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和贞德沉默着进入了隔离室，在罗曼的知道下，贞德将立香放入大型的营养仓中，没过多久，红色的碱性溶液就填满了营养仓。

罗曼紧紧地盯着显示器，看着上面显示的各种数据。贞德也在旁边看着，但是上面的数据对她来说就犹如天书一般难明，最终就只能默默地等待罗曼得到的结果。

情况比大家想象中的都要严重，玛修的身体数据已经到了难以维持行动的临界点，所以玛修才会突然地倒下。身体在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样，那是休克现象，身体为了保护自己而陷入沉睡，减少不必要的损耗。继续这样下去，玛修的情况会变得更糟糕，但是即使是这样，罗曼也无法让情况变得好转，生命维持装置只能够让身体恶化减缓而已。

或许玛修本人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直行动的她或许会感觉到疲惫，但是并不能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加速崩溃。这也是罗曼的疏忽造成的，回到迦勒底以后，先是被蒙娜丽莎和所长那边消耗了大量精力，然后又因为特异点解析夺走了大部分时间，再加上玛修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出现异常状况，所以才会对玛修的身体的恶化一无所知。

他不由想起了在中东特异点的最后一场战斗，玛修得知了加拉哈德的真名以后，宝具也得到升华，曾经硬接下狮子王的圣枪将近十秒钟时间。那一次的战斗，大概就是玛修身体恶化的原因，虽然毫发无损地挡下狮子王的宝具，但是魔术回路的过度使用是难以观测到的。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罗曼，玛修的身体很糟糕吗？你的脸色很难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刚才也使用过宝具，但是好像一点作用也没有。”

真的观察到了罗曼的表情变化，看着就知道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她当然也想到了糟糕的可能，脸色也逐渐变得紧张。

“罗曼——”

“我在听，贞德……玛修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已经停止恶化了，但是目前也找不到治疗的办法。我们缺少药物，也缺少仪器，除了让玛修的身体‘停止’之外，根本就什么也做不到。”

罗曼沮丧地说道，脸上也露出了忧伤的神情。但是他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意外，这种自然而然地感情变化让贞德感觉到浑身发冷，她突然想起了玛修的诞生。

玛修并非自然诞生的孩子，而是为了迦勒底的“亚从者计划”制造出来的试管婴儿，身体本身就充满了缺陷。再想到罗曼总是在特异点修复以后给玛修的身体进行例行检查，在出发之前调整玛修的身体，该不会是——

“罗曼，你该不会一早就知道玛修的身体撑不下去了吧？”

“并不是撑不下去，贞德，这是玛修的身体的正常成长。”罗曼不打算向贞德隐瞒，这件事对Servant来说根本就一目了然，魔术回路的变化在战斗的时候就会彻底暴露，大概就只有立香这个魔术新人才会不了解情况。

“玛修的身体状况在找不到可以延长寿命的办法之前，是无法阻止它恶化下去的，只要玛修还活着。诚然，我可以让玛修一直留在生命维持装置里面，让她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好像魔术师的封印指定一样保持不变。但是我们现在需要玛修的力量，更重要的是，玛修自己选择了战斗。我们谁也无法阻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继续恶化下去。”

贞德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诚然，将玛修留在生命维持装置中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整件事中，真正可以做出选择的人其实就只有玛修。如果玛修选择去战斗，那么谁也无法阻止她这样做。贞德和玛修并肩作战多时，她在玛修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丝不情愿的想法，是玛修主动去战斗，自己选择去保护立香。

“难道说这一次还要……”

“这一次，我会劝说玛修留下来，只要不离开生命维持装置，玛修的身体就会停止恶化。等人理修复以后，利用阿尼姆斯菲亚家的力量，或许能够找到治疗玛修身体的办法。”

——“请不要这样做，罗曼医生。”声音突然从一个播放器中传来，那是一个能够让人头皮发麻的电子合成音，是当初恶趣味的产品。

不过罗曼很清楚这个声音的主人来自哪里。

“玛修？你醒了？”

罗曼回到了营养仓面前，他看着营养仓里面的人，红色透明的碱性溶液里，漂浮着樱色短发的少女。

她的身型纤细，看上去显得很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能折断她的四肢。难以想象这样的少女一直奋战在人理烧却的最前方，挥舞着巨大的十字盾，保护抵抗强大的敌人，保护大家。

但是在惊讶之余，还有深深的愧疚，他们竟然要让一个孩子去保护。

并没有任何轻视玛修的想法。英灵们被亚从者保护，生前建立了伟大的功绩的英雄，却只能躲在诞生没多久的少女身后，一种深深的羞愧。

玛修已经睁开眼睛了。营养仓中的碱性溶液不会对立面的人造成任何不适，结合了魔术和科技的技术，罗曼重现了那位“只要不死就能救活”的医生的技术。

——是专门为了玛修而努力的成果。

从玛修的话中不难看出，玛修一直有听到罗曼的谈话。她的脸色显得很勉强，很努力才让自己睁开眼睛。

“我一直能够听到你们的声音，罗曼医生。”

“我知道了，玛修，你好好休息吧。这个时候应该进来减少身体消耗，一切等到身体恢复了再说。”

“……”玛修没有说话，她看着罗曼的双眼快要闭上了，但是还是努力睁开，“抱歉，我无法答应你，罗曼医生，在我陷入沉睡之前，我必须要让罗曼医生答应我一件事。”

“……”就算玛修没有说出来，罗曼也知道她究竟想要说什么了。

“我想继续战斗，罗曼医生。我想保护前辈，我想前往第七特异点，我想……拜托了，罗曼医生。我不想留在这里，不想在隔离室的营养仓中沉睡，不想一觉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最后的单词时，似乎所有力气都用光了。

玛修很少有拜托人的时候。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意愿去麻烦人，即使是从她诞生开始，看着她长大的罗曼，也很难听到“拜托了”这个充满请求的词语。

这是何等让人怜惜，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会动摇，更何况是一直看着她长大的罗曼呢？

即使明知道这样对她没有好处，只会让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糟糕，罗曼也无法拒绝。

“……我答应你，玛修。在特异点解析出来以后，我会唤醒你，到时候你一定能够和立香一起转移到特异点。”

“……我相信你，罗曼医生。”

说完以后，玛修又闭上眼睛了。这一次，她真的陷入沉睡了。

“罗曼！”贞德走过来，“玛修这是……”

罗曼摇了摇头：“玛修已经睡下了，现在说什么也不会被听到……”

贞德看着罗曼的神情，她顿时就明白罗曼的选择了：“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到时候唤醒她吧？”

“没错，我已经答应她了。”罗曼轻轻闭上眼睛，然后转过身去，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贞德接下来的举动了。

“你疯了吗？你明知道玛修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战斗了，如果继续下去，她……会死的。人类的魔术回路，使用英灵的力量，早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每一次战斗都是加快消耗她的生命。”

“我当然知道，我比谁都清楚，又有谁比我更加了解玛修的身体呢？她从我的双手中诞生，由我一手抚养长大，每一次行动以后都由我来调整，每一个变化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她的请求，而我也答应她了。”

“……你其实，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