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是傻瓜。”

“你觉着我这样子很过分？”

“我们很过分，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我没有问题。”她笃定的摇头。“那是六花的问题。”

我什么都没说。

十花重新坐回去椅子上，然后打哈欠。

“我不太明白十花你的意思。”我说。

“怎么搞不明白了呢？”

“十花你是很爱惜自己妹妹的。”

十花点了几下头却又要摇头，“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能维持下来五年，总算是不错了。”

“有其他隐情在其中么？”

十花沉默的看着两个拇指的指节。

“或许是我有什么心理上的疾病吧。”十花将视线从手指转移到我这边，一边盯着我的眼睛一边思考接下来要讲出来的用词语句。

“其实父亲去世后，一开始我自己都没有考虑过要承担自己和六花的责任，那时候还是初中生嘛！然后有一些略微让人不安的事情发生了，母亲突然间的消失不见，祖父那边也不太靠谱，但因为一直觉着母亲还会回来的，这些就没放在心上，可是过很久母亲都不再露面，所有的担子就莫名其妙，然后又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但那个时候我只是个初中生啊，所以说到底一个初中生能做出来什么呢？”

我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你应该了解，从始至终六花都不是那种愿意听话的小孩，我并非讲自己妹妹的这种性格不好，可是，哪怕这会儿针对的拿出来讲给别人听，两个在世上再没了依靠的女孩子互相依赖着生存，不求她为我做出什么奉献，最起码的不捣乱，别给我添更多的麻烦这种想法，在那种情况下，总该有一些吧？”

“你觉着六花考虑过这些么？”

我摇了摇头。

“况且最奇怪的一点，大家都是小孩子，都未成年，六花却可以比之以前的更加任性，另一方面的我，却要在上学之余打两份工，要让两个人在那间出租公寓里生存下来，甚至想省点钱，同六花商量租一间小的出租屋，两个人住一间房的提议都被拒绝掉，然后我还得坚持着想办法处理房租费用。就是这样的情形，我想说的你能明白么？”

“有想过哪一天干脆放弃好了么？”

“常常想来着。”

“但是却没有那样做出来。”

“要命的后悔。”

我沉默了。

“嗳，彻，你说，为什么这些东西非得落在我脑袋上，非要让我承担不可？”

“也许是因为你是姐姐的身份也说不定，年龄比六花大或者其他。”

“年龄大就活该做这些么？”

“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理解你会这样的原因。”

“那种生活真的很苦咧，因为六花从来不会关心或者了解这些，要是告诉她不能买奇怪的玩具要用来缴房租，她就回答说‘那就别交钱给房东啊！’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拼命的去找打工的信息，然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抽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每天脑袋里都要想怎么多存一点钱出来留着备用。午饭在开始在餐馆帮工之前，一直是七十円一碗的拉面，吃了大概两年。”

“你知道我那时候脑袋里会幻想什么吗？我一直想着哪天有个男生出来，能抱着我说‘你太累了，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会吧。’然后抱着我睡一会，我朝他像父亲在的时候同父亲撒娇那样朝他撒一次娇，让我好好睡个一天一夜的好了。”

“学校里没碰见过么？”

“那样的话我就得捡着被房东扔出来的行李去到处找可以过夜的公园了啊。”

十花喝完了杯子里的摩卡，起身来准备去丢掉垃圾，我跟着她站起来，两个人朝前走，杯子和之前用来包装红豆司康的袋子掉进垃圾桶里发出来坠落声，十花短暂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选择这样的结果有报复心在其中么？”我问十花。

十花沉默着，然后说道，“到底是不是呢？或许曾经那么想过。”

“后来呢？”

“从哪里开始算起？”

“就是说六花现在在哪里，生活之类的如何呢？”

十花忽然停在了柏油路的边上，步子停止下来。

“是想和六花再见一面么？”

我摇了摇头，“只是同你口中打听一下罢了，我没资格和理由再去打扰她的，即使是打着同当年事情道歉的幌子去找她，想要从中得到救赎，或者能得到救赎的从来只会是我一个，在怎么同她道歉，向她祈求宽恕，都不会让六花自己因此而会好过一分一毫的。说到底，本来就是从不应该被原谅的事情，再去祈求受害人，不是对对方的另一次摧残么？”

十花正视着我的眼睛。

“既然不是道歉，为什么还要去了解呢？”

“因为真的希望她可以度过去那些，虽然知道不能再希求她是单纯纯洁，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了，但也不希望她就此褪去属于自己的颜色而消亡掉，希望她可以从中走出来。”

十花笑了，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当初从那栋公寓搬出去的时候，我打工地方餐厅的老板突然给了我一份去意大利进修厨艺的机会，说是进修，其实和重新学习也差不多，因为自己都是乱七八糟自学的嘛！正好有这样的机会，就答应了对方下来。剩下的就是处理好日本这边的事情，因为只能一个人过去，虽然有点为难，但是怎么说好呢，那时候六花成天在置气，我呆在她旁边也安宁不下来，索性一决心，留她一个人在日本好了。”

第三百零三章 夏日落（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