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于江川海岸尽头(上)
我仔细查看信箱里翻出来的信,但没有任何头绪,这些年里已经很少有人写信,我和雪乃之间的信件都是直接托人带过来,从来没走过邮局。况且若是雪乃寄过来的信封,一定会仔仔细细写上各项寄件信息,这是她的习惯。
我打开来思绪,一点一点的排除着有可能写信给我的人,其实已经很少找的见这样的人,之前搬家时候谁都没有通知,留下的联系方式也少的可怜,只在信里告诉过雪乃一人,当然雪之下阳乃也来过几次,我稍微有些怀疑。
这次是我第一次率先打电话给她,我很不情愿的拨通电话过去,电话那边却无人接听,等到我赶去学校,午饭时间她才回过来电话,用一种不急不慢的语气。
“手机上看你打过电话,有雪乃的消息。”
“没有,你有新的么?”
“没有。”她说。
“你最近有没有寄信?”
“寄信?给谁?雪乃么?”
“朝我这边。”
“我给你寄信干什么?有事情直接来找你不更方便?”
“没寄过来什么东西么?”
“什么都没有。”
我打消从雪之下阳乃这里得到其他消息的念头,挂断了电话。
下午过去,周一的课程结束,天色却突然笼起来重云,等放学时下起雨来。是否要去江川海岸呢?我暗自思付,但还是先回了家,我把三封信从书架上的文件夹里翻出来,摆在桌子上盯视着,陌生的笔记,过往的记忆力从未见过类似的存在,那笔迹像是下雪,在雪地里用冻得通红的手掌,攥住冰锥写在雪上,但又规整无比,不见一丝的乱涂乱画。
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到江川海岸那边的沙滩去。我从屋子里拿了外套和伞后直接出发,途中,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些时间的车,公交车驶来,我立马跳上去,车子里只坐了大半空间,我走到最后的空位置坐下。屏息闭眼,伞面上的水珠滑落下来车底。
江川海岸的沙滩离公交站台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我从站台下车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六点,不得以喊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上车后第一时间向司机说明白了目的地,等我系上安全带后车子发动起来,这时候我才有时间注意司机,是一位体格颇为结实的中年女性,大概四十岁,穿出租车公司的制服西装,底下是平底女士皮鞋。
那位女性司机的技术精干,只用了八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沙滩的位置,我付过钱后下车,往前走不到一百米。脚下踩的东西立即从石板路变成了湿砂砾。海滩的面积很大,信上也没有明确写出来在哪个地方见面,我四周打量一番,注意到靠西边的位置有处烧烤屋,算是这里比较显眼的建筑,于是挪身过去那边。
我静立在烧烤屋的门前,夜色逐渐的席卷过来。黑暗和月光一同落下,视野里能见到的距离愈发低下,我只是静立在那里,动也不想动,脑袋里冷静思考,不知怎么莫名想到了六花,那只画在信纸上的海豚和记忆中六花的影子重合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到底写信过来的是谁呢?小鸟游六花?绝对不是?又或者绝对是!我反复这样的胡思乱想,然而什么结果有想不出来,只是想着究竟是不是六花。她是否会来到这里的海滩,还是说已经在了海滩的某个黑暗处里望过来,这么一想,内心在不能平静。我睁开眼,四处打量着起来。
我站在那里想着,逐渐的手脚冰麻,裹挟着湿气的海风冲过来,简直失去了身体存在的感觉,像是被浸了一身水珠后丢进去冷箱里,旁边架了风扇吹过来。久久不曾有任何人注意过来这边或者同我搭两句话的事实让我更加的沉默。
然而时间消逝,黑暗中月亮攀上来正空,身后的烧烤屋也准备打烊,屋里摇摇欲坠的灯光隐约照映着屋子四周,但已经无法看清稍远位置的景色,而且空气随着人潮的消失,温度更加低下的可怜,简直如同北极无异。
我就站在烧烤屋门前,看那灯光彻底熄灭。沙滩管理员过来喊我出去。
写信过来的人至始至终不知道是谁,一直不曾露面。
随后,我只得从沙滩边设置的隔离网里出来,这时间里公交车早已停运,出租车也少的可怜,我在街上找了半天,才等到一个停下来载我的。时间继续流逝,我回到家,莫名觉着是自己从海滩那边逃跑掉的错觉,但内心清楚事实并非如此,我探寻着产生这种错觉的原因,沉沉躺在床上。
闭目,然后深沉的呼吸。一股十分滞后的乏困感袭来,好久不曾有过这么困顿的体验,好像思维都被这种疲劳拖拽到泥滩里,裹上一层厚重的泥衣。半梦半醒之中我见到了六花,她在黑暗之中看着我,眼睛朝向我这边,抬头,就那样默默注视着我。嘴唇有开阖,但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六花。”我看着她这样想,喉咙里自然同样的喊不出来,唯有思维能够运转,我注视过去她的脸颊,但视线却从她身上穿梭而过。好像将一颗石子投入到了河水中月亮的倒影身上,倒影碎开来后又聚合。
我浑身累的力竭,精神再也不振,好像有十个夜晚都靠着咖啡和茶度过的,不眠不休的电子手表厂工人。然后精神松溃,脑袋里六花的影子散开,意识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闹钟响起来,我条件反射的起床,晨光已经包拢了我的大半身子,我走入卫生间,对着壁镜刷牙,电动牙刷自动停下来后,我漱净口,用毛巾擦完脸后出来,不想吃什么早餐,一直走到门外,不料外边虽然有着太阳,但是冷风清早就开始呼啸,昨夜里落雨后的潮湿依旧,触目皆是湿润的泥土。
我猛然想起信箱,此时此刻信箱就在我不远处的距离,钥匙则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口袋之中,风突飞猛进到身周,但已经没心思考虑是否冷了。我走到信箱前,打开后,里面一如昨日的躺着相同的信,封面和邮票也一模一样。拆开那封信来:
请在傍晚六点于江川海岸沙滩边等我。
第三百零七章 于江川海岸尽头(中)
是谁写信来?
我考虑这样的问题一整天,其他什么事情都塞不到脑袋里,脑袋似乎是宕机了,然而又无法彻底停止思考,我吃早餐午餐,看那份信看过五十多遍。时间依旧如往日的在我周遭突飞猛进。
午间睡着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
我从床上爬起来,身上还穿着午睡之前换下的睡衣,想去卫生间先洗把脸来着,但那门铃声催个没完,我到门口开门,忘了问是谁就拽开把手,雪之下阳乃在门外诧异看我一眼,从门里钻身进来。
她看屋里的布置蹙眉,又朝我望过来看看,之前就挂在脸上的诧异更是浓稠。
“为什么这会儿穿着睡衣?”她问。
“睡觉来着。”
“睡觉?”
“午睡。”
“午睡到下午五点?”
“下午五点?”这回轮到我诧异,我翻出手机来看时间,上面写着16:48。“下午五点了。”我重复一句。
“没去上课么?”
“没去,好像连假也忘了请来着。”
“脸色难看的要死,不去上课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