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拾真的来救她了。
这或许说明,他们冥冥之中就是有某种斩不断的缘分。
等到云漪兴致勃勃的讲完,才发现对面少女的反应有些奇怪。
她像是丝毫没被讲述者的兴奋快乐感染到。
那张小脸上,甚至出现了某种令云漪看不懂的茫然苍白。
为什么裴师妹不开心?
她正要纳罕询问,谢清拾走了进来。
手上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
“阿绸。”
谢清拾先是唤了声那雪衫少女的名字,然后才端着汤药走向榻上人。
云漪不高兴,撅着嘴控诉,“谢清拾,你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么?这么苦的汤药,蜜饯都不记得给我拿!”
说着望向一旁的裴簌,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他这人冷冰冰的,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对吧?”
日光映在那魔族姑娘的脸上,她佯装嗔怒,眉眼上扬,鲜活得过分。
带得身边人都鲜活几分。
裴簌忽然有些不能忍受他们之间那种暗流涌动、心照不宣的氛围。
好似此时此刻,她才是那个外人。
她开口,唇边仍笑着,只不过那笑意怎么看都苍白勉强。
“我去拿吧,闻昭师姐刚送来一些点心,我把它放在偏房了。”
裴簌在外头吹了很久的风。
等她的脑子差不多冷静下来之后,才端了盏子里的点心往回走。
她不该为了一点小事就怀疑师兄。
他和师父一样,都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山风拂过她髻间飘带。
还不等裴簌走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少女的委屈抗议。
“我就在小竹峰养伤,才不去什么别的院落!”
谢清拾望着她,神情淡然,不为所动。
少女愈发气愤,“我和你结过情蛊,情谊深厚,当然要住得近些!”
青年的声线响起,冷冽似玉,“既如此,还请姑娘明日就自行离开仙云宗。”
这句逐客令似的威胁出口,少女终究是瓮声瓮气的败下阵来。
“不给住就不给住嘛,又不是什么金堆玉砌的好地方,我还嫌你这里除了竹子什么都没有呢!”
她偃旗息鼓了一会儿,又有些恨恨道,“谢清拾,除了我,谁还会这么抓心挠肺的喜欢你?”
谢清拾向来厌烦这种没有边界的话。
但此刻他脸上却没有一点不悦,只是声音冷淡了些,“成语是让你这么用的?”
裴簌从来没见过这样褪去冷清外壳的师兄。
面前少女一会儿不停的拿话刺他,一会儿见他沉默又撒娇讨饶。
而谢清拾照单全收,他没有不耐烦,没有走开,只是平静的催促,“再不过来喝,药就凉了。”
“我要蜜饯!”
“没有蜜饯。”
“那我才不喝!”
青年依旧八风不动,“好,我去把它倒了。”
她急起来,无语凝噎,“你有没有人性啊谢清拾,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受伤的!”
青年看了她一会儿,把药端回去,“真的要凉了。”
裴簌走出小竹峰,浑身冰冷。
她想起那日师兄抱着少女求她医治时,那般失神落魄、患得患失的模样。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师兄明明就是……明明就是喜欢极了她啊。
头顶的竹叶轻触
裴簌垂落的手背感受到腰间系着的冰凉玉质触感,蓦然一僵。
那是师兄送她的棠花玉佩。
少女怔怔望着玉佩,心底的委屈霎时堆积翻涌起来。
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不断往下滑落,融进她的衣领里,带得心口都一片苦涩。
传声玉简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裴簌从袖中摸出玉简,眼前视线因为刚刚哭过有点模糊。
她深呼一口气,对着传声玉简说话,“小池道友。”
少女的嗓音温软轻糯,此刻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淡淡鼻音。
那边沉默许久,“你哭过?”
裴簌摇摇头,但又想起对方看不到,于是开口说,“没有。”
玉简那头传出的声线旖旎清冽,像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好了,不管是谁欺负了你,等哪日有时间,我帮你杀了他。”
本还难过的少女听得一噎,难过的心境都被冲散几分。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不用了,没人欺负我。”
“没有好处的事,我从来不做。”
那边似乎顿了顿,很给她面子一样,“你是第一个。”
裴簌沉默更久。
她和小池道友是在六界医修论坛上头结识的。
作为传承芳姮长老衣钵的人,裴簌除了日常修炼,也会时不时看看医修论坛上的东西。
有时也会解答别人遇到的问题。
她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小池道友,少年……嗯,青年似乎家境富庶,养了很多容易受伤的灵宠。
包括但不限于“小穷、小梼、小餮、小狰”等。
有时裴簌也会觉得奇怪,对方描述的伤势好像不是一般灵宠能承受得了的。
而且,为什么他家的灵宠老是受伤?
她没忍住问询过一次。
对方想了想,很认真的语气,“或许是因为太弱了吧……”
山风拂过。
裴簌思绪回拢,她问 ,“这次又是哪头灵兽受伤了呀?”
玉简那头传来少年朦胧轻笑,他说,“我要出趟远门,这段时间就不会问你关于灵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