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龙门行记 : 第二十一章 龙门夜行 下

无论有意无意，知道太多，并不一定总是好事。

就比如已经把感知气息作为下意识行为托马特——在这个原住民并不会隐藏气的星球上，一些自认为被隐藏的很好的事情对他而言总是一览无遗。

比如又一个隐藏气息的人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紧随着他。

“气”与“气息”不能一概而论，前者是一种特殊的生命能量，会随着一个人的身体状态而发生改变，健康就很强盛，垂死则会衰微，但想要自如的控制，让其增长或者降下，甚至从体内分离，就必须经受特别而严苛的训练，但后者不同——放轻脚步，减缓呼吸，清空心思，稍加训练和维持便可让自己在人潮中、阴影里消去自身的存在感，当然，这里说的“稍加训练”只是基于“气训练”下的难度对比。

只是，这些说不定经历了渗出鲜血的艰苦训练后，才做到隐藏气息的人，在托马特并不刻意的感知范围内，依旧没有任何藏身之处。

他们隐藏不了自己那相对周边人来说更为强大一些的气。

在罗德岛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身手灵活，避开他视线却又总喜欢不远不近跟着他的红衣鲁珀族女孩，只不过托马特权当她是个对自己带有好奇心却又不敢接近的人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在户外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紧盯着，怎么想也知道对方可能是来找麻烦的。

“不是说附近还有施工的近卫局，所以不会有人在这种地方找事么，什么时候我这么受欢迎了。”

托马特不知道也不在乎对方的目的，但在这人来人往的夜市里，也不是制止对方停止跟踪行为的适当场所。

他先是扔了下手头的垃圾，把那几十根夹在指缝间的烤肉签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剩下迟迟没有开吃的最后一根，一反常态地小口品尝，边走边吃。

他停下脚步，在一家奢侈品店的玻璃墙前驻足，假装自己在看展柜里这些曾经司空见惯的东西——稀有矿石、珠宝、金山银山，有过不计其数的权贵王侯在自己的家国因他沦陷之前愿意投降并将他们积淀千年的珍宝全数奉上。

只不过这些东西基本到不了托马特手里，而且往往也只能买下他们一时的性命。

有没有保留下来的价值，终究不是托马特说了算，但至少在一次次重复中的确让他涨了不少见识。

当然，仍旧没有手头的烤肉对他有吸引力。

而那个气息的主人，在托马特停下脚步的时候并非立刻停止，而是保持着原先的脚步继续前进了一段距离，来到了更为靠近他的地方，假意止步后，观看着隔壁店铺的皮包商品。

——看不出来具体种族的男人边吃烤肉边看珠宝。

——打扮朴素的红发鲁珀少女端详着价格高昂的皮包。

他们如果有想进入店铺的意图的话，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店员拦住。

前者确信了鲁珀少女的这张脸并没有在最近见过，后者时不时撇几下托马特的腰部上缠绕的尾巴，似乎也像是坚定了什么想法一般，一瞬间气息微微上涨。

这种微不可察的变化，让托马特明白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在店员准备出来让托马特别在他们的店门前吃烤肉前，他离开了所在的位置，转向了行人稍显稀少的方向。

什么地方人多，什么地方人少，托马特可是清楚得很。

夜市里的霓虹灯小巷，并非少见的景致，而且多亏了附近的治安不错，这里的小巷落中可没有一大堆混混或者古怪的店家，几乎都是那些每日限定接待部分客人的高档地下酒吧或者会员制餐厅。

而这回，托马特没有把自己手里的最后一根烤肉签丢掉。

“被发现了？”

看着对方快速走入小巷，红发的鲁珀少女也不由得在呼吸的节奏上产生紊乱，紧张与意外本不应当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紧随着，来到了小巷的入口，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笔直巷落。

“进到店里了么。”

她迅速地思考，却在思考结果出来前，被人打断。

那是脚步声，可又并非由远及近走来的脚步，而是悄无声息，突然而至的双脚落地声。

被人绕了后？作为一名暗杀者？

鲁珀少女没有回头确认，而是迅速遮掩住自己的口鼻，深呼吸，而后，伴随低语重重地吐出一大口气——

“吞下死难者的苦。”

但呼出来的，不是清澈的呼吸而是极速弥漫开来的浓烟。

这是她的源石技艺。

任何源石感知能力都将在这片烟雾中毫无用武之地。

就算是身处重重禁卫保护的君王，她也能如探囊取物一般摘下对方的人头。

这就是她代号的由来——“弑君者”。

往日惯用的战场短刀被精致的刎颈匕首取代，凭借自己对目标体格的判断在一瞬间确认对方动脉的位置，无需回头，借助浓烟反手一击直取颈部。

对方是擅长大范围法术攻击的人。

这种小巷、这个距离，并不适合使用他曾展示过的作战方法。

尽管在追击W而来到龙门路上遭遇了另一个整合运动的心腹大患，但弑君者还是理智地拟定了针对性的暗杀策略。

就算对方是使用威力骇人的源石技艺术士，她也有如同暗杀普通人一般解决对方的自信。

暗杀者就是如此，因为他们的敌人永远是血肉之躯，也从不需要光明正大地在对方的主场上战斗。

匕首如她所料那样砍中了目标。

而温热的血液也应当在浓雾中喷涌而出。

可本该连同同动脉一起被撕裂，不再发出声音的喉咙却依旧在继续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