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甜甜圈吧,做起来应该不算复杂。”
黄泉笑出来。“甜甜圈,好的。只用买面粉就好了,其他材料家里都有。”她说。
然而这种来自黄泉正常情况的关心反而让我觉着别扭,羞愧,我看不起自己,自己已经彻底演变成为己身所不齿的存在形式,背弃诺言与信任的癞皮狗,我再次踏入到和十花那时候一样的困境河流之中,在自己已经犯过一次错误有了教训之后,一如走肉行尸。
我穿衣服走下去酒店大厅,雪之下不在那里,餐厅也找不见她的影子,我想起来之前下来的时候鞋柜里面已经没了她的那双白色系带鞋子,我不甘心,跑去外边也找了一趟,街道上只有很少的行人,几辆汽车停在公路边上,还是没有雪之下的身影。
回来房间收拾自己东西时,底下柜厅里的服务生告诉我,那位昨夜和我一起来的女孩子已经打车离开,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我所有残留的幻想,雪之下这下的的确确是离开我了,连个招呼也不曾打一下,纸条或者留言什么的也没有。昨天晚上刚开始时候垫在她身下防止染掉酒店床铺的毛巾这会儿也无迹可寻。
我打电话给她,希望无论如何都要和她谈一谈,我在拨号之前的时间里想了好多话对她说,必须对她说才好,在这个世界上,我想见她,而且这会儿只想见到她,我的脑子发臆,甚至冒出来放弃黄泉然后和她在一起好了的荒唐念头,虽然很快被压抑下去,但是,我想,或许我真的除她以外别无所求了。
然而电话很快有声音传过来,却是运营商的机械服务声音,那声音告诉我我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呵,雪之下关机了。”我想,我闭上眼睛,身子倒下去被褥里面。然后挂断电话,没有再尝试拨过去的欲望。
床上她待过的痕迹被我破坏掉,她昨夜枕过的枕头上在中间部位稍稍有些凹陷,上面还落着一两根的长头发,这成了雪之下和我昨夜在一起度过的唯一证据,我又是仔仔细细的在整个房间里面搜寻了一番,共计找到四根她的头发,浴室和床上的毛巾被里面分别找到其他位置的毛发一根,这些成了我和雪之下之间现在关系的全部,我把它们缠着绑在一起,放在钱包里边有着拉链的小空间内。
雪之下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我,从我的眼前消失,或许之后我都不会再见到她,这便是事实,为我所永远不曾期望的事实。
我的身体和思绪同时回想起来昨夜间的事情,两个人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四点,这么一想雪之下应该是完全没怎么睡多少时间,她天才放亮的时候就离开了酒店,我想,倘若早晨和雪之下一块儿起来,或者说我起来后雪之下依旧还躺在我的怀抱里,我恐怕必定会做些关键性的决定出来了。
雪之下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或者说她不像破坏掉我现有的人际交往,直接说就是我和黄泉的关系,才选择在我之前离开我,既然这样,她昨夜里为什么要那样和我在一起呢,我无法猜测出来这些事情的意味。
我退掉房间走出酒店,公车站在远处大概六百米的位置,我想起来那位侍应生讲过的,雪之下大清早在这里打车的情形,我也在路边招手等车。
之后一辆车过来停在我的脚边,我拉开车门钻进去,一边在脑海里想像出来雪之下做这些动作的情形,她的身体是否依旧疼痛,一个人能不能坚持这走回去住的地方,昨夜两个人之间一起疯狂,她应该走路都有些困难才是。
司机问我目的地,我告诉他去离动车站最近的地方就好,车子绕着街区兜了几圈,又开上高架上的公路,四周全是竖起来的高楼,阳光打在楼层外面的墙壁上,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晃眼起来,一直开到车站那里,我付钱之后下车,在附近找了早餐吃掉后直接进去车站里面。
之后是过安检,然后在车站的休息室等车,昨夜在酒店没有给手机充电,这会儿只留有不多的剩余电量,我给黄泉发了已经进站准备上车的消息,又告诉她昨夜忘了给手机充电,然后关掉手机,安安稳稳的在咖啡厅里面看着杂志。
开始检票后我从咖啡店里出来,然后上车,接下来则是三个小时老老实实的枯坐,我选的位置附近都没有其他人,本来打算一觉睡过去打发时间,结果快发车的时候一个穿樱色和衣的女生不急不慢的赶上来,是黄泉的那位堂姐,看样子是来千叶有什么事情,我并无同她相认的打算,不料她在电车里环视一圈后,径直的过来我旁边的座位坐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火葬场与帮忙者
这是直达过去东京的动车,站里面每天备有五趟,供两个城市之间的人员流动,是除了飞机之外的最便捷选择,每列动车有十五节车厢,我们恰巧在买票时候选中了同一个车厢,我甚至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黄泉也帮她一块定了回去的票了。
冥姐的长相有些特别,面部是那种无论以怎样的角度来看都不算健康的苍白情况,偏偏眼神中却是精神奕奕,一直使用的那把薙刀这会儿不再她的身边,倒是右手提了手袋上来,服饰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樱色和服,右侧额鬓的配饰花朵新鲜芳香,完全是惹人注目的典雅容止,整体印象偏于漠然。
她脸上涂着淡淡的妆,太阳从车窗边上进来可以看得清楚,从中间分开的长刘海落在两边,在头发的末梢上用耳朵稍微卡住固定,但给人松松然慵懒又不失紧致的感受,总的来说长相和穿衣搭配都是惹人注目的那一方,个子也比我高一个指节的程度。
“你也坐这班车去东京?”她问我,声音足够好听,无端给着我亲切感。
“嗯。”我听出来自己的声音沙哑。
“黄泉已经先回去了?”
我点头。
动车不露声色的在轨道上驶起来,窗帘被乘务员要求着放下去一半,耳朵贴在车身上可以听见下边引擎的单调响声和轮毂触及在轨道上的簌簌杂音,一如只用了钟鼓和长号的交响乐,试探般触碰着我的听觉,前后座椅上的乘客都安静,只有我和冥姐浅浅的交谈声音出来。
“怎么没和黄泉一块儿过去?”
“要处理一些事情,时间上稍微冲突。”
“那,这下过去。”她看我一眼,从过来的乘务员那里接过来两杯热水,顺便递给我其中一个。“是准备在那边过完山节了?”
“要多呆几天,等黄泉过完生日才回来千叶。”
“哦。差点忘了,八月十七号对吧?伯父那天把黄泉从收容所接回来的。”她自己在座椅上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出来这些,好像在说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我虽然好奇,却没有询问她任何问题。
“我也是回去应付山节的一些事情,本来还在处理千叶这边的一些问题,突然又要因为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节日浪费时间回去,下次过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之前处理问题一样那么轻松了。”
“应该会的。”我随口安慰她。
“对了。”她想起什么似的看我,“出门前有没有照一下镜子,脸色有点糟糕,跟被火烤了似的。”
“脸色?”我抓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看她。
“很糟糕,自己不清楚?”
我摇摇头。
“火葬场出来的人。”
“火葬场出来的?”
“是的,火葬场出来的人。”她喝了一点热水,又用小指揽过去自己垂落在眼角前边的刘海,然后眯眼看着我这边。“随便家里的哪位亲人去世,当然不是说你是哪种情况,只是一种比喻。”
“嗯,能明白。”我说。
“亲人去世,然后和你的关系还不错,去火葬场里面看着尸体在焚烧炉里面变成黑灰,脑袋里再想那位已经去世的亲人的时候,结果什么都想不起来,脑袋里面空荡荡,活像是失去记忆的丧尸,就这样垂头丧气的从火葬场里面出来,这就是从火葬场出来的人。”
“想不来那种情况。”我说。
她也没坚持再解释,站起来扔掉手中的一次性纸杯,回来座位后目不转睛的看我,“嗳,有什么吃的?早上过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会儿肚子空荡荡。”
我还是摇头。
她蹙起来眉头,“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什么不对?”
“一直不说话,张口也只说几个字就没有声音,声带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