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不理解。

如果说战场原黑仪把他玩弄的手段说破了也就算了，虽然他有着八成的把握，这个女狐狸会以“事情这样发展蛮有趣”的理由而看自己表演。

现在反而是自己帮助的对象先把自己的把戏给戳破了，战场原黑仪才因为有趣而跟上——这让他无法把握住对方的真意。

土御门泰元盘膝跌坐，他多少也开始理解自己侄子的想法了。不愧是土御门家的天才，只是获得了部分信息后，就通过占卜来断定这样做有助于推动自己的设想吗？

但在摆脱了自己侄子的影响后，他反而比当局者迷的泰真更快地理解到了藤丸立香的想法，有史以来，他超越了聪明的侄子，他露出了晒然的表情，看向了藤丸立香。

后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我需要的可不是这种一时迷惑心智而做下的决定。虽然确实因为你，我无意中让这些老前辈们那落下了一点人情就是了。”

藤丸立香示意了一下阿比盖尔，她从裂缝里拿出了一个箱子，放在了藤丸立香面前。

“所谓的大势，你们有了解过吗？”

“自然。各位在座的几位，也许有那么一点私心，但总的来说不外乎流派的传承，或者是族姓的传承。他们对于传承下去的执念，更甚于长生不死。”土御门泰真侃侃而谈，“变成死徒不好嘛？太好了。能够获得强大的身体，悠久的寿命，还不会失去理智，只需要变成怪物就可以了。可是，这就意味着否定了自己自己流派的理念，这就意味着要将自己的家族的未来送入坟墓之中。可是——这还不够。”

他断定的话掷地有声，在大殿里面回荡，让理事们恼怒不已，却有着几分心虚。

确实，变成了死徒被发现后意味着社会性死亡，意味着自己所习所学被怪物所打败，意味着家族或者师徒关系毫无意义——对于有着要拯救世界等诸多崇高目标的人来说，可以接受。对于只想要苟延残喘而拼命延寿的自私之人，那也是可以接受。

但他们这些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既没有足以牺牲一切而要实现的伟大理想，又不至于卑劣到为了活着而拼命挣扎的人来说，死徒不过是次等的选项而已。

因此他们不希望变成死徒，也排斥自己的属下或者亲人变成死徒，但也不意味着他们有主动对抗死徒的理由，更不足够去耗费自己现在的利益去预防死徒的威胁。

大不了做点交易，从迦勒底搞多点好东西防备一下，展现一下肌肉，最惨最惨也就当个死徒走狗，怎么样都能够自由地活下来。

这样的私心，土御门泰真看得出来，因此他希望通过秘传的风水术，配合着历法与占卜，在今天帮助藤丸立香把[名]上的大义给占了下来，转头被发现了又不配合了的话，大不了继续联手藤丸立香用强宣称权挨个收拾他们。

在藤丸立香说破了自己的手段时候，他甚至错愕地认为藤丸立香是不是故意要把土御门一家逼成孤立状态，好让他们走投无路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但随后他就将这个多少有点阴暗的想法给抹掉了——即便是按照土御门泰真的计划来，土御门家族肯定是首先被怀疑对象，没必要多此一举。

同样，藤丸立香也读懂了局势，但他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将手按在阿比盖尔的箱子上，侃侃而谈：“众所周知，世界的科学发展有着明显的阶段性。在蒸汽机和内燃机的发明之前，人类最多只能够使用畜力和人力，顶多也就片面地使用水力。直到工业革命开始，人类才获得了不知疲倦的机械之力。”

他扫着所有脸色莫名的人，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你们应该都知道吧。蒸汽与火焰，碾压了悠哉悠哉的牲畜，火药与钢铁击破了骑士，加特林与铁丝网搅碎了集群冲锋，那就是时代的大势。”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而现在，迦勒底就是改良出蒸汽机的瓦特，是发明后装枪的德雷泽。”

哐当！

箱子被应声打开，就像是天上降落的晨星一样，里面装载着的十瓶药剂发出了夏季星汉灿烂的绚丽之光。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内心无来由的恐慌紧紧地抓住了心脏，挤压着它，鼓动着它拼命地跳动。

即使还没听到藤丸立香的解释，作为人类进化的先行者，这个世界走在前沿的超凡者，他们的灵觉都下意识地告诉了自己——[我]正在见证历史，[我]正在成为历史。

藤丸立香拿出了一瓶药剂，声音变得平静而没有什么起伏：“在伦敦魔窟灵墓阿尔比昂第二层，于击败了骑士加拉哈德所主持的灭世大仪式魔术[启示录]的战利品中，我们拥有了全新的发现——通过使用它的部分与现存的某种素材相互结合，可以使得普通人开启灵魂上的通道。”

所有人都凝神屏气，隐约地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只是依然不太敢相信。

“换句话说，服用药剂的话能够使得没有拥有超凡素材适配性的人也能够拥有成为超凡者的可能。”

大殿此刻静得连一根针掉落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藤丸立香了解他们的心情。

和他们一样。

在前来京都之前，两个困得快要死掉的大魔术师指了指那边，语焉不详地说了两句后就把他们撵出门外。于是他们拿着几个箱子转头就上飞机了。

在飞机上他们还煞有介事地讨论了半天，上了车才开始检查存放在阿比盖尔的行李。

然后就翻到了这个箱子，以及上面的说明书。

那已经不是惊喜，是惊吓了。

什么治疗药剂，补魔药剂，催眠药剂，通讯道具，攻击和防御的装备都不重要了。

只需要自己能够展现出足够压倒他们的硬实力，那就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了，因为自己手中的这个箱子，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未来。

这就是王炸！还是大小王的那种。

——当然，两个大魔术师表示不服。在说明书里认为这玩意儿不过是研究灵基和真祖之血的副产品，才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你们绞尽脑汁都想搞出来的东西，我大概知道了，真是凶残啊。

但自己手中这些药剂已经是降维打击了。

“敢问...成功率有多少？副作用是？”

贺茂家的当主一脸快喘不过气的样子，颤抖着手发问。

现场的人之中，如果硬要按照传统划分的话，贺茂家和土御门家还有武家那边算是同病相怜。

无论是真言宗还是天台宗，又或者春日大社、八坂神社、伊势神宫、稻荷大社这些神道教势力，实质上都是在全国范围有着广泛信众的。他们可以从无数的人里面挑选出一两个灵感强大和超凡素材匹配的天才。

而其他三家呢？只能挑剩下的。

这还不算，因为多少属于家族势力，还是需要壮大嫡系力量以保持自己的领先地位而不衰落下去——就算是那些家族势力较强的神道教，他们内部可能都有几个家族轮番上位呢。

而贺茂家和土御门家，甚至比武家还要惨，毕竟后者也是多个大名华族的后代所组成的势力。而贺茂家和土御门家年轻一代之中能够成为超凡者的数量太少了，以至于甚至不敢说未来驾驭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