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完全由细长的白色菌丝组成的人形，好像花园中生长成各种形状的园艺，四肢飘散成扇形的细丝，有着格格不入的沧桑之感。

它说：“你不该来这里。”

声音一出，虽然惊天动地的剧变依旧在继续，卓一凡却好像跳出了荧幕成为观众一般不再有任何实感。

卓一凡迟疑道：“我似乎认得你……对，我见过你，但是想不起来了。你到底是谁？”

他想回忆，却罕见地发现自己相关的记忆变得一片模糊。

它轻笑着，面具般的面容露出一抹无奈，只是重复道：“你不该来这里。”

卓一凡发出疑问：“为什么？”

它说：“因为你还没做好面对祖神的准备。你们的相遇，只会让一切彻底崩坏。”

“为什么？”卓一凡还是不能理解：“我根本就没有敌意，更不可能在这么关键的地方轻举妄动。”

它长长叹息着：“没错，你什么都不做，所以什么都不用承担。那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

卓一凡被噎了一下，不由得苦笑道：“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这一切，再做出决定。”

可能是感觉自己被敷衍了，它突然冷硬道：“那么，你看到了，就走吧。”

白色的人影突然间伸出一只手，用力在卓一凡胸口一推。

卓一凡本可以反抗，却被对方的问题搞得有些心神不宁，没有强硬抵抗的底气，更对这混乱的一切有了些许逃避的心理。

巨大到失去距离概念的原生质发出了如鼓胀气泡的咆哮声，卓一凡就在颤抖的天地大背景之下不可抑制地倒退着，以来时百倍的速度飞驰过原本的跑道，让一切如流光般划过身边，消失向远处那巨大无匹的旋涡。

后退的距离太过遥远，遥远到哪怕是那巨大的旋涡也终于缩小成模糊的一个小点，淹没在黑暗之中。

而在最后一刻，卓一凡的视线也始终没有离开。

乌波萨斯拉……你代表什么？又为何对我如此憎恨？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章 初诞者

如果说之前进入灵视的幻境是入水，那么退出的刹那自然就是破水而出了。

身体一点一点地从失重的虚无中回归地球的引力，周遭的一切如拼接的积木般重新变为现实。

可压力的骤减却没有带来丝毫放松之意，只有类似低压与窒息的恶心。

“呕！——”

意识回到现实的瞬间，莫名的强烈晕眩感袭击了卓一凡的大脑，让他毫无风度地扶着电线杆干呕起来。

所幸这点后遗症来得快，去得也快，卓一凡只是很难受地干呕了几声，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如果真的肆无忌惮地呕吐出来，那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卓一凡擦擦嘴角，有些低落地想着，以人类的精神结构去追溯那种东西，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即使生命的本质大不一样，灵视带来的模因侵蚀却依旧能产生影响。

这很好理解，哪怕是用钛合金做的电脑，面对不兼容的数据该死机的时候还是没有一点含糊。

卓一凡抬起头，才发现所有的风滚草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

身边有着一些散落的衣物，似乎是那个返祖的男人所最后遗留的物品了。

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感觉到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乌波萨斯拉的苏醒还很遥远，但即使只是这种类似醒来前的脑皮层电活动兴奋都会引发樱岛生物的返祖化。

那些风滚草一般的异形们不会被人类所认知，只是本能地巡视着这片地域，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大部分神话中都说，神按照自己的模样，捏出了健美的人类，人类也因自己与造物主相似而自豪。

可现在，它们才是第一批被制造于迷雾之海的神之子，初诞者。

它们才是与神最相似的存在。

这实在过于颠覆了。

卓一凡有些苦恼地在路灯下面来回踱步。

这很不合理。

邪神入侵是一种模因的扩散和污染，比任何暴力都要更加不可阻挡，甚至无法察觉。

这种模因入侵也是有规律的，邪神们必须融入人类的文化之中，根据自身的需要进行潜移默化的改变，打造自己最舒适的温床。

它们之间还有着引而不发的默契，相互制约，争夺自己喜爱的一切。

就像一个自由性极大的沙盒游戏。

但乌波萨斯拉做的手笔实在太大太大了。

如果它连地球始祖的位置都能窃取，又有什么必要放任人类的诞生？直接从源头切断进化的锁链，弄出一堆咿咿呀呀的沙耶酱不就等于获得了胜利？

乌波萨斯拉有着三十八亿年的时间回溯，足够它做出任何一种布置，其余邪神几乎不可能抹平这巨大的劣势。

谁是胜利者自然不言而喻。

倒不是卓一凡在低估邪神的力量，而是这四十六亿年的地球史和三十八亿年的生命史实在太过庞大，若是将整个地球历史比作一天的时光，人类也不过刚刚在晚上七八点的时间段出现了不到一秒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