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丽丝小姐比悠莉娅小姐要更清醒。”艾莲儿一边为我扣上文胸背后的挂钩，一边用无感情的声线答复了我的抗议。

切，被识破了吗？被艾莲儿女仆一语道破，我也不好意思长这么大了还要麻烦她为我穿衣服，干脆从女仆小姐的手里接过干净的衣物，让艾莲儿侍候悠莉娅换衣服去了。

不过，怎么又是这种轻飘飘的裙子啊。

我和悠莉娅被艾莲儿一番折腾后，穿得漂漂亮亮地走出房间，一起去餐厅享用早餐。一路上还看到但丁顶着一张宿醉未醒的脸、想要偷偷摸摸回房间的场景。

因为义姐伊丽莎白女男爵坐镇要塞，但丁最近在波塞恩都是夹起尾巴做人，老实巴交得很。难得赶上他从酒馆放浪完溜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我和悠莉娅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我俩把但丁当场捉获，搬出伊丽莎白的名字来，好好地玩弄了他一番，才放他回去，继续前往餐厅。

今天的要塞餐厅异常冷清，除了几个高军衔的校官外，一个身穿全套黑西服的美艳男子，坐在餐厅中央的桌子前，优雅地吃着早餐。早餐是滴血的牛扒，布莱克手持刀叉，将牛扒切成细细一块送进嘴里，嘴巴一张一合间吸血鬼的尖牙若隐若现，而校官们则以布莱克为圆心，人为制造出一圈宽阔的无人带。

我和悠莉娅穿过无人带，径直朝布莱克先生走了过去，而看到我俩的身影，布莱克放下手里的红茶，站起来绅士地向我们鞠躬行礼：

“悠莉娅小姐，爱丽丝小姐，好久不见，和在王都时相比，两位小姐更加有魅力了。”

“那当然。自从取回福克斯家的爵位后，在顾伦娜王都就没有一天不勾心斗角，让我眉头都不自觉地锁起来了，哪里比得上在波塞恩，唯一的烦心事就是今天该给魔术师们讲些什么课。”

“毕竟有爱丽丝我帮你赶走了烦人的乔里佛呢。”

我说着在布莱克为我俩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认真品尝起艾莲儿女仆精心准备的早餐，而悠莉娅顾着跟布莱克先生寒暄，我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都清了，她座位前的早餐仍没有动，都让我考虑要不要帮悠莉娅分担一下压力了。

就在我想要悄悄从悠莉娅的碟子里叉走一块肉的时候，话题突然扯到了我身上来：

“今天下午的授课，爱丽丝也来听一下吧。”

“等等，我今天可是约了营地的猎人，要一起去森林里猎熊！”

悠莉娅把她碟子上的蔬菜往我的盘子里勺，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所以，爱丽丝是准备穿着裙子去猎熊吗？”

“这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森林里的食尸鬼都消失了，我还能穿着小裙子去宰那些大块头呢！”

我说着把餐盘里的蔬菜又往悠莉娅的碟子里倒了回去，站在背后的艾莲儿女仆，看不惯我俩的胡闹，散发出冰冷彻骨的寒气向前走了一步，凉嗖嗖的手揪住我们的后颈肉，对我和悠莉娅每人各打五十大板：

“爱丽丝小姐，悠莉娅小姐，请遵守餐桌礼仪，不要拿食物当玩具！”

“艾莲儿说得对！”

仿佛最开始拿食物玩游戏的人不是她一样，悠莉娅说完，优雅地将蔬菜送进嘴里，然后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再也不吭声。而坐在我对面、也一样用餐完毕的布莱克先生，眨了眨红黑色的眸子，道：

“这次授课关乎未来横穿西利亚森林的旅行，不仅爱丽丝小姐要听，考虑到吾友但丁的记性，还需要爱丽丝小姐把他也绑到讲坛来。”

“诶诶诶？！食尸鬼从西利亚森林消失的调查、布莱克先生也会参与进来吗！”

到了波塞恩以后，悠莉娅几乎没有再提起调查森林的事，反而是我在新营地跟马恩带领的狩猎队混，搜集到了些新的情报——

森林里的食尸鬼不是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而是数量逐渐减少的。波塞恩的食尸鬼猎人转化为不死者后，战斗力或多或少得到了增强，再加上不死者化的原军队的加入，使得狩猎队对食尸鬼捕猎的频率和效率都大幅提升，食尸鬼被竭泽而渔，越捕越少，不知不觉之间，在波塞恩附近的森林里，再也见不到食尸鬼的踪影了。

猎人们甚至还开玩笑说，食尸鬼就是被他们给猎完的。我早早就向悠莉娅汇报过这情况，还以为悠莉娅打算拿我的汇报搪塞过去，就此终止调查西利亚大森林的计划呢。

事实上，不仅波塞恩周围一带，第一警戒线以南的西利亚大森林，食尸鬼都消失了，想想也知道，用这样的说辞根本不可能搪塞得过去，看来悠莉娅迟迟不出发，是在等布莱克先生呀。

“噗…布莱克先生似乎很早就跟但丁约好，要一起到西利亚森林最北端旅行来着……”

见我一副惊讶的样子，嘴巴含着食物的悠莉娅，口齿不清地向我说明，而布莱克先生本人也追加了解释：

“这是对爱丽丝小姐所持红黑魔剑、以及对波塞恩进行经济援助的尾款回收。另外，关于接下来的讲课，悠莉娅小姐，能借你授课的教室一用吗？”

“无…没问题哦！”

背后艾莲儿女仆的气息越来越冰凉，悠莉娅含糊不清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老老实实遵守“食不言”的餐桌礼仪，埋头吃早餐去了。

不过，作为在西利亚森林出生并求生了好几年的食尸鬼，我自问称得上是那片森林的专家，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还需要布莱克在深入森林调查之前给我补课的呢？

七、布莱克的授课

波塞恩要塞内，为了配合悠莉娅这一个月的授课而由会议室临时改建而成的教室里，座无虚席。

坐在第一排的是我、悠莉娅还有我从被窝里强行扯出来的但丁。

昨晚在酒馆快活了一整夜的但丁，如今自作自受，他一个人占了四五张椅子，像咸鱼干一般直挺挺地躺在拼一起的椅凳上，想睡觉而不得——每当他打起呼噜，坐在旁边的我就会伸手捏住但丁的鼻子，让但丁重新坐起来听课。

而第一排后面的座位，则是由拜入到福克斯伯爵门下的魔法学院毕业生所填满。这些毕业生多数擅长以进攻性著称的黑魔法，他们被伊丽莎白女男爵编入了军队，一边在要塞接受训练，一边向悠莉娅学习更多黑魔法方面的知识。

听闻魔术都市的领主之一、两年前在顾伦娜王都绑架了御用刀匠并把贵族骑士们耍得团团转的吸血鬼布莱克要开堂授课，这帮魔法兵挤满了整间教室，人多得让悠莉娅鼓着小脸生闷气，坐在我旁边抱怨这些魔法兵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在她讲解黑魔法时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听到布莱克要开堂授课却这么积极。

不过，这帮兴奋的魔法兵们这次恐怕要失望了，因为布莱克先生课上讲的既不是西利亚大森林的求生技巧，也不是魔法知识，反而更像是历史课：

“王都西北，被称为魔女之疤的斯卡死地散溢出来的黑魔法余波，让顾伦娜深受其害，因为斯卡死地的存在，黑魔法在王都至今得不到公正的评价，而研习黑魔法之人也饱受歧视，在座的魔法师们，你们追随福克斯伯爵远赴波塞恩，想必也是为了从王都那桎梏的学术氛围中解放，在北方自由自在地研究黑魔法吧。

“然而，大家又是否想过，所谓的黑魔法、白魔法、死灵魔法以及各元素的属性魔法，到底又有何区别？这是一个在学术相对自由的北方才有机会讨论的话题。若追溯历史的长河，我们会发现，最开始的魔法并没有黑白之分，只分禁忌与否，就连导致斯卡死地诞生的那个名为【堕天使之罪】的魔法，也仅是位列禁忌。

“那么，黑魔法和白魔法的划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六百多年前，公历12年，顾伦娜二世的加护兽成长为纯白独角兽，凭借着纯白独角兽那被称为灵兽之母的母性光辉，顾伦娜二世在幻之森里孵化出一大批温驯的灵兽幼崽。

“由纯白之兽孕育的灵兽幼崽都是些适合饲养的品种，它们十分亲近人类，顾伦娜二世以加护的形式，将这些灵兽幼崽交给自己的嫡系亲信照顾，这些灵兽幼崽最终成长为强大的幻兽，在奥斯王国开疆辟土的战争中大放异彩，而顾伦娜二世的亲信们也凭战功获封贵族，成为顾伦娜二世在王选中最有力的支持者。

“于是，奥斯王国的第一位女王、施法者顾伦娜二世登阶履极，这位出身不好、生母至今成谜的女王大人，为了宣扬自己即位的合法性，重新界定了当时的魔法体系——纯白独角兽以及她所孕育灵兽即为白色兽系，凡是被白色兽系所认可的魔法，即为白魔法，而与顾伦娜二世争夺王位的最大敌人、宣读者叶卡捷琳娜，以及叶卡捷琳娜的漆黑加护兽所钟爱的魔法，则被唾弃为黑魔法，并在黑白魔法之中，按元素的不同继续细分为各类属性魔法。

“讽刺的是，当初顾伦娜二世为了宣传自身正统而创造出来的魔法分类体系，经过六百多年的发展，反而成为魔法界一致认可的正统学说，反而是那位女王即位的合法性，到现在仍时不时被历史学者们拎出来讨论。”

布莱克先生讲课的内容，或许能勉强跟魔法沾上一点边，可是和西利亚大森林完全没关系啊，我在台下听得迷迷糊糊的，踢了踢在旁边打瞌睡的但丁：

“你听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