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凉站在院中一架白藤下怔忡出神。
阿七带着二丫到处转着,宅子不大,却也带前后院,花园里还有个小池塘。二丫往池子里扔点心,逗弄那些鱼儿。
叶寒凉走来,望着二丫,“二丫,你来。”
二丫松开她的手,朝他跑去。
“阿爷!”二丫笑得跟朵花似的。
叶寒凉俯身说着悄悄话。
二丫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走了。
梅二对她长长一揖,也走了。
偌大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桃树的声音。
阿七怔怔立在那,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狂追出门。
马车已杳然远去。
小丫头青鸾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信,还有一只锦盒。“姑娘,爷留给您的信!”
阿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接过那封信笺。
“阿七:阿娘病重,极思念二丫,我带她回家一探。盒中碧玺为我昆仑宫宫主令,此令可号令昆仑宫众,见此令如见本人,莫敢不从。若有要事,则交于青鸾鸣凤去办。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望自珍重!叶寒凉留字。”
阿七望着那信笺,打开那锦盒,盒中一方小小的盘龙玉玺,通体碧绿,泪水簌簌而落。他竟然把昆仑碧玺留给她。
然后绝然而去,连一个告别都不肯给她,只留她一人在此。
她把那碧玺挂在脖子上,收入衣中。
一个人在院中坐了许久,不知不觉,暮色四起。
一袭白衣的鸣凤提灯走了过来,“姑娘,起风了,您回屋吧!晚饭已备好。”
她收拾心情进了屋,一个人索然地进了半碗汤,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是饭菜不合姑娘口味?”青鸾讪讪地望着她。
她意兴阑珊地摇着头,“你们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姑娘是舍不得爷离开。”鸣凤淡笑着。“您可以给他写信,我们差快马送去,三五天就到了。”
她摇摇头,起身,提了一盏灯,“我出去走走。”
青鸾忙跟上去。
“不要跟来,我想一个人。”她提了灯,一个人出了门。
长街之上。一个人提着灯,慢慢地走着。
九州城依然繁华如初,只是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走到一家云吞铺前,要了一碗云吞,看到清亮汤水中飘浮着碧绿的芫荽,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忍不住泪落如雨。
“你们知道吧,那傅家少主又回来了,听说病得快不行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折腾成那样了?听说找了不少名医,都不见好。”
“那傅家家主死得不明不白的,听说那小子为夺家主位,把他阿爷给……”
“别瞎说,人家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是那样的人?连主母都敢调戏有什么是他不敢的?那厮打小就叛逆……”
“……”
她捂着耳朵逃了。
那些人竟然这样编排他!
跌跌撞撞往回跑,一路竟跑进平阳坞,牌楼依然高耸,硕大的红色灯笼高悬于门前。
物是人非,她还来做什么?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脚,神差鬼使地进了那道牌楼。
没有守卫,冷冷清清。
家主殁后,平阳坞竟渐显颓败之势。
不知不觉走到那荷花池边,栈桥上挂着两盏红灯笼。
两个丫头趴在岸边一个提着灯笼一个拿着网子捞鱼,“我捞不到啊!”
“你加把劲啊,在那里!”另一个丫头指着那池里的鱼。
“好好的又吵着要吃鱼,还非这池子里的不可,早不说晚不说,天黑了又来折腾我们……”那丫头抱怨不已。
“哎呀,跑掉了。”两个人垂头丧气。
阿七走了过去,“我来试试吧!”捡起那只网兜,掏出一包点心,捻碎,洒在池子里,那鱼儿汹涌而来。
“你谁啊?”小丫头看着她把鱼从池子里捞出来倒进木桶之中。
“我……我……”她放下网兜,掩面离去。
“你是新来的?”那丫头拦住她。
“我不是!”她转身便逃!慌里慌张熟门熟路径直往西院而来。
平阳坞,西院。
院子里挂着红灯笼,花团锦簇,装饰一新。
树下石桌前坐着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独斟独饮,“阿九,阿九!没酒了!”他一面叫着一面咳着。
她站在那团花影里,心碎地望着他。
“阿九!阿九!”他叫得更大声,咳得更厉害。
她走了过去,倒了茶给他。
“咳成这样了,怎么还喝酒?”
他完全不看她,扶着石桌,慢慢起来,往屋子里走去。一头撞在花树上。
“小心!”阿七忙扶住他。
他在她脸上摸了摸,“天太黑了,怎么不点灯?阿九!阿九!”
她望着那张朦胧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脸,那双眼睛……如两口深潭,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