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那你就不该发生动摇，你应该为对手的倒下而感到庆幸才是。”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位少女绝不是恶人。

也不是为了某个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哪怕那个目的与家族利益相关。

她只是如今有了在取胜后自我反思的余裕。

弱小的自己，在战斗后只能一边回味战斗的艰苦，一边想方设法在下一场战斗来临前变得更加强大。

无暇思考战斗的理由，没空考虑所做之事的实质。

但现在她有了那么些许的余裕。

力量变强后，才会发觉——“我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规矩来”。

力量变强后，才会发觉——“他们的规矩到底造就了多少苦难”。

力量变强后，才会发觉——“我距离撼动这不公的根源，究竟还差多少”。

“明白了吗？我什么不继续做竞技骑士。”

玛恩纳原本是对自己的过往闭口不谈的。

但现在他主动提及，让玛丽娅的目光多了些好奇。

“因为在他们的规矩下，我只能按他们的‘赛程’，服从他们的意愿，将一个又一个‘走投无路而选择骑士竞技’的人逼上绝路，他们当中有被征收暴税的农夫，有一贫如洗的市民，也有命不久矣的感染者。”

“你输了一场比赛，你还可以回到临光家。”

“但那些只能依靠骑士竞技谋取一线生机的人当中，又几个能比得上这个现在哪怕落魄的临光家族的条件？”

在落魄的贵族也是贵族。

玛丽娅参赛也的确有些许的侥幸在内。

打不出名声，也能赚到钱，赚不到钱也有佐菲亚姑妈。

她又非常坚实的后盾在。

而玛恩纳的话语让她一点点回忆起这些绝不会对外人袒露的“天真”想法，

“我确实如佐菲亚说的那样软弱。”

玛恩纳说道。

“我没有正面反抗他们的实力，也没有伤害别人的决心，哪怕是骗自己说‘自己有更重要的大义’要去维护，我也狠不下心。”

“更没有你姐姐那样，撞破头也要拉开反旗的想法。”

玛恩纳自嘲的言语还在继续，只是现在脸上更多了一些苦笑。

“你的身后有长辈们，我的身后又有什么呢？”

“你的爷爷——我的父亲积劳成疾去世了。”

“你的父母——我的兄弟与他的妻子更是失去了踪迹。”

“我的身后什么都没有，没有光在照耀我。”

就算玛恩纳再怎么不提及自己的过往，“无光骑士”这个名字，玛丽娅仍就是知晓的。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个在他突然辞去竞技骑士身份前，甩给骑士协会的封号，应该只是对应他那暗淡的源石技艺。

可在他的诉说下，“无光”二字，似乎多出了更为深沉的含义。

没有人支持他。

没有人照耀他。

他只能以自己的方法，不附着于他鄙夷的骑士竞技，尽自己的全力保护着如今没有“耀骑士”照耀的临光家族。

“我无法发出光芒，却又对眼下愿意发出光芒的你们两姐妹无比刻薄。”

嫉妒、厌恶、无力。

这些本不该有一个长辈展露的情绪，在他平静地声音中吐露。

“我是个失败的叔叔。”

听到这句话，玛丽娅猛地站起，对玛恩纳大喊道：

“...不！怎么会！您...姐姐也好，我也好，甚至是佐菲亚姑妈，我们都是非常敬重您的。”

“明明是我...自顾自地给您添加了负担...我...我不再参加骑士竞技了。”

玛恩纳却将其喝止，接着道：

“不，你可以参加，不要因为我的话而动摇，能决定你要做什么的，只有你自己。”

“玛丽娅，你有天马的眼睛，也流淌着金色的血液，你是和玛嘉烈一样，有资质得到‘耀骑士’之名的人。”

玛恩纳的手机响起了。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他拿起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的是自己所在企业的部门主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