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声停了，江潮回过头，说：“我回善川。”

“你不是明晚的票吗？”

“车在学校，我开车回去。”

“这么急？”杨丰吃惊，很快就反应过来，“该不会是跟那条短信有关系？”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杨丰语气着急起来：“这一想肯定就没好事，那短信没头没尾的，搞不好是骗子，搁正常人谁能信啊？”

江潮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他没有解释什么，只说：“我先走了，毕业快乐，杨丰。”

杨丰的嘴巴张了张，听到江潮又说：“其他室友还在睡，我就不打扰他们了。你也回善川以后，咱们有机会再出来聚。”

杨丰还想说话，江潮却已经走了，长廊里响起渐去渐远的齿轮声。

……

江潮带着毕业的行李，开车四个多小时，回到了善川的市区。

他把行李放在家中，家里很冷，空无一人。由于太过疲惫，他先在卧室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江潮没有开灯，只是躺在床上。

当年李洗河失踪以后，李洗河的奶奶去报了警。可是天不如人愿，老人家还没来得及正式立案，就死于一场车祸。

后来，江潮几次回母校找班主任，都没有问到李洗河的消息，只听说李洗河的高考成绩可以被华大录取，对方却根本就没有填报志愿。

江潮与李洗河当过两年同桌，但连一张合影都没有，高中毕业照也由于李洗河请病假，而遗憾地没有同框。

记忆中的天才少年，那张脸已经越来越模糊。李洗河就像是蒸发的水，四年来，一点点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江潮打开床边的灯，取出兜里的东西仔细地看，破损的绳子带着很多磨痕，中间打着文昌结，代表金榜题名。

四年前，江潮买过一个同样款式的，就在文昌庙，那是他买给李洗河的。

李洗河收到后，说自己没有戴东西的习惯，不想弄丢了。江潮坚持让他戴上，说就只在高考当天带。

李洗河听完，笑着勒他脖子，问，你怕我考不上是不是？

江潮说，我是怕你的作文怀才不遇。

李洗河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高考作文我会老实写的。

高考两天，李洗河还真的把它戴上了。

两个人的考场楼一个在最西边，一个在最东边，只能早早地分道扬镳。

那天下午，小雨将下未下，天边堆着薄薄的云，吹着凉凉的风。

李洗河穿得很单薄，只有一层夏季校服，蓝色领子，白色半袖。他的皮肤比正常人要白一些，身上的线条瘦削，带着少年的凌厉感，气质有些懒散。

天色很阴，江潮看不清李洗河的脸，对方站在不远处一直没走，似乎欲言又止。

催促进场的铃声响起，周围的人群都在快速流动。

李洗河终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他说道。

“江潮，你考完英语，记得在校门口等我。”

江潮的表情一贯淡定，眼睛却很亮。直觉告诉他，李洗河肯定有话想要说。

高考结束后，江潮收好书包，第一个往校门口跑，快得如同初夏的第一缕风。

然而，他等了很久，李洗河再也没有出现。

一个月前，江潮从床上醒来，这条文昌结突然出现在他的手里，已经破旧。

他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却一点都记不得，只有额上冷汗未消，手里紧紧地攥着它，用力到整个手都在发抖。

这个东西是江潮买的，他自然记得，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他的手里。

六月初，江潮去了善川的文昌庙，专程询问这件事。

工作人员说，这文昌结早在两年前就不卖了，城内开了一个新的寺庙，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已经没有人买了。

江潮追问，这文昌结是你们亲自编的吗，还会不会有同款？工作人员回答，那肯定是我们手编的，熬了好几个夜，有没有同款就不知道了。

夜深人静，江潮躺在床上，反复地回想这些往事，如同这四年来的多个夜晚一样，漫长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