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点了点头,一边看着那份清单,一边在心中微微出神。
在另一个世界的革命年代,我党对地主的态度是不同的。在最早的土地革命时期,阶级矛盾是国内的主要矛盾,所以当时我党对地主的态度严厉,没收一切公共土地及地主阶级的土地,依靠贫农、雇农,联合中农,限制富农,保护中小工商业者,消灭地主阶级,然后按照人口均分土地。
后来到了抗日战争时期,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所以在那个时期,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对地主就网开一面,实行地主减租减息,农民交租交息的政策。其中,减租减息减轻了广大农民的负担,提高广大农民抗日和生产的积极性,交租交息的同时又照顾了地主的利益,有力于争取地主站到抗日民主统一战线上,联合各阶级一致抗日。
最后是解放战争时期,阶级矛盾再度成为主要矛盾,1947年制定的《中国土地法大纲》中明确规定“废除封建性及半封建性剥削的土地制度,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土地制度”,“乡村中一切地主的土地及公地,由乡村农会接受,分配无地或少地的农民”。
土地矛盾,可以说是中国,以及这个世界的九夏,在过去数千年中主要的矛盾。农民被压迫了数千年,终于有人,将土地真正意思上交给农民。也是因此,另一个世界的共产党才能取得亿万农民群众的支持。
回到九夏,如今阶级矛盾才是九夏国内最主要的矛盾,地主和买办是两个必须被坚决打倒的阶级,所以革命军对地主的态度是相当不宽容的。只是可惜,他们不会在这个地方久留,不能建立长期且稳固的根据地,所以在审判了当地的地主之后,无法给农民分配土地......
陆望微微吐出一口浊气,莫名地感觉有些烦躁。
在一百年后,人们回想起这个年代,或许会觉得这个年代浪漫而且传奇,脑海中充斥着什么霸道军阀、军阀姨太太的幻想,但是真的来过这里,就会看见在那光鲜亮丽歌舞升平的“浪漫”背后,是那些苦苦挣扎被剥削被压榨的劳动人民。
没有足够的力量,就守不住革命成果。
陆望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该走了。”
连长在旁边欲言又止。陆望凝视着他,道:“是不是又有许多人想跟着咱
们走?”
连长挠了挠头,笑道:“是有不少。统计了一下,足有一百二十多个呢,这些是已经决定,说什么也要加入咱们的,除此之外,还有好些有意向,但是还没决定的,我估计,总数得有两三百吧。”
陆望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拒之门外怎么的?通过政治审查之后就吸收进来吧。但是要和人家说清楚,咱们是去打仗闹革命的,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不是享福的。要加入咱们,就要做好饿死,冻死,累死,战死的准备。”
“嗨!”连长一挥手:“陆委员,你这话说得,瞧不起谁呢!哪怕不加人革命党,难道就不会被饿死冻死累死,或者被人打死啦?加入革命党的第一天起,就把脑袋拴好在裤腰带上啦!”
陆望笑了笑,道:“也是。这种话,吓不了人。”
又道:“我只负责战略只会,具体的行军、带兵这种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明白!”连长敬了个军礼。
陆望点了点头,凝望着天边的火烧云,过了片刻,道:“该出发了。大部队随我过河。你,带着一千人左右,往东进发。”
“是!”
这一天,刚刚得到宝贵补给的战士们又上了路。许多人身上连军装都没有,穿着农人的破衣,只在手臂上缠一条红色袋子。大多数人都没有枪,但是扛着一根木棍,远远看过去,就和步枪似的。
他们一部分跟随着陆望,沿着渠桥过了河,附近的守军早就跑得精光。而另一队人马则摆出了一字长蛇阵,不紧不慢、大摇大摆地从渠城的边上经过。为了显得人多,到了夜里,刚刚走过渠城的战士们又偷偷绕了回来,排好队列,再走一遍。于是在渠城中往外看去,就是一道火把组成的长龙,也不知几千人,往东去了。
和城里的士兵相比,这些没有军装、没有甲胄、扛着木棍的战士显得如此寒酸。
但他们将踏破一切。
第二十四章 天子的烦恼
清泰帝感觉自己最近多少有点儿抑郁。
要说清泰帝想不想重振九夏国威,那当然是想的,毕竟江山是天子的江山,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存心糟蹋自己的家业,清泰帝想要让九夏变成强国的心愿是很诚恳也很迫切的。只是他勤勤恳恳执政多年,辛苦也辛苦了,事情做得也不少,甚至还违背祖训,学西洋搞了个君主立宪,但国家就是没什么起色。
还把自己给累垮了。
一病就是数月之久。这么长时间不上朝,清泰帝这样堪称劳模的君主也难得地懒散了起来,并且开始正儿八经地考虑起传位的事情。
立储的事情实际上已经在朝中争吵许多年了,但清泰帝一直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因为感觉他自己年富力强,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可是前段时间的大病之后,清泰帝就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要找个接班人了。
并且清泰帝想的并不是死了之后再传位,而是打算当个太上皇。如此一来,他可以放下担子,过得轻松一些。六皇子虽然年幼,行事或许不如大皇子可靠,但两名皇子原本也没有当过皇帝,不是说年纪大,当皇帝就有优势,有他在后面盯着,至少可以保证六皇子在大事上无错。
而大皇子已经成年了,太有主见,真当了皇帝,未必会听他的。
出于这种考虑,加之皇后的枕边风一吹,清泰帝在立储上自然更倾向于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原本以为一切尘埃都已经落定了,哪晓得,自己那个多年不问世事,在外隐居修道的妹妹,前两天忽然找上门来,劝他在立储上多考虑考虑,还说如果皇帝如此年幼,一定会让西国耻笑。
清泰帝当时还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但他也不是人在深宫就对世事一无所知,很快就知道了那篇被传得铺天盖地的报道,《九夏的龙女》,于是便出离地愤怒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是一片好心,没想到你也是为了这皇位!!
你居然也在觊觎皇位!!
清泰帝差点儿被气得再度发病。只是随后转念一想,清泰帝忽然又觉得犯不着如此生气——大概是有那么点儿看破红尘的感觉。皇位就意味着江山社稷和无上的权力,谁能不动心呢?
就是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那个清心寡欲的妹妹,也会动这样的心思。
女人......也想......当皇帝吗?
古怪。
太古怪了。
还有那群革命党.......因为对方多着灰绿色的军装,所以在朝中又将其称之为“绿匪”。嘴上喊着一堆口号,但实际上,不就是另一场起义,又是一群想当皇帝的人。那个匪首李行舟.......当年对方刚刚留学回来的时候,他还见过呢。早知道,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把人杀了。
到头来,人人都在觊觎这个宝座,而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清泰帝却只觉得疲惫。
这种疲惫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他心里,让他朝也不想上,匪也不想剿,甚至就连饭都不想吃。所以哪怕这会儿病已经好了,清泰帝依旧是称病,连续多日没有上朝。至于御书房,更是许久没有去了,任由奏章堆积如山。
这一日,皇帝正在御花园假山上赏景饮茶,太监忽然来报,兵部大臣崔镇岳请见。清泰帝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他实在是有些不想见人。但身为皇帝的那种责任感在他心中催促着他,九夏的真龙天子于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道:“让他进来。”
崔镇岳很快便赶了过来,行礼道:“见过陛下。”
“免礼,平身。”皇帝叹息似的道:“崔爱卿,有话直说吧。你我二人君臣多年,就不必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