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文梓布局
文梓将自己所知相关教义囫囵传授于大日, 受限于自身立场,也未细细讲解,生怕将其引入歧途。其中玄奥, 只能留待其日后自行体悟。
而后,他便带大日一起来到人族祖地之内。
他找到燧人、有巢,将自己欲迁徙部分人族前往西方之事说出, 令他们尽快组织人选。
他们二人虽惊喜于老师驾临, 但对老师的这般安排却并不理解:“现今人族虽然人口增长迅速, 活动区域稍显挤压, 但东方之地也不至没有人族生存空间。为何要特意迁徙至西方,听闻西方之地极为贫瘠、难以耕作。届时,族人何以为生?”
文梓将人族日后面临境况对他们稍加透露:“前番巫妖二族之争虽被道祖强行叫停, 但两族矛盾并未消除, 各自都在憋着一股怒火。只待万年之期一过 ,洪荒之上必然全面爆发战火。人族如今底蕴不足,若巫妖二族杀心过盛,难保不会对人族挥刀。”
他并没有过多提及圣人谋划, 言语中反倒对于三清、女娲多有感念:“此次大劫非同小可,圣人亦不能轻言干涉。我受天命辖制, 也不能轻易入场。不过, 女娲圣母念及人族孱弱, 联合三清道尊共同降下圣谕, 将洛水周边划为禁战之地, 作为护持人族的底线。”
三清是他师门, 女娲为人族圣母, 于公于私, 文梓都该尽力维护几位圣人在人族心中的形象。
“但洛水周边地域终究有限, 难以护得人族周全。我便欲将部分族人西迁,避开巫妖战场。你们坐镇于此,将其余人族尽力收拢至洛水之滨。”
“西方之地虽然贫瘠,但我已略加开发,且迁徙之事已征得二位圣人首肯。有此一桩,人族于西方开辟一处立足之地自当无虞。不过那里土地终究不比此处肥沃,必然要多出几分艰辛,你们组织人选时,要考虑此节。”文梓将自己先前作为说出,以打消二人过多顾虑。
燧人、有巢点点头,对于老师所言,他们理解之后于执行层面自有所考虑。
燧人更是自告奋勇:“此处有有巢、淄衣二人坐镇便可,弟子愿亲自带领族人前往西方,行开发之事。”
文梓哪里会同意他这般要求:“这却不必,你们都留在此地坐镇,统领西方人选我已选定。”
文梓说着,指向站立一旁的大日。同他们介绍道:“其名大日,可暂代西方统领。”
而后又继续道:“另外,毛野及仓颉现在何处?你们派人去将他们找来,我有事要同他们吩咐。”
“大师兄和水烛师叔他们连同淄衣一道,在各处部落巡查;仓颉则是一人独行,教授人族文字。”燧人一边同老师解释,一边安排人员传讯。
文梓了然地点点头,他心中虽有一股大劫将临紧迫感,但也不急于一时。
他让燧人、有巢自去忙活,自己带着大日漫步在部落之中。趁此机会,恰好应当关注一番人族发展现状。
现今人族部落已然有城池雏形,部落外围用黄土堆积了一道高高城墙,内部居住房屋也不同以往。茅草搭建的庐舍已是少见,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稳固的土木结构住所。
这等变化在充满伟力的洪荒大势之中,自是微不足道。
但对于如今依旧孱弱、甚至部分仍旧处于修行门槛之外的人族来说,却是巨大的进步,是千百年来为生存而努力的成果。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对大日讲述着每一处细节变化背后蕴含的心血。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孱弱人族在万族并立、群狼环顾的洪荒之中从无到有,有中向好。
伴随着文梓的讲述,他自己心思沉浸于人族艰难的奋进历程之中,心中一股火热之气翻涌,眼眶被水汽浸湿。
而真正作为听众在此的大日,眼神中闪现出疑惑之色。
生来神圣的他,不知这般简易工事有何值得夸赞,竟让眼前这位洪荒顶尖大能这般失态。
唯有其新铸就的后天佛心,微微恻隐,勾动佛性,面上倒也现出几分悲悯。
文梓犹自沉浸在自己情绪之中。
他自穿越洪荒以来,一路受舅舅照拂、师父师伯爱护,也曾做过一些事情,赢得圣人侧目,甚至天道也有一丝眷顾。
但他对舅舅照拂虽有感恩之心,却无孺慕之情;对师父、师伯爱护更是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于圣人则是敬其德,而不为畏其威;于天道更是知天命却不乏逆心。
也曾一怒屠妖神,挥手之间妖师殒。无意蚊虫欺弱小,终将果报还自身。
坐观巫妖劫起,从容大教并立。看似逍遥自在,却是心无归处。
他像过客一样旁观,又屡屡因少年意气涉险。
他不愿抽身,又无处安心。前日昆仑一行,方知自身根基在血海,在昆仑,也在人族之中。
洪荒数万年修行,终究未能将前世廿载岁月洗清。
此时,他漫步人族部落,伴随四周诸景,渐渐走入洪荒之中。
待其真正走入洪荒之时,心情一阵轻松。
转过头却见身侧大日脸上现出悲悯之色,却也只浮于表面,文梓方才涌现的轻松情绪不由为之一滞。
文梓知其生来神圣,平凡人族的千难万险,与他而言不过等闲。
“此次前往西方,你不可动用法力。”文字有心让其体验一把凡夫经历,如是说道。
大日脸上悲悯情绪轰然消散,浮现出十二分愕然:“此去西方路途遥远,我纵使以金乌之身全力飞行,也要数年。若前辈限定法力不可动用,我又如何能够赶到?”
文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现在名列人族之中,应当相信人的潜力无穷。”
不过,他虽如此言讲,稍后将自己代入此境,的确有些苛刻。
文梓思索片刻又说道:“我并不会对你修为施加任何禁锢,只是希望你尽力不要动用。若能做到如此,此行经历与你日后必然大有好处。”
却是他虽然知道如此施为,必能磨炼大日心性,但他自身也难做到,故也不好对大日强求。
大日闻听并非强制要求,倒也松了口气,不再辩驳。只是,再次看向四周简陋工事之时,眼神中多了一份思量。
两人随意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大哥!”
却是他们无意间已经走到部落大门前,正同返回此地的水烛等人碰上。
文梓刚刚变换心境,此时见到久未蒙面的水烛及几位弟子,面上不自觉浮现出轻松笑意。
“大哥今日,怎么舍得离岛?”水烛凑上前来调侃道。
他久未回岛,对于文梓此前动向自不知晓,只凭借之前的印象,以为他一直不曾离开。
文梓只是笑笑,并不分辩,反问道:“你这位大忙人,还记得有我这个大哥呀?”
顺便将对其行礼问安的几位弟子叫起。
他依次看过,几位弟子各有长进,最为突出的自然是淄衣。
她有人道气运加持,已同有巢一样迈入准圣之境,只是同样空有境界,并无神通。
毛野央莬则是稳定在太乙境界,修为已同水烛相当,只是跟脚稍逊。
下面两个小弟子,捆石龙和土精,也已然突破金仙境界。
文梓想了想,按照二师伯的习惯,两位新晋金仙当有正经名字赐下。他便道:“赐你二人石龙、申图之名,日后当勤加修行,莫负为师期望。”
水烛嘿嘿一笑,也不气恼,兴冲冲地同文梓讲述自己在人族之中的功绩。
文梓含笑听着,带着他们一同返回位于部落中央的族长居处。
及至他们于大厅中落座,文梓方才提起正题:“我此次前来,却是有事要让毛野几人去做。”
毛野闻言立时站起,垂首道:“弟子但听师尊吩咐。”
文梓摆摆手,示意其安坐:“不必这么严肃。我只是想着之前收你们为徒,却未曾用心教导。你们能有今日成就,多赖昆仑山中三位师祖指点,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三清门下再传弟子。如今尔等既是在人族之中积累了一些名望,自该传播三清荣光。”
文梓此言颇有几分云遮雾绕,毛野却是并未明了,疑惑之下,出言问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言。”
“你在人族范围内选定一处灵山宝地,建立庙宇、招收门徒,组建人族道门,传播三清威名。”文梓直言道。
“道门以人族为基,奉三清为尊。对洪荒万族中愿与人族为善者,也不加限制,尽可入门。”
听得文梓这般吩咐,毛野几人面面相觑。
终究还是水烛出言相问:“以三清之名招揽门人,可是出自三位前辈本意?圣人收徒,其间因果非同小可,毛野不过再传弟子,哪有这般资格。”
文梓解释道:“我并非是要毛野代圣人收徒,只是让其聚揽门徒,授之以三清基础法门,传播圣人荣光。道门中人只是记入三清名下,因果仍在人族之中。只是如此一来,日后将同人族因果绑定,你们可愿意?”
“弟子领命!”
毛野等人久在人族部落行走,对于人族因果早已涉入颇深,对此自不会再有顾虑。
“如此,事不宜迟,你们现在便去吧。具体策略你们暂且自定,也可同燧人相商。”文梓如是吩咐道。
毛野几人领命去后,水烛却在一旁绕着文梓不停打量,神情古怪,口中啧啧有声。
“大哥刚才所为,可是有些不同以往。”
“有何不同?”文梓失笑道。
水烛摩挲了一下自己头顶的小辫,瘪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同之前不一样。”
文梓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轻斥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太久不回洛心岛,早已忘了我以往是什么样子了。”
水烛还待反驳,外间却有仓颉声音传来:“弟子仓颉求见!”
第92章 文院构思
仓颉回返之时, 正于门口同毛野四人碰上。
一方急于拜见老师,一方正要执行师尊安排,两相招呼过后, 便匆匆分开。
“弟子仓颉,拜见老师!拜见师叔!”仓颉来到厅中,对文梓、水烛恭敬行礼。
文梓将其叫起后, 水烛率先告辞:“你们师生之间有事详谈, 我便去和毛野他们一同筹划道门组建事宜, 多少也是个助力。”
文梓的四位人族学生之中, 水烛混迹部落日久,同有巢、淄衣二人还算熟捻,与燧人、仓颉却是接触较少。
尤其是这两尊顶级大罗, 每每面对水烛这位太乙金仙都是恭恭敬敬, 口称师叔,更是让水烛心中颇有几分不自在。
燧人身为人族首领,水烛还勉强能与之相处。而对于仓颉,则是除了洛心岛那段时间外, 部落之中鲜少碰面,更添了一些疏离。
以他心性, 更习惯于同毛野等人相处。
“你将人族文字传授的如何了?”文梓示意仓颉落座, 而后问道。
谈及此事, 仓颉满心自豪之余也有一丝无奈:“传授之事还算顺畅, 族人对于文字接受能力也逐渐提高, 弟子每至一处都能很快打开局面。但也有不少族人认为文字学习于日常生活并无太大益处, 花费的时间不如用于狩猎或耕作, 才是生存之大事, 弟子倒是在劝说这些族人身上耗费不少心思。”
仓颉说起此事, 面上又多了一点头疼之意,似是回想到那些族人的执拗态度。
他稍缓片刻,又继续说道:“再一个,我人族群落如今愈加壮大,地域广袤。弟子一人独行,历经数百年时间,也不过行走半数部落,若想将文字传遍人族,怕是非一时之功。”
文梓闻言呵呵一笑,道:“文字教授本就非朝夕之功,你又将所有细枝末叶尽揽于自身,自是独木难支。”
他又将应对日后巫妖之劫,关于人族的规划告知。而后又向仓颉安排道:“待日后人族部落聚拢于洛水之畔后,我欲安排你在洛水下游开设文院,也不必离祖地过远。各个部落中选送聪慧族人前来文院学习文字,在他们学有所成后,再返回部落教授。”
最后又建议道:“文院之中也不必拘泥于单单传授人族文字,还可将人族日常狩猎、耕作经验,生活礼节,术数之道,尽数以人族文字表述,并选定文院或者部落中的佼佼者加以传授。甚至,连一些大道至理、修行法门,也可以尝试以人族文字诠释。”
谈及此处,文梓语气中满是希冀:“你若是能以文为基,开辟出一道独属于人族的修行方式,人族上下即使失了天道眷顾,也足以延续自身火种。于人族必是大功一件,于你自身而言,更是获益无穷。”
听着文梓的言语,仓颉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明悟的表情,眼神越来越亮。
他之前一直以创造人族文字为傲,尽力于族中传播。随着文字的传播以及人族的发展壮大,他得功德、气运双双加持,境界稳中有升,甚为自得。
但也不免有些固步自封,从未想过于文之一道继续开拓,也不曾想过动员已然学有所成的族人主动向外传播。
今日老师之言却是将其点醒。
只是他欣喜过后,随即也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沉甸甸压力。单就文字的传授就已非坦途,更遑论再行开拓。
他又是雀跃,又是忐忑地问道:“老师觉得,弟子可以完成这么宏大的功业么?”
文梓见仓颉已然被唤起雄心壮志,心中自是满意,继续鼓气:“独你一人,自是力有未逮。但你尽心组建文院,文人行列日后必是愈发壮大。届时群策群力,力量远非个人能比,自有建功之时。”
仓颉听后大受鼓舞,干劲满满地告辞而去。
他在传授文字之时,也遇见不少聪慧族人,印象颇深。
如今族中诸事繁杂,他要先将这些人拉入文院之中,免得被燧人选送西方,或是大师兄捷足先登。
待仓颉离去,文梓也不再外出,只让大日不许动用修为,每天于部落之中行走。命其细细观察那些未入修行门槛的平凡人族生活状态,以备日后西行一事。
百年时光,并不足以将人族部落全数收拢于洛水之滨,且洛水之地终究有限,要想将所有族人尽数容纳绝无可能。
不过,燧人已将愿意随同文梓迁往西方之地的族人选定完毕,皆为健壮青年,约十万数。
文梓也不再等待,叫上大日一起,便带领十万壮年男女朝着西方之地跋涉。
他如今于洪荒之中也是名望不小,聚拢十万人族一路跋涉而行,自是惊动不少大能。
诸多大能虽不知其此行何为,但慑于文梓名号,也是极力约束门人不得招惹。
有大能各自约束,他们一路倒是鲜少遇到宵小侵扰之事,只是单就道路崎岖、长途跋涉一项,已然足以拖住他们行进速度。
再者文梓有意锤炼族人意志,磨砺大日心性。对于已迈入修行门槛、有些许法力在身的族人,虽不限制他们自身赶路之时动用修为,但却禁止其以法力相助同族。
他们一路动静并未遮掩,不仅等闲大能一路关注,天外的女娲以及昆仑山中的三清,对于他们一行也不曾移开心神。
“这小子之前那般雄赳赳地离了昆仑,尽心尽力的在西方贫瘠之地忙活了百年时光,终了也就只是谋了这十万人族迁徙保命?”通天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就这十万人,昆仑山随便找个旮旯不就安置了么!女娲师妹还能为了这几个人怂恿巫妖二族将战火烧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不成?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周章!”
元始闻听通天这般言语,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道:“依你之见,文梓应该再多迁徙一些人族过去,才好壮大西方气运对吧?”
通天被元始此言噎得心气一滞,愤愤道:“你向来善于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为文梓不值。他此前耗费百年,给西方灵韵提升了何止三成,现在却只换了十万迁徙名额!而且,以大哥先前所言,纵使这十万人族,接引二人还可能有所谋划!”
通天终究是文梓嫡亲师尊,先前被文梓执拗气了个肝疼,如今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弟子鸣不平。
太清居中而坐,眼皮微抬,睨向通天:“你也太小瞧文梓了,就这十万人族,如此一路跋涉,再有他自身从旁护持。不考虑意外减员,自行繁衍之下,抵达西方地界,又是数百年时光,同行人族怕是必然不下千万之数。”
太清身为人教教主,对于人族强大的繁衍能力自是知晓。
此言一出,通天、元始二人不免侧目:“人族竟还有这般强大繁衍能力?”
太清微微一哂,对二人解说道:“巫妖二族谢幕后,天道压制之下,天地主角不复先天,难求久视长生,不以造化为功。日后种种,只图子嗣绵延、传承不断,自以繁衍为尊。人族得居主角之位,半数因由却源于此节,恰合文梓天赋。”
通天此时也有些缓过味来,立场瞬时变换,羞恼道:“这个不孝子!就该在西方二人手下多栽些跟头,才知道孰亲孰远。”
元始对于通天一时情绪并不理会,而是面色慎重地看向太清,徐徐开口:“纵览文梓近百年来所为,不像是赌一时之气,只为尽力于女娲谋划之下多保留几分人族火种。倒像是要将人族整体保下,如此,他却是将自身立场摆在了天道对立面。”
“我也有此感受。”太清随声附言,“且其所谋对于圣人颇多借势,不独西方二圣,就连昆仑三清也在其借势之列。”
毛野几人奉命组建人族道门之事,自不能避开三清。
他们对此早有觉察,但并未干涉,也是想要看看文梓图谋最终能够做到哪一步。
且他们对于文梓借助三清名望谋划,却是乐见其成。无论如何,总好过任其只向西方卖好,以图成事。
圣人寄托天道之下,难行逆天之举,但小辈抗争一二,倒也不至惹怒天道。
虽是如此,太清也是已然做好为其兜底的准备:“我等圣人虽居天道之下,不能违抗天命,但若文梓此谋过大,触动天道,我等出手在天道反扑之下护住文梓性命却也无碍。”
但他也有一桩为难:“只是女娲师妹那里不知是何态度,若是文梓行为太过,师妹恼怒之下对其加以教训,我等也不好过多袒护。”
元始微微点头,宽解道:“女娲师妹自是有数,纵使被一时激怒出手,也不至伤及其根本。且文梓一向顺遂,此前纵有一时受挫也未见其心性有所长进,如今受些教训也并非坏事。”
通天在一旁表现的仍旧有些不安:“文梓这小子气起人来没个极限,女娲师妹涵养虽深,难保不会被这臭小子激出真火。就怕到时候师妹一时失手,就够那臭小子受得。”
最后还不免强调道:“他同女娲对上,我们也不能完全放手不管啊!”
昆仑山上三清关注,须弥圣境中二圣也未错过文梓动向。
二人虽对人族之事未过于关注,但毛野组建道门,扩充三清门徒之事,他们亦有所觉察。随着道门盘龙踞虎,总坛定居茅山,名声更是显露于洪荒诸多大能眼前。
准提再次言及前题:“如今可见文梓并未将所有筹码放在我西方教,道兄所谋除却交恶文梓外,并不能让三清、女娲应承此间因果。究竟如何,道兄还当慎重考量。”
接引面上疾苦之色更浓:“有此一桩,道友也该知晓,文梓此子,并非能够被我西方争取之人。道友何必对其太过在意,合当由此释怀才是。与他同行人族之中,倒是有位少年颇有几分资质,若是同我西方有缘,或可免去其轮回之苦。”
而后又道:“不论文梓所谋如何,我等行事自合天数。他纵有一时怒火,于西方又有何挂碍。”
第93章 西行之路
迁徙之路枯燥而艰辛, 不停地赶路,想方设法的获取食物,凭借的都只是一副血肉之躯。
一路之上, 有人负伤甚至死亡,但却无人掉队。
果然如同三清预测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进, 文梓所带领的人族队伍渐渐壮大。
队伍中新生儿的出现, 给行进中的队伍带来了别样的欣喜, 稍稍驱散了空气中的沉闷。
但与之同时, 也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新生命的出现带了的是族人数量的增长,同时也意味着有些族人即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无论幼小与衰老,都意味着在队伍行进中难以保证自给自足。
仅仅依靠行进中的狩猎和采集, 已然不能满足此行队伍生存所需了。若就地开垦耕作, 虽能解决生存物资不足的问题,但却并不符合他们的赶路现状。
耕作一事从无到有、从种到收,少说也要几个月时间,才能得到收获。若让他们如此行事, 本就缓慢的行进速度岂不是要完全停滞。
文梓也曾想过,要将队伍中老弱就地安置。
以他如今的能力, 护持老弱就地建立部落, 耕作、狩猎以果腹自然毫无难度。
一来免去其奔波之苦, 二来也不至于拖累队伍行进速度。
但这样, 队伍中人又要再次遭受骨肉分离之苦。且他们此行, 多在巫妖二族腹地穿过, 将族人留置于此, 此时安危虽是无虞, 日后如何却又难说。
无奈之下, 文梓只好重操旧业,干起了催化植物生长的老本行。
人族队伍行进闲暇,便开辟一片片荒地,播下种子再由文梓催化,很快就有收获。
为避免族人对其过于依赖,文梓对于耕作规模限制极为严格,控制着耕作所获勉强能够满足生存需求。
在文梓的无意引导之下,行进队伍渐渐摆脱了原来以狩猎及采集为主要手段获取生存资料的状态。
慢慢形成了以游牧为主,耕作为辅的生存模式。
有文梓刻意约束,又有人族自身实力不足无论狩猎也好,游牧也罢,都未同巫妖两族发生冲突。
值得一提的是,大日在此行中一直恪守之前承诺,从未动用法力修为赶路。
此等自制力,就连文梓也时常自愧弗如。
大日亲身体会到了翻山越岭的艰辛,他心神时常被这些孱弱人族的坚持撼动,渐渐将自身同此行队伍融入。
虽不以修为称雄,凭借其强悍的身体素质,大日依旧在融入队伍之后,积累了极大的名望。
是以,文梓虽然未曾刻意指定,但行进队伍现在已然隐隐以大日为首。
随着队伍的渐渐壮大,也吸引了洪荒之上更多的目光。
此时众人才发现,文梓一行的动向竟是撇开昆仑,奔往西方。
一时间洪荒舆论众说纷纭,但昆仑之中却并无动静传出。
倒是西方之地修士,先有些坐不住。
西方修士并未尽入二圣门下,百十年来,文梓打造的绿色长廊对于西方之地灵韵的提升有目共睹。
西方生灵,无不感念其恩德。文梓之名,如今于西方多有传播。
为防止文梓名望过盛,灵山之中也曾传出风声。言说文梓打造绿色长龙,并非出于自身大德,而是为了帮人族谋一处安身之所。
而这种说法,并未打消西方修士的感恩之心,反而加重了他们心中文梓重情重义的形象。
在他们看来,文梓迁徙人族之举与西方也是大有好处。
而如今人族迁徙队伍行进那般艰辛,灵山又是这般态度,未免有些让人齿冷。
药师并未料到,自己为了打压文梓名望特意放出的风声,竟让灵山承受了舆论反扑。
“你同弥勒二人,前去迎一迎文梓。”接引将药师传入须弥圣境,如是吩咐道。
“你们持我等圣谕,转告文梓。其有大功于西方,今率领族众一路跋涉而来,其心可嘉。本座念其心诚,不忍众生受此艰辛,降圣谕移人族入西方,免去众人奔波之苦。”
药师自以为搞乱了师尊的谋算,正在懊恼 ,听了师尊这般吩咐,神情蔫蔫的恭声领命。
接引见其这般模样,不免宽慰道:“你也不必过于介怀。文梓一行进度太过迟缓,我本也有打算将其提前接来,如今不过顺势而为。”
药师得了师尊宽解,神情略有恢复,向着师尊、师叔合十一礼后领命而去。
接引看着药师离去的背影,口中又是一阵叹息:“药师入我等门下日久,心性犹自有些欠缺,日后还需打磨。”
一旁准提随声附和:“应是我与道兄事事亲为,使小辈缺了历练机会。日后我等或该放手才是。”
“如今局势不明,天机紊乱。我等圣人尚不敢言说谋算周全,又怎敢让小辈负起大教重担。”
接引终究身为药师嫡亲师尊,对于其心性、能力自有了解,如今却是不敢将重任托付。
“不过,日后教内事物倒是可让其与弥勒多多参与,也不必拘泥于教导新晋弟子。待你我圆满之后,大教重任终究还要落在他们身上。”
准提闻言,微微颔首:“确当如此。”
那厢药师二人下了灵山,一路向东而去。沿着那条绿色走廊,不时可见修士身影,言语之间虽对二位圣人不失恭敬,但提及文梓之时却更为感念。
“这起子小人,真真狼心狗肺。若无师尊、师伯圣心怜悯、尽力护持,西方早已沦为不毛之地、修行禁区。如今那文梓不过栽了些草木,略加点缀,这些人就对其拥趸至此,岂不是忘本之徒!”
弥勒见此情景,自是愤愤不平,言语之间多有指摘。
药师心中郁气较之弥勒更甚,不过他终究记得二人此行何为:“师弟且不必动怒。师尊、师叔圣算无遗,遣我等此行必有深意,此时还是当以师命为先,日后再作计较。”
而后又忆起前番场景,评断道:“文梓虽有功德在身,又以三清门下为基,但师尊曾言,此子不通天数,日后必遭天弃。今日我等且同他会上一会,也不必过于僵持,且观其日后如何。”
弥勒圆脸上怒气一滞,赧然道:“师弟并非对文梓此人有所不满,实在是这起子小人恭维起来总拿我西方教做筏子,着实可恶。岂不知若非圣人庇护,西方早已荒废,哪里还有如今景象!”
药师对于弥勒此言也不以为意:“无论如何,日后自有计较!”
他们二人奉圣命而行,自不会过于耽搁,很快就出现在了文梓一行面前。
“西方教药师、弥勒,奉师命而来。见过文梓道兄!”
不管怎样,他们二人此时也不敢在文梓面前过于拿大。只是点明师命在身,也是不欲对其伏低做小,两方不以修为而论,只作个平辈论交。
文梓对于二人这般心思自是不晓,他只是讶异于西方二圣有何命令传达:“不知二位师叔有何谕令赐下?”
“师尊言讲道兄有大功德于西方,今迁徙众人跋涉而来,诚心可嘉。他同准提师叔念及众人艰辛,有圣谕降下,准令众人挪移西方,免受奔波之苦。”
药师自不敢篡改圣谕,照本复述了一遍。
文梓听得此言,心中略加沉吟。
如此以来,的确同自己先前谋划有所出入,此行族人意志尚未得到充足的锤炼。
虽不知,西方二圣为何有此谕降下,但文梓的确不好就此公然驳回圣命。
更何况,药师此言并未遮掩。众人族听得有圣谕降下,得以免却奔波之苦,面上欣喜表情做不得假。
“弟子文梓,代人族上下拜谢圣人恩德!”文梓朝向西方微微躬身,朗声道。
只是他仍有一桩安排欲要争取,将大日叫至身旁,同眼前二人言道:“此为人族大日,得知圣人接纳人族,心生感念,自愿同行,欲往西方朝圣。”
文梓言语极为诚恳,无视大日面上古怪表情,继续说道:“他这一路,又曾听闻圣人以大智慧、大毅力护持西方之地,对于圣人功德更是心生向往。立誓愿自封修为,徒步前往西方圣境,彰显诚心,以期拜入圣人门下。”
大日面上表情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已然近乎于诡异。
只是长久磨砺之下,他也能克制自己情绪,静静听着文梓诚恳发问:“如今二位师叔圣谕降下,不知对其誓言能否宽容一二?”
药师、弥勒听到文梓表述,对于眼前这位心向西方的人族少年好感倍增。
只是涉及圣谕威严,二人也不敢擅专。
正踟蹰间,却听虚空中伴随着一股圣人威压传来接引圣言:“准其依誓而行。”
文梓立时躬身拱手:“弟子遵命!”
顺带拐了大日一肘。
大日得了文梓提示,双手合十,垂首躬身,将面部尽藏于胸怀之间,双肩微微颤抖,极尽虔诚之态。
应是过于激动,其口中并无半点声音传出。
显然对于大日极为满意,接引于虚空中轻笑出声,而后圣人威压缓缓退却,空气中仍旧残留着未尽的一丝笑意。
接引圣人出言之时,文梓犹自躬身行礼,人族上下更是拜伏于地。及至圣人威压渐渐退去,众人方才慢慢起身。
文梓视线扫过后方人族队伍,而后同大日郑重交代道:“如今有圣谕降下,我便带领族人先行一步。方才可见圣人对你也是有所青睐,你且依誓言而行,日后自有如意归处。”
大日自知文梓所言何事,恭声道:“谨遵老师吩咐!”
其如今也是名列人族之中,对文梓称呼为老师亦不为过。
虽是有圣谕降下,但有文梓在此,挪移人族这等事务自不好劳动圣人亲自出手。
只见文梓将头顶发冠取下,却是一朵玄黄莲花,花开九品,道韵氤氲。
文梓手持莲花,向场下一挥,在场近百万人族尽数收入其内。
随后向药师、弥勒二人颔首,略加示意,便穿梭空间,直奔西方地界而去。
第94章 三清分家了
文梓带领人族落脚西方之后, 洪荒众人都在等待昆仑山反应。
然而,昆仑山中一时之间毫无动静,一切如常。
遵照西方二圣意愿, 文梓将人族部落暂且安置在靠近东土的西方边缘。
沿着那条绿色长廊的起点向里延伸,文梓又向两边拓展了空间,约莫数百里方圆。
有了绿色长廊灵韵的多年浸染, 周边土地改造起来也多了几分简单。
文梓稍加改造, 便成了足以满足人族作物耕作需求的良田。
西方二位圣人也并未对人族的到来坐视不管, 很快就有教中弟子前来。
他们为传播西方教义而来, 除了基础教义宣扬的智慧、毅力之外,还夹杂了今生、来世的概念。
传教之中对于轮回也是多有提及,鼓舞人族勤修教义, 善用轮回契机, 将今生之苦,转化为来世之福。
文梓略加接触,便知这等教义绝对是针对迁徙而来人族的特供版。
结合两世经历,他也大概明白了二圣欲作何谋算。
而这等荒诞教义, 在初历艰难却未将意志完全锤炼的人族之中,却颇有几分市场。
毕竟, 西方教弟子舌绽莲花, 将大教圣境描述的天花乱坠。
不需努力拼搏, 只经过轮回便可转生圣境, 得享永生, 无虑无忧。
这般表述, 对于部落中初经苦难、意志未坚的族人来说, 自是充满诱惑。
文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却也未加干涉, 任凭西方弟子施为。
他终究不善此道,擅加干涉不见成效却平白惊了二圣,于他自身筹谋无益。
待到此地一切都步入正轨,又是近百年岁月流逝,大日终于跋涉而至。
赶至此处后的大日,面对的人族精神面貌却是两相分立。
他所熟悉的攻坚克难、奋勇争先的人族本色尚存,更多却已演变为令他极为不解的木然以对、静待来生的消极姿态。
他曾得文梓将大乘教义灌输,又曾同族人朝夕相处,一路艰苦跋涉而来,对教义的理解更为深刻,也更切合人族实际。
凭借之前路途中积累的名望,大日很快在部落之中聚拢了一众拥趸,同西方教弟子所传播阉割版教义的信众分庭抗礼。
这般动静不免惊动了须弥圣境中的接引、准提,二人静观大日言行,心中皆是生起一种‘此子类我’的直观感受。
二圣一来欣喜于大日深具慧根;二来生怕其对人族过多影响过多,干扰自身谋划,便诏其奔赴灵山,收为亲传。
文梓听闻此事,同大日面谈良久、嘱咐再三,便将此地人族事务,交由其打理,自身返回了洛心岛。
有文梓为其设下此地人族羁绊,大日拜入二圣门下后,也并未常驻灵山。
其时常于圣境、部落之间往返。
纵使接引加大了西方弟子对于人族的传教力度,仍旧未能遏制住大日在人族中与日俱增的影响力。
甚至,得西方真义传授的他,在文梓功德余泽浸染之下,又折服了不少西方本土修士,纷纷拜入其麾下。
大日的横空出世,让西方教的威势更上一层。
接引见此景象,却是既喜且忧。
喜得是他隐隐在大日身上窥见西方兴盛之机,又不至冒犯天道。
忧得却是大日麾下人族信众不好再送入轮回,日后难免要被迫入场。
且此间人族收入西方,又不知文梓于其中埋藏了多少因果。又有西方弟子传授小乘教义在先,文梓若以此为引,大做文章,日后西方却是防不胜防。
再一个,大日虽然与西方大教缘法颇深、极具慧根,但终究新近入门。
若猛然将其推至高位,药师、弥勒等人,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可要让接引放弃此次机遇,他却心有不甘。
且不论大日自身资质何等难得,纵是其麾下那些人族信众也是颇具可取之处。
相对而言,文梓于其中夹杂的些许因果谋算虽令人忌惮,却也并未被接引放入眼中。
毕竟,将大日麾下人族尽数纳入西方,并不会助长人道气运。反而能将此间众人同人族因果斩断,降低人道威势。
如此一来,既可促进西方教大兴,还能同天道、女娲卖好。
当然,此时却并非将人族信众纳入西方教的绝佳时机。
还需等到巫妖之劫一起,人族气运溃散。
届时,此地人族必然有了长足的成长。
人族气运受创之下,小乘信众入轮回,转生复归药师、弥勒麾下,供其装点门面,以免二人道心失衡。
大乘信众便随同大日一道加入西方教,斩断同人族因果牵连,以保全其身,更可奠定西方大兴之基。
届时,外有巫妖劫起干扰,内有二位圣人坐镇,文梓纵有有些许谋算也难兴风波。
接引将自己谋算同准提详说,准提虽心有疑虑,却也并未反驳。
终究,西方大兴才是他追寻之道,其余外物,或难周全。
西方二圣尚在谋划,文梓已然回返人族腹地。
其间途径昆仑地界,他稍作停顿,却也并未上山。只于山脚处停留一时,冲着玉虚宫方向恭谨施礼,良久后起身,便离此而去了。
这一幕,自被三清收入眼中。
太清、元始面色复杂,心有几分唏嘘之意。
通天更是直接出声笑骂:“多大点事儿,也值得这臭小子做出这般姿态!若真有这份孝心,不如直接在昆仑山中好生修行,何必趟这浑水,累的本尊一同心焦。”
他这般说着,还不忘拿眼神去戳太清。
若非太清此前将人教副教主之位强加其身,文梓绝不至同人族因果羁绊至此。
太清对于通天眼神视而不见,只同二人说道:“无论文梓谋划如何,天道之下,自有我等为其兜底。且其自身亦非等闲,些许反扑难伤其身。然而玄都人族出身,如今根基尚浅。为免其日后受人族气运牵绊。我欲携其移居大赤天。”
大赤天正是其成圣之后,于混沌之中开辟的那方小天地,只是当时并未邀请外界同道观礼。
彼时,元始一道开辟了大罗天,通天则是开辟了大禹天。
元始闻言唏嘘一叹,道:“大兄选定此时分家,倒是免去了阐截二教些许纷争。只恐于文梓名声有碍,外人或以为是其西方之行,致使我三清决裂。”
太清失笑道:“文梓既是已将我等三人划入其谋算之列,让其背个黑锅也是理所应当。”
通天则是愕然道:“这就分家了?”
然后愤愤不平地冲元始吐槽:“大哥带上玄都也总共两人,往天外一躲自是清净。你阐教之基就在昆仑,压根不用挪地方,更是无所谓。可是我截教刚收了这么一大帮门人弟子,一时之间又能搬去何处?”
“如今既是文梓惹出纰漏,你身为师尊,受些挂落也是理所应当。再一个,如今文梓正是用人之际,不如你将门下弟子先交由他调理,看截教新晋弟子有几人能入他眼。”元始语气中满是揶揄。
先前文梓怀抱幼豹来此,对于阐截两教大开山门一事毫无关心,元始便知其对于两教新收门徒并不十分在意。
通天也不上他这个当:“那还是算了,如今文梓入了魔似得,一心只想护着人族周全。我将截教弟子派入他麾下听令,不知要被他去填哪处窟窿。”
其略加沉吟一番,下定心思道:“我欲前往东海之上寻一居处。想来人族活动轨迹一时也难以触及四海之地,也免得日后人教这些糟心事务,扰上我截教清净之门。”
三清分家,虽为昆仑私事,但于洪荒之中引起的轰动却丝毫不小。
各路大佬纷纷揣测,文梓西方之行做下了何等交易,竟使得三清就此分裂。
就连接引、准提二人也是再三反思,终究不敢确信同自身相关。
文梓方至洛水之畔,尚未回岛,便有毛野上门前来请示:“如今三位师祖既已有所决断,我道门之中,所供奉圣位神牌是否应当有所调整?”
如今道门势力以茅山为基,以逗留外界人族为触,遍布甚广,不乏消息来源。
得知三清祖师分家一事,却也有几分人心惶惶。
文梓被毛野此言扑了个莫名其妙:“什么决断?作何调整?”
毛野闻言神情一愣,小心组织语言,缓缓道:“如今三位师祖既已分家,我道门所供奉圣位神牌,也该另排位次。”
他细心观摩师尊神色,谨慎用词:“先前三清一体,我等自当以上太清大师伯祖为长。如今既已分家,我等终究是上清门下嫡传……或是,三位师祖圣位也可分堂供奉……”
文梓先是被三清分家的突兀消息打懵了一瞬,而后听得毛野此言,方才反应过来。
他立时出言道:“不必变动,道门一切如旧便是!”
虽不知师父、师伯为何选定此时分家,但他此前已有心理准备,且此事于他谋算并无太多挂碍。
见毛野神情犹自不解,他不免出言宽慰道:“师父、师伯虽已分家,但其同你我情分不变,于人族恩德不减。道门上下,亦不可因此作何变动。”
而后,他还不忘叮嘱:“道门上奉三清为尊,下以人族为基,你我不过传达之责。日后再有此类事务发生,尔当以人族为先,不可夹杂过多个人情感。”
毛野恭声领命,道:“弟子受教。”
只是他神情几度变幻,终究将心头疑问付诸于口:“外界传言……三位师祖分家一事,或同师尊迁徙人族西行有关。不知……”
文梓此前一心赶路,不曾留心外界风声。
连同三清分家之事都是从毛野口中知晓,又哪里听说过还有此等荒谬传言。
只是他转念一想,代入外人视角,难免会有此等猜测。毕竟,自己此前迁徙人族西行一事,就已引得万修侧目,众说纷纭。
纵使诸多大能早已明了三清分家之天机,仍旧难免会将此次契机同自己所为相牵连。
更何况外界还有一种不明天机的等闲之辈,自己所为于他们心中震撼更甚。
只是此事牵扯甚广,莫说同毛野解说详情,连他自己也不敢说甚为明了。
于是他仅仅嘱咐道:“外界言论不必去管,你自己知道此事另有玄机便好。”
而后便让其返回道门,尽力安抚人心。着令门徒勤修道法,莫为外界言论所扰。
第95章 人族三教立
洪荒之中的诸多猜测, 并未给文梓带来任何干扰。他略微观察过人族近日境况,便安心回返洛心岛了。
道门之事自不必说,一切已步入正轨, 门徒遍及人族各地。
文院被他视为人族最大底牌,此时尚未至现世之机。文梓却是不好亲身过度关切,以免吸引外界目光。
回到洛心岛之后, 他只是将仓颉传来稍加过问一番, 做到心中有数。
得知仓颉等人对于以文入道已然有所头绪, 文梓欣慰不已。而后便放开手, 任凭他们自行成长。
广袤洪荒,万年时光并不算漫长。
此时天地大势,仍旧是以巫妖二族动向为主旋律。
有前番碰撞在先, 两族动向也无需遮掩, 备战姿态完全彰显于洪荒万族眼底。
星辉、月华已然被妖族据为私物,尽数被他们用于提升周天星斗之威力。莫说巫族部落不见星月之力降落,就连陆上妖族群体也难觅其踪。
洪荒万灵多有不满,终究畏惧妖族势大, 不曾开口。
巫族也不曾示弱,各类天才地宝, 多有掠夺。更借助巫人特性, 迅速扩张巫族部落。
就在两族之间秣兵厉马、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 通天教主已然在东海之上选定了金鳌岛, 以此地作为截教根基所在。
他率众门人迁移此处, 不再过问洪荒大陆纷争。
其余各路大能, 也都无心介入两族争斗之中。各自紧闭山门、收拢门人, 在洪荒大陆之上为巫妖两族日后相争腾出足够空间。
但万年时光对于孱弱人族来讲, 却是足够漫长。在这万载岁月里, 人族自然得到了长足的成长。
伴随着人族的成长,气运反哺之下,不仅文梓的四位人族弟子修为稳定在大罗金仙圆满之境,就连毛野及大日也借助各自门徒凝结气运突破至大罗金仙境界。
人族各处部落,族人数量却是以远超于自身实力的速度增长。
族人数量增长之下,除却聚集于洛水之畔的人族主力及西迁分支,仍旧有不少部落游离在外。
这些部落散布洪荒大陆各处,同巫妖二族各有交集。
此事已然成为文梓心中一桩为难,但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尽力将道门势力派遣各处部落之中,尽力护持。
万年之期,转瞬即至。
以两族现今局势,又哪里还需要什么契机。各自摆下阵势,洪荒大陆便是硝烟四起。
巫妖之劫全面开启,天地之间布满肃杀之气。
两族之间,此次相争却是欲将对方完全剿灭,对于敌方弱小,也不留一丝生机,此战便由各自底层率先发起。
底层战场就是一台绞肉机,然而这种残酷并不能唤醒高层的理智,只会更加激发起他们的嗜血本性。
消息传来,人族这边则是根据文梓先前安排,有条不紊进行应对方案。
茅山之上,毛野率众人设祭坛祷告三清:“上禀三清祖师,自人族降世,多蒙祖师庇护。弟子感恩祖师之德,奉师命广行三清之道。今初见成效,斗胆欲立道教为人族护法,上奉三清,下护百姓。道教位居人族之内,以人教、阐教、截教为长。圣灵不昧,其鉴纳也!”
毛野此番祷词说出,三清瞬时有感。
对于文梓设立道门之初的动机,他们此前便有所猜测。如今毛野设坛出言,恰逢巫妖劫起,他们猜测却是得到证实。
三清对于文梓借势谋划之事早已默许,也不必过多思索。大赤天内、昆仑山中、金鳌岛上,便各自有圣谕降下。
得了圣人法旨,道教正式成立。
人道气运再次升腾,虽处于巫妖大劫之中,人族不被天道眷顾,仍有人道功德凝聚。
功德加身,毛野修为再次提升,迈入准圣之境。
与此同时,西方之地。
此间人族,万年繁衍生息,族人何止千万。
为避免大日威望过盛,麾下信众引入西方之后,其个人名望喧宾夺主。
随着人族数量的迅速增长,接引、准提二位圣人加大了西方教弟子传教力度。
是以,此间人族之中,西方教小乘教义信众仍旧不在少数。
纵使如此,也未能阻断大日所奉行的大乘教义,在人族之中的广泛传播。
大日此时却也并未另选宝地,就在那绿色长廊之中堆起法台。
其本人躬身立于台前,面朝灵山方向,双手合十,恭谨告曰:“弟子人族大日,上禀二圣至尊。人族部众蒙圣人恩许,迁徙至此。族人经受大教教义点化,诚心皈依。惟众人多有愚钝,难入大教之门。然将其拒之门外,苦海沉沦,弟子弗忍。欲立佛教,位居西方大教之下,广传佛法。上奉二圣为尊,下启众生方便之门。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
大日麾下信众,皆高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
齐声洪亮,遍传西方。
西方教中弟子面色各异,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须弥圣境之中,接引面上疾苦,尽数转于准提,自身代以一片铁青之色。
“此子,逆端……”
接引恼怒之下,便要降下圣谕,否决大日之请。
却见文梓所植绿色长廊之上,氤氲一片玄黄功德之气,凝聚一道‘弗’字形象,亘于灵山与人族之间。
此玄黄功德,正是文梓造林之后遗留于此,又经万年累积,如今已然牵动西方大半地势。
接引不敢轻易打消,只眼睁睁看着它同人族部落气运所凝结‘人’字符号相合,于西方之地半空中呈现出一尊大大的‘佛’。
佛字形象现世,缓缓融入大日身躯,将其修为一路推送至准圣之境。
而后大日向着西方,双手合十恭敬一礼,复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
其身后信众则是高颂:“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菩提,南无大日如来。”
须弥圣境之中,准提唏嘘一叹:“如来终究出自我西方门下。如今所为,也算将我西方教义发扬光大,不失为大兴之兆。道兄且不必过于介怀。”
接引双目微阖,语气深沉道:“今日之大兴,是西方大兴还是佛教大兴?”
准提沉默不语,缓缓闭目。
圣境之中归于静谧。
人族之下,佛道二教并立,人道气运汹涌而起。
仓颉携手文院众师生,于文院正厅前垂手而立。
其朗声道:“学生仓颉,敬告人师。学生蒙老师教诲,于洛水之畔造字,行走部落传播。今有同学共力,幸不辱命,人族文字自成一家,推演万法。学生等欲建人族文教,奉师为尊,居天地之下。请人师法旨赐下。”
文梓端坐人师殿殿内,肃然道:“文教当以人族所需为本,赐名为儒。儒教可立。”
随着文梓话音落下,人道汹涌气运尽数归于人族文院之中。文院上下学生,各有提升,仓颉更是被一路被推进至准圣之境。
至此人族三教鼎立,气运稳固。人道火种,无限升腾。
气运反哺之下,燧人、有巢、淄衣三位人族统领悄然迈入准圣之境。
虽其境界为气运强行提升,神通不显,不善斗法。但人族遭遇危机之时,其各自以境界强压两三大罗,却是无虞。
三人境界稳固,遵从文梓此前吩咐,在祖地之中、女娲圣像之前设下香案。
三位新晋人族准圣,于香案之前大礼参拜。
“圣母容禀,人族蒙圣母恩德降世,受圣人庇护安身,受老师教化成长。今人族略有根基,已有准圣战力,得以立足于洪荒。特于圣母驾前相告,圣母恩泽,人族万世不忘。”
万年以来,女娲于娲皇宫中安坐,密切关注巫妖两族大势演化,也不曾错过文梓动向。
但时至今日,人族三教鼎立。一日之内新晋六位准圣战力,她方才知晓文梓所有谋算。
听得下界燧人之言,女娲面色几度变幻,末了一阵木然呆滞之色,良久方消。
最终,其面色一派冷然,起身下界,直奔人族而去。
无论是三清还是西方二圣,对于女娲此前谋算皆是心知肚明。
如今文梓入场之后,出现如此变故,几人对其动向自是极为关注。
初始,五位圣人对女娲此番动作并未感到诧异。
但通天于金鳌岛之上觉察女娲动向之后,有心同往洛心岛,为文梓做个兜底保障。
但其作势欲起,尚未成行,便觉冥冥之中一股伟力将其桎梏。
他圣人之尊,对于这等伟力竟一时挣脱不得。
原来文梓谋算尚未建功,便已引得天道入场!
通天十分确信,此时天道,并非道祖鸿钧!
通天意识到这一恐怖现实,对于文梓将要面临的遭遇自然更为焦心。
然而纵使其圣人之尊,面临天道伟力依旧无可奈何。
三清同出一脉,对于通天此时境况,太清、元始皆有所感。
然而不待二人有所行动,便遭遇了通天同样的情况。
女娲下界之后,并未在自身圣像处停留,直奔洛心岛而去。
文梓此时早在人师殿外恭敬等候。
待见到女娲法驾现身,其赶紧恭谨一礼:“弟子见过女娲师叔!”
女娲对此也不言语,只是冷然看着文梓。
文梓却敏感觉察女娲此时神色极为陌生,谨慎开口道:“师叔可否容弟子解释?”
良久,女娲面上冷然之意悄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复杂神情,唏嘘道:“不曾想你能为人族做到人如此地步。”
文梓看到女娲师叔又恢复到自己熟悉的模样,轻松一笑:“弟子此前应下师叔要求,巫妖两族若无准圣修士对人族出手,弟子此次不会亲身下场。如今人族之中也有准圣战力,足以应对外族大罗侵袭。”
然后傲然道:“若真有准圣修士行侵扰人族之事,弟子自问可以应对。”
女娲神色平静,了然道:“我自知你有这等实力。”
文梓见女娲此时神色尚好,赶紧出言陈情:“先前,师父、师伯已将师叔为羲皇陛下谋划日后之事,告知弟子。师叔顾虑,弟子自知,也感念于师叔同羲皇陛下的兄妹情真。但师叔今日将人族气运打散,再让伏羲日后循着旧路再走一遍。如此作为,证道之途太过敷衍,尊位又岂能得天道认同,难免有得位不正之嫌。”
他小心觑着女娲面色,见其并无变化,方才继续说道:“弟子以为,伏羲日后证道在于开拓,而非复兴。在巫妖战后,洪荒之地必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彼时伏羲投身人族,正该率领人族开拓进取。偌大洪荒,何处不能建功!”
而后又有邀功之语:“今日弟子所保下的一切人族实力,都将是日后羲皇陛下正道之基。”
对于伏羲尊位安排,他也早有计划:“至于师叔忧心尊位秩次之事……弟子可以保证,待其证道后,人族无大事发生,人师之令不现洪荒,四祖隐退不出此岛。儒教权柄收归人主,佛教不入世,道教不出山。人族事宜,人主一人可决。”
女娲闻听文梓之言,语气犹是不见明朗:“这般言语,也有几分你的道理。只是……”
“师叔若是仍旧心有疑虑,弟子愿立天道誓言。”文梓断然道。
第96章 天意弄人
女娲听得文梓这般言语, 神情一滞,略带怜悯的看了文梓一眼。
“天道未必会允许你立下这等誓言。”她语气极为平淡,却也极为笃定。
文梓不解:“师叔此言何意?”
女娲转身向人师殿内走去, 一时却也不谈人族之事:“天数之下,巫妖两族本为此劫主角。两族相争,自该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她这样说着走入正殿, 径直于主位上落座, 而后纤手轻摆, 示意文梓自便。
平淡道:“因你之故, 妖师鲲鹏殒落,三百六十五位初代周天妖神尽数覆灭,帝俊本源亦有所损伤。妖族遭受这般打击, 实力何等颓靡。以致巫妖两族势力极度失衡。”
直视着文梓略带疑惑的眼神, 女娲继续说道:“天数之下,妖族为你所伤,不足之处自当由你补上。我原本计划借此将你划归妖族之列,若操作得当, 或可扭转日后大劫之中妖族处境。”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此前想法:“是以,我暗示帝俊等人, 借此因果延请你担任妖师之责, 将你拉入天庭一方。必要时, 甚至可以妖皇尊位相待。”
女娲言及此处, 满脸唏嘘之色, 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但是终究被你所拒。”
文梓隐约有了些头绪:“师叔的意思是, 弟子此前避开的因果, 应当由人族万千生命填补?”
若真是如此, 自己如今的谋划岂不是更像是一桩笑话。只要自己主动断开人族因果, 就可将大半族人保全!
“是也不是。”女娲缓缓摇了摇头,“我先前曾因妖族景象而心灰意懒,途经洛水遇你而生造人之念。”
“以造人功德证道以后,我便已知晓,人族日后问鼎天地主角之位,必当经历劫难,依旧难逃宿命桎梏。许你人师之位,也是因我自身无心沾染俗务,欲请你对新生人族看顾一二,并无太多私心杂念。”
“至于之后种种变故,只能说是天意无常。我关于兄长日后尊位的谋划,也不过顺势而为。人族因你而兴,亦会因你而殇。”
文梓听得女娲这般言论,心中只觉无比荒谬。
他反问道:“以师叔所言,弟子无论作何努力,也不能改变人族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