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想想吃的够不够,下次仪式是什么时候。
既然生存所需的一切都被他人所控制,那索性放弃思考,一遍遍重复地数着潮汐的次数。
——不该如此的事情,如今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为“本该如此”的日常了。
但今天却出现了一些变化。
他们本该聚集在大桶前,拿到各自的贝壳后就回到并不能称之为“家”的破烂房屋中。
可现在,所有人的都手捧着贝壳——围在另一个大锅前。
“这是吃的?为什么是热乎乎的?为什么不苦?不臭?不干也不硬?我说不好它们是什么味道,我描述不出来...”
“吃的...吃的...不是海边捡来的臭东西,不是吃完会吐的东西...好奇怪,为什么现在可以吃东西...”
“烦死了...眼睛里面的的咸水害我看不清吃的了!”
“那不是咸水,你在哭啊?”
“骗人!人哭的样子可难看了,我见过的,他明明是在笑,可为什么笑的时候,眼睛会流水出来啊?”
吮吸汤汁的声响,咀嚼食物的动静,以及接连不断的话语,在总是保持沉默的盐风城内响起。
白日发生的爆炸,都没有惊起他们的叫嚷。
可现在,就连不曾言语的人,也选择动弹起自己早已僵硬的舌头。
盐风城的时间停止在了大静谧发生的那一刻。
盐风城中居民的时间,则静止在主教第一次为他们举行布施仪式的时候。
没有选择的他们,接受了可疑的交易,品尝了来自大海的馈赠。
——随后他们忘记了自我。
只要进食就好,然后等待下一次进食时间的来临。
相信着被选中的人能去海底迎来永远的幸福。
但现在,陷入停滞的思绪,被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打破了。
人们似乎,想起了某些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有人都用那决定命运用的贝壳装满热气腾腾的食物。
每个人的分量并不是很多,论味道——和推荐食用方法相比,也的确逊色了很多。
可它就是打破了本该如此继续下去的生活,一碗不该进入腹中的食物,出现在了食物到来前的前一天。
而非听从主教的吩咐去进食,去谦让,去囤积。
“尽情吃吧,还有很多。”
托马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究竟能不能进入他们的耳朵,但仍旧对狼吞虎咽的人们说道。
“你手艺不错嘛,都怕他们把自己舌头给吞了。”
而另一边,是卷起了衣袖的斯卡蒂,用木勺搅动着大锅中的食材,然后均匀地分给每一个排队上前的居民。
主教对他们的“教导”还是有一定好处的,至少他们只需要斯卡蒂瞪着些人一眼,他们就选择乖乖排队,而非争先恐后地抢夺食物。
但这也说明了主教的影响足够深入人心——一群即将饿死的人,竟然能因为这样的一个命令而克制住“食欲”。
连食欲这种本能都被磨灭,又怎么能期待他们还留有正常的人心。
然而这种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当进食的人们开始啜泣,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时,一切都不算太晚。
不再是盲目的群体意识的一份子,而是重拾一个有思维能力的个体身份。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居然在做恐鱼的炖煮...对我来说只有它们喷溅出的血液能讨我欢心。”
斯卡蒂平静地说着,但手里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而居民们空洞的视线也紧随着移动,哪怕是搅动时散发的阵阵香气,他们也想全部吸入肺腑当中。
她搅动的是锅子?
错!她搅动的是盐风城居民的心!
“只能说有些怀念,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好的鱼鲜食物了,可你说它们都是恐鱼...算了。”
食材本身让斯卡蒂皱眉。
但味道的确没什么好抱怨的。
硬要说的话,她最多就是怪托马特把做饭的事情塞给了自己。
照理说,她也没兴趣做这些多余的事情,而且也和自己流浪歌手的身份不符。
可她并未拒绝。
不是出于什么捕捉海嗣的策略,故意在盐风城中做出和主教对着干的事情。
只是单纯觉得现在这样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