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是等化学反应。
门上的油漆像癞蛤蟆的皮一样纷纷突起。两个钟头后开始铲。
铲是一件很b的事情,夫妻俩半夜里一人一把小铲子划好地域以后分片包干。当人在干一样重复性不需要技能光需要力气的活的时候,就觉得工作是件很无趣的事情。想起一个笑话,说的是非洲的部落在接到编制蒲包的工作以后,每加一百个就要加价格。进口商觉得不理解,酋长说:“总重复同一样工作,我们需要多一点钱刺激。”我觉得这个酋长很有头脑,说出了我的心声。
我横铲铲,竖铲铲,斜铲铲,上铲铲,下铲铲,东铲铲,西铲铲。
劳工与我完全不同风格。他以数学家缜密而规矩的方式在进行工作,将他的区域再细分成n个小方格,开展攻坚战,基本上铲完一块再进行下一块。
我于是总结,铲油漆即性格。
一看我的铲刀划过的路线,就是浪漫主义田园派,挥手之处,一片创作。从正面看,像逶迤的山麓;从侧面看,像流动的沙丘;从下面看,像冰川世纪的壑沟。诗人气质在举手间倾泻无疑。为表示我的作品的独一无二,还特地拿笔勾勒出一只小兔子的图形,慢慢沿线条修补,不一会儿,就门上就跃然一只小兔。
我跟劳工说,我打算在天明之前,把十二生肖刻出来。
完了就开始臭劳工:“你家前世一看就是农民出身。你看你种的田,要多周正有多周正,田耕得细,秧插得密,依情势看,今年该有个好收成。”
劳工很蔑视地看我一眼说,土。
这都看不出?我在?国际象棋的棋盘呢!我是错格铲的。
铲了一个钟头,我的腰也酸了背也疼,手都开始发抖,我还是左撇子,左右手双开工都支持不住了。第一次觉得,我家这个门怎么这样辽阔啊!别说刻十二生肖,就是把夜间动物园都刻上也绰绰有余。
劳工也坐在地上口吐白沫。
他问我:“你说文革的时候父母都下乡劳改,每天干活十个钟头,怎么撑下来的?”
我回答:“信念。相信自己最终一定能回城。我们现在就缺乏这种信念,我有预感,我们一定干不了这体力活儿,我建议趁我们还未被完全套牢的时候,赶紧请个工人。”
“那不行。这都干一半了,你说工人一看情形就知道我们干不了了,敲我们竹杠,要得比刚开始干还贵,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反正我答应。我不能将一个作家宝贵的写作时间投入到无聊的铲门工作里。”
“你一到干活就是作家,一到享受就是夫人。就算你作家,你也得有生活体验吧?赶紧干!”
生活体验?这世界我需要体验的生活太多了!绝对不仅仅是铲门。
我没体验过住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我没体验过坐飞机的头等舱,我没体验过占地两百公顷的大别墅,我没体验过当第一夫人。
为什么非要我从铲门开始体验起呢?
唉!我那比星际还辽阔的门啊!
一顿饭炒六个蛋
周日,朋友又到我家打牙祭,不事先通知的那种。我家都快成单身汉俱乐部了,没事的时候老把他们招来吃饭。
但周日那天我的菜大跌水准,不是太老就是味道怪,没办法,大家学习和尚吃素吧!
他们建议番茄炒蛋。我说好。
一打开冰箱门,某单身汉惊呼:“你家有那么多蛋?!”我觉得奇怪,不就十来个吗?这怎么算多?那家伙跟淘到宝一样稀罕。
“炒几个?”单身汉问。我说:“人多,就炒六个吧!”
某单身汉又喊:“啊!这么奢侈?!一次炒六个?!”我扑哧一笑,才六个蛋也叫奢侈?不才一块四一板吗?一板都有十个了,合一个一毛四分钱,这个我还是吃得起的。我于是很大方地说:“没事儿!就炒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