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提出的问题也具体而一针见血。若是去的人少了，他们可能还打不过那些护卫队，而且也难以拉开一道较长的防守线；若是去的人多了，也就不可避免地影响东部战场的作战能力。

“贵族若是逃亡，必定是悄摸摸地分批逃走，不会大张旗鼓。你带两千人把守落鹰山口，架设好大炮即可。”楚门立刻做出了应答，“除非某些在查古曼帝国境内有贵族亲戚的，否则他们的首选逃亡目的地必定是圣马林。至于往查古曼帝国境内逃跑的，北部战场会派人处理。”

克里特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见众人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了，先生缓缓开口，提出一个大方略上的问题：“圣马林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吗？他们一旦发现我们形成了合围之势，必定会选择一个薄弱点击破，而不是继续在正面战场投入兵力。这样我们该怎么解决？”

楚门微微一笑，给出的回答让众人顿感意外：“那就撤退，退到安全的地方。”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做好了死守不退准备的诸多将领顿时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时候，先知不应该说他们要死战不退，一直战斗到最后一人吗？

见他们大惑不解，楚门立即解释：“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拥有共同理想的战友才是我们最重要的资源，至于土地……总有一天我们会拿回来的。”

“记住，一旦战场上出现了不可战胜的强大敌人，一定要撤退，不要傻到去做无意义的牺牲。土地我们可以让出去，但人我们要保全。我会根据整个战争局势给被攻击的战场派去增援，但在增援到来之前，不可做无畏的牺牲。”

“他们如果要从侧方战场打开局面，那我们就让他们打开，没用的。”

“反正我们的正面战场一定会因此得利。到时候他们得一分地，便失一分地。我们有当地群众力量的支撑，解放成本很低，但他们不一样，他们会遭到当地群众的激烈反抗。即便他们占领了新的土地，也无法得到任何增援和补给，这样下去只会把他们自己拖垮。”

“而这个时候，我们的正面优势会不断扩大，就像滚雪球一样，最终将优势滚成胜势。”

“我们大家都要对我们的事业有信心，正义必胜。”

……

在楚门做着战前动员的时候，卡迪克正提着水族箱在街上漫步。

而他手里的水族箱热闹得很，各个鱼在绣娘开通的灵能通讯频道里激烈地交流着。

“跑吧！这个时候不跑还等什么？”

立刻就有其它鱼警觉地拉开了跟那个弱智的距离，生怕天打雷劈劈到自己：“要跑你自己跑，别拉上我们！”

真理密修会的魔法师们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想起几乎已经被刻意遗忘的那一幕。

那一天，卡文迪许正带队在丰收耕者遗址处寻找神殿入口，但突然之间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他们的警戒范围里。

可还没等他们摆开架势，就发现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他们的身体里了。

她只是飞到他们上空，低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的灵魂就被钩出身体了！

双方之间力量的悬殊已经大到凡人面对神迹的程度，根本就不是用阴谋就能解决的对手！

“偷袭呢？”有人提议。

“她只需要看我们一眼。”卡文迪许立刻否定了这个冒险的提案，“甚至也许连看都不用看——你们当初谁反抗成功了？”

魔法师们面面私觑，哑口无言。

真理密修会对灵魂有深入的研究，更是掌握着其它魔法流派所没有的灵魂法术。可是在绣娘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玩弄灵魂的魔法就像小孩子胡乱编出来的中二招式，被绣娘一只手就能死死按住。

作为女神教团的主教兼真理密修会的巡理者，卡文迪许感到十分悲哀。

曾几何时，他们是一群探求世界真理的求知者，被洞悉世界所有的奥秘与真理这个伟大目标聚集在一起。

他们解开了灵魂的奥秘，建立并暗中控制了魔法之都图里安，捕获真理，窥得只有女神才知晓的奥秘。

可是现在呢？他们被囚禁在一群鱼的身体里，每天呼吸的水都是自己拉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卡文迪许就不禁想哭。

但鱼没有泪腺，他流不了泪，只能让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大口地呼吸着。

“我说你们就别嚷嚷了。”卡迪克叹了一口气，“别忘了你们沟通用的这个灵魂链接是谁给你们的……”

“闭嘴！你这个叛徒！”忽然间，又有一条魔法师怒吼了起来，“你这个出卖了我们的混蛋！你生儿子没屁目艮！”

卡迪克先是沉默了两秒，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不就是记恨我把情报先于你说了，然后禁言了你二十四小时吗……”

水族箱里传来了剧烈的扑腾声：“闭嘴！你这个叛徒！”

“你看，这当人多是一件美事。”卡迪克幽幽叹道，“我从未意识到当人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

卡迪克眯起眼，迎着阳光望去，看到街头有店铺正推开门，挂上营业的牌子。早上来送货的人推着板车，板车上载着水果，正在往店里卸货。

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卡迪克开始回忆这些天绣娘开的那些会——他和水族箱里的魔法师们都旁听了。

他们胆战心惊地听到一个又一个处死的命令从绣娘口中飞出，有的是处死贵族，有的是处死商人，有的是处死魔法师。在这样的环境恐吓下，他们也难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感觉来，不知究竟是当动物好，还是当人被吊死好。

但卡迪克觉得事情总归还是有转机的，因为绣娘并没有直接处死他们，反而让他们学习公正教会的典籍，显然是觉得他们还用得上——老天保佑，千万别是那个女人心血来潮玩玩儿。

仅仅是旁听，他们就知道这些天勘吉斯城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统治阶级全部处死，他们的罪状被一条一条在会议中列举，然后举出哪些罪得以死刑论处，哪些罪得判监禁——尽管最后他们都被判以死刑，但卡迪克还是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简而言之，只要不偷盗、故意杀人、以不公平手段强迫交易或强迫劳动，基本上都不会有事。

——这个不会有事指的是不会死刑当场执行，有的是死缓。

但这些跟他们暂时都没有关系，卡迪克要好好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这一天当人的时光。

过去，他们不是在出差执行任务，就是在密室里钻研真理。像这样夹杂着凉风的阳光，他已经有许多年未曾体验过了。

不，他体验过很多次，只是从未放在心上。

“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