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文梓言及此处,毛野稍稍安心,只是不免又提及燧人四位:“燧人师弟他们四位呢?”
在毛野看来,他们四人身为人族统领,于前番大劫之中所遭受打击,必然更为沉重。
对于燧人他们四位弟子,文梓的感观更为复杂。
前世自己该奉他们四人为祖,今生他们四人却拜自己为师。
最终却在自己努力之下,使得人族劫难更为放大。
此举也让四人对于洪荒之地心灰意冷,主动放弃了久视长生之机,径直投入了人间,享受百年拼搏人生。
如今既是毛野发问,文梓自然也不必遮掩。
于是,他便将四人抉择及自己所为同毛野一并讲述。
毛野听得师父这般讲述,在为师父作出偌动静骄傲的同时,也不免因四位师弟、师妹的抉择而唏嘘。
只是,终究各位师妹师弟都已然安置妥当,也能稍稍安心。
安心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师父现在的状况。
师父身上竟无半点修行痕迹!不是那种返璞归真的高深,而是有一种一眼看穿的纯真。
“师父是境界又有精进?弟子竟丝毫也不能感受到师傅有修为在身。”
毛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便也只能往好的方向试探。
然而,文梓的回应终究还是佐证了毛野先前的判断:“我前日修行出了些变故,现在已归于凡俗。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为师这状变故之中蕴含着不小的机缘。此事便是在证道前的一次涅槃。”
文梓还生怕毛野此时心思过于细腻,以为自己是在哄骗于他。
也顾不得会将自己同黑猪绑定,文梓又将那头黑猪叫来佐证。
“过来!”
黑猪初醒之时,曾被毛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落跑。
但介于文梓仍旧停留此地,黑猪远离之后并未放松对于这里的关注。
见到文梓招呼,它犹豫着,终于还是慢慢蹭了过来。
“你看,这便是我散去的修为所化。”文梓指着黑猪同毛野讲说,“也不知它得了什么机缘,竟是沾染了些许时间法则。原本你要醒转还需一些时间,就是被他时间法则感染,方让你苏醒提前。”
毛野现在仍旧是本体形象,对于外界事物的洞察,自然不如人形状态下那般明晰。
但他仍旧能隐隐感受到,黑猪身上有些自己熟悉的元素,想来师父所言非虚。
两人又说了一阵,各自都有些疲惫。
毛野是长时间沉寂之后刚刚苏醒,心神有些不支。
文梓则是方才被黑猪时间法则侵蚀,心力耗损较大。
“你刚刚苏醒,还是不要过于劳神。先做休息,争取早日化形。”
文梓率先结束话题。
毛野刚刚醒转,心绪又经几桩悲喜忐忑,早已有些不支,听得师父之言,便即缓缓睡去。
“这是我的大弟子,你不许打他的主意,听到了没有!”
文梓又想起先前黑猪欲对毛野灵体行凶之事,揪起它的耳朵,恶狠狠地叮嘱道。
彼时,毛野灵体可没有自保之力,自己当时动作若稍有迟缓,岂不是要懊悔终身。
黑猪哼唧两声,然后摆动脑袋,将耳朵从文梓手中挣开。
而后它也不走开,站立当地微微低头,做出忏悔姿态。
当时它虽发了饭懵,但记忆并未丢失。对于先前窘态,它也十分尴尬,所以才在毛野出声之后迅速跑开。
文梓见黑猪这般姿态,方才略微放心,带着它一同回了房舍。
毕竟,自己的更夫职责日日不得停,他还须趁此时机稍作休整。
时间过得很快,文梓每夜打更,白日同毛野做些交流。
如今毛野正在适应洪荒天地,时间加速于他而言,有害无益。
是以,黑猪再也没有被允许吃过肉食。
而文梓打更所召唤出来的灵力,依旧在继续凝聚,但仍不足以将子鼠形象具现成型。
每当烟气即将勾勒出大致轮廓之时,却总是差之毫分,转而消散。
人道气运也曾想过慢慢累积,但每当三更来临之时,它却总忍不住要做出些许尝试。
因此,一整个月的时间,人道火种周边烟气的积累仍旧十分有限。
或许,子时对于人族而言,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在这段时间,老君的身形从未曾出现,连同伏羲也鲜少踏足这个院落。
倒是虞唐的到来不曾间断,专门烧制土坯的大窑早已建好,土坯烧制大有进展。
今日,他便又是来向文梓汇报进度:“木柴火势太旺,不易控制,烧窑还需用枯草。而且,土坯制成之后,应当彻底阴干。不然,烧制时极易开裂。”
第116章 三人首聚
虞唐同文梓讲述的十分详尽, 是以文梓虽从未亲临现场,但对土坯烧制的进展却是了如指掌。
“差不多再过些时日,烧制好的土坯就足以为小师兄重新起一座院落了。”
虞唐仍旧没忘先前的承诺, 言说烧制成功之后,首先便是要用于为文梓升级住处。
但是文梓此处院落,刚刚修整了不过一个月, 哪里会真的接受虞唐这般奉承。
而且, 部落之中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我这里住着很好, 也不必再做改动。倒是部落中有一项紧急事务, 要用到烧制好的土坯。”
文梓一边说着,一边将虞唐引至灶台旁边。
而后透过撩起的门帘,看了看外面逐渐萧索的气象, 同虞唐说道:“如今天气转凉, 不日还将下雪,天寒地冻,族人往常都何以过冬?”
他如今已知,因自己前番护持人族太过, 曾引得众人忌惮。
如今虽人族已登临天地主角之位,局势落定, 但洪荒诸多修士对此地仍旧有所顾忌。
是以, 人族之中原本传承断绝之后, 尚无修士传下修行之法。
也曾有人外出欲寻机缘, 但却从无人成功回返。以现今洪荒状况, 想来外出族人已是凶多吉少。
现族中唯有一些浅薄炼体之功, 且炼体还需大量肉食供给。
以此为背景, 人族自然难熬隆冬苦寒。
虞唐听得文梓又念及族人过冬之事, 精神一振, 慎重回道:“部落众人早已开始储备木柴与食物,壮年族人过冬倒是无虞。只是族中老弱,整个冬日怕是都不能离开灶火。犹是如此,往常冬日也有不少族中老弱未能扛过。”
“毕竟,灶火所耗费木材不菲,散发的热气却比较有限,草帘也隔不断屋外苦寒。”
文梓微微点头,他虽不曾亲眼得见,但也可以想象那种凄凉。
“你摸一下这里。”文梓指了指灶台的烟囱,同虞唐说道。
虞唐不解其意,但依旧照做。
他知道,文梓小师兄既然提及此事,必然是有所应对之法。
“热乎乎的,很暖和。”虞唐如实描述着自己手掌的感触。
他隐隐觉察到小师兄的思路,但却并不明晰。
“对!这正是灶火烟气所带来的热意。”文梓说着,手还在地上比划,“如果我们把烟囱横在地上,盘出这么一方暖和空间。届时,再在上面铺上草席,人就能够在上面休憩……”
他还期许地看着虞唐神情,想来他应该能够明白自己做的表述。
虞唐近日都在烧制土坯,没少观察过火势。
顺着文梓师兄的话语及手势,他马上便理解了师兄的用意。
“此法甚好!如此一来,这个冬日,族人起码御寒无虞。”
文梓见虞唐已然领会,也十分开心:“族中若要盘起这种烟囱,必然要用到土坯,且以烧制后的为佳。所以,你这土坯烧制的正是时候!”
虞唐畅想了一番那个画面,神情愈发振奋。
面对族人生存大计,他也不再坚持自己先前承诺。
只将文梓师兄的一番功绩,化为提高部落族人生存能力的根基,方不负师兄苦心孤诣。
“师兄放心,在下雪之前,我一定要为部落中每户人家都盘出这种御寒宝灶。”
虞唐不知该如何表明自己的憧憬之意,便将所有溢美之词都向这土灶堆砌。
如今在他心里,这土灶就是族人过冬御寒的神器。称之为宝,毫不为过。
但文梓却是被这略带中二气息的名称,搞得有些尴尬。
他前世也不曾亲眼见过盘炕之事,不过有所耳闻而已。
今生所见万族万民多少都有修行在身,御寒自是小事,其更不曾想到过这类物事。
所以,他此时能给出的,也只是一个大体思路。具体实践,还需虞唐自行摸索。
但是,这丝毫无碍他将御寒宝灶这等中二名字摒弃,重新烙上前世印记:“此灶是以火为基,助力族人抵抗寒冬侵袭。不若便名之为炕。”
虞唐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他觉得,‘炕’之一字虽不如御寒宝灶那般大气,但简练之中倒也别有一番真意。
二人将此事说定之后,虞唐便带着满满的喜意离开了。
他每次过来总能有所收获,每每在文梓师兄的言语中拓展视野、打开思路。
文梓对于虞唐的历次到来,也是极为满意。
虞唐总是一点即通,能根据自己一些大致的念头,打造出真正的事物。他甚至还能在实践中有所完善,典型的实干型、技术型人才。
对于文梓这种纸上谈兵的人来说,虞唐便是将他思路具现的最好执行者。
虞唐走后,文梓又来到毛野跟前。
如今天地之间日渐萧索,风中也添了几分凛冽之气。
毛野本体有修为在身,自然无畏这些许凉意。
但终究这冷风上禀天时,下借地利,多少还是会让他有几分不适。
文梓顾念自家弟子历劫重生,慈心大盛,倒是多了几分呵护之意。
他闲时也攒了一些枯草木材,准备为毛野起一间庐舍。
文梓对于这间庐舍颇为重视,反倒是比他之前自己住的那个草庵更为用心。
木材夯得牢固,深深扎根大地,茅草盖的厚实,然而四面漏风。
原来这个庐舍现在还只是半成品,更像是一个凉亭。
毛野准圣级别的修为,也有些扛不住被师父爱心凉亭加持过的寒风。
他毕竟在人族部落生存多年,对于一些基本生产工序自不陌生。
毛野此时虽不好拒绝师父好意,但也想对师父说上一句:“或许,我们正常盖房子应该是最后再封顶。”
文梓并非有意如此,却是他行事向来秉持先难后易的准则。
这是他前世遵从长辈教诲,慢慢养成的行事风格。
长辈曾说他行事没长劲,总是初始三分钟热度,后面稍有困难就会放弃,难以成事。
于是教他每有一种想法要实施,就趁着心里还有那股热乎劲儿,先把工作的最难点攻克下来,剩下的就可以慢慢填补。
不过,今生有修为在身,等闲不曾遇过难点,此风格自然也并不外显。
文梓此时修为丧尽,铺设房顶便成了工程最大难处。若非有黑猪帮忙传递枯草,他必少不了上下奔波。
以他行事风格,没将房顶率先铺好后凭空吊运到木桩上方,已是对于天地法则的妥协。
当文梓从房顶处下来,便见毛野本体已是多了一份瑟瑟之感。
他略微感受一番,天气并无太大变化,纳罕间便欲近前探问一番。
只是,他刚进入庐舍之中,便有寒风呼啸之声,而后便是透骨冷意席卷而来。
这必然有古怪!文梓十分肯定。
外界不见半点动静,内里竟这般凛冽。这等反差,绝对超出了凉亭引风的效果!
文梓心神一动,想到一个可能:“文玄,出来!”
从这冷风中,他似乎隐隐闻到一股血海的气息。既是如此,必然是文玄在暗处搞鬼。
“我可是刚过来,这风和我没关系!”文玄愤然叫屈。
只是随着他身形显露,冷风渐歇,文梓也就静静看着他狡辩。
“真的和我没关系!”文玄一边说着,甚至还举起右手竖起四根手指,似乎要向天起誓。
不过随即想到自己身份,又觉不妥,面色讪讪地将手收回。
对上文梓揶揄神色,他口中犹自强调:“我到此地还不超过一息时间。”
“真不是你?”文梓又不太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咳咳!”
还不待文玄再度回应,便听得又有一道意气风发的少年声音响起:“人间在下第一场雪,我让毛野感受一下人间百姓明年即将丰收的喜悦。”
随即少年现出身形,正是文明也在此处。今日倒是他们三人首次会面,也是文梓首次与自己化身同时现身于人前
毛野见到其余二位师父出现,倒也并没有太过意外,毕竟他自身也为准圣之境。
但是,文明老师所言喜悦,他是丁点儿也没有能够感受。
只是慑于辈分,他却不好顶嘴,唯有以叶片在师父本尊手臂上轻轻拂过,带着些许祈求——师父要为弟子做主啊!
文梓不仅要为毛野做主,他自身也是这场冷风的受害者。
他仗着文明不敢对自己如何,上前就揪住了文明的衣领。顺势便要将他拎起,以形成压制,但却在文明稳住之下没能奏效。
文梓犹不甘心,随即便将手往下扽,倒是将文明晃了个趔趄。
文明的一时狼狈显然取悦了本尊,文梓自觉挽回了些许颜面,语气也少了几分冷硬:“人间下雪关毛野什么事?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险些被你这冷风吹得再度昏厥!”
文明少年心性,对于本尊言语不甚在意,他自有一套逻辑:“咱们今生最大的功绩,还是建立了人间,为人族拓出一方天地,为洪荒众生抹去了天道压制。毛野身为咱们门下大弟子,多少也该领略一番人间风光。”
“再说了,人间建立这么长时间,从未下过雪。我复苏不久便有瑞雪降下,岂不是大吉之兆!恰逢毛野醒转,这份吉兆自当与之共享。”
文梓此时脑子被方才冷风吹得险些冻住,一时都有点跟不上文明言语的思路。
他只好转头向毛野看去,看当事人能不能接受这份说辞。
却见毛野听得文明老师阐述,不自觉挺了挺躯干,叶片的挥舞都有些凌乱。
“弟子多谢师父厚爱!”毛野的道谢极为诚挚,没有半点阴阳。
其心中仿佛涌过一股暖流,顿时将方才寒意尽数驱散。
倘或他此时化形,必然是面红耳赤、神采飞扬。
文梓见毛野这般神态,便知他已被文明哄住。
他不免有些心疼,这孩子是对自家师父抱有多大的信任和依赖,才能被这般拙劣的言语糊弄过去!
面对毛野现状,文梓也不好戳破,只以眼神向文明发出谴责。
迎上本尊谴责的目光,文明却毫不心虚。他既说出分享之言,必然不是红口白牙只图一时嘴快。
只见他双手前伸,现出一捧晶莹剔透的雪花结晶:“这就是人间初雪,是人间苍穹对于大地的眷顾。这初雪未曾落地,便被我先收了一捧。你本是草木之体,得此物滋养,便是一方世界的祝福。”
“此物虽不能直接提升修为境界,但对于夯实你自身根基,效用却是无可比拟。那些劳什子玄黄之气,还有先天造化生气与之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文明这般说着,双手一扬。手中晶莹雪花洋洋洒洒,落在毛野本体之上。而后渐渐消融,浸入毛野躯体之中。
得了人间初雪滋润,毛野身躯在这寒风中焕发出一抹浓郁的翠。
便见毛野稍一挣扎,从大地之中探出根须,而后以根为腿,其整株站到地面之上。
竟是它身为草木,在未化形的情况下,已然能够脱离大地束缚自主行动。
文梓被这一幕震的瞠目结舌,这种本体拟人的现象,属实超出了他对于自家弟子的认知。
在他最早收下的四位弟子之中,唯有申图在保持本相时,能以土遁之法自由行动。
其之后又得水烛族的空间之道传授,遁法又更进一步,但仍旧属于神通的范畴,与毛野现今状况并不相符。
后世那些草木之精,倒是在修为不足以支持化形的时候,有这么一个过渡阶段。
但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也不该出现在身为准圣的毛野身上!
倒是毛野对自身现状极为新奇,准圣大能本该有的心境也被他暂时摒弃。
他以叶片为手,双叶交拢作出拱手之势,躬身作了一圈团揖:“弟子见过师父!”
他的重点施礼对象还是文明:“弟子谢师父厚赐。”
而后直立起身,左右摇了摇叶片。
虽然,此时毛野身上没有五官,但无论文梓还是文玄,对于他表现出来意味都自了然。
文梓身为本尊,纵使失了修为,于场中亦自有一份底气。
只见他双随手一挥,尽显大气磅礴:“这座凉亭,便赐予你为行宫。”
言下之意,他就连四周围挡也不再继续。
文玄虽比不过本尊的脸皮,但好在他也不太在意脸面这种东西:“我今日来此,是要送你一则好消息!不过好像跟你本人没太大关系。”
第117章 人间土特产
毛野堂堂准圣大修, 忍着羞耻心在师父面前撒了一把娇,却什么实惠也没有捞到。
也幸好他此时还没有化形,师父看不出自己的表情, 否则……
师父本尊赐下的凉亭,毛野已然见识过。而文玄老师所说的好消息,虽然已言明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毛野还是止不住好奇。
“什么好消息?”
“前些日子, 我同你师父本尊商定过你师妹、师弟他们的证道之路。”文玄开口定调, 此事确实同毛野关系不大。
面对毛野的好奇, 文玄侃侃而谈:“央莬进入轮回之地后,受阴气滋养很快醒转,现在已然将茶水铺子开了起来, 算是已步入正轨。”
“而申图与石龙也已经进入轮回之中, 不日即将转世。申图转世去处已然明确,而石龙还须在轮回中多加历练。”
毛野听得这个答案,心理预期有些落空。
这个消息不仅同自己关系不大,而且也没有预想中那么好。
或许, 央莬醒来还能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但文玄老师带来关于申图与石龙的信息,就只能算是个消息。顶天也只是有了不错的进展, 同‘好’的标准还相去甚远。
文明在一旁却是有些看不过眼, 这二人属实有些过于吝啬。
他知道本尊的确受限于修为, 目前没有能够拿出手的东西。
所以, 他便将呲哒的目标锁定在文玄身上:“你身为阿修罗道道主, 又代替舅舅执掌大教。面对小辈没有东西赐下不说, 还好意思拿这些过时的消息糊弄!”
文玄却不服气:“哪里过时了?他们三人刚刚安顿好, 我便赶来为本尊传递消息。还能有谁赶在我的头里?”
“并非是有谁赶在你的头里, 而是你的消息我们早有预期!不能超出别人心理预期的消息, 算是什么好消息!顶多算个还不坏的结局。”
面对文玄的狡辩,文明忍不住吐槽:“你现今也是执掌一方的大能,行事竟还是这般不靠谱。看来,上次舅舅的捶打,对你而言还是不够。”
此言一出,文玄面色涨的通红。
文梓本身却是被勾起了好奇:“你怎么会惹到舅舅生气?”
在他的记忆里,却是从未见过舅舅生气,更遑论捶打自己。
文玄面色讪讪,闭口不言。
场中没有外人,文明也不必顾及文玄颜面,径直揭开他那段尴尬记忆:“还是前些时日轮回初定,他忙于阿修罗道事务,不曾关注血海之中。在他闲暇之时,听得舅舅自言圣道又有精进,繁衍大道完善之下,阿修罗族人丁兴旺,就连天妃乌摩也添了七十二位阿修罗公主。”
“咱们家这位阿修罗道道主,听得此言也不细想,转头就要管天妃乌摩叫舅妈!后来被舅舅好一顿捶打。”
文梓听到文明的讲述,面色一阵古怪:“那几位公主不是咱们表妹啊?”
他自己先前也是这种认知,不成想倒让文玄先趟了雷。
“那是大自在天波旬的女儿!”文明恨铁不成钢,“文玄也就算了,本尊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舅舅自身对于圣道的追求有多么坚定,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不是舅舅先前说过吗?他说自己的后天圣人之位正合繁衍之道,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晋升境界以身作则。”
文梓对此事记忆极为深刻。当时他刚被大师伯砸了一顶人教副教主的帽子,转身就又被舅舅摁到了阿修罗教教主的位子上。
文明不想再跟二人多费口舌,觉得会拉低自己的智商,对人间发展造成不良影响。
“所以他把这教主之位让给我们,借助我们促进万物繁衍的特性立下大教才证得后天圣道!正好文玄是本尊斩却今生黑蚊之身出世,所以教主之位由他代掌。”
“真该让舅舅连你一起捶上一顿!”
“不是,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的那么详细!”
文玄冷静下来,发现了一个盲点。他记得当时只有自己与舅舅两人在场,必然不会有风声传出。
文梓也被吓了一跳,原来不是文玄自己透露出去的。
对上两人审视的目光,文明面色微滞,倒也没有躲避话题:“这不,人间运转法则不需别人干涉。我闲着无聊,就在洪荒四处逛逛。”
“四处逛逛?你不知道洪荒天道正要找你算账么!你还自己往前送!”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正因为洪荒天道已经去找我了,我才敢过来呀。”文明振振有词,“我本就出自洪荒,随时便可来往。若是我有意隐蔽,圣人也不能发现我的踪迹。”
二人被他这大言不惭镇住了。
转念一想,文明在窥伺血海之时,真的不曾被舅舅这后天圣人觉察。
“你还有这本事?”
文梓身为本尊,对于自己化身的能力竟是一无所知。
文明挺了挺胸膛,语气傲然:“我是混元之境,出生洪荒又另衍天地。自有一份超然,谁也不能把我如何。”
傲然气场配合他的稚嫩脸庞,显得有些臭屁。
包含毛野在内,在场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了一瞬。
文梓、文玄自持身份,不愿表露的过于惊讶。
毛野身为弟子,却无这份矜持:“混元,是和圣人比肩的那个混元?”
少年文明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然也。”
“那岂不是,师父化身境界比本尊还高!”毛野语气极为振奋,高兴于师父自身又增添了几分底蕴。
不过,他的惊诧显然取悦了文明,但同时也羞恼了文梓。
“你莫要只关心别人境界,更要多多关注自身修行。争取早日重新化形,为师这里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毛野此时正振奋,自然没有觉察出师父本尊暗里的小心思。
面对师尊言语,他只当是鼓励,大声应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争取早日追上师父进度!”
文梓为之一噎,他知道,毛野此时所说要追赶的师父,必然不是修为尽失的自己。
毛野这个臭小子!平时看起来挺机灵,怎么现在没有一点儿眼力劲,难道看不出来本尊正在抑郁么!
还是说他已被文明的混元境界,恍花了眼睛!
但无论如何,文梓也不是有气就憋在心里的性格。
他当场就对文明、文玄出言赶人:“你们还有其他事情么?没有的话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晃荡了。”
如今既是自己面对他们总是吃瘪,便只好将他们都撵走,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文玄最是冤屈,他原本是好心好意来分享几位弟子的现状。
顺便看一看本尊的现状,再向本尊显摆一下自己在轮回之地的威望——瞅瞅咱这办事的效率!
甚至,他这次都没有派遣蚊虫化身前来,而是亲身至此。
谁料刚一露面,就先替文明顶了锅。
连带着自己所分享的好消息,也被文明带来的人间初雪,遮住了光辉。
现在又被本尊羞恼之下一同迁怒。
难道说自己堂堂阿修罗道道主、阿修罗教代教主、轮回之地二把手,出行还要看黄历不成!
但他同本尊相处日久,知道这是一头顺毛驴,若直接反驳只会适得其反。
是以,他也不出言辩解,只以眼神向本尊控诉。希望本尊及早良心发现,不要将自己同文明过度捆绑。
然而,文梓却误解了文玄的神色:“你还有事儿?”
文玄心气为之一噎,本尊果然没有心。
文明却不在意二人之间的官司,也不认为当下局面是由自己造成,只当本尊只是正常问询。
“我还为水烛带来了一些人间的陈年露水,每日都曾沐浴第一缕阳光。”
文明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支净瓶。净瓶整体晶亮通透,内里恍若无物,却不时有流光闪烁,正是晨间露珠常年浸润太阳精华所致。
为什么是陈年露水呢?
因为人间凝露之时,文明尚未复苏,错失了那份机缘之后,便只好另辟蹊径。
以水聚光,正合水烛之名。
文梓见了东西,顺势便将先前话语揭过:“你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稍后我托大师伯给水烛送去。”
他嘴上还在客气,手里动作却没耽搁。
文明堂堂混元之境,竟是没有觉察那么大一支净瓶是如何到了本尊手中。
他将空了的双手再度伸入怀中,而后在文梓眼神的殷切注视下,取出一枚玉佩递向文玄:“此为人间极阴之地凝结出的一枚玉魄。那处永世不得太阳照射,半点阳气不现,方凝聚出这纯阴至宝,可震慑一切魑魅魍魉、不轨之心。央莬既是欲在轮回之地证道,正合佩戴此物,以防受阴魂杂念影响心境。”
文玄神色怔怔地接过此物,越来越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在文明的对比之下,自己显得很尴尬。
文明还在继续往出掏,这次是拿出了一粒种子,种子表面有五彩流光溢转。
他将种子展示给本尊:“这是人间人族新近驯化出的五谷,也凝聚了万民求存谋生之念。我将它种在此处,待申图转世之后,此物对他证就地皇尊位当有所助益。”
文明言及地皇尊位,又想起一桩事情:“本尊对于伏羲也不要抱有过高期待。他现今虽看似光风霁月、亲和近人,但犹有前世迷障尚未勘破。他若不破此劫,虽证就天皇尊位无碍,但绝难问鼎真正大道。”
“前世迷障对他的影响很大吗?”
文梓有些好奇,他在同伏羲相处之时,并没有感受到异样。
“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文明看的很透彻,说起来却有些啰嗦:“有女娲师叔力保,又得大师伯首肯。无论伏羲能否勘破前世迷障,都不影响他以天皇尊位证道。但前世迷障欲求其位,今生正果当取其尊。而最终结果如何,端看他如何抉择。”
他顺手将种子抛入土中,也不施法催发,只待其自然发芽。
“待到申图转世之身出现之时,就是这五色谷萌芽之日。届时,伏羲之道也该有了定论。”
“随他去吧,反正我如今于此处也只是应下百年之约,以全前番因果,与伏羲证道并无太大瓜葛。”
文梓也不再关注伏羲之事,反正他再如何陷入迷障,也不敢在人族之中倒行逆施。
纵是其最终也不能勘破,深陷其中被权势蒙心。也无非是对人族不如先前那般尽心,最终苦的还是自己。
文梓揭过此节,继续关注文明的动作,眼神灼灼。
“本尊、还有……话说?”文明被本尊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话都打起了磕巴。
“继续啊!你带来的东西应该还没送完吧?”
文梓直接出言提醒,他觉得文明还是太年轻,话题稍微一转到别处就容易忘了正事。
“噢!本尊不提我倒忘了,我还给小亥猪带了颗白菜。这白菜可是我在人间划了片菜地自己种的,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文明说着,果真掏出一棵白菜。这白菜白得通透,翠得清新,隐隐透出白玉翡翠的质感。
“白菜是百菜之王,清心解厄,正适合小亥猪现在这种情况,比那些肉汤可是强上百倍。而且,这棵白菜还能自行生发,足以支撑到它们全部就位。”
文梓心思都集中在那棵白菜上,对于文明言语也未细听,只大约听见这白菜是要喂猪。
他转而看向先前逃走,又被白菜重新引诱过来的黑猪,笑骂道:“看你那点出息!不就是颗白菜,让你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而后,他又冲文明吐槽:“黑猪就黑猪,干嘛还小孩猪!仗着自己脸嫩就卖萌,此处又没有外人,你卖给谁看?”
文玄听得本尊此言,神情微微一愣,而后窃笑不已。
文明却满脸无语表情,活像是吞了只苍蝇。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说自己卖萌,本尊说也不行。
明明本来就很萌!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咆哮出声:“亥猪!申猴酉鸡、戌狗亥猪的亥猪!是十二地支里的亥,不是小孩子的孩!”
文明愤怒的气息,几乎都要喷到本尊脸上:“你所说的这只黑猪,是十二元辰里的亥猪!亏你还有前世记忆,竟如此白目,连自己修为衍化的元辰都认不出!猜也该猜到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文玄却有些看不过眼。
他挡在文明面前,替本尊分辩道:“正常来讲,看到这只猪的第一眼,本尊应该是怀疑自己生了只天蓬。”
如果说,文梓面对文明的咆哮,是得知黑猪真实身份的兴奋远远大于被自己化身愤然吐槽的尴尬。
但是,听到文玄代入自己立场的辩解,文梓想要刀人的神情成功让文明止住了嘲讽。
文玄见文明果然消停,知是自己言语奏效,转头便向本尊邀功:“文明方才出世便化身人间,如今复苏不久,对于本尊还是欠缺了解,言语多有放肆。本尊切莫生气,我已经训斥过他了。”
第118章 文明的观点
文梓想要刀人的神情, 也没有阻住文玄邀功的言语,他似乎还要继续显摆自己对于本尊的了解。
只是,还不待他再度张口, 肩头便搭上了一只手,五指呈抓扣之势。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上传来的力度。
虽然,这等力度于他而言挠痒都显不够。但这只手掌传达的意味却不容文玄忽视。
“本尊这是在做什么?我是在替你说话!”
文玄觉得自己对本尊的一腔赤诚都喂了狗。
分明自己站在了本尊的同一立场, 却又遭受这般对待。
“大可不必!”文梓语气略带生硬地表示, 若是你能闭嘴, 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文玄感觉很受伤, 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像文明那样给每位弟子都准备东西,才被本尊区别对待。
但是,这也不能怪自己呀!轮回之地虽然有一些好东西, 却是属性比较单一, 对其余弟子未必合用。
文玄此时很郁闷,想要发脾气。但是面对文明打不过,面对本尊出不了手。
想要迁怒毛野宣泄一番情绪,心中又会暗暗唾弃自己。
烦闷之下, 他便欲就此离去:“我先走了!轮回之地那边不好久离职守,舅舅身边也该有人侍奉。”
文玄言下之意, 自己有职责在身, 对舅舅又有十分孝心。可比不了文梓、文玄二位, 一个逍遥自在, 一个万事不管。
“先等一会儿, 我还要你们帮我讲一讲十二元辰的事。”
文梓被文玄言语点醒, 唤起了心中一丝愧疚, 终于想起文玄一向替自己分担颇多。
只是面对文玄使的小性子, 文梓又拉不下脸面道歉, 便将亥猪拿来说事:“我先前都还在纳闷,散去的修为怎么会重新聚拢起来,还具现出了一头黑猪。如今看来,这是要凑齐十二元辰?”
文玄倒也好脾气,见坡就下。既是本尊态度放软,给出台阶,他也不再坚持要走。
只是,他久驻轮回,掌管阿修罗道,对于人道形势所知并不明晰。
唯有凭借经验,给出大致猜想:“此事既然是于人族之中发生,必然同人道有关。想来或许是人道借由本尊打更之便,重新厘定时辰,以谋取天地之中更多自主。”
“我自身对于时间大道并无太多领悟,如何能够铸就十二元辰。”
文梓初时的兴奋过后,心中却又多了几分忐忑。
虽然他曾经借助茶花盛开之机,对三千大道皆有涉猎。但时间过于特殊,他自身也不过借由身怀空间之便,稍稍触碰过时间门槛。
洪荒人道若要藉此便将希望押在自己身上,最终怕是要大失所望。
虽然文梓历经洪荒日久,但时间大道于他而言,仍旧显得极为空泛。
“本尊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虽时间大道玄奥异常,但十二元辰终究只是表象定义,并不涉及内核。又有前世模板在先,也不必刻意为之,一如往常便是。时机一至,自有新晋元辰出世。”
文明独掌一界,对于时间的领悟,自然比他们二位更为透彻。
他原本还在炸毛,如今见本尊心有忐忑,便又放下先前情绪,出言安抚。
“不过人间万法蛰伏,时间可算是唯一永恒,我却不好将其挪用,甚至同洪荒天地有所牵扯。”
“若非如此,我倒是能对本尊领悟时间大道有所帮助。”文明语气略带遗憾,他终究还是依托于本尊方才出世,自然希望本尊道途稳固。
“行啦!”文梓提及元辰之事本就为转移话题,缓和气氛,并非认真要借助二人之力问道。
况且,他对文明今日送出这些人间精华尚有一层顾虑:“你如今为了几位弟子道途,已是从人间挪用不少。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对人间根基有所动摇,反倒违背了我们当初化身人间的初心。”
文明心中对此倒也有数:“本尊放心,我又岂是那一味索取之人。且不说人间本为禁法之地,那些灵宝再如何神异对于人间而言亦不过是些点缀之物,单论咱们弟子对人间也并非没有回报。”
“你是说燧人、仓颉他们?”文梓立时想到自己那四位人族学生,“不知他们现在状况如何?”
“他们四人投身人间之后,初心未改,自是于人族各有建树。但我所说回报并非指代他们四人,而是石龙。”文明笑道。
文梓听得文明此言,略感诧异:“石龙?他不是已入轮回之中历练去了么,对人间还能有何功绩?”
“人间星空,本为本尊识海所化。如今本尊修为尽散,识海封闭,星空运行无纪。磁场紊乱之下,人族生存之地灾祸频仍。”
文明虚指了一下本尊前额,示意其识海封闭之后,人间如今也是遭了些许反噬。
文梓听得致使自自己修为尽丧的罪魁祸首遭受反噬,却并未感到丝毫欣喜。
“那现今人族状况如何了?这种情况,你怎么还有闲心在洪荒天地到处游荡!”
他可是知道人间为禁法之地,人族现今毫无修行可能。
文梓当初为他们铸就一个新天地,不受所谓天道圣人干涉,可以仅靠自己双手开拓。
但也注定了他们在面对灾劫之时,只能以血肉之躯相抗。
而以人间现在生产力的发展水平,面对这等巨大灾难,悲惨景象可想而知。
还在这种背景下,文明竟然不仅不驻守人间,跑到洪荒天地肆意窥伺,甚至还在这里同自己谈笑风生!
文明却对本尊表现出来的焦急神色极为满意,笑道:“果然不愧是本尊!虽被人间摆了一道,但在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仍旧以人族安危为首要关切,并没有幸灾乐祸。”
“我用你考验我?”文梓愤然出声。
若非他刚才抓过文玄肩头的指尖还在隐隐作痛,此时必然一个巴掌呼到他的胳膊上,打他个呲牙咧嘴,活蹦乱跳。
“本尊放心,你该知我是因何等契机而出世,怎么会放任人族安危不管!”文明笑着安抚本尊,“我已将石龙调入人间星空,一则梳理星空运转,二则为其得证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以后统领万星积累经验。”
毛野身为大师兄,为自家师弟有如此去处感到由衷的高兴。虽然听得文明老师言语中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也并未深思。
然而文梓与文玄却是立即反应过来,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文梓眼神闪过疑惑:我记得你刚刚说石龙已进入轮回之中历练?
文玄更是纳闷,迎上本尊略带疑问的目光,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是我亲自护送石龙进入轮回之中的,绝无半点虚假!”
对于文玄的回应,文梓是相信的。
所以,问题肯定又出在文明这边,不知道这小子又搞了什么鬼。
文玄的思路同本尊如出一辙,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连同文梓一道,向文明投以质询的眼神。
文明对上二人目光,面上莫测一笑,嘿然道:“我当时正在旁边,顺手就把石龙捞出来了。”
“捞出来了?”
文梓二人皆是一阵无语,且不论文明行事如何,单就这遣词就透出那么一股欠儿劲。
“为什么把他捞出来?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送入轮回,还要保证之后每次都要在人族之中转世。你随手就给捞出来,那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文玄语气甚是严肃,他觉得文明此举属实越界了。
文玄是黑蚊本体所化,现今又执掌阿修罗道,对人族并没有太深感情。纵是偶有对人族有所照拂,也完全是看在本尊面上。
现在文明为了理顺人间星空,消解人族灾祸,就擅自将石龙从轮回之中移除,他自是愤怒异常。
要知道他身为六道之一的阿修罗道道主,为弟子证道之事,在轮回之中屡屡插手人道轮回事务。纵然有平心娘娘首肯,但多少也有僭越之嫌。
毕竟巫族残余族人多有托庇于轮回之地者,他们其中不少人已无心重返洪荒大陆,皆在等候机缘,欲于轮回之地谋一份证道之基。
自己对于份外之事过于干涉,必然引得他们不满。且他们本就对巫族重返洪荒大陆持消极态度,自己同平心娘娘所做的交易并不能打消这种不满。
虽然自己对于那些残余巫族并不畏惧,但不得不考虑平心娘娘的立场与感受。
毕竟,她先前就对巫族多有愧疚,如今对于族人也不吝纵容。
自己身为轮回之地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同巫族残余有所对立,她夹在中间自然也会很为难。
文玄的情绪极为激动,徘徊在失控边缘。
今日是他执掌阿修罗一族之后,首次亲身登临洪荒大陆,却遭遇诸多不顺。
若非此时面对的是本尊,以及和自己身份相当的另一化身。文玄说不得就要秉持阿修罗教义,快意一番恩仇。
至于能不能打得过,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文玄的这般状态,文梓与文明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之前没有提前打招呼,是我不对。但是,石龙真的不适合过多经历轮回!”
文明坦率认错,同时也固执己见:“要知道,当初由于本尊性子散漫,对几位弟子疏于教导,我们同他们的师徒因果并不深厚。尤其是石龙,生性敦厚,于四位弟子中的存在感不强,同我等师徒缘分更是浅淡。若是多次轮回之后,必然将这份师徒因果彻底磨灭。”
“届时,失了我等身份加持,他的证道之机必然渺茫。纵然最终能够得证紫微之位,也难逃身殒之劫,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落得个真灵上榜的下场!”
文明的言辞不可谓不犀利,文梓二人略微回想了一下前世听闻的伯邑考最终结局,心里就感觉不寒而栗。
但是,他们并未感觉到同几位弟子之间的因果浅淡,也从未怀疑过几位弟子的忠孝。
毕竟,当初只是为了文梓的一个念想,毛野四人对于人族传教之事毫无推辞,最终于大劫之中慨然赴死。
这足以说明他们对于自己这位师尊的认可及信服!
对文明老师所言之事,毛野更是不敢苟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能得以拜入师父门下已是万幸,又蒙师父及三位师祖辛勤教导。心中唯有感激涕零,此情纵是历经永世轮回亦不敢忘,有岂会有私心别念!”
“我自然知道你们赤子之心,但因果之事又岂是这般容易说清!”
文明得证混元,对待事物自有一番自己解读:“轮回之事,非同小可。伏羲为女娲圣人嫡亲兄长,造劫之后也不过只敢转世一次。纵是圣人因果,也扛不住几遭轮回,更何况你我。”
“纵览前世今生,历经无数轮回,仍能重拾前世因果的唯有一位大天尊。石龙还差得远呢!就让他在人间星空磨砺一番,待时机一到,我自然亲自护送他转世。”
文梓二人隐隐觉得文明所言有理,却并非是被其言论真心说服,而是已然触及到了他们的盲区。
此时,他们真切感受到了自己同文明的境界差距。
第119章 文梓的发现
经过文明一番言语, 文梓与文玄方觉自己二人先前所作谋划漏洞百出。
初时,他们以为有自己底蕴,锚定紫微大帝尊位便可高枕无忧。
对于石龙苏醒到机缘现世这段空白时间的安排, 二人便多了几分随意。
未曾想,这份随意竟险些葬送了石龙的正果。
联想到自己修为尽失,致使人间灾祸频仍。幸亏文明处置妥当, 不仅消弥了人间灾劫, 还为石龙提供了一场契机。
而若非文明提及, 自己对此事竟毫无所觉。
文梓再度意识到, 自己所占据的诸多大教尊位,压根未曾对其责任有过关注。
如今想来自己对多数尊位并不能很好的胜任,与大教而言是一种失职。
但就自己来说, 这些尊位有何尝不是一种桎梏。
尤其在如今这个状况下, 曾经耀眼的光环加持在凡夫俗子头上,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
所以,此时文梓心中浮现出了抛却些许尊位,自此轻装前行的念头。
“我给你转正吧。”他语气淡然地向文玄说道。
文玄还在复盘自己先前对于石龙的规划, 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以致埋下那么大的隐患。
冷不丁听得本尊冲着自己冒出这么一句, 他当时便有些摸不着头脑:“转什么正?”
本尊是将阿修罗一脉归于邪道之流了吗, 要把自己转去别途?
“就是阿修罗教教主之位, 为你去掉代理二字。”
文梓见文玄一时并未反应过来, 也知自己此言有些突兀。
原来如此!本尊这话说的文玄眼神为之一亮。
他自己心中偶尔也有过这样的畅想, 将阿修罗大教与轮回由自己独掌。
届时, 纵然修为并不会因此为之精进, 但彼时尊位较之圣人亦不遑多让。
但想到自己终究只是一道化身, 想了本尊也未必愿让自己完全独立。
是以, 他从未将此言提及。
而如今,本尊竟率先提出此事,如何不让他心生欢喜。
不过,文玄心中也有疑虑。
在自己方才出过不小纰漏的当下,本尊提出此事是否另有深意。
“此事于我而言自然再好不过,但是本尊为何心生此念?”
“舅舅虽借我之名立下大教以证道,但我却从未曾将阿修罗一族放在心上。又何必空占虚名,反倒令你不得圆满。”
此言绝非虚假,甚至自阿修罗族出世以来,文梓本尊还从未同任何一位阿修罗族人有过接触。
同样,文玄执掌阿修罗教以来,行事勤勤恳恳,建功孜孜不倦。
无论责任还是权势,都与真正教主别无二致。但有代理二字在前,他与大教契合终究不得圆满。
今日听得本尊这般言语,文玄激动得涨红了脸,仿佛看见混元之境就在眼前。
“我必定会用心打理阿修罗一脉事务,全力为阿修罗一族谋发展。当然,也不会欲图染指人族的天地主角之位。本尊还请放心!”
文梓自然没有那等无妄担忧,阿修罗族的生存环境,已然注定他们不会过于深入洪荒大陆。染指天地主角之位,更是无从谈起。
他了却一桩事务,心里一阵轻松。再次看向眼前场景,便也多了一份释然。
“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我这里不必挂心。”
他同二人叮嘱道,这次是真的告别。
文明笑道:“我等自不会忧心本尊安危。毕竟以本尊现状,除非自行兵解,否则无论生死都无碍大道。”
纵是身殒,也无非是加速涅槃过程。
当然,若是可以,本尊显然更希望能够自然衰老,于人族此行功成圆满,不留遗憾。
见文明接话,文梓再度向其叮嘱:“文玄倒是并不用我担心。只是你如今虽已混元之境,但这性子仍旧不能让人省心。日后我等有何疏漏,你直言便是,万不可再如先前那般暗中自行处置。”
“还有,你毕竟刚刚复苏,不可长久脱离人间。不然,难免会对你自身境界以及人间发展有所挂碍。”
他们二人很快各自离开,文梓看向支棱在一旁的毛野:“你是要驻扎自己行宫,还是要蜗居那间土屋?”
文梓语气轻松,对弟子的选择并无干涉之意,充分显示着自己的开明。
一如自己赐下的这座行宫,敞亮、通透。
他已是定下主意,这座建筑的规制将止步于凉亭。
毕竟,这里有文明刚刚埋下的五谷之种。人间之物初至洪荒,不该同天地过于隔绝。
毛野挥舞着叶片,言语忠诚:“弟子自当在师父驾前侍奉!”
他绝非只为逃避冷风,实在是今日对师父的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文梓对于毛野的选择并不意外,甚至早已为他做好了安排:“你帮亥猪守着白菜,不许它过分贪吃!”
文梓说着,伸手从亥猪嘴下夺回文明送来那颗白菜,抛向毛野怀中。
亥猪果然不愧吃货之名,自打白菜落地之后,从未从它嘴边脱离半分。
也就仗着那颗白菜能够自主生发,食之不尽。否则,以它的进食速度,地面都要被啃出个大坑了。
不过,文梓还是担心亥猪这般不知节制,难免会有后账。
毛野慌忙将叶片收拢,稳稳接住。
而后,他抱着白菜僵立当场,不知所措。
他堂堂三清嫡传、师门大弟子,现在竟是已沦落成猪倌!
师父果然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再也见不到奋力拦下亥猪,护持在自己身前的那道伟岸背影了。
如今亥猪才是他的心头宝,而自己不过是院子里的一棵草。
万一哪天这只亥猪吃腻了白菜,想要换换口味,说不得自己还要割肉!
文梓自然不知道,毛野正在心中为自己加戏。
他将亥猪唤到自己面前,手掌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
果然,鬃毛摸起来确实不像普通猪那样扎手。
“你竟是十二元辰之一?难怪之前可以改变毛野周边的时间流逝!”
文梓感叹了一句,又自语道:“看来以后打更要多加尽心了,争取早日把它的那些伙伴集齐。”
继而,手下的动作加重了力气,对着亥猪毫不走心的吐槽:“怎么也该先具现一只戌狗出来。有它还可以看家护院,岂不比你这吃货要强!”
毕竟,戌时对应的是才是一更。
亥猪如今感受到文梓的态度变化,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它并不似毛野那般温驯,受了言语的呲哒,当即甩开四蹄向后退了几步,拉出缓冲空间。
然后,向着猛然一个冲刺……
只见‘唰’的一下,亥猪四蹄前伸,趴卧到文梓面前。
它面色谄媚,口中呜呜半天,最终隐隐发出一声“呜呜昂!”
原本,毛野在一旁还期待着亥猪能够放肆一把。
若是这亥猪此时惹恼师父,或许还能够解除自己的猪倌身份。
怎料想,这亥猪竟是比自己还怂,一丁点节操也没有。
就它这脑满肠肥、肥头大耳的样子,竟然能发出犬吠之声!
这等本事,毛野自愧不如。
于是他也歇了心思,安安分分的抱着白菜跟在师父身后。
文梓更是被亥猪这般表现搞得无语至极。
顺势一脚将其他踢起,让它随着毛野一道回去休息。
该说不说,这亥猪果然不愧是自己修为转化。这等果断认怂的性子,颇有几分自己早年的风采。
想当初,在那处山谷之中同师父初次相遇,自己当时表现的应该也挺识相。
如今回想起来,文梓并不觉得尴尬,反倒有另有一种温馨。
毕竟,正得益于那次契机,自己才能拜入三清门下,此为今生最大幸事。
当然,亥猪今日的表现,比当初的自己更无节操。
却不知道,如今亥猪转生自己门下,于它自身而言是否也算同样幸运。
文梓这样胡乱想着,倒也没有忘了正事。他独自出了院落,来到院门前的河水边,想要借助河水将自己头上光景看个究竟。
方才文玄曾说,十二元辰的具现背后有为人道推动迹象,文梓立即便想到了人道火种的存在。
他很好奇,具现了亥猪之后的人道火种,有无出现变化。
而且,方才文明及文玄来时,皆不曾对于自己头顶八景宫灯的造型有所评论。
现在想想,他们竟没有嘲笑出声,这不太符合二人的秉性。
然而,纵然此处河水只是支流,水势比较平缓,但终究在一直流动。
任其表面再如何平静,也只能大概照清文梓身影,细节之处,极为模糊。
文梓透过微微晃动的水面,隐隐约约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头顶仿佛空无一物。
不,也不能说是空无一物,隐约犹可见头上一尊莲花冠,只是八景宫灯及人道火种却不见踪迹。
但是,文梓明明能感受到自己头顶上的重量,八景宫灯在他头上的存在感极强。
“咦,奇怪了!”文梓自语道。他心中十分疑惑,八景宫灯为何不见身影?
伴随着文梓心中闪现过这个疑惑,却见河水中倒影的头顶位置忽然有一道火苗升腾。
映着火光,可见一盏灯座虚影嵌入莲花冠中。
原来,这八景宫灯能够自主隐去身形。
文梓很为这个发现而高兴。
毕竟,他也不想每天顶着那么古怪的造型,还要出现在人前。
与此同时,文梓也透过倒影发现了八景宫灯的明显变化:按照比例来看,八景宫灯比初始之时矮了很多!
他好奇地探出手,轻轻摸索头顶之物。
他摸索之后却忽然发现,莲花冠同八景宫灯的衔接处似乎隐隐发烫。
文梓的指尖轻轻感受着那股热意,有一道极其细微却有特别清晰的信息向着大脑传递:八景宫灯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融入莲花冠之中!
第120章 新的元辰
这个发现再次打破了文梓的认知。
八景宫灯本就为极品先天灵宝, 又有人道火种加持,内里更有三才明灭大阵。
这诸多因素叠加起来,八景宫灯此时威势较之先天至宝亦不遑多让, 甚至犹有胜之。
然而,就是这等至宝,如今竟正在被莲花冠缓缓吞噬!
当初自己无意间杂揉出的大道黄莲, 究竟是何等物事?
只是, 限于文梓此时无有修为在身, 对于莲花冠内里详情不能探察。
若只是八景宫灯被大道黄莲吞噬, 此宝再如何贵重,他也未必有多心疼。
但是,八景宫灯如今承载着人道火种, 便就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不然的话, 稍有变故可能就是牵扯到人族数以万计的生命。
如今,文梓对此类事务极为慎重。
有此一桩,文梓当夜打更之时,便加了几分留意。
或许, 自己能够在元辰具现之时,推断出些许玄机。
然而, 他现今终究不能探察到视线以外的地方。
他几次辗转腾挪, 也不过就着余光隐隐看到头顶似乎有烟雾缭绕, 却也并不真切。
文梓试图静下心来, 在打更时心中冥想戌狗形象。
此法果然有效。人道气运先前就已塑造过戌狗形象, 如今又得文梓自主引动, 具现的过程自然顺畅。
伴随着锣声响起, 人道气运将先前积累以及新收集的灵气尽数投入火种之中。
大量青烟滋生而出, 凝结成形, 大致勾勒出了戌狗轮廓。
文梓虽不能亲眼看到上方景象,但人道火种的光芒将戌狗轮廓投影到地面上,他也能分辨出大致模样。
但也仅此而已。
巡视部落一周之后,文梓也不急于回返小院。
他一心二用,一边冥想戌狗形象,一边默念上清法咒。
法咒引动的灵气,在洗涤过自己身躯上的疲乏之后,再度流逝。
但是,灵气流失的过程中,文梓能明显感受到有一个向上牵引的因素干涉着灵气的消散去处。
终于,在一更将过、二更未至的时辰交替之机,文梓身旁多了一只黄狗实体。
黄狗身量尚不足,看其体型不过满月出头,正依偎在文梓脚旁,口中呜咽有声。
文梓单手将其抄起,托于掌中细细打量。
却见戌狗通体棕黄,又因着年岁尚小,棕黄颜色并不明显,反倒泛出一丝青灰之意。
其鼻尖与四爪好似沾了墨,配合着仿若黑水晶般的一双小眼珠,显得灵动异常。
文梓见之心生欢喜,也不将其放下。顺手把戌狗塞入自己怀中,只有一个小脑袋露出。
此次具现戌狗,于文梓而言应是透支不小。
当夜后续几次巡视,他打更之时几度冥想,仍旧未能将其余元辰形象再度具现。
只是,在他视线之外的上方,八景宫灯下方有三道小小虚影盘旋,正是鼠、牛、虎三相雏形。
受制于灵气有限,虚影自然渺小且浅淡。但却切实存在,并不因锣声止住而消散。
想来是文梓一念起,便有元辰雏形现,倒是胜却人道气运先前百般尝试。
文梓便以为后续未曾建功,只将心思多关注于戌狗,不时默念上清法咒。
一来消解自身疲乏,二来提升戌狗品相。
但是,在经历同等程度的灵力洗涤之后,与先前亥猪体型迅速增长相比,为戌狗带来的改变并不明显。
文梓却不知是何缘由。
五更过后,文梓方才回返小院。
半途中,文梓曾沐浴过五更后的第一缕晨曦,指尖无意间沾染了草叶上积存的露滴。
露滴在晨曦的笼罩下,焕发出别样的神采,似有精灵蕴藏其中。
原本在文梓收工时已隐去身形的八景宫灯,此圣忽然闪现,其中人道火种向文梓身后吐出长长火舌。
火舌舔过那株青草,复又回转灯座,而后八景宫灯以及那株青草一同隐去身形。
文梓对此一无所觉,脚步未停返回家中
文梓身影方才出现在院落之中,毛野与亥猪第一时间便有所关注,悬了一夜的心略略放松。
尤其是毛野。自家师父一夜未归,似乎与前些时日打更时的景况不同,他自然有些担忧。
他几次想前去探视,但是师父昨夜出行前,严令自己与亥猪不得擅自前往部落之中,毛野不敢抗命。
亥猪不过刚刚醒转,便见文梓怀中又添了一位伙伴,正是昨日还在念叨的戌狗!
它四蹄发力,‘腾’的一下顺势站起,凑到文梓跟前抬头打转。
“好好好,我看见你了。你这么大块头,我能看不见吗?”
文梓看亥猪这般生怕自己被遗忘的表现,心中也是十分好笑,嘴里却不免透露出些许安抚。
得了文梓回应,亥猪方才安心地低下头,回到毛野身边,继续去拱自己的白菜。
毛野殷切地向师父问过安,之后也并未探询昨夜状况。
“师父劳累整夜,还是稍作安歇。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弟子便是。”
他知道,师父昨夜定是为具现元辰耗费不少精力。
而最终成果,如今正揣在师父怀里。
文梓点点头,言语和煦:“你不必为我担心,还当以自身修行为要,争取早日重新化形。”
他盘坐在草席上,看着放置一旁的净瓶,叹了口气:“大师伯已离开一个月,为什么还不曾回转!”
自打修整院落那日,大师伯带着水烛灵体前往大赤天以就近汲取混沌气息,却是一去不返。
倒不是文梓对老君有所思念,只是他还等着大师伯回来,好将净瓶中的人间陈露为水烛送去。
“师伯祖先前也在下界么?”毛野在一旁问道。
先前老君在时,他尚未醒转,自然不知详情。
“对呀,我之前不是同你讲过么?水烛的灵体被你大师伯祖带去混沌边缘了。”
文梓无语地看向毛野,上次也不过一个月之前,记性这么不好的么!
毛野得了师父提醒,恍然记起前事,尴尬地甩了甩叶片。
他昨日被师父的两道化身冲昏了头脑,又挂心师父安危一整夜,记忆竟是有所错乱。
“不如弟子走一趟,先将东西为水烛师叔送去。”毛野挥舞着叶片,自告奋勇道。
对于毛野来说,前往大赤天走一遭,总比在这里喂猪强。
更何况,师父最近又具现出了一只戌狗,说不得日后遛狗的活计为也要由自己承担。
“你现在这个模样出去,我怎么放心的下。说不定随便碰见一只食草动物,就把你小命报销了。”
文梓此言多少有些夸张,但也并非无的放矢。
倒也并非是说他遇见等闲牛羊之流真有性命之忧,而是必然少不了一场风波。
毛野如今虽然已是准圣之境,但在其化形之前也难以超脱自身草木属性桎梏。
面对修为有成者倒是无忧,他们自然能够感受到毛野身上的大能气场,必然不敢造次。
但若是遇见普通食草兽类,却难免生出波折。
毛野身上准圣级别的草木气息,对于未开灵智的草食性兽类而言,甚至是吸引大于震慑。
毛野听得师父这般言论,满目不可置信:“师父是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了么?我现在虽不能化形,但好歹也是准圣之境,可以隐蔽身形,也可以收敛气息。只要我愿意,自然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停了一瞬,还是忍不住说道:“倘若准圣在洪荒之中也沦落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那这方天地的天道又该强横到什么程度!师父化出的人间,怕是瞬息间就会被天道一念消弭。”
文梓原本正在表达自身对弟子的担忧。
他自问也算是慈心一片,虽然夹带些许阴阳怪气,但遭毛野这么一连串输出,也是有几分郁闷。
果然自己沦为凡俗之后,门下弟子也多了几分放肆。
“你若闲着没事,就去帮我遛遛狗、喂喂猪,跑腿的事用不着你。”
这话充分昭示了文梓身为人师的权威,只是颇有几分不讲理。
毛野无语地甩了甩叶片,师父这是辩论不过便要开始耍赖了。
他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担忧,师父此次涅槃是全方面的,不仅修为尽散,连心境也在逐步退化。
以他对修行的认知,面对师父现今的状况,却是做不到像文明老师那般乐观。
此刻,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何大师伯祖化身亲自下界守护于此了。
想来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伏羲证道之事。
一时间,毛野两只腿状根须缓缓探入地面,安安分分地待在房中,也不敢再言外出了。
被众人夯实的土地,并不能阻挡毛野的根须。
一如老君圣人化身的实力,仍旧不能免去文梓的担心。
有些事,就是这样不合常理。
“我还就不信了,老头还能一直不回来?他新收的弟子可还没证道呢!”
文梓还是忍不住冲着门外张望,口中不停嘟囔。
门外自然没有别人身影,他略带沮丧地收回目光。
文梓转回头又看到那张草席依旧放置在房间正中央,心脏当即开始一阵强劲的弹跳,隐隐觉得周边空气都有所动荡。
毛野愕然看着师父面色不停变幻,涌出一抹潮红。
而后,师父顶上又显现出一盏宫灯,灯芯火焰之中一团小小灰影。
灯火在风中摇曳,灰影便在跳跃中变换着身形。
“在草席长久空置在这里也无人坐,不如烧火算了。”
文梓自然看不到自己顶上变化,却是抽冷冒出这么一句,伸手便要将草席卷起。
只是,他的手还不曾碰到草席,便感觉掌心传来一阵反蹬之力。
文梓被这猛然变故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却见一团灰色身影,从自己掌心跳跃而出。
那身影小小的一团,支愣着两只长长的耳朵,向着草席扑去。
正是一只灰兔,它的目标很是明确,就是那张草席。
然而,它的目标终究还是落空了,有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拦住了它的去路。
“我不过几日未来,你便要将我的草席喂了兔子不成?”
却是老君,时隔一月终于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