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云适时开口:“你们……”
宋近歌移开视线:“我们在三楼鬼打墙了半天都没结果,我觉得这事不对,本来想大家停下来一起商量下,结果一回头你们就不见了。”
·
“他们呢?死……了?”叙舟脸上害怕,眼珠却滴溜溜转着。
宋近歌蹙眉,她的头太晕实在不想探究更多:“先不管他们了,这不对,我们应该是产生幻觉了。”
临春靠着墙:“为什么好端端的会产生幻觉?”
“不知道,但是有这条规则,再加上我们现在都头晕想吐的症状,基本上可以确定。”
“可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
“规则。”贺鸣璋冷冷开口,“我们肯发违反规则了。”
宋近歌瞬间反应过来,目光一下射向叙舟。
叙舟一抓头发:“你们看我干什么?怪我喽?”
贺鸣璋:“我们都是按照你说的正确规则做的。”
没明说,但已经认定叙舟故意骗他们了。
黎桐眉一皱,看向叙舟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
叙舟瞄了江砚秋一眼:“你什么意思?这就怀疑到我身上来了?不信我就别听我的啊,事后炮算什么本事!”
贺鸣璋却不动摇:“就是因为信你才在这个时候怀疑你。”
“你!”
“你放你爷爷的狗屁!”黎桐从墙上离开,气势骇人,“这一路你们做的我们哪些没做?我们骗你们有什么好处?”
“不这样做怎么取得我们的信任坑害我们,这不能洗清你们的嫌疑。”
“我赞同。”临春站出来,“你在短短两分钟里瞟了江砚秋不下五次,这是心虚的表现。”
“哈,你!”
“行了。”宋近歌打断就要开骂的叙舟,“先找人解决幻觉吧,再吵都要死。”
说完,宋近歌先行离开,其他人也暂时放下争执跟上。
黎桐松了口气,揪着叙舟的耳朵:“你怎么回事?连我和江哥都害!”
“我没有!他们有幻觉多正常,我怎么知道我们也有了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们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感觉错了?”
第186章 我死了
“……后来我们找到卞航, 他带我们来了这里。”宋近歌的视线又飘到沈从身上,“你们早就发现不对了吧?发现更多信息了?”
郑晓云没急着回,她看眼沈从, 果然听到他“嗯”了声。
沈从不止承认了,还把之前压着的疑问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好像很真诚的样子。
而其他人着实被庞大的信息量惊到了。
贺鸣璋抓住了重点,一双鹰眼盯着叙舟:“所以你就是撒谎了。”
叙舟心虚一耸, 躲到江砚秋背后。他小声反驳道:“但是我绝对没在重复文物那里骗你们, 你们也看到我们怎么做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感觉出错了。”
黎桐皱着的眉就没放下过, 听叙舟这么一说,她有些担忧地看向江砚秋。
江砚秋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临春倒是没什么情绪起伏:“我早说了不靠谱,感觉只是感觉。”
“你又知道了。”黎桐下意识反驳, “叙舟的感觉从来没错过, 他有多厉害我们比你更清楚。你倒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遇到你们叙舟的感觉就不对了,一日三省没学过吗?”
江砚秋按住黎桐,让她不要再争吵:“你应该在这有发现吧。”
对沈从说的。
沈从拿出几张被折过的照片放到桌上。
临春率先拿起照片:“房实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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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房实。三天前, 我进入了一个规则世界……我死了。
房实打了个寒颤。她停下打键盘的动作,扭头一看, 空调不知被谁调到了22度。
……怪不得她总感觉背后在刮冷风。
房实起身把温度调高了些。室友们几分钟前都出去了, 现在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众所周知, 一个人的寝室就是堪比天堂的存在。
可惜房实是个无聊的人, 没什么娱乐活动。闲来无事, 她翻到了许久之前写的小说大纲, 终于按着键盘打下第一个字。
笔名就是房实, 主角名也是房实。不是什么自恋, 只是她觉得刚好开头是自述的语气, 如果有细心的读者发现这个小巧思,两相呼应下来效果说不定会很好。
但她打完第一段刚进入情绪就被冷气打断了。这会儿在电脑前坐了几分钟,却始终没打出一个字。
说不出为什么,看到“我死了”那三个字时,房实总有些瘆得慌。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房实被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按下接听键。
“实啊,票买好了吗?”
母亲沧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有些变形,但刹那间房实还是有些心酸。
“买好了。”
为了房实能顺利考上大学,李春丽在她高三的时候去庙里许了愿。现在房实果然考得不错,李春丽开心之余,也没忘记要去还愿的事。
这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刚好又碰到周末,李春丽便叫房实买了票回来还愿,这才有诚心。
许愿的时候房实没去,李春丽年龄摆在那里,上世纪的风气已然深深刻进骨髓,多少有点信鬼信神,什么事都想去算算拜拜,忌讳一堆。
房实是不信这些的,但耳濡墨染这么久,她不免也有些好奇。所以一口答应了回去还愿的事。
房实家境并不好,回去一趟很折磨人。先坐七八个小时高铁到市里,再坐大巴到县上,再从县上坐一次拉好几个人的私家车到大一点的镇上,最后再做摩托到小镇老家。
这么曲折的回家路其实也拜她爸所赐。她爸家乡情结很重,舍不得家里的老房子,哪怕湾上人走的走死的死,他也坚持每年回来翻修。后来在外面打工攒够了钱,干脆就在镇上买了房,这辈子都脱不开小镇。
但其实房实理解她爸,那一辈的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她只是格外后悔当年年少轻狂报了个老远老远的大学,同时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有辆自己的车的信念。
原因无他,房实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特讲究体面,没有也要装的有。老家的人讲究的少,更别说坐车回来的都是风尘仆仆,几个人挤在狭小的私家车里,各种味道混杂,足以让对卫生很有要求的房实崩溃。
房实说不上多喜欢回家,但母亲喜欢她回家,已经给她张罗好了饭菜,床单都是才洗好没几天的。
还愿的庙在另一个镇上,得早起坐村村通才能到。
房实揉着眼睛,有些新奇地四处看着。有些好笑,她是农村人,但对农村并不了解,现在别说年轻人,连小孩都跑去市里读书了,老家的学校都快开不下去。
李春丽是个很能说的人,路上遇到谁不管认不认识都能聊两句。房实等得无聊,刚把手机拿出来就被李春丽睨了一眼。
“玩玩玩,就知道玩你那个破手机,眼睛都给你玩瞎掉。高三就是玩这些才考个破二本,你对不对得起我天天晚上去接你?本来上班就累,还要给你洗鞋子洗衣服,你是点都不体谅父母……”
房实只觉浑身一凉。她讪讪收回手机,没有回嘴。
等李春丽一路买好了公鸡,火炮和香,又叫上了带路的亲戚,一行人才真正踏上还愿的路。
庙在山间。李春丽和亲戚一路聊天,话题离不开学习工作小孩。房实跟在后面,眼睛不断往四处瞟。
她们已经走了很远了,现在四面都被山围着,阳光照在山顶,笼上一层金光。她们踩在草地上,小水塘清可见底,路过一个又一个浇菜喂鸡的老人,未褪尽的雾气缭绕其间。再也听不到任何现代世界的声音,摇晃的树枝像是奏起一首颂歌。
是未被人工污染过的地方。
房实从来没见过这样原始的场景,估计也被李春丽的神鬼之道影响,顿时心生肃意,脑中莫名出现“神山”二字。儿时不懂其意,现在却触景生情。
终于出了大山,房实又踩在一条蜿蜒的泥路上。前几天刚下过雨,一脚就是一个坑,房实有些不适地抓起裤脚。
后半段总算有了些人烟,路边也开始有了车的踪迹,房实还碰到了往回走的一家三口,小孩哭得很大声。
听李春丽和亲戚的交流房实才知道,这个庙很灵,不管许什么愿都能实现,所以来拜来还愿的人很多,特别是过年那段时间,车和人能挤出老远。
房实安静听着,对这庙更好奇了。
然而现实和房实想的不一样,这个庙建在崖边,面积窄小,跟路边的苍蝇馆差不多大小。穿着各色衣服的人几乎是磨着肩背移动,但这影响不了人们的热情。
要过去房实还得走一段石头拼成的小路。这段路房实走得很心惊胆战,石头动不动就松动两下,边上完全没做防护措施,稍微重心不稳就是掉下悬崖的惨剧。
好不容易踩到宽点的平地上,房实才有心情欣赏起风景来。庙的对面是另一座笼着金光的山崖,汩汩水流倾泻而下,形成一条绚丽的瀑布。
“噼里啪啦……”
有人点燃了火炮。灰烟和雾气纠缠在一起,说不清的意味。
那人亲眼看着火炮燃尽了才离开。但不过几秒,又有人走过来把几卷火炮朝天一甩,火机一点,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动静震天动地像是爆炸。
“杵到那里干什么,过来。”
房实被李春丽拉着站进了排队交钱的队伍,刚好给在外面点香的人让开位置。那人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香,用力插进石头缝里,嘴里同时念叨着房实听不懂的话。旁边,是一串参差不齐插着的粗香。
“噼里啪啦”,伴随着一声凄惨的鸡鸣。房实看过去,是亲戚把公鸡的鸡冠揪破了,鲜红血液霎时填满它的眼眶。
亲戚却早已习以为常,等李春丽交了钱就领着人进了庙。
庙里的香火味浓到能毒死人,房实只感觉自己晕头转向地被李春丽拉着左转右转,手上被粗鲁塞进三根香。都没听清李春丽说了些什么,房实又被推着左转右转避开人群到石壁边上香。
石壁中间被挖空了一部分,放了座沾着火炮纸和香火灰的神像,房实不认识。神像两旁,挂着两张红色对联,字太草,房实看不懂。
“拜,记得说是你房实回来还愿了。”
房实的脖子被李春丽一把按住。
房实只好照做,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照着李春丽的样子拜了三拜又插了香。
人太多了,有人想占好位置,把房实差点挤摔。她皱着眉要出去,却被亲戚拉到一块蒲团边。
“跪着。”
房实老实跪到蒲团上。
亲戚食指沾上鸡冠上的血,在石壁上找了个空位置画了几画,然后一把把公鸡戳到房实眼前:“把鸡抱着拜三下。”
“啊?”房实脑袋一空,她这辈子还没碰过鸡。而且她小时候老被鸡啄,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大。然而亲戚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把鸡塞到了她手里。
刚才在外面还在凄惨嚎叫四处挣扎的公鸡到了里面却突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任人操控,只有一双血红的眼珠子盯着神像。
房实僵硬地抱着鸡,手上根本不敢用力,她突然有些怕这种温热的触感。
“快点。”
房实没办法,只好忍着颤抖抱着鸡敷衍地拜了三下,然后赶紧把鸡还给亲戚,起身就要走。
起身的一瞬间,房实看到自己刚才上的香被别人挤倒了,火已经熄掉。
房实心脏一跳。
她震惊看着这群不停争抢好位置上香拜神的人。
他们的嘴一刻没停,他们的眼浑浊不堪,小心翼翼插好香后转头就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
房实突然好奇,她对寻求鬼神的帮助嗤之以鼻,没什么好求的,那他们呢?他们求的是什么?
第187章 大火特火
房实挤出人群, 鸡的触感还犹如在手,她实在受不了,跑到因瀑布形成的小水塘边洗了手。
起身还没站稳, 房实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被一个大妈撞到了一边,差点跌下山崖。
大妈根本没在意房实, 抓着火炮一甩, 嘴里还在骂房实挡路。
瞄了眼崖下的葱郁树林, 房实一阵心惊, 赶紧扶着石壁要移回安全位置。但脚刚踏实,房实就被亲戚抓着去上粗香了。
公鸡被粗鲁塞在背篓里,亲戚一边把香塞给房实, 一边骂她乱跑。房实默默听着, 心里有些烦躁,刚才好像踩到痰了。
亲戚还在骂,房实嘴唇几次开合,到底没反驳自己是以为事完了才出来的。
插完粗香, 房实赶紧跑到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她用石头磨着鞋底,心里的滤镜已经碎了个彻底。
五花八门神神秘秘的说法闪过心头, 房实很快下定义, 果然再牛的神也离不开一口痰。她更加不信自己考上大学是因为许了愿了。
终于等到可以离开的命令, 房实在前面撒丫子走地飞快。
到了街上她们还得等班车才能回去。公鸡被放在一个熟人的门檐下, 今天刚好赶集, 背篓被亲戚拿去装菜了。李春丽就站在路边跟好久不见的熟人聊天, 房实站得腿酸, 撑着下巴蹲在地上。
李春丽嗓门大, 哪怕房实离她有了四五米都能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家那个现在在哪里耶?”
“在外面上大学, 上半年才考上的。”
“耶,那你家那个厉害嘛,在哪里读书耶?”
“香川。读的什么……那个,什么专业我一下记不起了,反正以后读出来说什么都能干。”
“那可以嘛,你女以前成绩好的很耶,等以后读出来了你就享福了。”
“咦,她,我才不指望这个哦,以前小时候还知道说话,现在回来话都不知道说一句,天天就是看手机,心思都不在读书上,能读多好嘛……”
房实索然无味地移开目光,哪怕说了无数次,她妈也记不清她的专业,就像她必须强调无数次大学周末没有自习一样。李春丽只认为她应该无时无刻看书才是在学习,才算对得起她的付出。
想到这,房实的心情更烦躁了。她偏头,眼里跑进几抹红色。
公鸡被尿素口袋装着防止跑,它的血已经在地上集成了一滩,还有更多在哗哗往下流。
房实顺着看下去,她第一次发现鸡的血竟然是鲜红的,落在地上像油漆一样浓。公鸡的眼睛很浑浊,面上像裹着一层灰膜,不知道在看哪里。
房实突然兴起,跑到它的正对面蹲着瞧。公鸡注意到了她,头一歪看向房实,见她半天没动静就不再看她。一滴鲜血恰好流进眼睛,公鸡反射性眨了眨眼。
房实突然可怜起这只鸡来,它知道它就要死了吗?
房实又不由得想起自己来,她自己不也要死不活的。
小的时候家里大人成天上班,周围住的小孩少,没人跟房实玩,父亲是棍棒教育的忠实拥护者,母亲虽然心疼她,但也是打后温暖,房实不知不觉就长成了寡言的性格,还带点窝囊。
后来上了初中,班里突然流行起小团体,房实是不受欢迎的那类,好心接纳她的小团体也三天两头上演绝交一条龙,最后又突然和好,非常理所应当的任性。
每天李春丽一下班就喜欢逮着她讲自己的不如意,要房实一定记得自己的付出长大报恩。所以房实在某些方面很早熟,懂事得和年纪不符。
所以对于随意绝交的行为房实并没什么意见,什么都由着她们来。而且……其实她们对房实挺好的,因为她年纪最小,平常一起出去玩也很照顾她,吃的也是她们出。
但后来房实还是没跟她们玩了。因为李春丽觉得她会被她们带坏,哪有周末不看书只想着出去玩的,这不是浪费钱吗?李春丽不开心,却不打她不骂她,只一味说自己的付出、自己的痛苦,让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好让自己扬眉吐气。
弯弯绕绕,但房实多敏感,一次就懂了,她自觉远离小团体,一天到晚都坐在小板凳上拿书看,但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青春期的什么认知发展、自我中心理论,她只是觉得自己肯定生来不凡以后一定是拯救世界的大人物,并且还会拿生活中运气好的蛛丝马迹论证,现在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阶段,不值一提。每当想到这里,房实心里的苦闷就被排解很多,望着书开始神飞天外。
后来她就爱上了空想的感觉,想象里,她可以成为任何人,做成任何事。在家想,走路想,上课也想,成绩也被影响,经常在班级下游徘徊。
但她其实天赋不错,所在的班已经是年级重点班,相对很对人来说都很厉害了。但李春丽不懂,她不理解为什么房实次次都是倒数第几?这不就是没学吗!
所幸家里条件不好,李春丽每天为了生活奔波并不怎么管房实,只是每次开完家长会都会失望地骂房实一通。
李春丽在教育方面其实蛮成功的,至少房实每次被骂的时候愧疚都会如潮水般袭来,让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
但不知道老天是不是非跟她作对,这种决心通常持续不了两天,房实就又开始上课想回家想了。这样下去成绩自然没什么起伏,李春丽越急就越骂,对钱就看得越紧,毕竟在她眼里,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她不希望房实没了出路。
房实就在骂声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心理素质练出来了。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初三下学期房实突然来了动力,天天捧着书就是学,竟然还给她考上重点高中了。
给李春丽高兴地四处奔走相告。房实也感觉到了,自从她考上高中后,父母对她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那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对钱看得不紧了,连手机都给买了。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家里那阵刚好好了起来,有了钱谁都能大方起来。房实不想太敏感,但还是在高中认真读书了,她想维持这种快乐。
但快乐还是走了。
房实不擅交际,又没什么本事才艺,在班上的朋友不多,往往聊天也接不上话。她也没什么喜欢的,对于她们口中的明星电视一概不知。
格格不入四个字把房实框得死紧,渐渐地,房实就只能在下课的时候装睡觉或者埋头学习了。
同时,她依旧爱想,脑子里一天马行空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
高中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去,本来一般来说,房实是能考个好学校的,甚至有希望冲个重点。但谁都没想到,房实高考失利了,最后去了个末流二本。
家里所有人都在关注她的成绩,李春丽也指着她一鸣惊人吐气扬眉,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人一生中亲戚最多的时候就是发达和落魄的时候。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房实就静静听着李春丽为了挽尊说出各种理由,甚至在某位姨妈的撺掇下竟然觉得是卷子判错了推着房实要去查卷子!
房实当然不肯,于是理所当然爆发一场争吵。
当然,吵的是李春丽。房实心里也气,但她说不出重话,对于李春丽,愧疚比亲情多。但房实的态度显然更加了一把火,李春丽当即掏出一把菜刀。
“你是不是要我去死!我去死你是不是就高兴了!天天打工供你读书,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啊!我就应该去跳河淹死!”
在一边跟着说房实的房父一听,赶紧把刀夺掉。房父比李春丽大了十多岁,或许是岁月磨人吧,以前说打就打的房父脾气已然好了许多,没有力气再打再骂了。
最后李春丽没跳成河,因为上班时间到了,不上班哪里能来钱呢?没钱怎么活呢?
李春丽骂骂咧咧走出去,房实生怕她半路想不开真去自杀,在后面忍着眼泪跟了一路确保没事才折返回去。
到家房实就躺床上了,她爸也前后脚地上班去了。
房实抹掉几滴泪。失利只是她的借口,为什么一落千丈只有她自己清楚。
房实拿到手机的时间晚,就算玩也只玩过她爸手机上的小黄人游戏,后来有自己的手机了也是滞后的。耳边不断回放着同学们讨论的小说明星电视,房实终于忍不住了,在家的时候房实不敢玩多久手机,所以她把手机带去了学校。
本来只是下课的时候偷摸玩一玩,但房实确实有些小聪明,她买了个装卷子的文件夹,但文件夹里没放卷子,放的是手机 ,边上放几根笔撑起空间,上面压上一摞书,左边也是一摞书,右边放校服,这样藏手机任谁都发现不了。
于是房实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上课也开始看手机。手机里的世界太美丽奢靡,房实看得目不转睛,想得抓心挠肝,简直想钻到屏幕里面去亲身体会。读书是什么?一边去吧!
现在好了。
房实又大力抹掉几滴泪,她真的后悔死了。如果没带手机就好了,如果她坚定一点就好了,为什么会这样!
哭着哭着,房实的手机屏一亮,是李春丽粗声粗气提醒她自己煮午饭,菜她爸已经炒好,饭也保温着,直接热热就行。
她鼻子一酸,又想到几年前。
房父这人其实很会说话,小聪明多得很,不费力就能和上司相处得不错,能获得些不轻不重的话语权。
上司有时看到房实也会逗逗,房实当时小,分不清那些行为里的弯弯绕绕,还以为他们是好人。
后来有次房父请上司吃饭,本来气氛不错,结果不知他们谈到了什么,上司依旧开着玩笑,巴掌却已经扇到房父脸上。
只一瞬间,气氛就凝固了。
房父愣了好几秒,才调整过来放低声音说了几句话。低声下气字字赔笑。
说的什么房实记不清了,她只记得父亲浑浊泛黄的眼球。她想,她一定要努力!她以后一定要赚大钱!她绝对不要受这种委屈!
想着想着,房实又想到以后出人头地的美好生活,没多久就在床上满足睡着了。
末流二本的学费贵,想到父母付钱时一脸肉痛的模样,房实自觉已经是大学生,应该自己赚生活费分担父母压力。
于是她就被骗了。
是的,并且是刚开学一周。
越需要就越被骗。
起初房实只是误入了刷单群,好在及时发现悬崖勒马。后来房实又被“教剪辑软件包实用”的广告吸引,她想着也能学一门技术,当即加了人进了□□了三千,每天蹲直播学习PS、AI、AR。
后来进直播的程序三天两头一换,换到最后就没了音讯。但群里确实又有老师答疑解惑分享资源,她一下又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被诈骗了。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交流群悄无声息的被解散。
至少学到东西了。
房实这样安慰自己。
但后来房实才发现,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而且也没有毅力,学会点皮毛就开始沾沾自喜眼高手低,最后不管是比赛投稿还是商稿都没什么水花,最后沦到给社团活动做海报,房实这才认清自己的能力。
但她没有被打击到,学校黑奴般的兼职她不想干,但她又想赚钱,想来想去还真让她想到了——写小说。
房实又庆幸起自己高三玩手机了,因为这样她才接触了小说,恰好又在最天马行空的时候,房实想了好几个好玩的故事,连大纲都想好了,但因为沉迷玩乐一直没动过笔。
房实一下大喜过望,只觉得是命运的召唤,当即开始动笔,取了个极其有意境的小说名——我有一部飞鸟集。
她认为自己肯定是天降紫薇星,不用多久就能红透半边天。想着想着房实就已经在考虑火了之后要是接受采访该说些什么了。
但现实给了房实一个巴掌。距离她还愿回来已经过了两个月。除了码字手速变快之外,房实的小说毫无浪花。
房实的道心一下破碎,荒废了一个月都没再更新。直到假期过去再次开学,房实才再次捡起未完的小说。
这次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管怎么样,她应该先把这本完结再说,她应该给笔下的人物一个结局。
结果还别说,这次重来房实就像是始终被吊着一口气一样,虽然有时看到数据还是会想放弃,但终究是磕磕绊绊写了下来。
依旧无人问津几个月。
然而就在非常平常的一天,房实自己都没想到,这本书火了!
大火特火!
第188章 去那干什么
“……so?”叙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然后呢?”
“没了。”沈从还没动手,郑晓云就主动收起照片摞在一起。他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档案记录到这里之后就没了,只有一句疑似房实自杀的话。”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没了,后面还有不少, 但是都被烧掉了, 能看到的几个字, 外加一排参差不齐的黑页边。
临春坐得端正, 手撑着下巴揉了揉:“但是房实这个事其实是无用信息吧,也不能帮我们分析规则。”
宋近歌揉了下鼻子:“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们知道了很多。”
“我知道, 我的重点在它没有用。”
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宋近歌嘴角一抽搐, 瞄了眼沈从和郑晓云:“别这么说……”
“你这个人好苛刻。”叙舟对沈从印象很不错,何况临春还质疑过他,“新仇旧恨”加一起,叙舟当即开了口, “总比什么都没找到的人好,哪来的脸挑这挑那的。”
临春眉头一皱, 向来严肃的脸上出现一条迷茫的裂缝, 像是不理解气氛怎么突然就变了:“这和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在说没有用吗?我说的不是事实?”
这三连问成功把叙舟问火了。他和临春接触得很少, 不知道她的说话风格, 下意识就认为临春是在装傻挑火。他疯狂撸着头发:“你……”
还没说什么, 沈从就抬手示意他安静, 江砚秋也把手按到他肩上。
“不是完全没用。”沈从说道, “这是我们在外面找到的一张纸条。”
听到“我们”两个字, 郑晓云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她又看向冯卜音。冯卜音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玩指甲,对他们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
宋近歌拿过纸条,其他人也围过来。
“不能拍照?可是必打卡项不是让我们合照……”叙舟突然觉得头皮一阵痒,他抓着头发,“这是怎么回事?”
沈从没回,只问:“信不信这是真规则?”
叙舟一愣。
黎桐推他一下:“你什么毛病,这个时候发什么呆?说信不信啊。”
“我……我……”叙舟双手抱头,脸色有些难看,“我感觉不到了。”
“感觉不到?”黎桐比他还惊讶,“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就是一个信不信,你按感觉选一个不就行了。”
“死黎桐你懂什么!等我再想想。”叙舟的脸色更差了,他无意识用力,头发都被他拔掉几根。
等众人围观叙舟烦躁拔掉第十根头发时,叙舟终于放过了他的头皮:“我真的感觉不到了!我感觉、我、我选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黎桐又看向沈从,“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早就知道?”
“不知道,只是刚好想到确认一下。”
郑晓云看向宋近歌和临春,非常有眼色的作补充:“就跟你们没爬银山一样,游戏不会放任这种走捷径的方法,之前是加上必打卡项,现在就是让叙舟感觉失灵或者错误了。”
叙舟一下抓到重点:“我就说重复文物那里我没骗人!”
贺鸣璋:“那也不排除你在其他地方没骗人。”
“嘿,那你说我哪里骗人了?你有证据吗?”
“不然你们合照的时候跑那么远干什么?”贺鸣璋一开始就不是完全相信叙舟,合照的时候专门留了个心眼,结果刚好就被他发现叙舟三人合照是有选择性的了。
但当时贺鸣璋还不清楚“污染”的意思,看宋近歌她们又没死,还以为是自己多心,这才沉默跟了一路。
“那……”叙舟一梗脖子,“那又怎样!”
“哼,变相承认。”
宋近歌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打着转,最后还是落到了叙舟身上。
她有时候其实蛮单纯的,容易相信别人,好在她的工作内容也没那么多尔虞我诈,身边人也没什么坏心眼,于是这么多年宋近歌愣是没长出半点警惕心,因此着了叙舟的道也正常。
但她也不怪叙舟这么做,她不会因为别人心眼坏就也变得坏心眼。没在这上面纠缠不休,宋近歌的目光又落到那张新纸条上。
为什么规则会和必打卡项相冲突?游戏想在这上面害死他们?
但在这之前,宋近歌还需要确认一个问题,她看向沈从:“还有其他办法验证这张纸条的真假吗?”
沈从说道:“这张是真的。合照那里我跟江砚秋他们选的一样,但还是被污染了。”
“所以……”
“所以,游戏是故意让我们违反规则被污染。”沈从敲了下桌子。
正在吵架的贺鸣璋和叙舟都看过来。
是故意让他们被污染,而不是故意让他们死。
目光落到那一摞照片上,宋近歌瞬间想通关窍:“它故意让我们下来,让我们看到这些,这不是无用信息。”
游戏想用必打卡项杀死他们有的是机会,却偏偏要在合照上面做文章。要知道,博物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违反规则并不会让他们马上死,只会让他们被污染。
而等他们发现自己被污染后就一定会按照规则找工作人员求助,那么工作人员就一定会带他们到这里,他们会怀疑叙舟,会复盘规则。
无论沈从有没有先下来找信息,他们的结局都会在这里。而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叙舟的感觉不是完全被剥夺,只是在重复文物上失误。而等他们都到了B1层,叙舟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宋近歌又看向沈从。
江砚秋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沈从总快他一步这件事让他很不舒服,之前哪轮游戏他不是最中心的那个?
目光掠过满眼震惊加崇拜的叙舟和黎桐,江砚秋往前站了一步:“看来我们这回想结束游戏有的忙了。”
叙舟:“为什么有的忙了?不是待够五天就能结束了?”
江砚秋找了张椅子坐:“还记得一个规则吗?要出去就到B1层看看。当时你说这条是错的,但受游戏影响你很大概率是感觉出错了。
“如果刚才推的都是对的,那我们就必须探索到底,找到出去的方法。毕竟游戏规则是按照旅游计划完整、安全地待五天。”
“安全”两个字被江砚秋加了重音。
“所以啥意思?”叙舟瞪着一双眼 。
虽然黎桐也没想太明白,但这不阻碍他骂叙舟:“死叙舟,你脑子长来凑身高的?自己想想会死啊。”
叙舟一翻白眼:“那你说什么意思。”他早知道黎桐的尿性,她才不会因为自己没想通就羞于损叙舟的。
“好了。”江砚秋手掌往下一压,“还是安全两个字。结合那位——”江砚秋的下巴往沈从的方向偏了下,眼睛却没看他,“——找到的信息,我们现在在的就是因为飞鸟集而出现的规则世界。合理推测,规则世界不安全,不能在里面待太久,所以我们要找到正确的方法离开规则世界回到所谓的现实世界,这才叫安、全。”
“是吗?”叙舟脑筋一抽,突然问了沈从一句。
江砚秋刚缓和点的脸色立马黑了。
“你个蠢蛋!”察觉不对的黎桐重重给了叙舟一拳。
“死黎桐你是不是多动症!你再打我一下试试,真当我泥捏的啊!”
“给我去死!”又是一拳。
“啊,我想起来了!”宋近歌突然惊呼一声,掏出手机就打开群聊。
旅游攻略上写的清楚。
第三天:桃源谷旅游基地(一整天,第二天九点回市区)。
第四天:citywalk(十点到晚上九点)→寻光(晚九点半-早九点半)。
第五天:足疗头疗各种疗(十点-下午两点)→寻光躺尸(下午两点-晚九点)
第六天:回程机场(早上六点-九点)
宋近歌唇边勾出一抹笑意:“发现了吗?第五天寻光和机场之间有好几个小时的空档。而……”
“而空档意味着那段时间我们是自由的,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临春接上话。
宋近歌打了个响指:“在银山等你们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点,但当时没有细想也就没提,没想到在这等着我们的。”
这一路上宋近歌是在旅游计划和必打卡项上最用心的。或许是有人时刻念着,宋近歌给人的感觉又蛮靠谱没什么坏心眼,其他人也就没把重心放在这上面,最多也就是点开看一眼核对下有没有出错。
贺鸣璋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之前推理的就没有错,这个地方该好好翻翻了。”
“直接去隔壁。”沈从指了个方向,“你们来之前我们去找过,其他房间除了档案照片就没其他的,但是隔壁我们还没来得及看。”
隔壁?
郑晓云垂下眼皮。她找的两个房间分别是更衣室和员工宿舍,没什么好看的,出来的比沈从早。
不过郑晓云没回会议室等沈从,而是打算去另外两个房间也找找。但她手刚碰上会议室隔壁的房间就听到脚步声了,郑晓云只好先放弃。
虽然时间紧迫,但郑晓云可以肯定,隔壁那个房间是锁了的。沈从让他们去那干什么?
第189章 完了
既然沈从让他们去, 就说明他相信他们能解决门锁的问题。会议室里陈设简单一贫如洗,一眼望去就知道藏不了钥匙,其他地方也没有……不, 也有可能是门锁已经打开,沈从只是让他们去探路。
毕竟,不管是卞航还是卓匀, 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回来, 也没说找其他人来看看, 竟然就把他们晾在这里, 未免太过粗心。
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们是故意的。故意留出时间给他们探索,或者……给他们开锁。而且游戏故意引他们来, 总不能让他们卡在半路上。
房间能上锁就说明这个房间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冒然闯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管什么情况,不如先找其他人探探路。
怪不得沈从会说这么多。
仅仅一个垂眸的时间,郑晓云就捋清所有。她不禁看向沈从。对方冷静等着宋近歌等人思考, 从始至终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并不显得急切目的性强, 反而一切都有种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顺畅感。
宋近歌沉思片刻:“那我们就去隔壁看看吧, 抓紧时间。”
沈从和他们同时起身, 在最后慢悠悠跟着。走到会议室门口时, 沈从停了下来倚在门口。
郑晓云本来就走在他后面, 见状也顺势停下。
贺鸣璋却像背后长了眼睛, 几乎是脚跟脚停下:“你怎么不走了?”
贺鸣璋没刻意压声音, 在一片安静的氛围里格外突出。
宋近歌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 闻言动作一顿。
沈从丝毫不心虚:“给你们望风。”
贺鸣璋:“……那你人真好。”
“不用谢。”
贺鸣璋:“……”
叙舟已经把沈从当成了自己人, 当即维护道:“你在阴阳怪气什么,要来就来不来就走,本来就要有人在外面看着才好的吧。”
宋近歌摇头,她懒得掺进这些事里,一扭把手先进门了。
临春紧随在后。
江砚秋捏着叙舟的后脖颈迫使人转了个方向也进去了。
贺鸣璋看了沈从好半晌,最后没听到屋内传出什么动静才扭头进屋 。
郑晓云探出一颗头。
竟然真的没上锁了。
但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从和郑晓云两人等了几分钟,隔壁房间里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没人走动,也没人说话。
“要去看看吗?”郑晓云问道。
沈从朝隔壁的方向点了点下巴。
郑晓云无奈踏出会议室。
想到沈从十分自然的“我们”,郑晓云还以为他的态度有所软化,毕竟她鲜少见过对人情始终无动于衷的年轻人,她还想着问一声让沈从先进,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就好,结果沈从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在门口站了片刻,郑晓云扭头看向沈从,语气似乎有些迟疑:“我觉得你可以来看一下。”
说完郑晓云就进去了。
郑晓云的反应不算太出乎意料,沈从拉上会议室的门走到隔壁。
隔壁房间的灯光是博物馆少见的纯白色,亮得晃人眼睛。里面没有桌椅,没有柜子之类的家具,除了墙壁空无一物,像刚建好的毛坯房。
不过,墙壁上贴满了照片,人的照片。几百上千张大脸就这样同时面向门外,各种神态各种模样,像监控抓拍。
大部分人像照片上都被画了叉。正对门口的正中央,卞航和卓匀的照片出现在其中,周围还有几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工作人员。最边上,是戴着鸭舌帽、吐着舌头做鬼脸的冯卜音。
照片下的空地上,宋近歌和其他所有人站在一起,对面正是以卞航为首的几名工作人员。
乱窜别人房间被抓了个正着,但双方之间的氛围好像还挺和谐。
沈从把门关上了。
卞航首先发话:“都到了就进来吧。”
卞航抠着背后的墙壁缝,稍一用力墙壁就松动了。卞航再一拉,墙壁就跟推拉门一样让出了一个一人宽的过道。
卓匀一挥手:“都进来。”
众人对视一眼,依旧是宋近歌率先跟上 。
墙壁后面也是满墙的照片,上面被画叉的人头比外面多了两倍。不过里面有桌椅了。
众人依次坐下,有工作人员分别把水杯递给所有人。
卞航开门见山:“长话短说,你们到这里多久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准怎么回答。
“怎么?”卞航眉头一皱,“都记不清了?”
卓匀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他看向卞航:“看这个傻样子估计快被同化了,还说吗?”
“当然说!能救一个是一个。”卞航看向众人,“记不清就算了,你们赶紧把水喝完,有人会带你们出去。”
叙舟两眼一瞪:“出哪去?”
“还能出哪,当然是送你们回去。你们连自己是哪来的都忘了?”
宋近歌默默举手:“我想先问一下,他说的同化是什么意思?”
卞航有些不耐:“字面意思。被同化了你们就永远回不去了。”
贺鸣璋靠着椅背:“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呵,看来你们是全忘光了。”卞航使了个眼色。身旁候着的几个工作人员立马上前撤走其他人的水杯。不多时就又拿了几杯颜色澄黄澄黄的水杯过来。
都不用等他们走近,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味道就开始猛烈攻击众人的嗅觉。
叙舟捂着鼻子,想吐不敢吐,紧张兮兮地拿眼球瞟卞航。
两指扣了扣桌子,卞航说道:“先把水喝完,喝完我跟你们说。”卞航又看向卓匀,“你去外面看着,有还能救的都拉过来。”
宋近歌把空了的水杯往前一推:“你说。”
“房实都知道吧。”
众人对视一眼。
卞航却将众人的沉默看做隐瞒,他哼笑一声:“不用装,我不会害你们。就算你们什么都忘了,也别跟我说你们没从其他房间里翻到房实。”
江砚秋:“你故意让我们翻这些房间?”
“当然。不然我们离开那么久给你们聚会的吗?”
“可是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直接跟我们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卞航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墙壁外面,“这就是我要跟你们说的。外面满墙的自在我和火色飞鸟都看到了吧?”
众人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按理说,时代越发展,人们的生活也该越幸福。
但事实恰恰相反,剥削越来越严重,消费水平一层层降低,社会如烧开的水一般沸腾浮躁,一次小小的碰触都能导致剧烈的爆炸反应。
当时的人们普遍流行一种自嘲式的自我安慰。但慢慢的,自嘲变成了一种对外的攻击性。
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言语越来越尖锐,态度越来越利己,心态越来越浮躁,人们普遍从无视规则的投机里寻求利益,所有好的东西都是要被骂的。
发展着发展着,“自在我”的口号就喊出来了。
自在我主张一切以我为主,一切皆应出于我的意愿,规则应在人权之下。活着不释放难道等死了再后悔吗?
风浪的形成不过是时代的产物,激烈或平淡都无可厚非,这没什么好评判的。
但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飞鸟集火了之后,房实过了一段好日子,从来没经历过追捧的她不出意外有些飘飘然了,至少在表达这方面敢了不是一点点。
一次签售会后的小采访,有人问起房实的感情问题。
房实想了想,一双眼亮如星光,她笑道:“我没谈过男朋友,其实没什么感情问题啦。以后如果有的话,我希望我能做个好妈妈。”
这话说完,镜头外就响起几声笑。房实表情一僵,敏感的性格让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但之后的问题房实说话都小心了很多。
可惜还是出事了,房实被骂了。
自在我的命题是解放,却不知何时滑向了束缚。
你必须做不一样的烟火,必须别有个性,而不能显露出一点相同的地方。你必须不被定义,必须自我主导。
而做一个“好妈妈”这样充满定义的标签化词汇,成功激到了人们敏感的神经。
不止是定义的问题。再深挖点,都这个时代了,性别问题依旧是社会最大的问题之一。而除了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讳莫如深之外,在这方面竟然没有一丝进步……哦,也不能这么绝对,至少在有心人利用方面是越来越顺手了。
而房实的话恰恰给了他们做文章的机会。
她不要事业,不要自己,她要把所有奉献给家庭?这是对自我性别的背叛,是对另一性别特权的认输!
房实火的突然,火势又太猛。多少作者是用时间、数量堆起来的名气,房实凭什么一本飞升!她凭什么这么好运气!
在有意无意的推动中,房实的话被解读成了多重意思。但不管哪一种,房实都板上钉钉地背叛了支持她的大多数。
于是一场讨伐顺势生出。首当其冲的是房实的个人信息,连带她不愿提及的过往经历。
然后是飞鸟集。被鉴抄袭已经是固定流程。只是糟的是,飞鸟集里有一个女角色,拿的是天生恶女的剧本,坏事没少干,但敢爱敢恨,说话好玩,绝对不受窝囊气,看着实在爽,角色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主角。
正因如此,很多书粉都想让她有个好结局。但房实把她写死了,不仅写死了,还是因为被感化后放下屠刀做好事死的。
可想而知恶女死的时候房实被骂得有多惨。现在出事了又被拉出来,另一波谩骂又来了。
房实怎么敢这样写的!恶女之所以成为恶女肯定是有原因的,哪有天生就坏的女人?再说她都认错了,为什么不给她个好结局?为什么把她写死!房实是不是厌女?她绝对是厌女!
仅仅半天时间,对于房实的风评就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
房实完了。
但谁都没想到,房实虽然怕,但她坚定自己的想法,她说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她不接受莫须有的罪名!
风正猛的时候,房实在社交软件上更新了动态。
第190章 净土
——飞鸟全文无一字抄袭, 清者自清。你们这群人到处找盗版买盗版的时候不说话,现在倒高呼原创至上了,要不要点脸?
——我从来没说过明显具有或暗含侮辱性的话, 想做妈妈只是出于我的意愿,这能证明我有责任感,能证明我重视家庭, 但绝不能证明我在捧男人的脚!你们应该去骂让把成为母亲视作洪水猛兽的人, 骂我干什么?
——为什么不能有天生恶女?擅自把女人限定在纯洁美好有苦衷的边框里, 作恶是身不由己是压迫所致, 难道不是另一种的性别霸凌?大呼女人可以成为花,可以成为树,有权利成为想成为的一切, 却没有权利不能成为恶?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按头定义!当然, 我没有呼吁大家都做坏女人的意思,请求不要再过度解读。
——把恶女写死怎么了?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为什么不该死?就算最后迷途知返,她也应该为之前做的坏事负责, 我不觉得这是错的。相反,因为坏人有点魅力就无脑追捧的行为我不赞同。
房实发了篇大长文, 虽然气上心头言辞有些激烈, 但性格所致还是在结尾来了个委婉的理解, 想着不至于太得罪人。
然而根本没人愿意静下心去看房实发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好心人挑挑拣拣了几段就搬运到各大平台大肆宣传。
房实当然被骂得更惨了。她不认错不支持就算了, 竟然还批评起来了, 倒反天罡!
房实还是年轻了, 有人骂她自然也有人支持她, 偏偏她要自己下场辩解。可她又不知道,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不过房实最后一段被刻意忽视的委婉的理解还是被人看到了。她是房实的忠实粉丝,从房实默默无闻的时候就在支持她了,经常在评论区和房实互动鼓励房实。
尽管这次墙倒众人推,她依旧没有改变想法,她要帮助房实。
她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房实发的每一个字,并且把房实有些蹩脚的理解美化了很多,然后附着自己的见解一起发了出去。
——为什么我们的需求从来不被看到甚至一吵再吵?因为很多人没有看清我们到底处在什么处境,甚至大部分“自己人”不理解我们在追求什么。
不是必须坚强独立,不是必须善良美好,不是一边痛骂一边溺爱,不是男女关系里的自我弱化,不是为了彰显团结刻意夸奖,不是把希望寄托在谁谁谁的照顾上,不是祈求另一性别自我感化自我退让。
我们争的抢的只是平等!我们要平等,要同等对待同等权利同等机会!
如果男人不管孩子是无声的父爱,那么女人不管孩子就该同样赞扬其爱无声。
如果我们露出肩带露出肚子会被指责,那么男人就不该随处赤膊露肚惹人恶心。
如果男人可以普通且自信,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自卑又苛求?
如果男人有野心是枭雄,那我们有野心就不该是疯子妄想!
不是向他们证明,是让他们承认!
承认我们的力量!归还我们的功绩!
要茹毛饮血、要筚路蓝缕、要拼尽一切站到高处!直到他们不敢再忽视我们的声音!直到我们真正成为我们!
我们的崛起只是为了我们,而不是为了打倒另一个性别!但却极容易被某些他们引导成单纯的性别讨伐而与我们真正想达到的背向而驰,反而把我们打成歇斯底里的极端主义,以至于我们不理解我们!以至于同类相残!这才是我们要时刻警惕的地方!
不要再一股脑地骂了!
然而,房实依旧被骂了。不管发出这段话的是谁,都统一当做房实发言处理。
他们大骂房实什么都不懂,站着说话不腰疼,哪有那么简单!她一个满身负面新闻的人哪来的脸在这教育人?说教谁呢!她以为她很懂吗!
状况很混乱,但房实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神思不属,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几天。再打开门时,她默默拿出了纸笔写写画画。
这是她答应一个读者的。早先无人在意的时候,她就一直积极和房实互动。如果不是她,房实根本没有毅力写完飞鸟集。也是因为她,房实选择飞鸟完结之后只休息一个月就继续写第二本。
等所有人骂了个爽,房实的事情也就失去吸引力,被遗忘在了某个恶臭角落。风浪渐渐平息,房实叹了口气,开始更新第二本书。
可惜,又被骂了,书也被举报得彻底。
承诺没完成的焦躁要比被骂还让房实难受。房实不禁担心为数不多支持自己的书粉会不会因为这个离开她。
她又叹了口气。
骂骂骂,要是他们都死了就好了……
要是他们都死了就好了!
房实呆坐在椅子上,胸膛的起伏却越来越大。良久,她愤恨地跺了下脚。
等到终于能再次更新时,房实没被骂了,因为一条新闻占据了所有人的注意。
香川博物馆内突然出现了一本会自己翻动的飞鸟集,并且同一时间,博物馆的所有人消失不见。
乍一看到香川博物馆这几个字,房实还有点恍惚。当初就是因为参观了博物馆,房实才有了写飞鸟的灵感。
没过几天,又有新闻爆出,香川市银山、万歌广场以及一家旅舍都出现了人群突然消失的现象。消失的人没有再回来,反倒是那本诡异的飞鸟集上多出了许多黑白头像。
房实看到新闻的时候被吓了个半死。
因为当年,房实是跟家里亲戚一起出去玩的,住的就是寻光旅舍,其他几个地方也都是她玩过的地方。
不过几天时间,飞鸟集的影响范围就扩散到了其他城市,更多的人消失不见,偶尔有零星几人回来也是疯疯傻傻吓得不成样子。只能确定一点,他们确实进入了规则世界,很可怕的规则世界。
可问题不是这些。问题是,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一本飞鸟集,还和自己书里的设定一模一样……真有这么巧?
联想到自己那晚产生的阴暗想法,房实突然一阵心惊,难道是……她手忙脚乱打开手机。
果然,已经有人怀疑到她身上了。被骂那段时间房实的个人信息被扒了个干净,过于巧合的地点直接把她钉成了第一嫌疑人。
“房实是被骂怕了故意报复我们!”
“房实到底是不是人,为什么飞鸟集会真的出现啊?”
“狗日的房实来索命来了!”
“我早说了让子弹飞一会儿你们还不信,哼,反正我没骂过房实,我问心无愧。”
“房实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跪下了跪下了!我不是故意骂你的,我是被带节奏了啊,快收了神通吧!”
“房实这是故意杀人!她要遭报应的!”
关于房实的阴谋论喧嚣尘上,房实被迫发了篇文解释,开篇就是对不起。然后他们就失去了房实的音讯,直到飞鸟集辐射到全国……
“房实不是自杀了吗?”叙舟打断道。
卞航看他一眼:“谣言。房实死没死,现在到底在哪我们根本不知道。”
“那你们是……”
“听我讲。”
……飞鸟集辐射到全国,被卷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可他们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后来不知道国家研究出了什么方法,专门送了一批人进来研究这个所谓的规则世界才发现,那些他们以为死去的人都在规则世界活的好好的,只是对于现实世界的事完全不记得了。
原来,规则世界是利用规则污染人,违反规则就会被污染,污染程度太深就会“死去”。不是真正的死,死后半小时,死去的人会重新活过来并被规则世界同化,永远都出不去。
但由于他们进来的太晚,规则世界的力量越来越强,污染的过程已经自动消失,变成了违规即死。
就算你足够厉害完全可以做到不违反规则,在规则世界里待够五天就会被瞬间同化。
还有新的人源源不断地被拉进规则世界,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国家专门针对规则世界的特性研发了去污染剂,并培训了一批人送到规则世界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把还没被同化的人带出来。卞航和卓匀就是其中之一。
可规则世界的力量太强,他们前前后后又搭时间又搭人,才开辟出博物馆这一处净土——唯一一个还保留着污染过程的地方。
但同样的,为了保持清醒,卞航他们不能走出博物馆,还未被同化的人也不一定会走进博物馆,卞航需要一个链接的桥梁。
所以,冯卜音被送进来了,她的任务是到处找人并想方设法把他们带进博物馆。
冯卜音的背景卞航不了解,他只管关键时候听从冯卜音的命令就可以。
“我去,你这么厉害啊。”叙舟再次打断卞航。
冯卜音眉尾一扬,吹了个口哨。
卞航敲了下桌子:“有些话在外面我们说不了,进照片房又有时间限制,所以我们才留时间让你们自己去找。”
哪怕他们再努力,救人的速度也赶不上人被同化的速度,规则世界的力量肉眼可见地在加强。
而且或许是知道他们的存在,大部分人进来的位置都离博物馆老远,等冯卜音把他们带过来的时候早就记忆模糊人畜不分了。
卞航这才想出让他们自己发现房实的办法,说不定这样一刺激他们自己就想起来了呢。
“行了,你们赶紧跟我走,我带你们回去。”
众人有些犹豫。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有任务的。还有两天的旅游计划没做,现在就走无异于自掘坟墓。
宋近歌默默举手:“那个……我们可能要晚两天走。”
“晚两天?”卞航动作一顿,有些怀疑自己也被污染了。他们不急着走就算了,怎么还带晚两天的?
没心没肺到真当来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