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但他一路上看到了许多同伴的尸体,包括他的好搭档,格里。
那只恶魔来了。毫无征兆地出现,将山上的巡逻队伍屠戮殆尽。
如果现在往村子的方向跑,他可能可以在其他族人的庇护下幸存,但他不能那样做。
他要往反方向跑、把那只恶魔带偏。
“真是糟糕的一天……”
又跑了十多分钟后,艾伯特彻底没力了。他躲在一块冰岩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厚重的积雪上还是只有他一人的脚印,也看不见那恶魔的身影。
风雪依旧凛冽,狂风穿过岩石缝隙的呜呜声像极了酒馆里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恶鬼哭嚎”。
遍布乌云的夜空看不清繁星的踪迹,只剩那颗信号弹爆炸后留下的冰晶粉尘。
实话说,艾伯特也不确定族人能不能看见信号弹——看不见最好。看不见的话就证明他已经跑出很远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他揉了揉冻僵的手指,然后把手伸向腰间,握紧了那把略带锈迹的铁斧。“现在,该像个真正的冰裔一样战斗了……”
当岩石后响起一阵细微的动静时,艾伯特站出来了。
他看见了,那只恶魔。
犄角、翅膀、甲片、裸露的肌肉、扭曲的纹理……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挑战大自然的尊严,从头到脚都是那么的不合常理。
艾伯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信念和勇气在这一刻瞬间崩塌,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就像蝼蚁在面对雄狮时的极致绝望。
光是看上一眼,便叫他肝胆俱裂。
“啊……我看见了,你在发抖?”那只恶魔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巨口,扭曲的气管中发出阵阵嘶哑的响声:
“你在害怕,你在……恐惧?对吗?哈哈哈哈……多么脆弱的身体,多么可笑的,蛆虫!”
亚托克斯的一声咆哮直接震得岩石开裂、积雪纷飞,宛若穹顶之上掌管雷霆的神明降下了天罚。
艾伯特双腿一软,被吼得瘫倒在地,耳廓里溢出了丝丝鲜血,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你让我感到失望,蛆虫……”但亚托克斯可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直直走向对方,三米多长、一米多宽的巨剑在雪地里拖出一道可怕的痕迹。
“我原以为你会带着我去找你的族人……但你没有。你明明如此软弱,却想要用自己的命来保护同伴……愚蠢,愚蠢至极。”
亚托克斯举起了剑。
“你保护了他们,你自以为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但你错了,错得无可救药。”
“他们只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你没能保护好他们,他们反倒会怪罪你、唾弃你,将你视为怪物、异类……”
“拥抱湮灭吧,蛆虫。让我来赐予你永恒的长眠!”
伴随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柄血红色巨剑猛地向艾伯特斩去。
可就在剑刃离皮肤不足五公分的时候,亚托克斯突然停住了动作。
确切地说,并不是他主动收手,而是有另一柄剑硬生生将他的剑逼停了。
“嗯?”亚托克斯看了看那柄扎进地里的长剑,然后缓缓转过身去。
他似乎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那是叫什么名字来着?拉……特……还是拉丝……
“噢,拉亚斯特!”他突然想起来了。
望着风雪中逐渐靠近的黑影,亚托克斯显得非常高兴——他乡遇故知,多大的幸事!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我的兄弟?你也从那该死的牢笼中挣脱了!来,加入我,让我们一起向那该死的星灵发起复仇!”
那人影更近了。亚托克斯能清楚地看见他。
一具年轻的、健康的躯体,但不那么强壮。
“你找到合适的宿主了,拉亚斯特?噢,恕我直言,你的眼光和你的镰刀一样蠢,哈哈哈哈哈……别生气,兄弟。我只是实话实说。”
其实亚托克斯有很多次机会“寄生”于凡人体内,只是他不想。
他无比高傲,认为凡人的躯体过于肮脏、脆弱。与其以共生的方式活着,倒不如直接夺取他们的肉体和生命。
此时此刻,他这幅躯体便是由无数凡人的组织块拼凑而成。
“你怎么不说话,兄弟?”亚托克斯笑容满面,巨剑却从未离手,“刚才那一剑又是怎么回事?”
“那人我留着有用。”黑暗中的人影缓缓开口,声音铿锵有力。
“你的猎物?好吧,那我就不和你争了。”
“多谢,亚托克斯。”
牧白直直靠近,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剑。
十分钟前,他在村子里看见了巡逻队的信号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