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2 / 2)

丧家之犬的处境让他不得不对埃斯布罗德的新盟友卑躬屈膝,放低姿态以求存续,沙维拿住了他的软肋,却不必回馈他的诚意。而从奈乌莉两次谈判的结果来看,尤利尔·沙维显然对操纵那支古龙军团的幕后黑手相当了解,但除了一些模棱两可的暗示以外,最关键的部分他却始终守口如瓶。

信息的不对等,将使他们在这段不平等的盟友关系中落于被动,兼之内部还存在费莱塔·渥茨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即使打赢了眼前这一仗,奥格威的荣光恐怕也将更名易主。

这是他和奈乌莉断然不能容忍的,因此两人在这件事上摒弃前嫌,达成了默契。

既要赢下这场战役,也要设法保留奥格威的火种。

“老实说,我不知道,”修美尔有些疲惫地说,“我本已做好了再次直面龙灾的准备,但号称从未被攻占的杜伊博格要塞,就这样轻易地陷落于一介牧羊人之手……我们的敌人或许比预想中的更加可怕。”

他左右看看,要塞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死去的联盟士兵,信仰愈是坚定的教会战士,死状愈是惨不忍睹。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儿,再做打算。”

……

一束月光从金碧辉煌的大殿穹隆顶照下,如满月般浑圆的天窗下面静置着一方血池。

猩红的水面上突然冒起一串气泡,紧接着,一只手探出水面,扒住从池底延伸而上的石阶,继而将整个人拉上了岸。

胴体赤裸的少女抱臂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瑟瑟发抖。

随后一条羊毛毯落在身上,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卷了起来,带着幽怨的眼神抬起头。

一个有着和赫莱茵的庇护者,萨翁硫斯·奥格威一模一样脸庞的老人站在那儿,平和地凝视着她,等她开口。

“不,这次不是那个拿三分之一个火种来欺骗您的家伙。是奥格威的私生子。”少女裹着羊毛毯,有些委屈地耸了耸鼻子,“不过对杜伊博格的净化已经完成了,您随时可以差遣信使们前往。”

老人饱经岁月的脸庞上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随即举目向上。

他的目光穿过圆顶天窗,霎时间明暗闪烁。

庞大的翼影接二连三呼啸着掠过低空,向南飞去。

第六十五章 杜伊博格之战

“怎么样?”库恩焦急地望向从另一个方向回来的猎人。

尤利尔摇摇头。

恰逢此时,芙琳也从内环墙调查归来,面色严峻。

蒙泰利亚人冲过去,激动地抓住她的袖子,似在央求一个聊以慰藉的结果。

芙琳先是向猎人投去征询的眼神,“你那边也……?”

“没留活口。”他告诉她。

芙琳忍不住拍拍半身人的胳膊,叹息着说:“墙里的人都死光了,我们来晚了一步。”

库恩松开她的袖子,踉跄地退到墙脚下,无言掩面。

偌大的杜伊博格要塞横尸遍地,死寂无声,千百名死不瞑目的罹难将士,用他们空荡荡的眼窝对着天空,泣下血泪。猎人沿途搜索,别说活口了,连一具全尸都找不到。

没有抵抗的痕迹,没有殊死的搏斗,杜伊博格的守军静悄悄地死去,宛如朝生暮死的蜉蝣,曝尸于浓艳如血的夕阳下。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芙琳睥睨一具单脚吊悬在井口上方的尸体,丑陋的驴脸裂成两半,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入井底。

“歌恩·赛托伦的力量,”猎人回答,“我在伊舍菲尔德见过类似的惨状,伪装成康葛斯的黑山羊奴役了那里的平民,赐他们圣餐,而你吃的越多,喝的越多,你的生命却流失的越快,最后沦为一具无用的空壳。而在亲自面对他后,我更加确定了,他势必拥有某种直接撼动灵魂的手段,无孔不入。库恩的经历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推测。”

芙琳骇然。“那我们岂不是束手无策?”

“倒也未必。说到底,这不同于大张旗鼓的祭祀场合,在没有灵阵和媒介的辅助下,对灵魂的鞭挞力度必然是有限的。你来看这个。”

猎人把她引到内环墙的门下,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畸变尸骸说:“就跟我们在罗尼森据点附近找到的那些遇难者一样,这里的死者同样存在差异,并且更为显著。”

芙琳一看,果然如他所言,城门下陈尸累累,他们的死状却各不相同,有的驴脸畜肢样样俱全,有的却保有一部分人体特征。而在门内的绞盘附近,他们还找到了一具颅骨近乎完好的尸身。

“牧师……?”

猎人用手杖撩起领口,其胸前有一枚熠熠生辉、竖起食指的银手徽章。

“圣咏班的主教……”芙琳认出这枚徽章。

猎人的唇角却带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各教会的圣职者虽是不可或缺的强大战力,但军队的指挥权绝不旁落教会之手。这是尼尔和马科斯给他的承诺。

但要做到这一点,靠沙维那点圈地自封的影响力是不够的,光是要把背井离乡的歌尔德人团结在一面旗帜下已是举步维艰,何况联盟内部不乏历史悠久、血统高贵的古老氏族,都是一呼百应的强力竞争者。因此尼尔要坐稳联盟的头把交椅,注定离不开莱芙拉的助力。

这样一来,为了莱芙拉一统教义的大业,挥舞党同伐异的屠刀就成了沙维的分内之事。

圣咏班是从圣冠教会当中分裂出去的一支,在曾经的河谷地有着不俗的影响力,如今在联盟内部也有着相当一部分的受众基础,而战争无疑是最高效的宣传途径之一。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次你情我愿的合谋,莱芙拉也非常乐见其成。因为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场空前绝后的战役容不得丁点赌徒心理,最小的输家即是最大的赢家,韬光养晦才是上策。

当人们在战后的断壁残垣中寻求心灵寄托时,他们不会在意这份仁慈和宽恕从何而来,落水之人只会拼命抓住他们能抓住的东西。

“信仰挽留了他作为一个人的体面。”

“可这些牧师呢,这些骑士,有一部分也是圣冠教会的,为何他们没能幸免于难?”芙琳又问,“据我所知,众神黄昏已经完全阻隔了信徒们聆听圣音的渠道,不管是伊欧利斯还是肯妮薇,都不再回应任何祈祷。”

“这个答案只有我那位可敬可爱的夫人知晓。”猎人耸耸肩,面露无奈,“不过看她愈发的有恃无恐,想必昔日的同僚和竞争者大都没能逃过给波修斯陪葬的结局。”

听到这里,芙琳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性:“难道说,如今幸存下来的教会……都跟她有瓜葛?”

猎人自嘲似的苦笑一下,“唉,真希望我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芙尔泽特曾在那段充满尔虞我诈的暧昧时期亲口坦诚,她对于秘密和阴谋的执着,乃是对人类男女肤浅的契约形式的补充、升华。她理直气壮地宣称一个没有秘密的妻子是不称职的,因为她那贫瘠寡淡的头脑和乏善可陈的娱乐造诣,无时无刻不在透支丈夫的热情,最终携手步入同床异梦的婚姻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