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2 / 2)

第二日,三十多头座狼从积雪皑皑的森林中鱼贯而出,它们有着不逊于猛虎的体格和力量,利齿与尖爪俱是凶悍无比的杀戮工具,擅闯其领地者通常下场都是被分食殆尽。猎人没有选择跟狼群周旋,他曾经跟秘血森林里的座狼打过交道,知道它们比一般茹毛饮血的野兽更通人性,亦即更擅于克制嗜血兽性、更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他再次使用了血统的力量,化身始祖形态,越过吠叫不止的狼群,直取头狼首级,速战速决。

迪恩尔对这件战利品的喜爱犹在垂死挣扎的龙蜻蜓之上,她邀请猎人共赴狼穴,把头狼的脑袋挂在洞穴门口,然后当着瑟瑟发抖的狼崽子和一大群趑趄不前的丧家之狼的面,热烈地交融起来。她饱嗅着狼群的恐惧,猎人充满仇视的眼神堪比最猛烈的催情剂,既使她莫名享受,又忍不住愤而撕咬。

两人各有负伤,对峙依旧。

第三日,没有杀戮,没有鲜血,但迪恩尔的愉悦丝毫不减前两日;猎人携她穿过一片浓郁的天然雾墙,踏进了隐藏在这座原始森林的世外仙境。雾墙隔绝了两个世界,外界饱受严寒和风雪的肆虐,灰暗惨淡,而在这里,树木葱翠,绿草如茵,一道七彩长虹横贯穹窿;飞鸟栖枝,驻足池塘边的野兽纷纷抬头,打量陌生来客。

这里是森林之心,不老泉的圣地。

猎人曾有过一次客居于此的经历,此处草木四季常绿,动物皆通人性,迪恩尔与生俱来的混沌气息吓得它们四散奔逃。

亵渎神圣使她兴致昂扬。

直到他们离去,记忆中那头纯洁的独角兽始终未曾现身。

第四日,高耸入云的巨杉不见了,树木变得矮小而稀疏,他们在一群山岭灰狼的尾随下,径直穿出秘血森林,步入茫茫雪原,绵延不绝的雪岭横亘在两人面前。群峰盘亘的另一头,就是埃斯布罗德的所在,迪恩尔对这条路线表现得兴致索然,她唾弃人类社会的井然有序,独爱野蛮荒凉的原野与战火蹂躏的废墟。

他们转道向南,在烈风呼啸的冰原上遭遇了一个独行的霜巨人。

这种蓝皮肤、白色须发的巨人,像马斯坦巨人一样都是天生的战士,骁勇善战,它们往往在终日不见阳光的高峰与冰川裂缝地带聚居,鲜少显露踪迹,因此很多人认为它们只不过是传说,或已灭绝。但生活在威尔敦的人都知道此乃谬论。每个霜巨人一生中都会迎来这样的时刻:穿过绵延雪山,独自前往攀登东方的龙顶峰。

这项残酷的传统是它们必经的成年仪式。

很显然,这名足有两人高的青年霜巨人正在赶赴属于它的成年仪式,而从其步履蹒跚的样子来看,它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食了。可想而知,双方在相遇的第一时间,就爆发了血腥搏杀。

由于迪恩尔苛刻的要求,猎人不能借助自身以外的力量,战斗过程异常惨烈。他最终敲碎了霜巨人的头骨,却险些被这蛮力惊人的家伙拧断胳膊,五脏六腑俱受冲击,化身始祖血族形态也给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当天晚上,疲惫与伤痛交加之下,迪恩尔顺理成章地抢占了主导权。事后回忆时,猎人只依稀记得她骑在自己身上时,剧烈跳动的金色乳环,以及被她当做战利品挂在胸前的霜巨人耳朵吊坠、血淋淋地上下翻飞,还有在那不间歇的风雪呼啸之下此起彼伏的火辣喘息。

第五日,直到傍晚,千篇一律的白茫茫景象中才浮现出一抹别样色彩,群山之侧,一条从威尔敦北方冰川发源的河流奔腾而下。沿着河流往上走,就能绕过绵延不绝的群峰,直抵威尔敦。

如今那片曾由豪森里尔统治的土壤,已经荒草丛生,黑龙波修斯引发的众神黄昏,彻底改变了威尔敦的地貌,让它变得不再适宜人类生存,幸存下来的威尔敦人要么去了埃斯布罗德,要么顺流而下,迁徙至塞弗斯,去那座沦为法外之地的文明废墟中谋求生计。

他们走入河岸边一座业已荒废的渔村,到处都是汛期被淹没后的残破景象,迪恩尔踏遍全村也没有找到心仪的目标,没有人烟,也没有遗骸,连老鼠都见不到一只,于是把村庄中一座貌似巴姆圣所的简陋木屋又狠狠践踏破坏了一番。

一艘被拴在桥墩上、孤零零飘荡在码头的渔船,给他们指明了去路。

整日一无所获,令迪恩尔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暴怒,她罔顾事实,指责猎人的懈怠,又一次攫住心脏,用火种相要挟,企图单方面终止仪式。

连续五日的水乳交融,两人从肉体到灵魂皆已密不可分,这时候切断共鸣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而很不凑巧的是,看起来从容大度、实际上极度记仇的猎人,正好在为昨天的失利耿耿于怀。

于是,迪恩尔很快就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

这个夜晚,杀意盖过了情欲。蛰伏于两岸丛林之中的夜行动物,纷纷被河面上传来的骚动吸引,在黑暗中闪动眸光,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叶扁舟在激烈的水流中旋转摆荡,随着女人时而呻吟,时而尖啸,时而发出近乎窒息的呜咽,一路颠簸着驶向下游。

第六日,他们在中午时分靠岸,经过一整夜的博弈,迪恩尔明显安分了不少,脖子上淤青发紫的手印显示出她昨晚的处境有多危险。

耐人寻味的是,身为兹威灵格双子的两面,她跟莱芙拉对死亡的看法恰好相反,迪恩尔并不惧怕死亡,她反而享受在死亡线上跳舞的快感。所谓的安分不是源于恐惧,更不意味着屈服,而更像是一种极致享受后的松弛与回味——当猎人觉察到这点后,不可遏制地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和沮丧。

你没办法恐吓一个不怕死的对手,更不可能折服一个从濒死中寻找快感的怪物。

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怀念起莱芙拉的阴谋诡计,至少她有在乎的东西。至少她有理性的一面。而迪恩尔是个彻头彻尾的逻辑杀手,你无法解构她的行为,读取她的思维模式,因为宣泄欲望是她唯一且全部的动机,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

正式踏入塞弗斯的地界后,尤利尔又一次呼吸到久违的人类文明的空气:鱼腥、粪便以及腐败尸体散发出的浓烈恶臭。

如同马科斯所描述的那样,塞弗斯摩格已成法外之地,贵族老爷舍弃了他们的领地和人民,带着他们的财富和合法统治权逃向了南方。当他暌别多时再次造访这座曾经的艺术与哲学之乡,看到富丽堂皇的建筑十不存一,满目的残垣断壁,饿殍遍野,动物和人的粪便到处都是,恶臭熏天。

这出鲜活的人间惨剧,极大满足了迪恩尔的施虐欲和破坏欲,令她倍感愉悦。

他们当晚在上城区的一间旅馆内“下榻”。

说是旅馆,实则是一个强盗窝子。在塞弗斯摩格原本的统治者离开后,一些地位微薄的誓约骑士伙同各路法外之徒接管了这座城市,还共同拥立了一位新的“国王”(强盗头子),以最大限度的暴力和最低限度的法治维持着城市的运转,靠劫掠周边、盘剥领民和过境的难民,甚至是打着贸易幌子进行的奴隶交易,苟延残喘地延续着自己朝不保夕的统治权。

对迪恩尔来说,塞弗斯摩格和蛮荒没什么区别,同样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无非是树木形成的森林,变成了石块堆砌的森林。

强盗们用刀斧热情款待了这对前来投宿的异乡旅客,犹如扑向猎物的饿狼,殊不知自己才是被狩猎的对象。

这是一场安静的屠杀,没有牵起丝毫的波澜,一队巡夜的强盗就从门外路过,浑然不知今夜有十二名同伙丧命。街对面的房屋中,另一窝强盗还在饮酒作乐,放声大笑。

迪恩尔为了助兴,从一个少了半边脸的女强盗身上扒下染血衣衫,乱七八糟地套在自己身上,不顾纽扣错位、领口大开,迫不及待地投身于与猎人的新一轮缠斗。

血腥和凌乱不整的衣衫刺激着猎人的感官,灵魂与肉身的交融在今夜达到了巅峰,双方因而变得莫名亢奋,放弃了无谓的对峙和厮杀,全副身心地沉浸其中。

他们在死人的注目下交媾,在楼梯上交媾,在阳台上交媾,在另一窝强盗的阳台上交媾。

面对饕餮暴君咄咄逼人的索取,他给的更多,更猛烈。

迪恩尔身上为数不多的非人特征在欲望的潮水中逐渐剥去,她被按着头,脸紧贴冰冷的地板,浑圆丰满的胸脯被挤压得变形,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猎人提出了明日,也就是仪式最后一日的要求。

她带着狂热的笑容说,圣子的孕育,需要一个隆重而盛大的场合。

她要捧着塞弗斯“国王”的脑袋,在金碧辉煌的王座上完成最终仪式

第三十一章 国王归来

“不见了?”马科斯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叫不见了,昨晚你们不是还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西尔维娅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她昨夜亲眼目送尤利上楼去,两人互道晚安前还简单探讨了一下今后几天的行程安排。为了让尤利得到充分的休息,她还特别嘱咐随侍的下人等到中午才去叫门,谁知道女侍却匆匆回报说,房间里根本没人。撒着熏制玫瑰花瓣的洗澡水原封不动,床铺整整齐齐也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反而窗扉大开,一道遗留在覆雪屋顶上的足迹清晰可见。

马科斯说什么也不相信小弟会在事关家族存亡之际不辞而别,他坚称尤利不是受到了胁迫,就是遭遇了棘手的突发状况。他的推断依据非常简单,因为失踪的不止尤利一个,还有他那位反复无常的娇妻。

凡事一旦涉及到莱芙拉,就很难让人相信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