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本质，神明应该是诞生于人的崇拜与恐惧，被人信仰，接受祈愿，保佑人们的存在。

人因为知晓自身的无力，面对无可抵抗的灾难与悲惨的现实，有时只能寄希望于有无所不能的神来拯救自己，这就是神最初的诞生。

所以，神这种东西，其诞生于人，根基于人，只需要看祂能不能满足一个条件即可，那就是能不能接收人们的祈愿，反馈人们。

“这，所有的祈愿都往雪伢身上流过去了啊！”兰地惊讶地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了，还记得我们在问那些山民时的话吗？所有高爪山的居民，都信仰山神。”灯莹说道。

“哪怕山神实际上不存在，也会有信仰聚集，最后形成一个山神，现在祈愿不往稻荷神的神龛流，也不往象征性的灯笼流，而全都汇聚到雪伢身上，想必已经说明问题了吧？”

“她就是那位山神？可是也不对啊，灯莹你不是说山神已经奄奄一息了吗？她这明明还活蹦乱跳的嘛？”兰地看着雪伢的神乐舞，非常优美，完全没有病入膏肓的迹象。

“这只是表象，我说的不是健康问题，而是祂信仰缺失，而且处在一个很危险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从神明跌落，如果祂是凭空出现的神明，那就有可能直接消失了。”灯莹说道。

“也许还另有隐情，想要知道这一切，我才让这么多人聚集到这里的，现在他们都在祈愿，时机已经到了。”正宗说着，闭上眼睛，灵力慢慢延伸出去。

正宗的灵力无穷无尽，一开始只像是池塘，接着像大湖，像海洋，把整个广场上所有人都包裹在灵力之中。

被灵力包裹的人们身体一震，空洞的眼神一阵混乱和复杂闪过，他们大脑中无数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

“我，我想起来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在干什么？”“不！这些是什么？不要进入我的脑内啊！”“啊啊！为什么？我在这里做什么？”

很快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脑袋，眼角有泪水留过，有些人甚至捶胸顿足，抱头痛哭，雪伢惊讶地停下了神乐舞，站在神社的台阶上不知所措。

“主人，您还原了他们的记忆？”灯莹问道，原来正宗聚集众人打的是这个主意，让所有人都聚集到广场上，他好一次性让所有人都恢复记忆。

“只是把雪伢镇的桎梏给解开了，他们自然回想起了许多以前的记忆，可惜因为魂魄已经不完整了，他们大部分的记忆都已经失去。”正宗说道。

“不过即使是残留这一些最本能的记忆，他们也如此的痛苦呢。”兰地感叹道，理论上魂魄分离，忘却的应该是那些不重要的记忆，恢复的应该是他们本来的人生，但他们依然痛苦得丑态百出。

“大概是还保留着很久的轮回时的记忆吧？让一个人每天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永无止境的轮回，你也会崩溃的。”灯莹叹息道，对于她这种耐不住寂寞的人来说，更加受不了。

不过，选在这个时候，正宗当然也有他的深意，现在所有人都在祈祷，他们的精神意志都与雪伢相连，他们的祈祷都会被雪伢接收。

那么现在，他们在想什么呢？当恢复了记忆的瞬间，他们本能的反应是什么呢？

“啊啊啊啊啊！”雪伢突然大声惨叫，她感受到了人们的痛苦，悲伤，苦闷，这些思绪全部流进了她的大脑，而且，神明没有拒绝的权利，接受祈愿是神明的职责。

正宗一步跨过人群，来到雪伢身边，抚摸在她的脑袋上，温暖的灵力护住了雪伢的小脑袋，让她不至于在信仰的洪流中崩溃。

这时，正宗也发现了，在她脑中也有桎梏，也有她自己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虽然不愿意揭开伤痕，但不知道过往也就没有办法彻底解决。

“小灯，兰地，过来，我们一起看看吧，看看这诡异的小镇是怎么形成的。”正宗说道，灯莹与兰地走过来牵住了正宗的手。

在这一瞬间，灯莹只感觉面前白光一闪，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一个漩涡吸了进去，随波逐流地来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睁开眼睛一看，还是眼前的破旧神社，还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似乎并没有到其他的地方去，灯莹疑惑地转向正宗。

“我们已经到了，这是她过去的记忆，注意四周。”正宗说道，灯莹这才发现，那些痛苦挣扎着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跪在神社周围。

神社周围的建筑物也不再是雪伢镇那崭新的建筑物，它们与神社一样陈旧，而且更加零散，整个小镇看起来很萧索，稀疏的行人更是瘦骨如柴，充满绝望。

“神明大人，雪已经下了九天九夜了啊！求求您，把雪停下来吧！”一位镇民哀求道。

“神明大人，我的房子被雪压垮了！”“神明大人，我的田地已经被雪掩埋了！”“神明大人，我的孩子被冻死了！”“神明大人，有乱兵到我家去抢东西啊！”

“神明大人，求求您！”无数的祈愿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声泪俱下，闻者伤心。

这是曾经的雪伢镇，还未毁灭前的雪伢镇，那年的冬天也是这么的冷，雪也是这么的大，就如灯莹来时一样。

但是，雪伢镇现在还不是后来隔绝于世的理想乡，也不是那些有大名庇护，可以有结界抗寒的乡村城镇，这里就是山上的荒村，根本没有修行者能庇护他们，也没这个价值。

所以，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可惜，他们的指望注定落空，因为在神社里的，只有一个伪神。

第242章 雪伢的记忆

灯莹抬头看看，曾经的雪伢镇上空，风雪虽然也很大，但并不是那种诡异的灰蒙蒙一片，完全看不见外界的一点一滴。

眼前虽然依然乌云密布，但还是能隐约看见熟悉的高爪山头，远处的山脚，还有乌云边缘漏下来的阳光。

灯莹曾经以为，雪伢镇的稻荷神社与那间破庙一样，是因为雪伢镇被封闭，所以才中断了与神明的联系，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从一开始，这里就不是真正的神社。

灯莹能感觉到，里面并没有稻荷神，只有一只还没有真正成神的生物，坐在神社里鸠占鹊巢，打着稻荷神的名号，欺世盗名。

一般这种存在，应该叫做伪神，祂也能实现一些微小的愿望，但远不如真正的神明权能强大。

假以时日，收集足够的信仰，祂应该能成为真正的神明，到时候是继续打着盗版招牌，还是加入稻荷神的从神，先上车后补票，要不就是改成自己的招牌，那都是祂的自由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祂等不来这个机会了，雪伢镇遇到了灾难，与后世一样的寒潮袭击了雪伢镇，稻田已经颗粒无收，无数人被冻死。

这一切，远不是祂一个还没有成神的伪神所能解决的，祂既不能让雪停下来，也不能让稻田逆气候生长，祂不是真正的稻荷神。

甚至祂连张开一个结界保护雪伢镇都做不到，祂是野生的神明，没有系统的学识，一个欺世盗名之辈也不敢去与其他神明交流请教。

灯莹能感觉到，信仰在流失，有些人已经因为饥寒交迫而没有回应，放弃了信仰，选择自力更生，有些人已经死在了寒潮里面，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信仰的流失已经让神明的存在变得不稳定了，再这样下去祂肯定会神性流失，就和之后山神的状态一模一样。

这时，几个镇民走了过来，他们满脸横肉，一看就凶神恶煞，从他们身强力壮的体型可以看出来，他们不是周围那些饥寒交迫的贫民，他们是吃得饱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