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2 / 2)

“你真以为区区一个凡人能挣脱我布下的思维囚笼?”

芙尔泽特被祂问得一愣。

是的,穆泰贝尔或许不精于权术,却绝对是旁门左道的顶级专家,经祂洗脑后丧失个人意志的仆从,若无外界因素干扰,重获自由的可能性比明天巴姆一系就集体暴毙还小。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代理人的职位上任劳任怨干到了第二十三个年头,西斯克突然朽木开花。某天清晨,或许是傍晚,谁知道呢,总之就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了一个天才的想法……”

提及这段往事,穆泰贝尔明显是悔恨多于仇视。

“他居然用暗示来破解暗示,以洗脑来反抗洗脑,完成了人类宗教史上前无古人的自我放逐!”

“你失误了?”芙尔泽特有些不可置信。

“无稽之谈!”穆泰贝尔恼羞成怒地一爪子拍在地上,失声怒叫,“听好了,当你决定支配一个奴仆,最好的方案不是把它变成一个没脑子、整天流着哈喇子的废物,你要设计一座精巧而复杂的迷宫,然后把这可怜的蝼蚁丢进去,并在它心底种下一个“我要走出迷宫”的念头。你必须确保这个动机是绝对的、唯一的。这个奴仆将永远怀着一种虚假的希望、一种与生俱来的求生欲奋力前进,永不懈怠——然而这座迷宫没有出口,如此它就会像一只不知疲惫的工蚁为你卖命,直到生命的终结。”

“精彩。”芙尔泽特忍不住要为祂鼓掌。

真可惜,如此精彩的谋略被浪费在了凡人身上,而不是用来对付同胞。

“在我看来这是一项完美无缺的设计,”她不吝称赞地说。

“所以我说他是天才,”穆泰贝尔毒蛇似的眯起眼睛,腔调也变成类似的低嘶,令人倍感亲切,“他走不出迷宫,于是他干脆杀死了自己。准确的说,是他杀死了迷宫里的那个‘代理人西斯克’。”

多么惊世骇俗的转折。

“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芙尔泽特坦白。

穆泰贝尔冷笑:“我打赌,等你听完西斯克越狱的全过程,它会成为你这辈子听过最荒谬绝伦的故事。”

“我洗耳恭听。”

在此之前,祂对教堂另一端、浸泡在雨水中的肯妮薇雕像投去厌恶的一瞥。从它的残缺破败中,仿佛预见了自身前途的轨辙。

正是这种忧患意识,让上位者失去了得天独厚的超然地位。

命运用不偏不倚的残酷实现了它允诺众生的公平。

“不论你说我傲慢也好,疏忽也罢,我的确对我的御下手腕信心十足。所以西斯克从策划到行动,再到最终成功出逃,我始终被蒙在鼓里。他干得漂亮极了,还留下一个足矣以假乱真的复制品混淆视线,若不是我临时起意决定巩固下思维囚笼,我真就被他骗过去了。你恐怕无法想象,后来我还是通过一本日记才知晓越狱计划的始末。”

“一本日记?”

“一本日记,”穆泰贝尔加重语气复述一遍,“这本日记是由西斯克亲笔书写,记述的却是一个叫‘康葛斯’的无关之人。西斯克是我的代理人,而他笔下塑造的康葛斯是个离经叛道的邪教徒,两个极端对立的角色,在他以第一人称视角的记述下逐渐融为一体。日复一日的记录,日复一日的自我暗示,他的行为和思想逐步偏离了由我预设的轨道,虚构和现实的界限也在一寸寸地模糊,当日记的最后一篇,‘康葛斯’通过庞大而缜密的布局、一步步细致入微的行动,完成了对仇敌西斯克的谋杀。于是忠诚的代理人西斯克死了,从此往后只有邪教徒康葛斯。”

“他是一个天才。”芙尔泽特惊呼。

继尤利尔之后,这个故事再度颠覆了她对人类的认知。

这是一个脆弱的种族,一个小小的意外,一场微不足道的疾病就能轻易夺去他们的性命。但同时这也是个充满可塑性的种族,他们多愁善感,擅于思考,而思考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创造力。

西斯克的自我拯救便是这创造力的结晶,宛如艺术。

“一个无师自通的天才?”穆泰贝尔狞笑,“一个人要先学会了走,他才能奔跑。创造的先决条件是学习,那么他是从哪学到的这个方法呢?”

“你是说……”芙尔泽特欲言又止。

穆泰贝尔不容置喙地说:“毫无疑问,他是受人指使的。”

“别这样看着我,我涉猎的领域从不包含此道。”少女无辜地一摊手。

芙尔泽特难得诚实一回。

她常用的手段包括教唆、欺骗、背叛,以及借刀杀人等等,无不彰显出一个人类学专家的知识储备和阴谋素养。

为了控制一个奴仆而大费周章设下心志迷宫?简直得不偿失。

从二者的统治方略,就不难看出其政治野心的差距。

芙尔泽特很少会推翻自己的判断:她这位同胞说不定真的只想当个偏安一隅的卓识隐士。

这会儿她满脑子都在酝酿怎么把这盆脏水泼到巴姆身上去,狗咬狗,多么喜闻乐见。

但穆泰贝尔银光闪烁的双眼瞬间洞穿了她尚未成形的诡计。

“也不是你现在的死对头。”祂斩钉截铁地说。

伪善的笑容在少女脸上渐渐凝固。

“你凭什么断言?”

“证据就摆在你面前,”缺了半边耳朵的猫脑袋昂起来,两名上位者毫无保留地四目对接,“看到我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了吗?这不单单是康葛斯对我的复仇,更是一则通牒。我再说一遍,你的敌人不是我……你知道它的名字,以及它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

芙尔泽特讷讷地张嘴,无声地念出几个断续的字节。

忽然间,她如梦初醒地睁大眼睛,扭头往教堂外跑去。

这时沉寂许久的男爵,战战兢兢地冒出水面。上位者的交谈振聋发聩,让它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助,尤其是得知自己的新婚伴侣有一百种谋杀亲夫的手段后,连开口说话的底气都荡然无存,像是蚊子哼哼:“她……她去哪……?”

“还能去哪儿,”性别不明的新娘闷哼一声,“自然是去挽救她那濒临破碎的婚姻。

第三十二章 冰释前嫌

“你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