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2 / 2)

城墙上只有冰冷的砖石,连河流也暂且绕开城墙,另寻一条去往大海的路途。

河流可以绕路,骑士不能。

河流的目的是海洋,骑士的目的就在城墙之后,就是城墙曾经守卫的城市。

骑士绝望了,但还不至于放弃,暴雨中,他低着头,一手扶着城墙,走了一圈、两圈。

每走一步,便有一根长蜡烛在他脚下生长。

夏若蒂细看之下,发现地面被雨水浸透,土壤变为泥浆,可骑士每一步都不曾陷进地里。

这片土地拒绝了他,他身体的部分——即使只是脚——都不能进入土地。

城市拒绝了他,一路走来,他再没有见过一座城市。

只有一座城愿意见他,这座城是他出生并成长的地方,也是养育他的地方。

即便如此,她仅仅只是愿意再见他一面,唤起早已被拆毁的城墙,阻止他再次踏入城市。

夏若蒂不记得骑士走了多少圈,城墙外全是蜡烛,围着城墙。

风雨如晦的夜晚,烛火不曾被暴雨淋熄,它们照亮了城墙,照亮城墙周围,如一座座微型灯塔。

一个影子被照亮了。

这座城市的精魂就在这里显现,她坐在城外的一块石头上,身上挂着塔楼、教堂、万家灯火,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骑士走到她跟前,嘴巴开合,恳求着什么。

等骑士的嘴巴不动了,她摇摇头,不做声。

就算她说了什么,夏若蒂也听不见。

几只夏若蒂叫不出名字的甲虫爬出地面,一个黑斗篷罩住全身的人走到骑士与城市之间,手里捧着一根很长很长的蜡烛。

雨水打湿了黑袍人的斗篷,勾勒出的曲线,表明她是个女性。

黑袍女人地下头,在城市耳边低语几句,城市的精魂抬头看她,又看着骑士,灯火阑珊里满是悲伤。

最终,城市的精魂点点头,同意了。

骑士与黑袍女人便顶着暴雨,走向海边。

海边,河流入海处,狂风卷起骇浪,骑士走入骇浪之中,浪头即刻停歇,不再任由风暴驱使。

黑袍女人蹲下来,对着沙滩上涨又退去的海潮,说了些什么。

夏若蒂不知道海洋怎么回答,但是它答应了。

骑士就涉足沙滩,向海洋深处走去。

黑袍女人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蜡烛,像一柄祭剑。

风暴中,有甲虫振翅的声音。

异变发生在一瞬间,夏若蒂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黑袍女人便将蜡烛刺入骑士头颅。

长蜡烛此刻确实如剑,怪物利齿尖牙都穿不透的头骨,竟然被蜡烛轻易贯穿。

海潮下的沙滩退开,接纳了他。

第三十五章 苹果树荫庇之地

夏若蒂从梦中惊醒,粘稠得如有实质的浓雾似乎还残留在肌肤上,耳里有浪潮汹涌澎湃之声。

还有那些甲虫,振翅的甲虫。

它们振翅的声音,好像激荡着骨髓,动摇生命本质。

窗外蚀日尚未消失,城内建筑的尖顶与城外连绵不绝的群山在黑暗里模糊界限。

这座城市没有城墙,没有明显的分界,不拒绝任何生灵进入。

很难想象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一座不拒绝任何生命的城市,如何在迷雾时代中幸存下来。

也许是那道使整个城市陷入轮回的无名之墙吧,阻止城里的人离开,也阻止城外的迷雾进来。

可是,上一周结束时,河面上升起的雾又是什么?

守望者之塔的灯光能照破迷雾,那时候灯光熄灭了,夏若蒂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每一个温泽人都无比熟悉守望者之塔,却极少有人知道它的原理。

即使是夏若蒂,对守望者之塔的理解仅仅只是“与炼金术有关”而已,既不知道守望者之塔发光的原理,也不知道使用何种原料。

她只知道它会亮着,所有人都知道它会亮着。

只要守望者之塔还亮着,一座城市就不至于成为迷雾里的废墟。

夏若蒂看向河对岸的灯塔,这座城市的塔楼与索沛伦不同,即使在晚上,它也发着光。

一朵云遮住蚀日,蚀日暂时不能压制大地上的光明,城市的窗户反射出灯塔光芒,像是消失的人们又回来了,点起万家灯火。

夏若蒂感到,这如群星璀璨的灯火有点儿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