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他也不能回。”

苏清歌哼了声，“天天去那种地方，心都野了。”

我微微皱眉，“妈，他去哪种地方？”

“他……”

苏清歌叹气道，“算了，先不提他，小萤儿，你明天有时间吗？”

我嗯了声，“有。”

“那好，明天你陪我去庙里上炷香吧。”

苏清歌说道，“我也想拜拜菩萨，保佑我家宅平安。”

我自然应下，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她商量，面对面说比较好。

挂断电话我想了下苏清歌没说完的话，兀自又摇了摇头，稍稍静心，开始入定打坐。

身体调养好的最佳受益便是修为得以提升。

只不过留给我的时间太少，又没法等到春天再去接雷。

所以我哪怕每晚都在行气，最多也就能从五成修为提高到七成。

别说做不到全面恢复，即便是恢复，对付慈阴依然是以卵击石，远不是对手。

第二天，我按照约定时间开车去了香远山。

正值赏枫季节。

香远山上满阶红叶，秋浓气爽。

寺庙里亦是香火缭绕，苏清歌带着我直接进入殿内，虔心上香。

我跪在苏清歌身边的蒲团上，举香至额，心头默默祈愿。

一愿沈栩栩平平安安，能摆脱阴气困扰，二愿孟钦能多爱我一点……

念头一出，我猛然一颤，天灵盖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怔怔的看向高台上的菩萨塑像。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一个带着宝冠的白裙少女，她笑着从菩萨的塑像中跃出，飘飘然的走到我身前，随后便跟我融合到了一起。

身份于不经意间就发生了转变。

她从高台上的看客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跪在菩萨面前，她许出了属于自己的‘私心妄念’。

我跪的脊背挺直，持香的指尖像是触了电，四肢百骸都有了发麻感。

耳畔断断续续的响起成琛前世的声音，“正是你没有受过世俗所累，没为五斗米折过腰，亦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爱，你才不懂凡人真正的牵绊，想必你聆听信徒心音的时候，根本无法理解他们为何会执着于追求小情小爱，一心只想要功名利禄……”

“这是事实啊，小情小爱有什么意思呢？”

前世的我回道，“逐鹿者，不顾兔，决于金之货者，不争铢两之价。”

“你无需跟我强调目光长远，我只想告诉你，没有小爱，何来大爱？无心之物，你的爱只是流于表面，哪怕你被佛道之气熏染千年，你也只是一块会发热的冰，成不了真正的火炭。”

最后，他说道，“当下你之所以迷茫，正是你本我意识开始苏醒，去为你自己活一世吧，看看生而为人的无奈……”

我闭上眼。

忽然想哭又想笑。

原来……

这就是人心会产生的私念。

是我前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小情小爱’。

当下的念头，亦是我前世认为的不知足，得陇望蜀，既要又要。

但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这并不是得陇望蜀，而是凡心的正常欲念！

抛除一些个别极端的例子，其实人想要的很简单，无外乎就是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奔头！

我来给菩萨上香，并非是想让菩萨出面替我完成心愿，我只是想把我的希望摆上高台，让我能看到它，期翼着能显化它，从而促使我更有动力的活下去。

因为人世太苦了。

它既不像天界处于高阶，能看破一切，俯瞰万物。

也不像冥界讲究善恶了结，有罪赎罪，斤两不差。

人世充斥着纷纷扰扰，有生老病死，有爱恨别离。

所以注定了人世会苦。

有多苦？

看看触犯天条的神仙就知道了。

神明犯了重罪不会被送到地狱，而是被贬到凡间。

因为进到地狱就不需要再有什么乱八七糟的念头，等着遭罪就好了。

什么欲望都会被切断，睁眼闭眼全部是黑暗，疼的尽头还是疼，没有生机，自然也就没有希望。

可人世是会让你看到希望的，哪怕你摔倒一万次，哪怕你疼到撕心裂肺，只要你不敢死，你心有挂牵的不想死，你就能忍着疼，爬起来踉跄的前行。

即使你明知还会摔倒，你也会咬牙坚持。

那是什么促使你坚持的？

是希望。

这便是人世间最无情也最有情的地方。

我们在红尘里挣扎，在苦难中翻滚，在街上随便抓住一个路人询问，就没有说活得不累的。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想抓住的，无非是那一点点的希望。

而且这希望还是能看到的，像是暗夜里一道光，纵使这道光还遥不可及，至少能看到。

我会想着，只要我手臂再往前伸一伸，再挺一挺，就要碰到光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所以人是最能吃苦的，我们也不怕苦。

为了那道能看到的光，父母愿意任劳任怨的培养孩子，只愿孩子将来能有大出息。

为了那道能看到的光，学子们愿意寒窗苦读，只为那一纸录取通知书。

为了那道能看到的光，很多人风里来雨里去，劳累奔波，只因还有牵挂，还有责任。

可有的时候太累了，心脏需要有个拐杖，支撑着才能继续前行。

于是我们来求神拜佛，上香一炷，既是慰藉灵魂，也是放大希望。

只要那道还未触碰到的光芒足够耀眼。

只要我们给自己画出的大饼足够香甜。

我们就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所以……

既要又要有什么错呢？

我想要聪明健康，同时，我还想要苗条漂亮，这便是我活着的追求和希望。

诚如我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同时，我也想他能多爱我一些，这亦是我跟他走下去的念想。

这些都只是凡心最基本的欲啊！