖汤,两人之间一片祥和,马上就要屏蔽掉自己,范弋洋终于忍不住了。
“不是,我都转这么久了,你们都看不到我新做的美甲吗?”
“啊?”江海生立马凑近,“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啊。我说你怎么一直往我们面前伸手,我以为你跳大神呢,还寻思你在东南亚被诅咒了,回来疯疯癫癫的。”
“……”范弋洋嘴角一耷拉,她百分之八百确定江海生是在借机会损她,“是,本来想试试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水跳掉,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但是你这个就是和以前的没区别啊,谁能看出来我跟他姓,不信你问沈从。”江海生捞着范弋洋的指甲,二话不说就拉到沈从面前。
沈从一抬眼,就对上了范弋洋“想好再说”的眼神,高情商回答张口就来:“比之前的好看。”
范弋洋笑了,抽回手自己又好好欣赏了一遍:“我也觉得,花了我大几千呢,屁股都要瘫了。”
“就这?就这几千块,黑店吧,我看着也就那样、啊!”
“你懂什么!”范弋洋又是一脚,正中目标,“获得美丽的东西都是要付出的。”
其实范弋洋的新美甲真的很好看。大红大金,细闪能亮瞎人眼,还会随着灯光变化流动,不同形状的小蛇缠绕在上面,很吸人眼球。
但就是……
江海生犹豫了十秒钟,还是问道:“你这得有十厘米了吧,擦屁股的时候不会戳到……”
范弋洋的表情明显不对,江海生认怂闭嘴。
“请你文明点,而且只有五厘米,戳其他的戳不到,戳你眼睛是足够的。”
江海生挠头:“我这不是好奇嘛,哎,你喜欢就好。”
“哼。”范弋洋不再理他,跑沈从旁边看人洗菜去了。
江海生嗒嗒嗒跟上去:“你头发是不是也染了?我看颜色好像变了啊。”
“嗯,染绿了。”范弋洋摸了把头发,“不过我打算等这次颜色掉了就全染黑,留一撮漂好的,心情好了想上什么颜色上什么颜色。”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染头发的,怎么不染了?”
“能染的颜色都染了,没什么好玩的了。”
“啊?你染过这么多吗?不是只有红色粉色屎黄色……”
范弋洋看都不看,斜着就是一脚:“哪来的屎黄色,那是奶茶棕。好啊你,我每次染头发都要发朋友圈的,你是不是没看!”
江海生连忙举手投降:“看了看了,只是没数过嘛。你一天两头不是出差就是旅游,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根本没有实感好吧。”
范弋洋抬手捏了下江海生的额发:“你头上这毛都多久了,还没看腻?干脆换一个,就屎黄色,适合你。”
“不要,我不喜欢,丑拒了哈。”
江海生不喜欢棕色系和黄色系,总觉得会显得头发很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在他看来,染头发就要染亮的,最好一眼就能看到的,这才特别、才有范。不然染了跟没染有什么区别。
江海生还是不敢让沈从一个人干活的,说完就殷勤接过沈从放下的菜盆,把范弋洋安置去客厅看电视,又给沈从搬了把椅子到厨房,一个人炒菜炒得要多欢快有多欢快,土味DJ换了一首又一首。
跟拍电视似的。BJM一响,就来了一个人;BJM一换,就又来几个人。都是江海生的发小朋友,有几个是玩的好的大学同学。都挺熟的,不会冷场,反而“入乡随俗”,在客厅里伴着土味DJ胡乱蹦跶。
吃饭的时候一屋十几个人都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为了抢菜使出浑身解数,你追我敢,绕着房子跑了又跑。江海生带头,范弋洋挑火,分工明确,好不闹腾。
饭吃了还不够,一群人叫了酒。不管喝不喝,喝多少,瓶盖一一起了。满屋子瞬间飘满酒味。
沈从不喜欢喝酒,意思了两杯就坐到一边吃零食看电视。范弋洋下午有航班,怕错过也没跟他们一起灌,拿着瓶果酒抿。
抿着抿着,范弋洋拉着沈从的胳膊:“那个人是谁?”
沈从看过去。
范弋洋说的是坐在角落的一个女生。十几个人里也有好几个女生,江海生的朋友大多都豪爽热情,一般不会出现冷落谁的情况。但女生没坐人堆里玩,也没找范弋洋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双手捧着果酒,嘴角拉着在笑,眼睛焦距却是散着的。
沈从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张人脸,和眼前这张一模一样,但是更小。
“好像是叶子。”
“叶子?”范弋洋也回忆好久,才有了点印象,“她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怎么变化这么大?”
叶子和他们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取了个挺淑女的名字,但比谁都跳,江海生都比不过。经常一放学就呼朋唤友,上房揭瓦,爬树偷蛋,下河捉鱼。不怕摔也不怕打,调皮到父母都管不了。
甚至叶子连沈从的冷淡都能当空气,一有机会就拉着人一起上蹿下跳。但这种机会极少极少,一般沈从乖乖待在家里的。不过叶子有办法,直接把沈从家窗户砸了,拉着沈从就跑。
然后换来一顿毒打和更厚的玻璃。
当时在他们那一片,叶子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
三年级的时候,同学朋友之间认兄弟姐妹、搞家族的风气突然风靡,叶子就是其中最积极的那个。妹妹认了几十个,弟弟认了几百个,南宫琉璃·东方诗涵·星语家族的成员足足上千——当然,都是叶子自己跟他们说的,真假未知。
但管中窥豹,叶子在小孩间的受欢迎程度不是虚的。
不过四年级的时候,叶子一家就搬走了,几人也渐渐没了联系。
倒是江海生沉迷于大姐大的威风,十分义气地一直跟人保持着联系,叛逆的时候还偷偷买票去找过她要安慰,铁了心要跟着大姐大混,差点被齐阿姨真给扔到外地当乞丐去。
后来范弋洋爱上了旅游,一天到晚不着家,跟江海生的接触减少,连带着对叶子也渐渐淡忘。
“她家后面出事了吗?叶子性格怎么变这么大?”范弋洋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静如雕塑的叶子,又问。
沈从也看着她:“不清楚,没听说过。”
到底是童年时期疯狂追捧过的大姐大,范弋洋实在不忍心叶子一个人在角落,拿了袋零食就朝她走去。
沈从不好一直盯着,余光偶尔会注意那边。
范弋洋很热情地跟叶子说着话,叶子也回,但态度很冷淡,眼神飘忽不知道到底在看哪。
努力了半天,江海生一群人都没力气嚎了,范弋洋也没让叶子热情点。
她实在没办法,朝沈从耸了耸肩,心底有些泛酸.
回到家,沈从刚收拾完,微信就收到了江海生发来的照片。
一群人玩得很嗨,吵着要开下一场,去KTV一展歌喉最好。但这年头,他们不再有几年前说走就走的潇洒,各有各的事。众人无法,只好约好时间下次再聚。
临走前,江海生扯着每个人一一合照,并拍了个非常有王霸之气的“全家福”才放人。说是都不白来,等他把照片洗出来裱到墙上,以后谁来都能一眼看到。
沈从挑了几张保存,再返回时,又有信息来了。不是江海生,是许前川。
“兆宁到底怎么了?”
天知道许前川打开手机看到游兆宁公司发出的通知后有多惊讶。
其实通知早就发了,但许前川离得远有延迟,她也不常看手机,所以现在才知道出了事。
沈从挑挑拣拣,将那天拍摄的事说了遍,原因说得模糊,但大体上是往公司通知上靠的。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许前川没再回消息,可能是不太接受。
第二天早上,沈从是被许前川的电话吵醒的。
第一句就是“我知道了”。
“嗯?”
“我知道兆宁为什么出事了。我知道了。”许前川又重复了一遍。
等沈从又“嗯”了声,许前川才接着说:“是游戏,肯定是游戏!”
沈从换衣服的动作一顿,很快接话:“和游戏有什么关系?”
“其实兆宁之前跟我说过,但是我没当回事。”许前川的语气有些自责,“大概半个月之前吧,兆宁第一次进游戏就来找我了。当时她脸色很差,看起来很害怕。
“她跟我说,她被拉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她被称为玩家,而像她这样的玩家有很多。主要是游戏的内容不是什么正常游戏,里面真的会死人,真的有各种怪物。兆宁一开始什么都不懂,是跟着个姓宋的女孩才勉强活了下来,但是她还是受了很重的伤。
“兆宁起初以为自己是做梦,但是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法相信这些是假的,那些人的血溅在脸上的时候都是滚烫的。而且她在游戏里受的伤也在现实里出现了,这就是最铁的证据。
“但当时我知道的是,兆宁身上的伤是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导致的。而且要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新闻?这么多人同时死了哪瞒得住?我就没信她。主要她讲的实在太玄幻了,我真的很难相信啊。
“后来我安慰她就是做了个完整的噩梦,其实没什么事。兆宁挺崩溃的,我那几天一直陪着她。后来她没再说什么游戏,也没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我就更不当回事了。
“直到昨天,我仔细想了很久,绝对是游戏惹的祸。兆宁一直是个谨慎细心的人,而且她很善良的,再怎么也不可能逃逸。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越说越急,许前川差点要马上买票回来。
沈从只好先安抚她,让她不要急,事情没想的那么遭。
许前川不是玩家,知道游戏的存在对许前川有弊无利。
沈从没对许前川嘴里的游戏做任何评判,安慰许久才让许前川歇了回来调查的心思。
正要挂断电话,沈从眼前一闪,场景变了。
锅铲音闪亮再现。
——请抽牌。
第六卷 进化论
第134章 斗兽场
沈从面前浮着块透明屏幕, 屏幕上不再是一张张排列整齐的牌,而是一个红铜色的圆盘。指针细长,每个区域的面积都小得一根针都摆不下, 只能看出来身份牌很多。
沈从点击开始,几秒钟后,他又点了下屏幕。指针迅速停转, 定在一个缝隙里。
很快, 屏幕消失, 一张牌掉到沈从腿上。
卡牌的外观是大片的红黄两色, 牌质很硬,边缘锋利如刀锋。边框有金色的纹路,背景是黄色的土石, 光拿着就能感受到一股蓬勃的原始气息。
牌面最上方简单摆着几个大字——真球虫目:弓形虫。
中间是技能介绍。
【寄生】可通过寄生方式寄生于其他玩家体内, 获得能量及饱食度。
最下方,是用大红色大写加粗的一句话——一起感受进化的原动力吧!
他牌上的字少,但其他人的不一定少。沈从看完整个介绍的时候,大部分玩家的视线还没能移开牌面。
什么是进化的原动力沈从不知道, 但是这次的卡牌游戏是实实在在进化了的。
先说人,试问, 谁家玩牌要上百个人一起?
这家游戏能做到。
这次的玩家数量多得离谱。沈从抬眼望过去, 密密麻麻站的全是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长发短发光头假发, 一个不缺。
游戏依旧吝啬, 连椅子都没准备, 一群人就这么站着看牌, 神似某种大型传/销组织聚会。
不止是人数, 这次的场地也很有特色。
古罗马式的圆形剧场。厚重的石壁围成巨大的圆, 高耸入云, 打下的阴影能把阳光覆盖,头抬到极致都不一定能看到顶。
石壁做工粗糙,表面的起伏颗粒清晰可见,有些上面还画着图绘,给人一种仿若置身古老时代的身临其境感。
唯一不同的是,石壁内的每一个拱形圆洞都被设置成了房间,外面有一米宽的过道供人行走,石梯则是在最边上浅浅缀着。
圆形剧场之下,则是缝隙粗大的石板路,缝隙里偶有不知名的虫和焉耷耷的小飞蚊。一块块石头呈圆形往中心排列。而在最中心,巨大的石台上,矗立着一个一直在滚动信息的大屏幕。
沈从收回视线,开始理脑中凭空出现的游戏规则。
这轮的游戏规则很好理解,一句话:夺食。接地气版:混口饭吃。
规则里,玩家通过抽牌,分别被赋予一种身份,身份范围包括动物、植物以及微生物,几乎是一个完整的生物链。
被“动物化”的玩家们,同时会被卡牌赋予与之相应的技能,通常有二到四个。
在游戏中,饱食度是活下去的标准,为了活下去就必须吃食物。玩家既是猎手,也是猎物。只有对在自己食谱范围内的玩家造成伤害,才能获得不同程度的饱食度,以保持体能和进化技能。
但是,饱食度不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是最寻常的呼吸都会消耗饱食度,因此玩家必须不停地捕猎不停地避开“天敌”。
当然,植物类和微生物类的规则稍微有些不同。
植物类没有攻击技能,也没有饱食度的说法。活得越久命越厚,厚到一定程度后可进化出攻击性,这时才适用和动物一样的饱食度标准。
微生物类就更简单,主要分为寄生和感染两类。
寄生有风险。虽然宿主会提供能量,并且宿主如果进化变强,寄生者同样会有不同程度的进化变强。但一旦寄生的宿主受伤或死亡,自己也会被影响,轻则饱食度降低,重则显性死亡。
显性,意思是一定条件下,玩家会开始长出对应的动物特征,一步一步,直到完全变成一只动物。届时,玩家所有能力丧失,宣告死亡。
感染也需谨慎,如果感染到比自己强很多的玩家,反而会被反噬,对己不利。感染成功,则饱食度增加。
最开始都在同一起跑线,每个人的饱食度都在30%,饱食度低于10%就会开始显性。
规则就是这么个规则。可惜现代人基本和自然绝缘,别说这些动物有什么习性、吃什么了,连名字都不一定会念。
但是游戏贴心,最中央的大屏幕上,一直滚动着所有生物的长相、习性、食谱,随时无条件观看。
谁都没有说话,但都不约而同地围向大屏幕。
不愧都是老玩家,个个都有认识的人,不是你认识我就是我认识他,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遇到熟人,再一个不小心就攀谈上了。
沈从和江海生就是这样一不小心遇上的。
江海生只顾着观察令人稀罕的建筑造型,走路不看路,一脚差点踩沈从鞋上。要不是沈从移得快,白色印花鞋上能有一串泥巴印。
江海生仰天长叹:“布景总是这么用心细节,哭了哭了。”
沈从看他一眼:“感慨可以往后移移,要撞石头上了。”
江海生刚挤出的眼泪倏地收回。
石台很高,目测有两米。屏幕又大,众人要完全仰起头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密密麻麻的,全是习性食谱。
身份食谱里有的才算食物,才能增加饱食度。没有的,就算吃了也没用,徒增消耗罢了。
众人看的认真,为了做到一次记住,有的嘴里一直念念有词,试图采用重复记忆的方式让其入脑。
良久,众人才把所有身份卡上包含的动物看完。但大屏幕没停,依旧滚动播放着。
<附>游戏内属于特殊场地,不论栖息环境,不论种类,在食谱大类下即可捕食。
理解起来很简单。就比如蓝顶翠鴗和台风蜣螂,蓝顶翠鴗分布在美洲,台风蜣螂在西亚,两者的生活区域不重叠,就算蜣螂在蓝顶翠鴗的食谱里,蓝顶翠鴗也不可能捕食台风蜣螂。
但在游戏里,地理限制不存在,捕食就是可以做到的。
<附1>食物链为最高限制,低等级无论怎么进化都无法捕食高等级,除非两者间差距极小。
<附2>请牢牢记住您的所有相关信息。
<附3>最后存活的十位玩家即为最终存活玩家
到这,大屏上的所有信息才算全部滚了一遍。
江海生环视一圈,肚子叫了两下。他一拍肚皮:“有点饿了。”
这话一出,旁边有些警惕的玩家已经自动移着脚远离了。
不巧这一离,有个女人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她兴奋招手:“长菲!”
被叫“长菲”的女人看过来,两人视线一交汇,连空气都瞬间变得令人舒适起来,两人快步走向对方。
人群里突然看到熟识兴奋扎堆的不少,一群人基本都分成了比较明显的团。
沈从看向刚走到身旁的徐成竹:“这游戏是怎么选人的?”
临近最终局,游戏能凑出来这么多人不恐怖,恐怖的是凑出来的全是老玩家,且都有那么一两个熟人。
可见玩家数量之多。
可这么大规模的人数,为什么现实里却没什么人听说过游戏?这些人真的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这个从一开始就有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哪怕徐成竹是头号玩家,他也不知道。
徐成竹摇头:“在游戏眼里头玩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我知道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那头玩到底有什么用?”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宋近歌问道。
徐成竹微微一笑:“不清楚。”
闻言,沈从的目光落到了徐成竹身上,得到了徐成竹十分坦然的笑容。
头玩就是不一样,演技已经如入臻境了。
江海生颇觉有意思:“你们竟然也认识?”
宋近歌回道:“之前一起合作过几轮。说起来也挺有缘分的,我玩的十几轮游戏里,我们分在一起的就有十场。”
江海生:“诶,你玩过这么多轮游戏吗?我还以为我们起跑线一样。”
“思维误区而已,你的第一场游戏不等于整个游戏的第一场。”
“也对。”江海生一拍脑袋。
“话说……”宋近歌想到什么,看向徐成竹,“游戏的第一场是怎么算的?”
徐成竹:“头玩的第一场就是游戏的第一场。理论上来讲,头玩经历的游戏轮次是最多的。”
江海生略一思衬:“那你到底玩过多少游戏?这里面的人你不会都认识吧?”
徐成竹摇头:“游戏的体量很大,我们玩游戏的同时,还有很多个也在进行的游戏,不可能每个人都匹配一遍,像我……”
徐成竹顿了一下,眼底闪过细微的厌烦。
“像什么?”江海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追问道。
“……像我和另外一个头玩也没匹配到一起几场。”
“先进房间说吧。”沈从把周围都仔细观察了一遍,才说道。
人多了就容易抱团,已经有人率先进了房间。沈从不至于在这时候还固执着单枪匹马。
当然,他也不会一上来就提出想法,宋近歌他不了解,但在徐成竹面前太主动就容易陷入被动,最好是让他不得不主动。
第135章 斗兽
圆形剧场足够大, 房间也足够多,一人一间都绰绰有余。众人不会因为房间的问题爆发冲突,氛围倒也算轻松。
不过房间多是多, 安全性就没有多高了。门是石制的,但算得上薄薄一片。把手是很老式的圆球,开门的时候吱呀声不断。里面也没有可以反锁的装置, 只有个铜金色的简易插销。
沈从估算了下, 有点力气的人都能把门踢开。
房间里的设施也比较老旧, 没有那么先进。石椅石桌摆着, 石板床上一层薄薄的垫子,再加一床薄被,一个枕头就是全部。
宋近歌在房间里随便晃了晃, 干脆拿出牌:"我是隼形目虎头海雕, 你们是什么。"
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态度很明显了。
沈从看她一眼。
就这么把牌拿出来,完全没有怕过在坐几位里会不会有她的天敌,或者她的食物, 极其坦荡的抱团申请。
十分果断,很有魄力。
且足够自信。
就算四人里真的有她的天敌, 并且动了坏心思, 宋近歌也自信有能力对付。就像在说:她很强, 很大胆, 看清局势后就能迅速做出最有利的行动, 跟着她混不会有错。
江海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见有人亮身份, 当即也拿出自己的牌:"我俩有缘, 我是宽吻海豚,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也算半个亲戚了。"
"你要这么说,那我们也是亲戚了。"徐成竹拿出牌。
江海生看过去,"蛇目蓝长腺珊瑚蛇"几个大字印入眼帘。
"怎么算的?"
徐成竹一本正经地回答:"你有四个字,我有六个字,我们都是偶数。"
"……"江海生回过味来,"还得是头玩啊。"
"我真服了。"宋近歌笑着吐槽一句,看向沈从,"你呢?"
指腹滑到牌面,沈从拿出牌。
"我去。"江海生拿过牌,"你的身份好特别。"
沈从见怪不怪,江海生的重点永远都在这些东西上面。
徐成竹赞同点头:"寄生是个好技能。"
虽然技能只有一个且没有攻击技能,但用的好也能出奇效。
宋近歌显然很喜欢沈从的身份,盯着看了半天才意犹未尽收回目光。
"你现在饿吗?"徐成竹突然问了句。
两人也算是熟悉,沈从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回道:"你要给我吃?"
"可以啊。"徐成竹转了转身份牌,"我的技能都不错,你寄生我有利无弊,多好的机会。"
沈从的视线移到牌上。
寄生之后影响到的就是两个人了,徐成竹才没那么好心。他真正想要的,是沈从的保护。简而言之,雇个打手。
徐成竹本人抗不抗打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打,虽然有三个看着就很强的技能,但都不是能一力降十会的那种,这的场地也不能满足他随时随地面粉酱油辣椒酱攻击,于是打手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了。
江海生又仔细看了看沈从的技能,反应过来也跟着喊:"那你也可以吃我啊,我可以让你寄生。"
他把身份牌杵到沈从眼前:"喏,我技能多好,又没有他们陆生那么多事,你完全不用担心反噬的问题,我还能给你免费提供饱食度,多好的买卖。"
游戏的身份范围确实是陆生更多,包含的陆生食物链也更完整。海生就比较少,宽吻海豚在这里面算得上是顶级捕食者了,相对来说和平很多。
再加上宽吻海豚的协作技能,受伤的概率也会小一些。
沈从的视线落到技能介绍上。
鲸目:宽吻海豚
【协作】通过协作捕食,成员每人攻击力加强5%
【回声定位】可通过发出声波精准定位猎物(饱食格满两次解锁技能)
【伏击】可利用任何工具制作陷阱捕食猎物(饱食格满一次,陷阱制作成功率加10%)
技能是好技能,但江海生的性格太跳脱,不到最后一秒你都不知道他能怎么作,风险加加减减又回到了正常水平。
江海生满怀期待的眼睛还在bling bling地眨。
沈从思衬半晌,把手放到了江海生肩上。五秒过后,沈从放手。
江海生稀奇地摸了摸肩:“怎么样?寄生好了?”
沈从点头。
“不需要说个咒语,喊个技能什么的吗?”
“不用。”
“真的吗?”江海生又仔细感受了一下,“可是我没什么感觉啊,你真的寄生好了吗?要不要再试一下。”
宋近歌看的想笑:“你当拍热血番啊,还喊个口号,是不是还要加点羁绊的力量啊。”
江海生手抵下巴,认真思考了半秒钟:“其实我觉得喊口号是很有必要的,有没有用另说,首先气势上就赢了。赢了气势就是赢了先手,结果肯定是我赢。”
“那我喊喊试一下?说不定海雕能吃豚呢。”
“欸欸欸,可别。”江海生连连摆手,“行动力太强可不好。”
“哈哈哈……”宋近歌无情嘲笑。
那边两人在拌嘴,徐成竹也不闲着:“到我了。”
沈从没说什么,重复了一遍步骤。
然而在沈从的手放到肩上的一瞬间,徐成竹突然汗毛一竖,心里凭空生起一阵被冒犯的怒意。直到沈从把手撤掉,怒意才渐渐平复下去。
徐成竹垂下眼皮,握紧了拳头才忍住没打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刚进房间的一刹那徐成竹其实就隐隐约约有些烦躁,巧的是进游戏前徐成竹心情确实不怎么好,他自信自己能很快调整,也就没有当回事。
直到这次平白无故的怒意。
徐成竹仔细想了想,从刚进游戏到被沈从寄生,他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并不引人注意。
除非是被感染了。
可是这很牵强。大家都是老玩家了,在明知感染有风险的时候,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莽撞地感染人,不怕被反噬吗?
而且大家的初始饱食度都是30%,就算是感染,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影响到徐成竹。
余光瞥到在房间里到处乱窜的江海生。难道是因为寄生?
徐成竹很快又自我否定。江海生亲口说了没感觉,他也不是个有心机的,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
实在想不出来原因,徐成竹暗自压下烦躁,说道:“接下来合作愉快。你放心,我们之间还有承诺,我不会害你。”
说到这里……
“头玩要是中途死了怎么办?”沈从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徐成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夹杂着紧张和躁动。
又是平白无故的怒意,又是想要大打一场的冲动。
指甲一寸寸陷进肉里。
徐成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平静下来:“中途死了就死了,头玩并不稀罕,游戏会继续进行到最终局。”
沈从看他一眼:“只是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