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桑·匹诺曹,苦行僧。”尤桑大师微微点头,“请问哪里可以找到工作?”
朵缇雅急忙回了一个教礼,虽然不知对方的级别,可苦行僧和战斗修女在教团内受人尊敬,天生就比平级高一头。
“找工作去告示板,就在那个街角右转,走一个路口左转就能看见。”朵缇雅回头指了一下街角的方向,“每天中午会有人读第二天招的工,有些是长工有些是短工。长工稳定但短工挣得多……您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去打工。”尤桑对朵缇雅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多谢,骑士。”
朵缇雅看着与自己错身而过的尤桑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她怀疑这位尤桑大师是圣马林来的使团成员。
教团使节即将来访的信还是她交给楚门的,对于这件事她自然是门儿清。可前几天她带着运输队去矿坑那里搬煤了,昨天晚上才回来,因此错过了教团的使节。
可忽然间,她脚步一顿,仰起头,抬起手,又低下头。
白色的花朵在她掌心湮没。
她再抬头时,尤桑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嘛……算了,我去趟训练场吧……学校老师说塔伦斯又逃课了。”
……
“下雪咯!”
莉莉丝猛地推开窗,尽情地舒展着身体。一阵小风适时地窜进房间,带来一团雪花的同时,扬起了她的发梢。
与楚门回来时那场金色的雪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白雪。
指甲盖大小的雪花如鹅毛般落下,降落在人们的头上,肩上。
这座城市仿佛被雪花冻僵了一样,缓步几秒,便恢复如常。
楚门叹了口气,快步走到莉莉丝身后,揽住她的腰,在她的懒腰伸了一半的时候硬生生把她拉回了房间的中央。
“你干嘛?”莉莉丝气鼓鼓地捶打着楚门的胸,“讨厌!”
“你就不怕被人看见?”楚门掐了掐莉莉丝的脸,“使节团的人可都在城里呢。”
“他们不是离得远嘛。”莉莉丝小声抱怨着,“下雪诶……中原那边很少下雪的。”
楚门愣了一下,笑笑,走向窗边:“那我可以给你挡着,你躲在我后面。”
莉莉丝闷闷不乐地推着楚门往窗边走,她没有告诉楚门她监控着那几个教团使节的动向,现在他们都不在市政厅附近。
楚门望着那些雪,慢悠悠地说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瑞雪兆丰年。”
“不,雪后会有人冻死;山上的狼会进村子找食物;冻上的河容易破裂,人一旦掉下去就上不来了。” 莉莉丝的想法显然与楚门正好相反,她渐渐安静下来,与楚门背靠背站着,似乎对窗外的雪景不再感兴趣,“光是活在当下就很困难了,人们往往没有余裕去关心未来。”
“但明年一定会好起来的。”楚门看着窗外的雪,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
“这么有信心?”
“你看,”楚门的双手撑住窗沿,望着街上的人们,“他们当下活得很轻松,又有空闲时间,这样他们才有空去思考未来。”
“我之前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才算救世主。”
“现在我好像稍微理解一些了。”
“一束光从乌云中落下,那乌云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光。”
“若光被压迫,那我就去做撕裂乌云的人。”
莉莉丝的手犹如蛇身般环过楚门的腰,从后面抱住了他:“这样啊。”
楚门犹豫了一下:“在城里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很无聊?”
“嗯……”莉莉丝的眼睛转了转,“虽然既没有下午茶,也没有歌剧院,还没有牌可打,更没有人排着队送礼物赞美我的美貌,甚至连吃的也就翻来覆去那么几种……嘛,不过也还好吧。”
楚门的嘴角抽搐着:“……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啊。”
“不委屈不委屈,”莉莉丝笑眯眯地回答着,“我很能苦中作乐的。”
楚门笑了笑,这话他也没法反驳。
莉莉丝身上的衣服料子是很好的,他见过的几位贵族的衣服甚至都比不上莉莉丝衣服的料子高级;初见时的一些小配饰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若说一名领主的财富可以换成金币铺满他的庄园,那莉莉丝这些天换的那几身估计少说也能铺满一个房间。
但这些天里,无论是又硬又粗糙黑面包还是带涩味的菜叶汤,莉莉丝吃得一样津津有味;无论是坚硬冰冷的石床还是颠簸崎岖的山路,莉莉丝依旧安之若素。
尽管她经常撒娇,却从未真的提出过什么要求。
楚门调笑道:“那你以前的生活有多好,给我描述一下长长见识?”
莉莉丝一怔,眼神不自觉地慌乱了几秒。
她轻轻把脸埋在了楚门的后背上,嘴硬:“不告诉你,怕你嫉妒我。”
楚门没有在意,反正莉莉丝向来都是这么说话。
“你有没有怀疑过,觉得我这段时间都在做没有用的事。”楚门低声询问,“也许我该做点更轰轰烈烈的,振聋发聩的事。比如说直接打上圣马林,或者一鼓作气把108个勇者统统干掉,再或者提着皇帝老儿的头命令贵族原地解散之类的。”
莉莉丝抬起头,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楚门的后脑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平凡是很可贵的。”楚门轻声说着,“一个东西显得平凡,恰恰是因为它最适合这个世界。”
“再伟大的人,也是从平凡的娘胎里孕育出来的。”楚门淡淡地说着,似是有些感慨,“伟大的东西并不一定响彻云霄,而是无论它多渺小,都一定会改变世界。”
“从天而降的巨斧不一定能改变世界,但无数滴水却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