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梦示(2 / 2)

太子他不肯和离 丹锦 4354 字 2024-02-18

白殊又眨一下眼:“也好。入了秋,晚间就一日凉过一日,和殿下一块睡暖和。”

谢煐伸手去握他的手,果然觉得有些凉,便道:“回来让冯万川给你院子里送炭,该烧便烧,不用省。”

白殊一下笑出声:“也还不至于就用上炭了。”

闲话之间,马车行到北辰宫嘉德门。两人下了车,见孙宦官候在门内。

孙宦官上前给两人见礼,瞥过一眼白殊怀中戴着银牌的黑猫。

白殊保持着淡笑,低声道:“秋日凉了,我又要离不开这猫儿手炉。”

孙宦官捧场地赞声“楚溪侯这玄猫好生乖巧”,又问谢煐是否要唤人帮忙拿东西。

谢煐照例拉着脸:“不用,住一晚而已,东西不多。”

三人说着话,冯万川和东宫卫们已经将车内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两人拿着包袱,还有四人则各拎一筐纸钱。

孙宦官看过一眼,没说什么,待守门的羽林卫例行检查过,便亲自将谢煐与白殊送到思政殿,还要留下几个小宦官听用。

谢煐冷冷道:“不必孙内侍费心,孤还是习惯使唤自己人。”

孙宦官没强求,只道晚间会送饭过来,就带着人离开。

白殊跟着谢煐进去,见羽林卫都守在外头,殿内并没有人,就把装出来的胆小模样一收,露出平时的随意。

大殿中四处都关着门,只响着几人的脚步声。谢煐一边陪着白殊慢步走,一边给他低声介绍。

白殊听着听着,便伸手过去握住谢煐的手——这殿中满是谢瑛的回忆。谢煐六岁时从这搬走,先前记事的时间最多也就一两年,却是桩桩件件都那么清晰,可见他对此处的记忆多么深刻。

谢煐回握着他,面色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一边继续讲着儿时趣事一边往前走。

冯万川跟在身后看见,忍不住悄悄抬手抹了下眼睛。

毕竟是康宗给自己挑的住处,思政殿很宽敞,谢煐住的偏殿也不小,只是收拾出来的卧房果然只有一间。

吃过晚饭歇过片刻,白殊和谢煐来到院中,开始烧那四大筐纸钱。这些东西还不是一次就烧完,会隔一段时间烧一回。

冯万川给点上火,先念叨过许多“先帝先后,太子与楚溪侯来看你们了”之类的话,才退到一旁守着。

白殊坐在胡床上,慢慢往火堆里扔纸钱,一边轻声问:“先帝先后走之时,你都在身边?”

谢煐也在慢慢扔着,眼里映火光:“嗯。那一晚,我先送走我爹,又送走我娘,他们都让我好好活下去。之后,突然有禁军闯进来……”

他想起那混乱的一夜,手不禁握紧,将纸钱攒成一团。

下一刻,微凉的手掌覆在他拳头上,一下将他从回忆中拉出。

谢煐抬眼看过去,就见白殊在看着自己,面色祥和又宁静,跃动的火光在他眼中却似温柔流敞的水光。

此刻他润白如玉的脸被火光铺上一层薄红,让谢煐不由得想起春狩那一回。两人在山洞中过夜,白殊用酒精给发烧的谢煐擦拭,谢煐在朦胧中看到的,便是这般的他。

刹那间,谢煐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热烈却也沉稳。

他想——当年他爹看着他娘之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白殊看谢煐没再陷于回忆,就收回手继续扔纸钱。他不会回避先帝后的话题,却也没有继续,转而问道:“待以后,你上位了,也会住这里吗?”

谢煐回收目光,思索片刻,回道:“不住这了。这里挨着集贤院,太方便那些大学士过来念叨人。”

白殊低声一笑,继续闲聊着问:“那住哪里?”

谢煐目光再次瞥向他,这次没想多久:“住东边的议政殿,离政事堂近,方便召人议事。”

白殊有些奇怪:“怎么你们父子都不爱住正殿啊。”

谢煐垂下眼扔纸钱:“正殿规则多,麻烦。”

正殿没有偏殿那么随意,就连皇后要住进去都会被一些人念叨不合规矩,日后白殊跟着他住肯定也会被人烦,不如直接住偏殿舒心。

白殊完全没想到谢煐已经考虑到了那些,只随意回他一句:“不住便不住吧,想到当今天子在那里住了十几年,住进去还真有点恶心。”

两人聊着天烧完一筐纸钱,进屋休息一段时间,到亥时又出来烧第二筐。

等第二筐烧完,白殊抬头看看天色,对谢煐点个头。

这回两人进了屋便关上门,连冯万川都只能守在屋外。

白殊取出谢煐两件旧外袍,和谢煐一同将衣服拆了,小心地取出夹在衣服内的十六张画。

这些画是昨晚白殊让谢煐赶画的,线条简单,却也一眼能看懂画面内容。这事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小黑知道。

白殊再掏出黑猫的特制小衣,抱起小黑给它穿上,先叠起四张图塞进它衣服里。

小黑在殿内跑跑跳跳,还爬到梁上遛了一圈,确认不会掉出来,就尾巴一甩,从白殊打开的窗缝钻出去。

谢煐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略有些担心:“真没问题?”

白殊笑道:“放心,小黑以前去过一次江山殿,这次肯定也没问题。只是它负重有限,一次带不完所有图,得多跑几趟。幸好江山殿离这儿不多远。”

谢煐微微眯起眼:“江山殿……难道上次我们炸帝陵宫殿,你的猫也在江山殿里做过手脚?”

白殊笑得很得意:“我让它提前去把帝陵那里的小旗给折断。本来还要闹出动静引人进去看,没想到地震帮了个忙。”

无人能进出的江山殿中突然断了一支旗,之后断旗的地方又塌殿……

谢煐前后一想,难怪那次嘉禧帝被吓得当朝晕倒。若不是他知道内情,还真是要起一身冷汗。

白殊续道:“上次天子就被江山殿里的异常吓过,这次还在同一个地方出事,绝对效果更佳。可惜,我们不能亲眼看到。”

谢煐注视着他,也跟着扬唇一笑:“莫急,待我上位之时,总会让你看到他的丑态。”

第二日,谢煐直接从宫内去上早朝。

白殊不好一个人留在思政殿里,被迫早起,被安排在一处小房间等候,幸好还有冯万川和他说话打发时间。

下早朝后,白殊去给嘉禧帝请安——进一趟宫,总不好不去问候。

不过,由于他表现得太过胆小怯懦,婚后没能给谢煐造成麻烦,嘉禧帝现在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太热络,只唤人进去略聊过几句,便让他离开。

就在白殊晋见嘉禧帝之时,今日当值的常将军面色凝重地盯着江山殿大门——里面正在发出异响。

有羽林卫劝他道:“将军,去申请开门看看吧,说不定只是闹耗子呢?”

常将军沉吟片刻,却道:“不,我先去禀报陛下。你们盯好了,一只鸟都不能放进去!”

他大步往紫宸殿走去。

上回他自己进去看情况,过后没多久,他发现圣上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回去仔细一思量,就惊出一身冷汗——圣上莫不是怀疑那支旗子是他折断的?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再自己进去了!

常将军来到紫宸殿求见,等过好一会儿,才被传进去。

他独自入殿,远远一看,除了嘉禧帝和孙宦官,安阳府尹谢元简也在,孙宦官正捧着一叠纸在看。

只听嘉禧帝问孙宦官:“如何?”

孙宦官紧皱着眉点点头:“看这些描述,在宫中皆有可对应之处。”

嘉禧帝又问谢元简:“都查过了?”

谢元简答道:“连夜清查的,共有十六人,每人梦到的情形都不相同,记录全部在此。”

此时常将军已经能看清殿内三人的脸色,都非常不好。他心中立刻一咯噔——难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但他想退已是来不及了,嘉禧帝见他进来,转向他问:“常卿有何急事要禀?”

常将军只得行礼禀道:“适才江山殿传出异响,臣不敢冒进,特来禀报陛下。”

嘉禧帝听得一愣,随即心就重重一跳——又是江山殿!

孙宦官看着他面色,低声道:“老奴与常将军去看看?”

嘉禧帝犹豫片刻,还是起身道:“不,朕亲自去。”

想了想,又道:“谢爱卿也一同吧。”

先前他曾将江山殿里发生的事改头换面,拿来问过谢元简,正是谢元简提醒,有可能是先进去之人折的旗。这次让谢元简一同去,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

嘉禧帝领着一群人来到江山殿,命人去取钥匙,一边确认没人进去过。

钥匙很快送过来,孙宦官主动上前开门,随后便整个人愣住。

但他很快回过神,转头道:“陛下,没什么大事,不用亲看……”

可惜,他那苍白的脸色和慌乱的模样没有一点说服力。

嘉禧帝见到孙宦官这模样,心头更慌,干脆上前一把推开他,看向殿内。

殿内昏暗,但还是有少许阳光透窗而过。

只见地面上散着许多白布片,上面墨迹零乱。

嘉禧帝甚至没吩咐人,自己弯身拾起一张,定睛看去——

正是他被刺杀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